“唉,我要是个儿子就好了,没可能和陛下牵涉这么多关系,母亲也就不用替我操那么多的心。”陈娇趁着她母亲说话的间隙忽发感慨。
馆陶长公主说了半天,没想到得到了她这么一个反应,气得抬手就拍了阿娇一巴掌,“你想气死我啊,乱说什么呢。趁着现在陛下对你还不错,你老老实实去陛下面前说些好话,讨讨他的欢心。他能把你接回去重新给个名份最好,实在不行,咱们就住在长门宫,只要陛下他有空暇的时候能来看看你,我也就放心了。你现在又自己挺会玩的,躲在这里,与世无争,也不用人总陪着你,只要有了陛下的圣眷,日后总不会过得太差。”
陈娇被她母亲说得哭笑不得,“什么叫我自己挺会玩,不用人总陪着,母亲,你当我几岁啊?”
馆陶长公主对她此问不予回答,心说你现在除了吃就是玩,我都快替你急死了,你自己还一点不知忧心,还想让别人当你几岁?
理论上说,馆陶长公主说的其实很有道理,也算得上是一个稳妥的安排,可惜阿娇总认为她母亲提这个建议有坐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她老人家可是从来没在男人身上受过这种委屈的。
摸摸头发,“唉,我有的时候可是真羡慕母亲你,你身边的男子可是都得看你脸色的。我也想这样,不愿反过来去看人家的脸色过日子。我对陛下早就没兴趣了,也不想勉强自己去装出一副依旧对他情意绵绵的样子,要我说,那才是真的受委屈呢!”
馆陶长公主长长叹气,半晌无语,看着女儿头疼,“都怪我从小对你千依百顺,宠得太过了,要是早知道会把你宠成今天这个样子,那我说什么也要从小对你严加管教才是。”
陈娇吐吐舌头,心说就您那教育方法,严加管教估计也管教不出什么人才来,劝道,“你也别自责了,不光是你宠着我,还有外祖母呢,都把我的脾气给养成这样了,现在想改可也该不过来了啊。”
馆陶长公主摇头,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退让,“你如今是越来越有主意了,我管不了你,哼,我不管了,你今后自己看着办吧!”
馆陶长公主拿女儿没办法,长吁短叹了一会儿,放心不下府中的董偃,起身准备回去。
陈娇起身送她母亲,顺便问问董偃的情况。
问完之后发现她母亲这些天日子也真是不好过,摊上自己这个操不完心的女儿不说,小情人的状况也是令人堪忧,年纪轻轻的,却是越来越体弱多病,馆陶长公主除了着急焦心却也束手无策。
建议道,“日常也不必太仔细,该出来走走晒晒太阳还是要出房的,别要咳嗽两声就要在房中躺一天,那好人也要被躺软了。他以前不是挺机灵好动的吗,那些斗鸡走狗,打猎蹴鞠的,都劝他多玩玩,你看我,就是平日爱玩,多精神啊。”
馆陶长公主终于露出点笑模样,“说得也是呢,你这两年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看着倒像还小了两岁似的。”
陈娇笑,“那是,我这两年的心思可全都用在保养上了。”
送走了长公主,芙琴就凑了上来,“娘娘,韩大人来都等半日了。”
陈娇一喜,“韩嫣来了?在哪儿等着呢?赶紧请他过来。”
芙琴道,“窦太主在,我怕韩大人被看见不好,就请他在后面等,他自己闲着没事,好像转去看咱们蒸酒的地方了,我这就派人去请。”
韩嫣脸上的淤痕总算是消了下去,又恢复了他那俊美照人的翩翩风采,陈娇一见他就会心情很好,笑问,“韩嫣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怎么今日才有空闲过来?我可等了你好几日呢。”
韩嫣看她一眼,“我前些日脸上有伤痕,不高兴见人!”
