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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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门纪事-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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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野心,也没有儿子需要她去为之打拼,所以皇后的权柄于她来说可有可无,能生活的顺遂安乐就满意了。这般成为人家众妻妾中的一个,哪怕是位份最高的一个,也是她所敬谢不敏的。

还是那句话,只要不危及生命安全,这些不喜的事情就要坚决抵制。风光权势什么的,有了当然最好,实在保不住了,放手不要也无妨,富贵有富贵的活法,穷也有穷的快乐。

诚然,能富贵是最好的。为此,她万分感谢她的母亲馆陶长公主给了她一个如此好的 
 22、拍马溜须的后果 。。。 
 
 
家世背景 ,如果她只是刘彻后宫中一个普通的女人,那她都没办法这么潇洒。





23

23、董偃 。。。 
 
 
“怎么?母亲身体不适?有几天了?”

陈娇回去探望馆陶长公主,一进门就听下人说长公主这几日精神不大好。

进到内室一看,母亲果然气色不佳,也没有好好梳妆,看着不若往日精神。细细一问才明白,倒不是馆陶长公主自己身体不适,而是她正在为她的义子董偃烦心。

董偃是一个卖珠妇人的儿子,十二三岁时就随其母出入馆陶长公主的府中,因其生得容貌俊俏,而被长公主一眼看上,留在身边,教他读书、写字、相马、驾车和射箭。

陈娇的父亲,堂邑侯陈午还在世的时候,馆陶长公主和董偃的关系就已经是长安城中公开的秘密。说起来,陈娇现在的住处长门宫,还是馆陶长公主为了让汉武帝默认她和董偃之间的关系而借董偃之手献上的。

如今堂邑侯陈午已然过世,馆陶长公主就和董偃好似夫妻一般的一同起居了。

陈娇与父兄的感情都不深,只和母亲馆陶长公主最亲,加之她父亲在世时也是另有侍妾的,所以陈娇对长公主公开养小情人的做法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暗地里还很是羡慕,颇想有机会时也效仿一下。

董偃为人温柔可爱,对于长公主也是尽心服侍,并无二心,用他的年轻貌美和温柔体贴换来了长公主提供给他的奢华生活。

用陈娇的话来说,就是术业有专攻,在被包养这方面,董偃称得上是个天生的人才,而且十分敬业,绝对是把陪伴长公主当成是一份正经事业在做。因此他很得馆陶长公主的欢心,长公主对董偃也是一心一意,爱护有加。

两人虽然是老妻少夫,但双方当事人本人乐意,陈娇这做女儿的自然也就乐见其成,对董偃能把她母亲哄得那么高兴,内心深处甚至是有些感激的。

有了这样的认识基础,陈娇对董偃的态度也就十分和善,比她两个兄长要强上百倍,有时碰见了也都客客气气,把他当作自家人看待。

这时听母亲在为董偃的事情烦心,陈娇也就不得不跟着操心一下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董君他有您庇护着,在外面一直广施钱财交接士人,各位公卿贵族看您的面子也都愿意与他交游,加之他自己为人还算仔细,不涉朝政,与人交往最多也就是做些玩玩乐乐的事情,这样子也能得罪人了?”

馆陶长公主现在年纪大了,不比年轻时有气势魄力,总觉得自己再经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只求能和董偃安安稳稳的厮守就好,因此对此事虽然十分窝火,但也没有兴起找人去算账的念头,只是在家中照看被气病了的董偃,自己也跟着心情不快一下。

见女儿问就叹口气,“这也怪我不好,他这样跟着我,说出去总是名不正言不顺,声名不佳,要遭人诟病,但凡做事出格了一点,陛□边那些臣子就要揪着不放,拿他做靶子。”

馆陶长公主说了半天,陈娇才搞清楚,原来此事又和表弟刘彻与东方朔有关,气得她想敲桌子,不带这么烦人的!

