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就是一群饭桶,出于策略考虑,暂时把荆州放他们那儿寄存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稳住这些不安定因素之后,刘裕决定立即出兵。就在他准备出师前,曾因一席话让刘裕深为器重的参军王镇恶前来求见,献上了一条奇袭江陵,在最短时间内解决刘毅的计策,并自请担任先锋。刘裕听完王镇恶的建议,对他的计划大为赞叹,决定依计行事。随后,加授王镇恶为振武将军,以骁勇过人的龙骧将军蒯恩为副,拨出轻快战船一百条,作为先锋。这支先锋队的人数不详,不过,假如那些轻快小船每条能载二十人,总数也不过两千人。临行前,刘裕吩咐二将:“你们到了荆州,要见机行事,如果一切顺利,刘毅没有防备,你们就干掉他。如果事情不顺利,你们设法烧毁荆州的战船,在江边等着我。好好慰劳百姓,让他们知道诏书、赦文和我颁发的文书:罪过只在刘毅一人,其余均可不问。”
于是,王镇恶率领这支小船队出发了,开始了史上一次最不像偷袭的偷袭。他们沿着长江逆流而上,不避生人,不怕招摇,不分昼夜的赶路,只在鹊洲、寻阳、河口、巴陵等地因逆风停留了四天。如果沿江关卡有人问起,就声称这是兖州刺史刘藩刘大人的船队,去荆州上任。进入江州后已经属于刘毅的辖区,地方上的大小官员们早知道刘藩是刘毅的堂弟,也听说了刘毅请刘藩来荆州担任副手的事,而且将来极可能把荆州传给他,他就我们未来的顶头上司啊!面对这样的大领导,拍马效敬都还来不及,谁敢阻拦刁难?因此这支不大的船队一路无阻,非常顺利地穿越了刘毅的数百里辖区,于十月二十二日清晨,抵达距离江陵城只有二十里的豫章口。
到达豫章口之后,王镇恶命军士下船登陆,只留下兵士二百人守船,每船两人,并在每条船对应的岸边竖起六七面旗帜,下面放上一只大鼓。布置好后,王镇恶吩咐这些留守士兵说:“等过一会儿,你们估算我们已经走到江陵的时候,就给我玩命地敲鼓,让远处的人都以为有大军正在这儿登陆。”同时,王镇恶又分出一支小部队,命他们去附近停泊了大量官民船只的江津渡口,让他们一听见鼓声响,就纵火烧船,尽情破坏。布置好这些吓人用的纸老虎后,蒯恩在前,王镇恶在后,率多数人向江陵前进,沿途要有人问,就告诉他们:“刘兖州上任来了。”
走到距离江陵城还有五六里的地方,正好碰上刘毅的部将朱显之率数十人出城公干。朱显之一看这个架式,忙问是什么人,得到是刘藩到来的回答后,又问刘藩现在在什么地方,王镇恶的士兵回答他:“在后边。”朱显之驰马向前奔,却没找到刘藩,心里已略有些奇怪。又仔细一打量,但见这些军人并没带酒肉礼品,却扛着梯子,紧握刀枪,行色匆匆,怎么看都和兄弟相会的喜庆气氛不沾边。片刻之后,只听到豫章口方向隐隐传来了鼓声,江津渡口那边浓烟四起,朱显之猛然醒悟过来:江陵偷袭!这不是演习!
朱显之的反应是迅速的,他立即骑着他的马,拼命向江陵城回奔。他跑得飞快,硬是抢先一步进了城,急命守军关闭城门,但为时已稍迟,城门刚刚掩上,还来不及上闩,就被紧随赶到的王镇恶军撞开。朱显之已经顾不得城门了,他急驰入内城,报告刘毅说:“外面突然来了一支大军,很可能是从下游上来的,现在已经到达江陵!江津的船只已经被烧掉了!”