“唉……”陈娇搓搓手,十分不好意思,“男人嘛,有点小伤不用太介意。”
“确实是小伤,只不过人人见了我都要问一遍,想要知道我府里哪个姬妾这么大胆,都敢和我动手,问完了再笑一通,属陛下笑得最开心,不过我那几日都陪着他在上林苑,所以陛下怀疑我是在那边招惹了哪个厉害的宫人!人家不从,结果我就被打了。”韩嫣板着脸答道。
这下陈娇摒不住也笑起来,“哎呦,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早知这样就改掐别处,绝不掐在你的脸上了。”
韩嫣不满看她,“娘娘,你还笑!”
陈娇连忙收起了笑容,“别生气,我不笑就是了。”
韩嫣觉得她很没有诚意,只好不理她,说道,“我过两日要离开长安一段时间,娘娘你自己要小心些。”
陈娇一愣,“你要去哪里?”
“陛下派我去徐州一趟,梁王、城阳王亲慈同生,愿以封邑分弟,陛下许之。如今城阳王刘延据说已经分封了其子弟为候,陛下不放心,要派人再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封的,可与奏疏上说的一样。”
哦,陈娇了然,原来刘彻是想派人到各地去看一看推恩令颁布之后的具体执行情况。
韩嫣机敏灵活,很得刘彻的信任,在朝中又没有领什么重要职务,派他去做这个事情确实很合适。
只是徐州远在山东,韩嫣这一去,肯定时间很长,陈娇有些舍不得,“要去这么远的地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韩嫣想想,“说不准,我反正路上不会耽搁,尽快回来吧。只是你自己要谨慎些,过些日陛下要在宫中设宴,估计是个大宴,现在宫中没哟太后管着,陛下他做事随意了许多,看他现在的心思,召娘娘你去也很有可能,我帮你安排了一个能保你稳妥的人,你在宫中时尽量跟着她吧。”
陈娇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嗯?没事,我去宫中一趟不要紧的,你想让我跟着谁,什么人这么厉害?”
韩嫣笑,“娘娘你猜猜看。”
陈娇被他笑得警惕起来,挑起一条眉毛,“我怎么猜得出,陛下宫中的那些人,我跟着谁也不合适啊!”
“怎么会,你就跟着平阳公主好了。”
“平阳公主?”陈娇晕倒,“平阳公主她一直看我不顺眼,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你又不是不知道!”
“平阳公主到底也是娘娘你的表姐妹,何必搞得这么水火不容。况且以娘娘你现在的身份,宫中大宴的时候,自然是和公主们在一起合适,难道要凑到陛下的后妃里去?你不难受吗?”
陈娇想想也是,“唉,是不能凑到后妃的位置上去,只是平阳公主一定不肯搭理我的啊。”
韩嫣胸有成竹,“你放心吧,我已经去和平阳公主说过了,陛下有意在过些日的宫中大宴时也接娘娘你进宫去,到时候人多,陛下肯定顾不得多管你,我已经授意安排座位之人把娘娘你的位置设在了平阳公主的边上,她只管看牢了你就好。”
“看牢我?”陈娇无奈,“好像我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呢!”谢道,“多谢你了,都要出远门办事,还不忘提前帮我安排一下。”
韩嫣十分大方,“那有什么,替娘娘你效劳我是乐意之至。况且……嗯,娘娘你不必和我客气。”
陈娇怀疑,“乐意之至?怎么说得这么大方?韩嫣,老实说,你是不是又借机得了平阳公主一笔好处啊!哼,亏我还在感激你,你竟拿我做起生意来了!”
