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瑟的身子沾上热水 立时打起了寒噤 但只是片刻 那温暖的水汽便将她包围 热度渐渐渗进她的皮肤 逐步唤回她的神志。
微微侧头看向楼雨过 他没有说话 更没有丝毫不屑或质疑的神情 心底一松 将身子一沉 整个头都浸入了水中。
音瑟? 楼雨过一惊 急忙跑上了前 以为她要做什么 但当到了桶边又兀自松气 自己真是大惊小怪了 只是个浴桶而已 她不会有事。
音瑟将脸埋入水中 伸手狠狠揉搓着脸庞 待抬头时 已是看不到脸上的泪痕 除了那双稍嫌红肿的眼睛还在证明着 她曾用力哭过。
谢谢 我不会虐待自己! 她淡淡的说着 声音因哭泣而有些嘶哑 可却听不出丝毫的脆弱。
楼雨过又是一惊 自然没有想到只这么短短的刹那 她就可以恢复得如此坚强 这让他难以置信 不 怀疑地看向她的侧脸 想看看她是不是在强装着什么。
音瑟在浴桶里转了身 正面对着他 烛火下桶内水色漆黑 看不到内里虚实 所以她也无需遮掩打扰你了 抱歉!
楼雨过却没她那么从容淡定 愣愣地道: 你
麻烦过公子找件女子的衣服给我! 她依然口气冷淡。
楼雨过一顿嗯!但你需要再泡上一会儿 否则会染风寒!
音瑟摇头不会的 我自己心里有数!
见她如此 楼雨过也不敢强求 便叫丫鬟送了套干净衣服过来 放在桶边的凳上 而后背过了身不再看她。
音瑟看着他秀挺的背影 唇角艰难地挂起一丝苦笑 被一个陌生男人占了身子 自己甚至都不知他长得是个什么样子 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如果那男人换成眼前这个熟识的人 不知她会怎样?也许会恨他 也许会一刀切了他 但总好过如今 连难过伤心都谈不上 更遑论恨?即使是恨 她该恨谁?呵 没有恨的对象 她这恨 她这忧伤又从何谈起?
娶了软巾将身子擦拭干净 而后跨出浴桶 并不着急地慢慢将那层层叠叠的衣服穿好。
好了! 待一切妥当 她站在他身后道。
楼雨过扭回身拧眉看她 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只道: 我已经吩咐下去给你熬了参汤 你且喝了再走!
音瑟哪里有心思喝什么汤 但而今他的好意她怎也无法拒绝 便乖顺地点头 走到桌边坐了下去 转脸静静地看向黑漆的窗外。
他是谁? 终于忍不住 他还是问出了口。
音瑟无言 半晌对着窗外摇了摇头是个混蛋!
那声音虽轻 可里面包含了多少愤怒 楼雨过不会听不出 他闭了闭眼 也不再开口说话。
丫鬟送来参汤 端给楼雨过 楼雨过又亲手递到音瑟面前 音瑟没有说什么 木然地将汤碗接过 也不管是否热烫 咕咚咕咚就一口喝了下去。
楼雨过本想阻止 叫她等稍冷再喝 可是迟了一步 只得由着她去。
音瑟将参汤喝得见了底 还将碗倒扣过来给他看 而后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起身就要离开。
楼雨过有些不放心 在她前脚已跨出门后 急忙道: 等等!
音瑟回过头来 他收回伸出的手我送你!
音瑟眨了眨眼 难道怕她自杀不成?她还没有傻到那种地步!
