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当年因为学护士专业,记不清是得了谁的推荐,看过这部奇书,当年看得如痴如醉,认为实在是绝了,现在重拾旧爱,给大家讲讲,自己顺便重温一下。
她又有些狡黠心思,专挑那些恐怖诡异的来吓唬人,搞得长门宫里的众人痛苦无比,娘娘讲的案情曲折复杂,有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精彩,十分引人入胜,那是非常的想听,可是后果大家又都很吃不消,那就是晚上经常要会被吓得睡不着觉,真是一齐体会了一下痛并快乐着的滋味。
于是长门宫中这一段时间中就常常能看到一群顶着黑眼圈还在激烈讨论案情的宫女内侍,蔚为奇观。
一次韩嫣悄悄来访,正赶上听了一出‘洞房惊变’,听得毛骨悚然,过后和陈娇抱怨道,“娘娘,你这不是害人嘛,我可还没娶妻呢,这下可好了,新婚夜要怎么过!”
陈娇哈哈大笑,“本娘娘大方点,到时允许你到我这里来躲一晚。”
笑过之后有些奇怪,韩嫣怎么这个年纪还没娶妻呢?
陈娇以前不大关心他的这些事情,反正他们这些有钱的官宦之人,家中肯定或多或少都有些婢女侍妾,娶不娶妻的也没什么着急,更何况是韩嫣这种年轻风流型的人物,家里伺候的美女肯定少不了。
此时听他一说倒是想了起来,忍不住问道,“韩嫣,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没有娶妻呢?你的府里总该有人帮你管管才是啊,上次都还是我帮你出主意教你怎么管家的呢。”转念一想,小心问道,“难道是陛下不允?从中阻挠,不会吧!”
“那倒没有,”韩嫣摇头,“我家里的人也不太管我这些,我自己又散漫惯了,懒得操这个心,所以就一直拖着。陛下不管我这个的,他前两日还送了两个舞姬给我呢。”
微皱眉头,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就是娘娘你让长公主送给陛下的那两个舞姬,陛下又转手送给我了。”
“咦?”这可实在是出乎陈娇的意料,“是我让母亲专程找机会送的那两个!陛下不喜欢吗,怪不得他之后光是夸了夸我送的那副大地图,对美女却是提都没提呢,不喜欢就不要收嘛,真是,那两个舞姬很贵的!”
韩嫣道,“陛下赏赐的我也不好随意处置,不然倒是可以过段时间还给长公主。”
这两个舞姬是陈娇按照刘彻的喜好特意挑选出来的,没想到竟然没能入陛下的眼,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他是因为自己不喜欢才转送给你的?”
韩嫣道,“陛下说那两个女子模样是不错,生得挺好,只是他看着心里不舒服,放在后宫里感觉也不对劲,所以干脆给我了。”
陈娇十分受挫,苦着脸,“真有这么差?那可是我花费了一整个晚上,细细的总结了陛下对女子的所有喜好,哦,一共有十五条要点呢,然后按照这个标准去精挑细选出来的那么两个人,我自己看着都觉得娇艳可心,陛下竟然会不喜欢?!”
韩嫣道,“不是不喜欢,陛下他也说了挺好的,只是因为知道是你送的,所以心里感觉不对劲,因此不想摆在宫中。”暗道其实我也看着那两个舞姬不舒服呢,只是不好多说什么。
陈娇很想说,太不公平了,这是赤/裸/裸的歧视对待啊!平阳公主送的女人就没事,我送的就别扭!您那贪花好色的名声天下闻名,代代相传,既然合意,直接笑纳不就好了吗,有什么好别扭的!
韩嫣其实挺佩服她选人的眼光,“说实话,要我看,娘娘你给选的那两个舞姬应该是很合陛下心意的,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陛下去宠幸别的女子吗,怎么又这么清楚他的心思?”