事情的因果其实挺简单,就是刘彻前一阵子不知怎么了,大概是听说了姑母的小情人董偃在京城的士人公卿中颇受吹捧,所以起了好奇心,想要见见。于是就挑了一日,忽然来到姑姑馆陶长公主家中做客,来了就指名要见见董君,还戏称他为‘主人翁’。

馆陶长公主开始时被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行为不检点,刘彻这是来兴师问罪的,连忙起身请罪,刘彻安抚住了姑母,告诉她自己就是来做客顺便想看看董偃的。

馆陶长公主只得让董偃从东厢出来,一齐叩头请罪。刘彻十分大度,并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当日就留在姑母的府上,和这两人饮宴甚欢。

不得不说董偃凑趣讨好,陪人玩乐的功夫十分了得,刘彻看他俊美伶俐也是十分喜欢,此后经常会召董偃一起斗鸡走狗,游猎踢球。

为此董偃还风光了一阵子。可惜好景不长,前几日,刘彻在宣室设酒宴款待姑母馆陶长公主和董偃,却从天而降了一个东方朔,眼看着长公主个董偃要一起进入宣室宫,东方朔立即执戟上前阻拦。

拦住之后,当众对闻讯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的刘彻说了一番大道理,慷慨激昂,阐明董偃大罪,赐死他尚且死有余辜,岂能再容他堂堂正正的进入先王的正殿宣室之中!

大道理的内容有三点:

一,董偃以人臣的名义,私下里侍候公主,死罪!

二,董偃与公主有私情,败坏男女风化,扰乱婚姻礼制,有伤先王的制度,死罪!

三,陛下正当壮盛之年,须积极放心思在六经,留心于王事,追慕唐虞的政治,仰敬三代的教化,而董偃却不知依经书劝学,反而以靡丽为重,奢侈为称,尽狗马之乐,极耳目之欲,行邪枉之道,径淫辟之路,这是国家之大贼,社会之大害,死罪!

综上所述,陛下最起码也要立即停止宴乐,将他逐出未央宫。

这一番话大义凛然,冠冕堂皇,轻易反驳不得,刘彻为着自己的名声着想,稍微推脱了一下,就退让了,下诏将酒宴改摆在北宫,让董偃从东司马门进去,后又把它改称东交门。最后还赏赐了东方朔黄金三十斤以奖励他大胆直谏之功。

这事一传出来,大家均看明了形势,知道陛下还是要面子的,这种被斥为‘极耳目之欲,行邪枉之道,径淫辟之路’的行为既然被人指了出来,陛下就要尽量避嫌,看来日后董偃是不能再光明正大地出入宫中和各家达官贵人的正式场合了。

于是立即见风使舵,本来和董偃有些往来的那些人都也开始纷纷跟着避嫌,再不肯和他多有瓜葛了。

董偃在宫中忽然被给了这样一个没脸羞辱,本就已经羞愤难当,回来后再见往日的友人们都是这种态度,愈发郁结于心,竟是生起病来。

馆陶长公主也有些含羞带惭,抬不起头来,因此最近都闭门不出,只在家中照顾着董偃养病。

陈娇听得火冒三丈,这明显是有计划的沽名钓誉行为!而且还是踩着别人去给自己沽名钓誉,董偃和你东方朔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何必这样欺负他!

自己母亲是刘彻的姑母,董偃是她的人,刘彻请姑母带着情人去赴个宴,算是什么大事了!最多是个亲戚聚会,东方朔怎么会正好也在那里?肯定是早就听说刘彻最近和董偃走得近,有些嬉游往来,觉得这是个表现一下的好机会,所以计划好了,早早等在那里的。

估计那段大义凛然的发言也是在家中对着铜镜练过无数遍的了!