脸上露了个讽笑 就要转身 可忽然头脑眩晕 她急忙伸手去扶门框 也不知扶没有扶得住 只觉眼前一黑 顷刻间就不省人事。
楼雨过正要向前 见她向旁栽去 急忙挺步 伸臂将她揽过 一探额头 霍然惊悚 她额上烫极 已是发起了高烧。
急忙将她抱进房内 吩咐丫鬟去打冷水 再取一瓶酒加水稀释。
他毕竟曾是江湖中人 总懂得一些常用治病救急的措施。
待丫鬟将一切需要的西送来 他挥退所有下人 将她翻转趴在床。上 并将她的上衫退去 然后用稀释后的酒水擦拭她的背部 来回做了数遍之后才将她的衣服合拢穿回 又让其正面朝上 用冷水浸湿毛巾给她做冷敷。
如此反复 直至四更天 音瑟身上的温度方多少不似初始之时那么烫。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梦中的幽魂
可是即便这样 也没能让楼雨过松下口气 因为她一直在发抖 身子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紧缩成团 口中迷迷糊糊的不断呓语 细细一听 说得全是个 冷 字。
但她身上的被子已是厚得不能再厚 他差不多把这房内能盖上的西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却还是喊着冷。
最后无法 他只得脱掉外衣 也跳到了床。上 躺在她的身边 长臂伸至她的颈下 将她揽紧入怀。
如此这般可就苦了他了 累了一个晚上不说 大夏天的还要陪她压着那么多层的被子 刚躺下没多久 身上就已经汗湿。
而身旁那个滚烫的娇躯 找到了温暖的源地 更是拼了命的向他怀里钻 汲取着想要的热度 这么一来 楼雨过就更加无法入睡。
这身心同时的煎熬 让他差点就因透不过气而窒息过去 只盼着快些天亮 天一亮了 他就立马去找大夫。
音瑟迷迷糊糊中做了个梦 梦里一片氤氲 她走在茫茫水雾当中 潮湿水汽打在身上 风一吹 透心儿的凉。
隐隐听到雾气当中的某一角落 有女子咽咽的抽泣声 她就顺着那个方向寻了过去。
雾气迷蒙 可视度极低 她全是凭着感觉在走 每走一步心都哆嗦一下 生怕一脚不注意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西。
女子的哭声渐渐近了 雾气也开始变得稀薄 音瑟抱着肩膀有些害怕 左右看看越看越觉得阴森冷惧。
什么《聊斋》、《鬼吹灯》、《贞子》 统统在这个时候从她脑子里溜了出来 红黄蓝绿 仿佛有各色身影绕在她的周身。
音瑟愈来愈怕 就不敢再提步上前 狠一咬牙 扭头就朝着回路跑去。
——你跑什么?
忽然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冷幽幽地说着 那声音听来如此熟悉 竟令音瑟停顿住了脚步 心底霍然一悚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她自己的?
——不要跑 叫你来是有话对你说!
音瑟身体瞬间僵直 却不敢回转身 只愣愣地问:是你带我来这里的?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不需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有话问你!
音瑟一颗心上下乱跳 砰砰的声音仿佛想捣出胸腔:你是谁?怎么会与我有着同样的声音?
——你回过头来 不就知道了我是谁?
回头?看她?音瑟犹犹豫豫 既怕自己看到恐怖的西 又抵不住内心对那声音主人的窥探渴望 终于在瑟缩中渐渐回了头。
这一看 竟是惊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手脚僵直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可她如此聪明 怎会看不出她是谁?
——怎样?可认得我了?
叫她如何不认得?那面前的女子生得与她一模一样 若她猜得没错 她就是那个被她占了身子的灵魂!
音瑟脚下像有绳索在牵引 不受控制地朝她走了过去 待到了她面前 又伸出一手将她触摸 可是一摸之下。身子霍地前倾 竟是从她身。体之中穿了过去。
——你摸不到我的 我只是一缕魂魄!
她的话印证了音瑟心中的想法 此时也不再有害怕之心 倒是惊奇居然能见到她:你找我?
那幽魂凄凄看了她一眼 点点头 却又泪眼婆娑。
——我将你从八百年后招了过来 为的是能代替我与他继续前缘 可你你
音瑟错愕连连:你说什么?是你将我招到这里来的?我明明是被哮天犬
——你确实是被哮天犬吓死的 可在投胎之时 却是我串通好他改写了你的命运!你本该是云诏国的公主 和亲嫁给铄王爷为侧妃!
她本是王妃命?还是铄王爷的妃?天哪!怎么阴错阳差成这个样子?
幽魂对她的惊诧仿佛视而不见 只说着自己知道的 自己想说的。
——那云诏国的公主本该在三个月之前暴毙 而你刚好可以附上她的身体 不过我将你招来了这里 就扰乱了轮回宿命 导致了阎王至今都无法将她收回。我就是因为此才落得这般下场 孤魂一缕 永世不得投胎!
音瑟不敢置信地摇头: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事情太荒谬!