这个时候,在江陵外城,刘毅军有甲士一千余人已做好战斗准备。而在江陵内城,刘毅还有追随自己多年的心腹亲兵一千余人,及刚刚统归属下不久的荆州军二千人。虽然没有防备,但刘毅仓促间仍有约四千人的军队可支配,人数估计是王镇恶军的两倍,看起来,刘毅仍没有必败的道理。
牛牧寺
入城之后的王镇恶军行动非常麻利。蒯恩先入城,绕过城中击**堂,直攻内城东门。王镇恶稍后入外城东门,纵火焚烧外城的东门和南门,制造混乱,然后迅速绕到内城西门,与蒯恩东西夹攻江陵内城。攻城之余,王镇恶命士兵高声宣扬:刘裕已亲率大军将到江陵,罪过只限于刘毅一人,其他人只要投降,全都既往不咎!
刘毅治理荆州的日子还很短,在当地没有多少民望,荆州本地士兵并没有为他卖命的觉悟,再听说是刘裕亲来讨伐,看看豫章口和江津那架式,误以为真有大军到来。那样的话,我们的刘大帅肯定是凶多吉少了,还跟着他干什么?于是当战斗持续到正午时分,这些人不是投降就是逃散,几乎一个也没有留下,刘毅只好率领他的一千多名亲兵退进内城,闭门据守。
王镇恶围住内城,向城内喊话,说刘裕率领的主力大军马上就到,让城里的人认清时势,赶快出来投降!同时,又派人将宣示刘毅罪行的朝廷诏书,赦免刘毅部下的赦书以及刘裕亲笔写给刘毅的劝降信送进内城。愤怒已极的刘毅现在全明白了:好你个刘寄奴啊,原来这段时间你一直把我当猴耍啊!投降,向你投降吗?然后在你面前像狗一样摇尾乞怜,请求你刘寄奴宽大为怀,让我在你的看押之下苟且偷生?不!那不是我刘希乐的活法!面对这些充满了谎言的文书,刘毅一个字也不看,统统一把火烧掉:刘裕!你可以打败我,但你永远别想征服我!
因为刘裕此次的行动实在太突然了,不是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么?一向在人前显得亲密无比的刘裕和刘毅两位大首长,怎么可能就翻脸了呢?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因此,刘毅的亲兵多数还不太相信真是刘裕前来的讨伐。
此时在江陵城中,有一个叫王桓的军官正在度假,他原是刘道规的部下,曾在前年保卫荆州的战斗中亲手砍下桓谦的人头,因而得到过刘裕的特别奖赏,现在见王镇恶军入城,也带着十多名家丁主动赶来助战。因为他是江陵当地人,对城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深知哪里是城防的薄弱环节。在他帮助下,王镇恶军很快在内城东门旁边约三十步的一段城墙上挖出一个大洞,然后由王桓带头,王镇恶的军队很冲进了内城,激烈的巷战很快在内城打响。
因为原本都系出北府同门,刘毅的亲兵和王镇恶军的兵士大部份是老乡,都是京口、广陵、建康一带的人,很多甚至彼此认识,沾亲带故。打着打着,突然发现是它乡遇故知,下手就不那么紧了,还往往相互打听攀谈起来。这一交谈不打紧,刘毅的亲兵们总算确认了一个消息:刘裕和刘毅果然决裂了!这次真是刘裕亲征!在此时普通的北府士兵眼中,刘裕快赶上神仙了,知道是和他为敌,大多斗志全消,再无心作战。等战斗打到入夜一更时分,刘毅的亲兵大部份也已经溃散,刘毅手下的勇将赵毅战死,他只和朱显之等率领少量最忠诚的心腹老兵,死守自己的刺史府。
因为刘毅的军队差不多损失贻尽,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了,再加上天色已晚,王镇恶担心夜间战斗会引起误伤,也怕刘毅会乘着黑夜溜走,于是干脆命令士兵停止战斗,退回内城城墙。到达内城城墙外,王镇恶命封住内城的东、西、北三处城门,而故意放开南门,在外边设个口袋,等着刘毅钻。
刘毅也是在战场上玩老的人了,知道围三阙一,那是虚留生路,所以他并没有上当,而是决定乘着夜色,率最后三百人尝试从北门突围。突围前,因为刘毅平时骑的战马原来放在外城,所以现在无马可乘,他想取儿子刘肃民的马,但刘肃民不干:老爹你的命是命,我的命也是命啊!下雨天哪有借伞的?朱显之一看他们这对父子的亲情上演,勃然大怒,走过去一把将刘肃民从马上拽下来,喝斥他说:“人家马上就要杀你父亲了,你还舍不得一匹马!等你父亲送了命,你还能逃到哪儿去?”