太可恶了,若说不能‘极耳目之欲,……径淫辟之路’,那对于刘彻现在越来越庞大的后宫他怎么不去批判一下呢!没见他因为后宫女人太多,原有的嫔妃品级封号都不够用了,另外又加了不少。

不过气了一会儿,再转念一想,东方朔这个作为其实也是很正常,毕竟人人都是看不起以色侍人之辈的,更何况董偃这个以色侍女人的人!只怕大家面上和他来往亲热,暗地里不知要怎么嘲讽呢。

还是母亲和他两个人得了刘彻两次好脸色之后就有些得意忘形,董偃到底年轻,见识不够,母亲则是因为年纪大了,对这小情人实在是爱到了骨头里,见到有人抬举他,就有些乐得忘乎所以,因此行为不晓得收敛,才招来了这场羞辱。

不过话又说回来,董偃要是十分有本事,看事做人都不差分毫,那他也不会甘心一直做长公主的面首了。

这事情其实也不能使劲怪东方朔不厚道,到底是费了这么大心思才能入朝为官的,谁没有功利之心呢,只不过他思路机敏胆子又大,敢走这种蹊径罢了。这是此人的一贯风格,看看他以前所做的那些出名的事情,全都是十分出格,与众不同的。

陈娇不方便直接去劝慰母亲的情人,只能耐心劝解了母亲一通,让她别把这种事情看得太重了,要知道东方朔之流之所以想要做些一鸣惊人的事情,主要是因为他郁郁而不得志,因此想要吸引众人乃至陛下的注意,母亲你贵为公主,身家显赫,就大方点,别去和那些不得志的人多计较了,他们这样挖空了心思,冒着大风险,才能在陛下和群臣跟前露那么一下,两下的脸,也真是挺不容易的。

说得馆陶长公主最后都笑了出来,斥道,“你自己好好的皇后都被贬到长门宫去了,还敢说别人不得志,人家不得志还知道挖空了心思在陛下跟前露露脸,你呢,我辛辛苦苦去请司马长卿做了一首诗,终于劝动陛下去长门看看你,你都不知把握,眼睁睁的让机会溜走,嘿,难道还把你在长门宫里住得高兴了不成?我都懒得再管你。”

陈娇心道,可不是住得挺高兴,去陛下跟前露脸有什么好,风险太大,你看看董偃这不是才露脸就出事了?

临走时又嘱咐母亲多多宽慰董偃,要知道郁结于心而生出来的毛病可是不容易好,最好是能让他想开,心情好了,病自然也就好了。





24

24、归来 。。。 
 
 
陈娇从长公主府回去后,很有些替董偃担心,她记得这人的寿数不长,年纪轻轻的就死了。没听说得了什么急症,应该就是心情不好,一直忧郁,所以早逝的。

那么一个温柔俊俏的人物,实在是可惜,而且等到董偃一死,她的母亲馆陶长公主只怕就要寂寞了。

轻轻叹口气,对待寂寞这个事情,也是要随缘的,有时人生走到了那一步,真是没有办法,就算是以母亲那样富贵显赫的身份,六十余岁时死了情人,想要再找一个合心意的,那难度也委实太高了。

一时无聊,心思随即又转到了‘我以后会寂寞吗?’这个问题上面。

应该也是会的,虽然自己对男人不是那么看重,可是身边总得有亲近,知冷暖的人啊,芙楠和芙琴是不错,但是再过两年就一定得把她们赶出去嫁人,否则就年岁太大没法嫁了。几个知根底的内侍倒是不存在这个问题,可以一直留在身边,可惜终究不如芙楠和芙琴亲厚。

想到这里,忽然莫名冒出来一个念头,‘不怕,我还有韩嫣呢。’随后就失笑,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嘴还没合拢呢,芙楠就兴冲冲地探头进来,压低声音道,“娘娘,娘娘,韩王孙回来了。”

“啊!”没想到自己这一想就把人给想回来了,十分兴奋,“你怎么知道的?”

“唉,他来了啊,就在娘娘日常待的那间房子里等着呢,不然我从哪儿知道他回来了。”

陈娇大喜,连忙起身,一溜小跑,就进了自己日常起居之处,“韩嫣,你可算回来了,真有意思,我刚才正想起你,芙楠就来告诉我说你来了。”

韩嫣和上次来时的兴趣一样,正站在窗口那个大大的绣架前,仔细看陈娇绣了一半的百花争艳。听她进来了,就回身一笑,“这可真是巧了,那下回娘娘想要找我时就干脆闭目冥想一下,说不定我就会自己上门了。”