——荒不荒谬你且走着看 我敢说 那云诏国的公主铁定活不过三个月!因为阎王若在三月内不将她收回 他就得受罚!还有 哮天犬也会被贬下凡 你早晚会遇上他!
音瑟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眼里的惊讶已慢慢消失 却干涩一笑:哮天犬有二郎真君护着 即使贬下来也非富即贵吧!
——这就不是我关心的了!
音瑟看着眼前这个朦胧得虚幻的女人 看着她的眼泪仍自汩汩滑下脸庞 虽然一直同她说话 可却从未停止过流泪 那眼泪滚下她的两腮 却在滴落到半空的时候当空破碎 就好像一个人的梦 做到一半忽然幻灭 那感觉 真是真是生生的叫人 心疼。
音瑟于心里叹了口气 淡淡地道:你找我何事?
她不问还好 一问之下那幽魂眼里的泪水更多 她甚至都听到了泡沫碎裂的声响。
——你为何如此不爱惜我的身体?居然平白叫人给玷污了你——
那玷污 二字像一把大锤 狠狠捶上音瑟的心尖 骤然大喊:住口!
幽魂被她一喝 也有了些怒意 一步上前捏紧她的肩膀 死死的掐着。
——你知不知道 我为了保住这身子的清白跟命运做了多少抗争?我原本可以有很多男侍 可我拒绝了皇上的恩赐 惹得皇上不快将那几个男子都杀了头!邻国的王爷将我看上 几欲非礼 我一怒之下就用皇上赏赐的金刀阉了他 结果害得家人几乎被满门抄斩!我做了这么多 都是为了他 为了给他一个清清白白的我。可你 你却这么不小心 就这样
正文 第一百章 除了一声叹
听着她又怒又泣的话语 音瑟甚至都忘了肩上的疼痛 尤其是她说到阉了邻国王爷一事 竟让她心中感叹 若不是真有缘 自己怎会就进到了她的身体?也许 她们的一些 情真的有些相似 因为如果换做是她 说不定也会如此!
——你说 你怎么对得起他! ?你怎么对得起他!
幽魂越说越激动 后来竟是抓着她的肩膀狠狠摇晃起来。
音瑟被她这一摇 摇得浑身疼痛 想抓住她的手却一碰之下还是虚空 无奈之下又喝了她一声:住手!不要再摇了!住手!
幽魂哪里肯听她的 仍是一边流泪一边捏着她 音瑟急了:你发什么神经我对不起谁了?我没有老公没有男朋友 我就算跟个男人XO又怎么地了 一。夜。情满大街都是 我能对不起谁?处。女膜值几个钱?只要是真正爱你的男人 谁会在乎那个?相反如果那个男人不爱你 你将它留着一辈子又有何用?
幽魂怔了怔 显然对她的话似懂非懂。
音瑟扭动肩膀想从她手中挣脱出来 边挣边道:你说的那个他是不是澹台梓煜?哼 居然还有脸来指责我 我不说你没用就不错了 被个男人耍得团团转 还傻乎乎想着他 你当他是珍宝 他当你是草芥 你的命怎么就那么贱?你有种阉了那个邻国王爷 怎么不连他也一起阉了?他这种男人留在世上就是祸害 祸害完你又去祸害那个什么凤清芷 哼 还想着干什么?纯粹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找罪受!
幽魂神情更加激动 脚底竟然有些不稳 拼命地摇着头。
——你胡说!胡说!梓煜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是!
音瑟咄咄逼人 一脸嘲讽之意 想刺激幽魂松开对她的钳制:他不是?他若不是 那这世上就不会再有负心汉!
——你、你
幽魂浑身都在颤抖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那从她口中而出的冰寒凉气扑上音瑟的面颊 让人止不住的想哆嗦。
音瑟的牙齿被冷气激得上下磕碰 却咬着牙道:我怎么了?我说的都是事实!其实你知道 这根本都是事实 你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幽魂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喊叫 那喊叫听来毛骨悚然 正在音瑟后悔是不是刺激得太过之时 身子霍然被人提起 紧接着来到一处无底深渊 被猛然抛了出去。
音瑟吓得闭眼大喊 一惊 就醒了过来。
楼雨过半眯着双眼等待太阳升起 忽然听到她大喊一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心底一悚 也忙坐起扣住她的肩头怎么了?