到半夜三更时分,刘毅终于带着最后的残部突击内城北门。守在内城北门的正是王镇恶本人,防守非常严密。刘毅发现强行突围不能得手,他仅剩下的这一丁点儿本钱也禁不住拼了,便马上改变目标,转而突击内城东门。防守东门的蒯恩和他的军士在白天奋战了一天,此时都非常疲劳,稍稍有些松懈就纷纷睡着了,醒着的人不多,刘毅突然冲击,成功的突围而出。惊觉过来的蒯恩和王镇恶都调兵出来围追阻截,刘毅带着残存的部下在江陵城漆黑的街道上奋力死拼,不知经过了怎样的苦斗,刘毅竟然冲出了江陵城,他一路逃亡,来到城北二十里外的牛牧佛寺。
这时,极度疲劳的刘毅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猛然发现自己已是孤身一人,连朱显之都不知在什么时候与自己走散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凄凉顿时笼罩了刘毅全身,难道我也走到尽头了吗?
嗯,突然觉得,这地方似乎有点儿眼熟。对了,好像想起来了,那还是在几年前,自己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指挥着数万大军,讨伐桓氏余党(多么怀念那个时代啊,如今已宛若隔世)。当时桓玄的一个堂弟,应该叫桓蔚吧,他被自己打败,四处躲藏,自己就在这里追捕过他。
精神恍惚的刘毅走近牛牧寺,无力地叩响寺门。“吱”的一声,寺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和尚透过门缝朝刘毅看了几眼,连忙又把门关上了。刘毅大急,隔着门乞求说:你们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么?就让我这个落难人进去歇一歇,吃点东西吧。小和尚在里面很有礼貌地回绝道:“对不住了,施主。一看你就是逃难的大官吧?几年前有个桓大人也逃到寺里,我们的老主持收留了他。后来刘毅刘卫军大人到了,说我们的老主持窝藏逃犯,就把他给杀了,我们现在再也不敢收容陌生人了!”
如同在腊月天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刘毅觉得自己仿佛在一刹那被冻僵了!片刻之后,他不由得苦笑起来:“得意之时,用法严苛,失意之日,无地留客!这大概就是佛家所说的报应吧?”他又看了看周围,发现不远的地方有棵歪脖子大树,知道自己已经找到归宿了,便带着突然放松的心,向那棵大树走去。刘寄奴,我不会被你俘虏的……
江陵善后
刘毅悬在树上的尸体,是第二天天大亮后,才被路过的乡民发现的。接到报告,原本因为刘毅逃脱而有些忐忑不安的王镇恶这才放下心来。随后,王镇恶下令将刘毅的尸身拖回江陵,在城中的集市上斩首示众,同时被砍头的,还有刘毅的子侄(刘肃民应该也在其中吧),这次奇袭江陵的行动总算是圆满成功了。
在这次交战过程中,尽管王镇恶的武艺差劲,可也身先士卒,带头拼杀,据说他用的长槊都在战斗中折断,自己更是身中五箭,不过可能是因为穿的盔甲比较好,没受什么大伤。取得的成果则更是惊人,他仅用很少的兵力,并只进行了一天的交战,就灭掉了名震天下的大藩镇刘毅,留下了中国战争史上的一个经典战例,表现极为漂亮。王镇恶从此异军突起,成为刘裕手下最耀眼的将星。
当初刘裕曾对王镇恶说过,如果行动不顺利可以在江边等着他,王镇恶在巷战中也让人一个劲嚷嚷刘裕所率的主力马上就到,但在实际上,可能为了保障王镇恶顺利偷袭,避免过早惊动刘毅的探哨,刘裕进军的速度并不快,直到刘毅上吊的二十天后,也就是十一月十三日,刘裕所率的四万西征大军主力才到达江陵。从这个数字上看,刘裕显然也是做了两手准备的,一旦王镇恶不成功,以这兵力打一场大仗也绰绰有余了。