敲敲那个绣架笑道,“不是我说你,娘娘你这可真是够懒的了,要是我没记错,上次我看到时就是绣到这个样子,这都又过了多久了,怎么还是老样子,没什么进展呢。”

陈娇哼一声,过去坐下,“刚回来就挑剔我懒,我又不是专门绣这个东西的,当然是有兴致的时候才绣来玩玩了。”

上下看看,只见韩嫣还是老样子,除了肤色微黑了一点,其它没有什么大变化,貌似还更精神了些,依然是俊美得那么张扬耀眼,光是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就好像带了一身阳光进来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韩嫣笑,“这么说来,要等你有兴致还真不容易呢,这都有大半年了吧。”

陈娇好久没见他了,这一见十分高兴,也不多计较,开始使劲问韩嫣这一趟都走了些什么地方,看了哪些民俗风景,她的田庄又巡视了几处,都怎么样,收成好不好,家奴们都听话老实否,有没有组建球队在闲暇时练起来。一口气问了十七八个问题才停下。

韩嫣一听,这要是一一仔细回答一遍,半天的时间都不够,讨饶道,“娘娘容我下次再说罢,我前日刚回来,昨天进宫了一趟,今天这就赶着上你这里来了,不能久坐,就是来和你招呼一声,这就要走了,家中兄长那里总还是要去拜望一下的,晚上还要进宫去。我给你带了不少各地的特产,不方便送到这里,等回头让人直接给你送到酒肆里去吧。”

陈娇竖起眉毛,“前日就回来了?昨天竟然不先来看我,反而先进宫了一趟?你就这么急着见陛下,连我都要往后排,你过份那!” 

韩嫣苦笑,“娘娘你稍安勿躁,我这也是没办法啊,我要是不去陛下跟前露个面,说一声我回来了,就在京城中大模大样东跑西跑的,回头陛下还不得找我算账,我当初可是告诉他我出门找清静地方养病去了。”

陈娇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刘彻可是韩嫣的顶头上司呢,问道,“那你这就决定‘病好’了,以后还是跟从前一样在陛下跟前做事情?可是太后她……你最近可一定要小心些,陛下后宫那些人一定不要去招惹,离太后也越远越好。”心说太后还没死,你的危险并没有解除!

韩嫣小事情上有时还会玩笑一下,这些大事上倒都很郑重,乖乖点头答应了,“我知道,只是离开京城太久了有些不放心,所以回来看看,我最近都小心着些。”

又问道,“娘娘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见陛下,怎么我一回来,陛下就提起说想要过两日接你去宫中呢,开始我都吃了一惊,后来才明白,他就是要你去待上大半日,当晚再送回来。娘娘,你……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早都说了,你要是还对陛下有意,那我也可以顺便帮你说说话的,你以前不是告诉我不想回宫的吗,所以我才一直没敢多吭声,怎么现在还是…那还不如我早早的就也帮你说说呢。”

陈娇提起这事就烦,“我在长门宫住得舒舒服服的,当然是不想回去了,这事说来话长。”因知韩嫣急着要走,所以就不多说了,“等有空再慢慢和你解释吧。”

嘴里想打仗一样,唧唧呱呱的在使劲嘱咐了他一通,第一不许去勾搭刘彻的女人;第二要尽量躲着太后,万一见到也要万分恭谨仔细;第三有董偃的前车之鉴,你和陛下在一起时不要总顺着他玩乐,最好是在人多的时候也能说出点逆耳谏言充充门面。

场面话谁不会说啊,既然刘彻自己要打肿脸充胖子,非要做出一副大度明君的架势,那咱们也不必客气,改变一下风格,什么‘无信谗言,谗言罔极,修先王之术,慕圣人之义’的,随便在古书上翻翻,多背点此类言语,尽管在人多的时候拿出来唠叨,等他听厌了为止。

韩嫣喷笑,“娘娘,这大半年没见,你可是更加有意思了,怪不得陛下要不怕麻烦的找你进宫去呢。”

陈娇对此观点不能苟同,看着韩嫣匆匆而去的背影心道,他那是虚荣心作怪,想听人阿谀奉迎说肉麻话呢,和我有没有意思可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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