音瑟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息 手松开捂着的面颊 慢慢回头看向身边之人 咬着唇就哭了起来。
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做噩梦? 楼雨过拍了拍她的肩膀 迟疑了片刻 还是长臂一伸将她轻按在了怀里。
音瑟抽泣了那么一小会儿 才顶着喃喃的鼻音道: 还好只是个梦!
楼雨过伸手探上她的额头 眉目缩了缩还是有些烫 你再睡一会儿 天一亮我便去请大夫!
烫?什么烫? 音瑟还对自己生病一事毫无感知 他这么一说方伸手去摸了摸 额头果然火烫火烫的我发烧了?
嗯! 只淡淡答应了一声 他将她放平睡吧! 而后自己则起身下了地。
音瑟抄起衣袖擦了擦面颊和脖颈上的细汗 乖乖地躺了下去 侧着头看他下地穿衣穿鞋 关于夜里的情况已是猜到了七八分 想着他这一夜定是没睡好 心里不觉起了些波动。
楼雨过整理好自身 又回头看了看她 而后开门走了出去。
音瑟缓缓阖起双眼 目送着他的身影在门缝之中变窄 最后不见 心里五味杂陈 有百般滋味缠绕。
回想着那水中发生的一幕幕 她除了叹息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 就是那个男人是谁!
可是铄王府的男人真是太多了 上到王爷公子 下到侍卫家丁 老老少少不下百人 叫她如何去查证?
但有句话说得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相信只要那个人在铄王府存在着 她就一定能将他揪出来 然后——阉了他!
音瑟紧咬着银牙 心里做好了盘算 因发烧的缘故 晃眼的功夫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 是被旁边的动静给吵醒的。
只见床边做了个陌生的老头儿 年龄有五十岁开外 正闭眼捻须地给她把着脉搏 久久不说话。
音瑟看着他足足有一两分钟 便动了动手腕大夫!
正坐在窗边喝茶的楼雨过听到声音 便将头撇了过去醒了?
音瑟微微仰头才能看到他 道: 嗯! 而后又看了眼仍在捻须的老头儿 忍不住道: 大夫 我只是感冒发烧 不用诊了 你给我开点儿什么退烧的药吧!
老头儿终于睁开了眼 却斥了她一句胡说!什么感冒!你这明明是感染了风寒!
音瑟无力地将脸扭到床里翻白眼 那明明就是一个意思 是他自己少活了八百年 孤陋寡闻!
公子!老夫这就给 老头儿对着楼雨过 心知这床。上的人绝不是他的夫人 充其量是个侍妾 便琢磨着用词。
楼雨过接道: 要开药方是吗? 而后招手叫过立在门边的丫鬟去跟大夫拿药 再送大夫出门!
丫鬟低声答应 那老头儿也收拾了药箱 向楼雨过拱了拱手 而后猫着腰走了。
让你费心了! 音瑟感激地看向他待会儿拿了药 我便回卧梅居!
楼雨过走过来我已叫人通知了衍宸 等你的热度退了 便送你回去!
音瑟还想说什么 终是没说出口 只对他笑了一笑。
正文 第一零一章 怎么会是他
音瑟喝了药 又再昏睡了半天 醒来时已是未时 摸摸额头 头上的热度已经退去了。
掀开被子 半起身靠在墙壁上 扭头看向一旁 却见楼雨过正对着一件衣服发呆。
你在看什么? 她怔了一怔 那衣服好像是她昨夜穿过的 是那个男人放在池边的。
想着心里就一阵烦闷 再看那衣服时只觉得眼睛都跟着疼把那衣服扔了吧!
楼雨过没有理会她的话 反倒将那衣服拿了起来 而后朝她走了过来如果我没记错这衣服 你是穿过的! 说完有补充了一句不是指昨晚!
音瑟眉头一紧 盯着他捧过来的衣服我何时
话到一半却突然顿住 这衣服这衣服
楼雨过站在床边 将衣服在手中抖开 是件淡蓝的袍子我记得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你穿的就是它!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音瑟不敢置信地摇着头 这完全和她相像中的不搭边 那个人怎么会是他?
楼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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