陈娇看看他,没好气,“我前些年,准确的说,就是自陛下登基后直到我被废的前两年,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几乎将全部的心思都用来琢磨陛下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然后尽量的把后宫中符合这些条件的女人统统剔除出去,让他没得选。唉,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可真是虚度了光阴,浪费了时间啊。”
韩嫣晓得她现在经常会说这类话,听多了还觉着挺顺耳的,笑一笑,“娘娘现在能想得开就好。”
陈娇见他忽然垂下眼帘微微笑了一下,本来灿若星辰般的眸子被长睫掩映住,显得十分温柔,脸颊的线条极为流畅,薄薄的双唇,唇角微微挑起一个诱人的弧度,不由在心里使劲夸赞,他可真漂亮啊。
忽然有些不忿,说白了就是有点妒忌了。
韩嫣相貌俊美,身家也不错,本来性情有些骄奢,很容易惹祸,结果也不知这家伙走了什么运,遇到了自己这个特爱助人为乐的好同志,硬生生的把他从危险的边缘拽了回来,被自己连教育带恐吓的敲打了这么久之后,这脾气性情看着稳妥了不少。
现在看来,他这个上大夫做得十分稳当低调,最近没听说招惹了什么是非麻烦,刘彻对他也不错,自己不要的美女也能记得分给他两个,估计除了刘彻新近给他的,他自己府里肯定还有不少以前的,回家就可以沉湎于温柔乡……
日子过得很舒心嘛,岂有此理,自己这个经常要为他操心劳神的人可是从来没这种好待遇的……某人只觉得自己心中那妒忌的小火苗在忽悠忽悠的往上冒。
拍拍手唤来芙琴,吩咐她去准备点酒菜来,热情挽留道,“韩嫣你先别忙着走,我这里刚好有他们新做出来的一坛味道很淳厚的百末旨酒。留下尝尝吧。”
韩嫣觉得时候不早了,她这里又远,回去还得许久的路程,其实是想走了的,怎奈陈娇的盛情难却,只好坐下来陪着她一起品酒。
看着陈娇脸上很是殷勤的笑意,隐隐觉得不对劲,心里有些惴惴,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就听她道,“你刚才听我给他们讲的那个年轻男子在新婚夜暴毙的故事其实没什么意思,我还知道一个更有趣的你要不要听,是讲在……有一个十分温柔的女子,丈夫早逝,……但她一直不曾改嫁,操持家务奉养公婆,十分勤劳肯干,四邻都交口称赞……有个当地的后生十分倾慕她,……有人在她家的屋后的大树下挖出了一只烂掉大半的人脚,……一日晚间,那后生在女子的床下找到了一副白森森的手骨,……原来这家中竟然四处都能挖出碎尸残块……”
韩嫣此时想要阻止已然不及,愁眉苦脸的听她说了大半个时辰方才讲完,开始时很不想听,后来听出了趣味,浑身寒毛直竖的听完后反应过来,十分无奈,“娘娘,我不记得最近有得罪过你啊……”
陈娇嘿嘿笑,“哪里,哪里,多有意思的事情啊,对你好才讲给你听,换了别人本娘娘还不耐烦费那个唾沫呢。”
韩嫣心有戚戚焉的赶在天色擦黑之前迅速走人,临走时十分委屈,“是挺有意思的,可是我还得赶夜路呢,而且娘娘你讲的那个挖出来东西的房间,怎么听着和我的卧房摆设有点像啊!……”
陈娇干笑,“巧合,巧合,大概是你上次问我把那副山水图挂在哪里合适时,顺口讲了讲你房里的摆设,我不小心记住了,又不小心给安插到这里来了…”
韩嫣气得无语,只好趁着天还不太黑赶紧走,暗自决定回去后一定要换个地方睡。
陈娇心里平衡不少,这欺负人果然是一件很让人身心舒畅的事情啊!
