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门,阮夫人已经在堂上坐着,她是一个端庄的女人,虽已过中年,但是注重保养,看上去还是很年轻。
见聂风远和阮茹君手拉手走进来,阮夫人的脸露出愉悦之色,刚刚听下人来报,她还不相信,现在眼见为实,她终于可以松口气。
“玩的可开心?”
“娘。”阮茹君走到阮夫人身边拉着她的手。“湖光春色,美景怡人,今天茹儿玩得可开心了。”
阮夫人看着她这么开心,心里总算是欣慰,终于看到他们两个和和睦睦,恩恩爱爱的样子了。
“风儿,那以后记得多带茹儿出去玩。”
“是,姨娘。”聂风远附和道。
“对了,听说你刚才已经亲选了两位丫鬟,其中一位虽样貌丑陋了一点,但是挺懂人情世故。”
“姨娘的消息果然灵通,是风儿自作主张了。”
“也罢,既然已经答应人家了,也没有赶人家走的道理,那阿七我已经派人去官府通传了。”
聂风远从椅子上站起来,作揖道:“谢姨娘!”
果然,只要她心情好,事情就迎刃而解,本来还想着怎么跟她解释,没想到她就看到他和阮茹君的亲密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那姨娘没有什么事,风儿就先告退了。”
“去吧!”
阮夫人说完后,聂风远便退出了房间,身后传来了阮夫人的一阵嘘寒问暖,看来是想打听他和阮茹君出去的情况,不过,阮茹君懂分寸,这一关怕是过了。
这世上,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知道,自己只是阮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阮家无男丁,所以她才极力撮合他和阮茹君,借以掌控整个阮家,
阮家的秘密,又何止这些?
路过后花园,便可以听到那如鬼魅般的疯言疯语,那是阮家的禁地。
阮老爷曾有三位夫人,如今只剩下两位,便和十四年前的雨夜,那场大火有关。
而那场大火,也掩藏了另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个秘密是聂风远心头的痛,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真相的背后,竟是人性的冷酷与残忍。
每次经过后花园,他都会驻足聆听,那疯女人每天只知道说一句话便是:
“火……好大的火……哈哈……死了……都死了……”
没有人懂她为什么老是重复那一句,听到的人只当是疯语,只有他才会明白那女人言语中透露出的悲哀,那种被信任践踏得体无完肤的痛楚,被谎言掩盖的真相,总有一天,他会让那个人全部偿还。
☆、第六章 名范忌讳为阿丑
已是傍晚时分,天色有些昏暗,思君和千斛回来,刚进阮府的大门,就被一个人拉到一旁。
“是思君姑娘吗?”
“是,请问你是?”思君见他年岁有些老,应该是阮府的老人了,以后也要仰仗他的关照,自是格外小心。
“我是阮管家,你怎么这么晚了才来?夫人已经在大堂等着呢!”
听他说的焦急,思君心里忽上忽下有些不安,阮夫人在等她?
边走着边问。“阮管家,夫人有什么事吗?”先打探清楚了,等下好应付。
“新选了丫鬟入府,夫人正要分配事宜呢!”
思君只觉得奇怪,她们只是下人,还能劳烦阮夫人亲自分配吗?也许,她是一个很尽心称职的好女人,为了阮家事事操心,有时候传言不一定是真的。
大堂有些昏暗,思君忐忑地走了进去,只见几位姑娘正跪在大堂中央,两旁坐着聂风远和阮茹君,还有一位看上去小姐打扮的人坐在阮茹君身边。
看了一眼聂风远,见他的目光正好落在自己身上,思君低下头,连忙和千斛一起跪下。
阮夫人始终不动声色,思君也不敢抬头看她。
这时有一个丫鬟来报。“夫人,二姨太说她身子不舒服,来不了了,二小姐添置丫鬟的事劳烦夫人操持了。”
“知道了!”阮夫人仍然面无表情。房间有些昏暗,烛光在微风中摇曳,显得冷寂凄凉。
思君觉得奇怪,像阮宅这样的大户人家,不应该是富丽堂皇的吗?