韩嫣被揭穿,笑起来,眨眨眼道,“那不是顺便吗,主要还是为了娘娘你好。”
53宫中惊险(上)
刘彻这次在宫中设宴的名目很有意思,其原因竟然是因为他在建元三年派往大月氏的郎官张骞,历经十余载,始终秉持汉节,历经千险,终于又再回归长安,向刘彻复命了。
这对刘彻来说,实在是个意外之喜,张骞接连数日入宫,向刘彻详细的讲述了他在西域的所见所闻,不光是现在西域各国的形势,其中更有许多遥远国度的风土人情,都是当时的长安人闻所未闻的。
刘彻很高兴,虽然派张骞去联络大月氏共御匈奴的初衷并没有达成,但还是授给了张骞太中大夫之职以资嘉奖。
接着就以此为由,先宴群臣,接着又再在宫中大设宴席与众人同乐。一时之间长安城中掀起了一股热议西域的风潮,仿佛远在天边的大宛,康居,大月,大宛,那茫茫戈壁,皑皑草原,令所有的人都神向往之。
刘彻是个十分喜欢声色的皇帝,平素没事就喜欢设宴游乐,现在大概是心情确实不错,也没什么重大的国事烦忧,所以就又大张旗鼓的热闹起来。
如今的后宫之中没有了王太后压着,本应该气氛轻松自在一点,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以前的阿娇在做皇后时太过飞扬跋扈,给刘彻留下了心里阴影,所以他将自己的后宫中诸色人等管得十分服帖,全部都低眉顺眼的,恭谨守礼。
陛下一人在宫中高高在上,威严尊贵,余下的自皇后至各位夫人,美人,良人到刚入宫的宫女,全体小心翼翼,行止谦顺自制。
陈娇身处其中就觉得压抑,坐在平阳公主旁边的位置上使劲走神,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再看看端坐在表弟身旁,温婉雍容的卫皇后,风光吗,也许吧。
皇后母仪天下,是女子中最至高无上的地位,皇后的母族也能凭女而贵,一门显赫。母亲馆陶长公主当初费尽心机,一定要让阿娇做皇后,除了非常疼爱她,想要给她这天下最尊贵的名份之外也有要借此长远巩固自己一门地位的想法。
可惜自己有负了她老人家所托。
陈娇眨眨眼,很不负责任的想,陛下不要自己,那是他早八辈子就打算好了的事情,被外戚作大,是自小饱受皇祖母压制之苦的刘彻坚决不愿意再看到的。因此丢了皇后之位与自己的不努力和不肯牺牲小我都是没有太大的因果关系的。
想到这里,阿娇就能心安理得的舒口气,低下头去专心吃菜了,她大老远赶来,回头又要大老远的再赶回去,累得很,不吃饱了可不行。
平阳公主很为难,她还是吃不准自己现在该用个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阿娇。
根据韩嫣透露给她的消息,陛下对阿娇还是很上心的,虽然暂时没有再将她接回后宫的意思,但是肯定还念着之前的夫妻姐弟情意,不会容人轻易欺负了她去。对这样的人,最好不要使劲得罪,起码不能在表面上使劲得罪。
于是在欣赏了半日阿娇的吃相后,她别别扭扭的开了口,“阿娇近来胃口不错嘛。”
陈娇没想到平阳公主还肯屈尊和自己说话,连忙咽下口中的食物,转过头看看平阳公主,只见其人脸板得很平,搞不清楚她什么意思,只好说了句大实话,“我路远,一大早就得起身收拾,又坐了好久的马车赶来宫中,这会儿早就饿了。”
平阳公主失笑,“阿娇这话说得有趣,那你怎么不和陛下说说,给你换个地方居住?”
陈娇觉得平阳公主在套自己的话,摇摇头道,“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去烦扰陛下,况且我在长门宫中住习惯了,也不想搬到其它地方去住。”
“住习惯了?你在那里也能住习惯?我可真没有想到。”平阳公主上下打量了阿娇一下,发现她的衣饰朴素之极,幸亏一张脸生得水嫩,不然进了陛下这姹紫嫣红,群芳斗艳的后宫只怕立刻就要被湮没不见了。
十分奇怪,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不过阿娇这个样子也很让人放心就是了,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也不打扮打扮?”
“打扮?唉,我嫌麻烦,有那个功夫早上还多睡会儿呢。”陈娇告诉平阳公主,“而且啊,人是需要保养的,特别是女人,越是繁复的发髻越会将头发箍得太紧,再加上那些花鈿簪子,林林总总的饰物,的确是很漂亮,”说着状似无意的看看平阳公主的发式,“但总是这样,日子久了头发就受不了,会使劲脱发的,你看只要是年纪过了四十岁的妇人,头发就要比年轻时少很多,就是因此。”
平阳公主抬手摸摸自己头上一个沉甸甸的镶嵌着数颗明珠的赤金凤鈿,“真的?”