37制衡
陛下总算是没有忘记他答应过的事情,在事隔两个多月之后,就在陈娇自己都快要忘了刘彻曾许诺会派人送她去馆陶长公主在长安城外的田庄住几日的时候,刘彻亲自摆驾光临了长门宫。
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阿娇最近等得有些着急了吧,前些日事情多,又有很多人都在上林苑来来去去,朕想着你这个时候去不方便,所以想让你等到那边清静了再去。”
陈娇笑笑,不以为意,陛下说出来的理由自然是怎说怎有理,“没有,我又没什么急事,就是想去散散心,早几日晚几日都没有什么区别。难得陛下还记得,我以为陛下忘记了呢。”
刘彻看她没有一点不满埋怨的意思,态度十分温和自如,也很高兴,阿娇可是越来越懂事了,“那朕命他们明早派人来送你过去。”
长门宫里总是有一种悠闲适意,放松自在的气氛,刘彻自卫青得胜回来后就乱哄哄的热闹了好久,虽然高兴,但也需要偶然清静一下,今日是专程来躲清闲的,舒舒服服的坐下,“朕有好久没见你了,阿娇近来可好?朕带了几个乐师来,上次在你这里看她们歌舞,总觉得那些人弹奏得实在不怎么样,磕磕绊绊的,本来挺好的一曲大打折扣,今天让这几个乐师来重新弹奏,肯定会好听很多。”
陈娇看刘彻一副到了自己家里的自如样子,倒是挺顺眼的,表弟嘛就该是这个样子的,总撑着一身威严霸气,她看着都累得慌。
笑道,“那可真好,陛下想得周到,我这里没有正经乐师,管弹奏的就是几个小内监,他们每日里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学艺练习的时间都有限,乐器上的技艺自然没法和宫中的乐师相比,我这就让他们去把曲谱给陛下带来的人看看。”
说着起身出去吩咐招呼了一番,因看陛下这样子是想在她这里消磨段时间的,一时半会儿不会走,便再命人去准备各色果品酒水并膳食一会儿送过来。
汉朝礼制,天子饮食之肴,必有八珍之味,很是郑重,给刘彻准备吃的也不能马虎,好在长门宫这里东西齐全,凡是宫中天子后妃能享有的鲜蔬肉食,陈娇这里基本也都能有一份。
谁知东西送上来之后,陛下忽然对着一盘雪白的梨片直皱眉头,挥手让赶紧撤下去,陈娇奇怪,白梨碍着他什么事了,“陛下不喜欢吃梨?我记得以前是很喜欢的呀。”
“唉,最近不知怎么了,先是东方朔,在陪着朕闲聊的时候,忽然讲了一个十分曲折的民间凶案;后来又是阿嫣,不知从哪里听来两个什么碎尸藏尸的民间奇闻,倒是都挺有意思的,可是这两人说得太过详细了些,什么脑浆横流,死人切开来是什么样子,半截手,半只脚在土里埋了半年,再挖出来是什么样子,”做一个十分受不了的表情,“害得朕最近看到红红白白的吃食就犯恶心。”
陈娇一想,刚才那盘子白梨为着好看,是盛在一个红色漆盘里端上来的,可不就是又红又白吗。
心中暗自得意,我讲给他们听的那可都是润色加强版,特意在‘细节描述’上下了功夫的,这两位的记性又好,原原本本的去复述给你听,那连续三五日之间食欲不振是十分正常之事。
这也算是自己无意中绕弯小小折腾了表弟一下,难能可贵啊!
刘彻看她脸露微笑,不由十分不满,“朕吃不下东西阿娇这么高兴?”
陈娇忍着笑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起上次见到东方侍郎的样子,这人说话十分有趣,所以笑笑。”
刘彻还是不满,“有什么趣,他不过总是爱说些怪话罢了。”
第二日,天气晴好,正值初秋时节,天高风爽,很适合出游。
陛下大概是对于答应的事情这么久才兑现有些内疚,因此不但派人来送陈娇去馆陶长公主的田庄,还另外派人送了一批绢帛细纱之类的赏赐来。
陈娇受宠若惊,只有立了功或是讨得陛下的欢心,才会有这种看似随意,其实很有面子的赏赐。她现在幽居长门,轻易见不到外人,有没有面子是无所谓的,不过这就说明王太后对自己的不满并没有过多影响到她的儿子,表弟的意思是让自己不必太过担心紧张吗?