大家都不敢说话,过了一会,阮夫人才缓缓开口。
“今天叫大家来是为了给咱们阮家两位小姐添置新丫头,咱们阮家的规矩,小姐及笄之礼后,一切都要去旧迎新,丫鬟也不例外,这也是未免主仆之间连成一气,坏了阮府的和谐。”阮夫人说完扫了一下跪在她面前的姑娘。
“你们可要尽心尽力照顾好你们的小姐,阮府的月钱想必你们也知道……”
阮夫人说完,堂下异口同声地道了一声“明白,一定尽心伺候小姐。”
阮夫人满意地笑了笑,转头看向一旁的阮茹君。“茹儿先挑吧,你是大小姐,又是嫡女,按规矩应该你先来。”
阮夫人说完故意看向坐在阮茹君一旁沉默不语的小姐,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思君注意到了其中微妙的变化,旁人有可能听不出来,但是思君觉得,阮茹君的身份阮府谁人不知?为何要故意说明嫡女的身份?
听闻阮宅只有两位小姐,莫非那位沉默寡言的是二小姐阮夕君?看她默默不语,难道庶出的身份让她显得自己低人一等?
阮茹君看向一旁的阮夕君,拉了拉她的手,笑容温和。
“妹妹虽说比我小,但是我们同年出生,姐妹情深,做姐姐的应该让着妹妹。”阮茹君说完,便向阮夫人说道:“娘觉得女儿这样做如何?”
阮夫人笑笑。“茹儿自小就懂礼谦让,夕儿,你就先挑吧!”
阮夕君小心的站起来欠身一礼。“谢大娘!”
说完,阮夕君看了一眼跪满屋子的丫鬟,心里思量一番。阮夫人什么好的都往自己的女儿手里送,她要格外小心才是。看了一眼离她最近的黄衣姑娘,见她体型偏小,心想就她吧!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黄衣姑娘听话的抬起头,阮夕君见她模样还算标致,就是看上去年龄偏小,应该还不够成熟,阮夫人也不会将小丫头留给自己的女儿。
“你叫什么名字?”
“回二小姐,奴婢叫落悔。”
“以后你就服侍我吧!”
“谢小姐。”
说完,阮夕君便坐了下来,阮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这丫头倒还算识趣。想起她以前嚣张的样子,现在还不是被自己收拾得服服帖帖?
阮茹君看了看聂风远,从思君进门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思君身上。
为何她的身上有吸引他的地方?
心里堵得慌,再看了看思君身旁的千斛,阮茹君说道:“你可是叫千斛?”
千斛心里一喜。“回大小姐,奴婢千斛。”
在府外就知道她和思君是好姐妹,留着她在身边,自己也好了解一下思君。
阮茹君温和一笑。“娘,我看千斛不错,人长得也漂亮,看上去又乖巧懂事。”
阮夫人看了一眼千斛,满意地点头答应。突然注意到了一旁低头的思君,刚才正好她也来晚了,真是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听闻在府外有个伶牙俐齿的丑丫头,被聂风远选进府里,心想应该是她了吧!
“听说你叫思君?”
思君不敢抬头。“回夫人,奴婢是思君!”
“思君?”阮夫人若有所思。“这‘君’字可是犯了阮府的字辈……”
思君有些惶恐,素问大户人家特别注重字辈排行,特别是像阮府这样封建自闭的家庭,子女的名字都是要按照字辈取名。
难道因为这个原因,阮夫人会找借口将她赶走?
“你不要害怕,既然是风儿亲选,我哪有不用你的道理。”听她一说,思君瞬时松了一口气。“不过你的名字犯了忌讳,听说你貌丑心却美,以后,不如就叫阿丑吧!”
这不是在提醒她是个丑奴吗?思君心里紧张,揣测不出阮夫人是何意。又听闻她道:“老爷常年在梅园也没个人照料,以后,你就去梅园吧!”