不过,王镇恶既然成功了,平定荆州已用不着打大仗,这斗志昂扬的几万大军如果就这么空来一趟,一仗不打又回去,那是不是有点浪费国家财富?于是,刘裕决定乘热打铁,干脆乘着这个机会,把谯蜀一并解决掉算了!因为巴蜀远离建康,交通不太方便,现在留在建康城中负责后方事务的那个人又让刘裕不太放心,所以对谯蜀的讨伐,刘裕并不打算亲征。经过一番盘算,刘裕决定任命资历较浅,但文武全才的年轻将领朱龄石为益州刺史,担任讨伐军统帅,率刘裕的妻弟宁朔将军臧熹、龙骧将军蒯恩、下邳太守刘钟等将领,分出西征军的一半,即二万人,前往伐蜀。除此之外,刘裕又像《三国演义》中描写的诸葛亮一样,写了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密封起来交给朱龄石,让他到了白帝城才允许打开,到时候按计划行事(不同点只在于诸葛亮的“锦囊妙计”是演义编的,而刘裕的锦囊是真的)。
除了安排朱龄石伐蜀,刘裕在江陵停留期间还做了几件大事。首先当然对刘毅集团残余人员的处理,这可是个技术活,就像做外科手术,高明的医生会精确地割除病变的脏器,而尽量不损伤其他身体组织:刘毅的主要谋士,大士族出身南蛮校尉郗僧施,一向不卖刘裕的仗,是刘毅最坚定的死党,没说的,这种人留之无用,“咔嚓”了事;刘毅的另一个重要助手毛修之,原先与刘裕和刘道规兄弟都有交情,而且刘裕也爱惜他的将才,因此赦免不问。另外刘毅的多数非核心幕僚,如文学家谢灵运等人,都被刘裕赦免并留用;刘毅的堂兄江夏相刘粹,大义灭亲,有为西征大军提供粮草的功绩,加封滠阳县男,食邑五百户。其实等刘裕到达江夏的时候,刘毅早死数天了,傻瓜才会为他殉葬,给刘裕大军提供粮草是理所当然的事。须知王镇恶以此战的功绩,也只是封汉寿县子,食邑五百户,刘粹得到的赏格几乎与其相当,刘裕的用意,不问可知。安定人心的工作,当然不能只限于上层,所以刘裕又顺势大幅度减免了荆、江二州的捐税,使两地民心大悦。
其次,刘裕既然已把荆州许给了司马休之,当然得说话算话。但让司马皇族无功受禄,平空得这么一大块蛋糕,又觉得有点不妥。而且荆州过大过强,长期以来,荆州的掌控者常常成为左右朝政的权臣,本事差点的,也往往能和朝廷分廷抗礼,隐然就是第二中央。如今的晋朝天下,刘裕即朝廷,朝廷即刘裕,他当然不希望荆州再次成为自己的制肘,因此,削弱荆州的实力势在必行。他采取的措施,是调整晋朝的行政区划,将荆州南半部十个郡,大致相当于今天湖南省的地方划出来,以长沙郡为治所,再次设立湘州(湘州原来就设立过,后来被撤销),与原荆州并立,形成今天湖北与湖南两省的雏形。就在刘裕处理这些事物的期间,有两封书信送到江陵,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建康可能要出事!
梦游症串者诸葛长民
再说那个留在建康负责后方,让刘裕感到不放心的人,正是现任豫州刺史兼监太尉留府事诸葛长民。当刘毅战败自杀的消息传到建康,诸葛长民感到了一阵兔死狐悲的哀伤。虽然以他的眼光,早已料到刘裕迟早会和刘毅翻脸,但刘裕动手如此突然和下手如此之狠,以及刘毅的下场之惨,仍让这位贪财好利的豫州刺史大为震惊。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意气风发的刘希乐就这么没了!
如果粗略来看,刘毅的死和诸葛长民似乎没多大关系,因为他并不是刘毅的同党。实际上当初刘裕对付刘毅的挑战时还拉诸葛长民当过帮手,他的为人和刘毅也没多少相似之处,爱财但没有太大的权力欲,只想做一个快乐的贪官,好好享受到手的金银财宝、美色娇娃。原先,诸葛大人以为,官到做时方恨小,贿到受时方恨少,贪婪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但真正等他到了职高位显、权倾一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是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