“嗯,当然是真的,所以我现在很少梳繁复的发式,”陈娇很认真的点头,继续传授美容知识,“还有敷粉,那个更加是要不得的事情,开始几年是好看,可是时间长了肌肤就会灰黯无光,生小细纹……”
平阳公主摸摸脸,“不会吧……”
刘彻没想到阿娇会去和自己的姐姐平阳公主凑到一起,偶一抬头,就见阿娇笑眯眯的,对着平阳公主唧唧呱呱不知在说些什么,心里微觉奇怪。
过一会儿眼光再转过去,发现阿娇还真能说,嘴还没停,平阳公主听得竟挺认真,瞪大了眼睛,脸色十分严肃,暗道这是怎么回事?平阳不是和阿娇一直都有些睚眦不睦的吗。
等到酒宴散了,就想命人去将阿娇找来问问。结果他想起来的晚了些,小黄门去了半日后,又自己回来禀报,说阿娇已经跟着平阳公主的车驾出宫了。问陛下要不要派人去追平阳公主的马车。
“咦?她和平阳走了!”这真是有意思,刘彻还一直怕平阳公主会私下里为难阿娇,没想到这两人自己倒和好了。“难得她们两个愿意亲近一下,那就一起召回来吧。”
阿娇本来没打算和平阳公主多搭讪的,不过吃饱之后实在有些无聊,看歌舞也是以前刚看的时候有热情,现在看得多了就索然无味,不再当回事,因此在和平阳公主聊了几句之后说顺了口,就谈性大起。
主要是介绍自己的养生之道——这个她可以拍胸担保,是她看在自己和韩嫣收了平阳公主那么多礼的份儿上,好心好意说给她听的。那些每日晨起坚持吞一个生鸡蛋可以使肤色白皙,或者晚上睡觉用浸湿的布条牢牢缠住腰身可以细腰之类的怪招平阳公主尽可自行选择采纳与否。
阿娇懂一点医理,这二年又一直孜孜不倦的在研究,因此说起来头头是道,再加上她自己那面色红润,细皮嫩肉的样子,离近了细看,果然是一点脂粉都没涂,就不由得平阳公主不信服。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公主,于是就暂时抛弃了前嫌,和阿娇认真探讨起来。
等到陛下的宴席散了之后,平阳公主便趁势做个亲热和解状,诚邀阿娇和自己一起出宫,不给她在人前和陛下勾搭的机会,免得她越来越张扬。
陈娇立时笑纳了平阳公主的好意,她也不想当众和刘彻‘来往过密’。陛下愿意私底下关照她一些,她就很承情了,其它招摇的事情就尽量少做,省得没吃羊肉还惹一身膻气,招来了麻烦不好。
加之上次自己‘主动’送上门去的事件发生未久,只怕表弟还在对她有些愧疚,想要找个顺便的时候‘补偿补偿’,她还是先躲远点吧。
与平阳公主甫一出宫就迎面遇到一个竹竿也似的高个子,正是侍郎东方朔,见了平阳公主的车驾就让到路旁施礼,“见过公主。”
最近刘彻总是要召太中大夫张骞进宫去说说西域见闻,东方朔因学问不错,博览群书,知道不少奇闻轶事,总能说得上话,所以也沾光经常会被陛下召见,这一阵正在当红。
平阳公主还记得以前自己的家奴曾探知阿娇与东方朔有私的事情,应了一声之后自然而然的先回头去看阿娇。
东方朔显然是没想到前皇后会坐在平阳公主的马车上,看这样子应该是才刚在宫中赴了陛下的赐宴出来。他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得含糊道,“夫人……”
阿娇比他大方,微笑道,“好久不见,东方侍郎还是这般神采奕奕,看来你最近不错啊。”
东方朔有点尴尬,因还有平阳公主在一旁,他也不敢乱说话,应道,“承蒙夫人夸赞,我近来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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