老爷?第一次听说,阮家有老爷,以前只知道操持家业,生意场上都是阮夫人,却从来没有听说过阮老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阮家是阮夫人当家。
“是,谢谢夫人!”虽然有很多疑问,但是思君还是毕恭毕敬地做好每一步,阮夫人也没有叫她抬头,她也不敢抬头。
心想她心里也是不乐意见着一个丑奴的吧!
阮宅给她的感觉是阴气重重的,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美好,从进门开始,二姨太就说身子不舒服不出席。阮夫人又提醒阮茹君嫡女的身份,可以看出阮夕君的生活并不如意。
现在,又突然冒出一个老爷?
看来,以后,只有做好分内的事情,才不会出差错。
当晚,思君便带着行李住进了梅园,推门而入,迎面便是一片梅花林,梅林深处是一座茅草棚,和阮府的楼阁一比,这道门仿佛将梅园和阮府隔绝成了两个世界,冷清寂静得如同鬼蜮。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
说话的是阮管家,思君应了一声,虽表面害怕,内心却保持镇定,准备提着行李进去,只觉得一阵阴风飘过耳际,更邪门的就是此时传来一个刻意拖长的女声:
“火……好大的火……哈哈……死了……都死了……”
思君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声音凄惨忧伤。刻意拖长的音调如同鬼魅般游荡在漫无边际的梅花林中,像是在笑却又断断续续地传来隐忍的哭泣声。
思君是无法掩饰自己的好奇心的,正欲询问时却见阮管家回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盯着思君似笑非笑。
“一个疯子,习惯了就好!”
☆、第七章 近在眼前不相知
江府。
昏暗的房间内,江冥夜正悠闲地把玩着身旁女子的发丝,女子乖顺地趴在他的腿上,衣衫有些凌乱,看来刚才经过了一番纠缠。
“少爷。”门外小海的声音传来。
“进来吧!”
江冥夜换了一个姿势,女子便从他的腿上起来,退到一边,小海走了进来。
“结果如何?”
“回少爷,阮大小姐今日与风少爷游湖泛舟,去的是相思湖,与渔村相隔两地。二小姐整日在闺阁中,并未出门。”
江冥夜抬眼,似在思考。“这么说,不是阮家小姐?”
“是。”
江冥夜沉思,看着桌子上的同心锁,锁匠分明验证了是阮家小姐的贴身之物,为何会出现在渔村?难道,阮家还有第三位小姐么?
“少爷……”小海欲言又止。
“有事快说!”
“那位思君姑娘就在渔村!”
“哦?”江冥夜突然有了兴趣。“那个丑女,竟然住在渔村?”
看来,若想找到那位唱歌之人,必然要从她下手,想起她一番言论,只可惜是一个丑女。
多久没有听到那动人心弦的歌声了?在他的记忆中,只有母亲才会唱出那么好听的歌,只可惜……
夜色寂静无声,江冥夜打发走身边的女子,躺在床上,手中握着同心锁,再一次失眠。
翌日。
思君被分派到梅园照顾阮老爷,可是她在梅园干了一个上午的活却没有见着人影。
梅园种了很多梅花,现在不是梅花开放的季节,自然也是见不到满园梅花开放。没有见着阮老爷,思君也不敢偷懒,一番锄草过后,不知不觉已是正午时分。
突然想回家一趟,梅园显少有人来,出去一会应该不会被发现。
渔村虽在桐城边境,但是这里山清水秀,又依山傍水,渔村沿着江边一直蔓延,每家每户出门便可下海捉鱼,渔村的人心地淳朴,回到这个地方,思君的心情也变得舒畅。
一直沿着江边行走,赤脚踏着岸边的鹅软石,思君忍不住又开始哼那首歌。
她的嗓音极好,自喉间发出来仿佛天籁,虽人在眼前,歌声却能穿透千里,好像遥远的地方细腻传来,可以穿透人心,打动听者心里某根心弦。
一辆马车在山间行走,两旁的竹子随风飘摇,山风扑面而来,风中有淡淡的野花香气。江冥夜看着窗外大好的风景,心情也愉悦起来。
募的,那熟悉的歌声又自山间传来,与昨日听到的歌声相合,想来,那姑娘又在唱歌。
“小海,快点!”