她冷眼旁观了这么久,到现在都有些要敬佩表弟刘彻了。
别的不说,那些治国打仗之类的事情离得她太远,她也没有兴趣,所以不好多评价。只从刘彻对待身边人的这些态度,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心如明镜,有着超常自制力的人。
别看此君是出了名的风流皇帝,可是内里冷静无比,真正能够做到动心而不动情,一点不用担心他会因为贪恋女色而影响了朝政。刘彻对喜欢的美女也会宠一下,但绝不会过火,那些个夫人美人,该有什么待遇就是什么待遇,很少会出格。
对待一众皇亲近臣也一样,不会六亲不认,没有人情味儿,但是也不会因为什么人而做出逾规的事情。讨好阿谀,陪着他斗鸡走狗他喜欢,但若是有大臣因此站出来指责劝谏,人家也肯定不会一意孤行,一般都能虚心接受,对于消遣的事情真的就是玩玩就好。
周围人对他说的好话,一般都是听得进的,臣子们因此就敢大胆直言,但是刘彻也不会就对哪个人迷信到言听计从的地步,连对太后,他也是自有尺度,不会盲从。
厉害啊!陈娇自己坐在房中足感慨了半日,直到芙琴来问她明日想带上几个人,要不要再照着上次的样子准备行装,她才起身决定不再多想了。
管它呢,人家那雄才大略,文治武功被后世代代敬仰,自然不会是一般人,没事在这大惊小怪做什么,还是赶紧带着一群贴身侍女内监去母亲的田庄消遣是正经,自己一年也难得有这么个正大光明出去玩玩的机会。
馆陶长公主在长安城外的这一处别苑田地平坦肥沃,供主人休憩的屋舍也修缮得精美,还有渭水河横贯而过,是个游玩消遣的好去处。
陈娇上次来才住了几日,就遇到陛下受伤事件,吓得她后脚也赶快回去了,还没住尽兴,隔了这么久又再重游一番,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况且这里还有她心心念念的一匹韩嫣寄养在这里的好马呢。
韩嫣因为搁心他的好马,所以不但将马寄养在这里,还派了一个专门喂养照料的人一起跟来,专职伺候那匹马。
陈娇去马厩一看,名马果然不同凡品,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盈,不过不是红的,而是一种淡淡的棕色,洗刷干净之后,在阳光下微闪着金色光泽,十分漂亮。
可惜此马的性情很倔,据说除了韩嫣和这个养马的人,其他人都不让骑,让陈娇想要试乘一下千古名马的计划落空,颇为扫兴。
暗自计较,下次要找机会和韩嫣一起来,让他带着自己同乘,这马它应该就没意见了吧。
或者自己去弄点马爱吃的糖,趁着现在住在这边,每天都来喂喂它,看看能不能慢慢培养点感情出来。也不知这次能在母亲的别苑里住多久,够不够时间和它把感情培养出来,最好是自己很有马缘,这马对自己越看越喜欢。
陈娇在这边算计着韩嫣的好马,长安城中却有不少人,主要是刘彻的后宫中有不少人在掂量着她。
陛下又亲自去长门宫看望前皇后,隔天还派人送去了大批赏赐这种事肯定是瞒不住人的,况且刘彻也没有刻意要瞒着。
旁人还算了,不敢对陛下的事情指手画脚,最多在心里嘀咕一下陛下自卫青将军凯旋之后不是已经都对那一位不闻不问了吗,这怎么又去探望?
王太后却有些坐不住了,她上次和儿子提过之后,本以为儿子听进了自己的提醒,决定不再去理阿娇,任她在长门宫中自生自灭。
之后刘彻也确实是这么做的,给足了卫皇后姐弟面子,大张旗鼓的封赏了卫青之后,又带同大家去上林苑宴庆了数日。
对姐姐平阳公主也是一如既往,没有再多提前事,不想这才安生了没几天,他竟然又故态复萌,不但自己去长门宫,还公开送赏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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