他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佳人难求,心里越发激动,将小海推到一边,自己便驾起了马车。
思君唱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嘴里喃喃念着:“日日思君不见君……”
该是怎样的情感?词曲都透着浓烈的哀伤,思君君不见,思念自己的丈夫却求而不得,该是怎样悲苦的女人,能够忍受闺房寂寞之苦,独自等待丈夫的出现。
刘妈虽是乳母,却待她如亲生,可是就是不愿意提及自己的娘亲,每每提及,刘妈都独自叹息,以后,她也不再相问。
不知不觉,渔村便赫然出现,思君提着鞋子,踩着浅水,欢快地向家里走去。
“丑丫头……”
这声呼唤既陌生又熟悉,免不了好奇,思君回过头,便看到江冥夜站在身后。
他是人是鬼?怎么悄无声息地就站在她身后,思君本能地向后退几步,没想到脚底一滑,整个人就向后仰去。
没有任何重心地重重地摔进江水里,溅起一滩水花,思君挣扎着从水里浮起来,还好她从小在渔村长大,水性极好。
水里的思君显得狼狈,一眼便见江冥夜正旁若无人一脸坏笑地看着一出好戏,心里忍不住怨念。“喂,你是存心的吗?”
既不拉住她,反而幸灾乐祸,肯定是故意让她落水。
“对,本少爷就是有意的!”
见他承认,思君气愤地从水里走了上来,头发衣服全湿漉漉地黏在自己身上,姣好的身材便被显露出来。
透过湿漉的衣服,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江冥夜看了一眼,视线突然停在她胸前,那块地方的纽扣不知何时松散,如玉的肌肤裸 露出来,点点水珠在她因为气愤而此起彼伏的胸膛上泛着银光。
白璧无瑕的肌肤颇为诱人,若不是脸上的印记,倒真是一个尤物。
思君看着江冥夜蠕动的喉结,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春光乍泄,一时羞愧难当,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前,转过身去系好扣子。
“怕什么,不过是个丑女,还怕本少爷吃了你不成?”
明明是自己被人占便宜,现在倒好像是要赖着他一样,果然,与她印象中的那个江冥夜分毫无差,他若拉住自己,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每次遇见她都没有好事情发生。
“你来渔村干什么?”
江冥夜循着歌声来到江边,可惜那歌声早已散去,却见她正在江边玩耍,那歌声的主人就在渔村,或许她会知道点消息,不然,他怎么会主动来找这个入不了他眼的丑奴?
不过,若是问她,岂不是要遭她一番嘲笑?
“本少爷的行踪,还要与你相告吗?江家垄断整片桐城水域,本少爷来此,有何稀奇?”
早就听说江家靠水而活,连这么小的渔村都在他家的掌控之内,既然他要来,那么自己也管不了。
“那江少爷请自便。”
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江边风大,虽是六月酷暑天,可是也免不了要多加小心,得赶快回家换身衣服才行。
江冥夜跟在她的身后,这块地方他不熟,跟着她或许能够接触到一些人,然后再打听打听。
这个地方好熟悉,一望无垠的江面,岸边的石子路一路蜿蜒着通向渔村。上次,好像就是在这个地方,他下了船,一路寻找。
从怀中取出那把同心锁,摸了摸那上面的“君”字,不知道佳人在何方,那美妙的嗓音如同天籁,让他至今念念不忘。
“日日思君不见君……”
江冥夜念着这句诗,虽然他不会唱,不过那曲调让他记忆犹新,思君君不见,只能默默思念。虽说还没有对曲子的主人魂牵梦绕,不过,那曲子,恐怕听到的人只听一次便能够终生难忘了吧!
江冥夜步行沿着河边走去,河边的凉风让人神清气爽,不知道佳人是否就在这渔村之中呢?
思君不自然地走在前面,真不知道这个江冥夜葫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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