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透气,她甘愿狗腿一把。
“哈哈!你这丫头最近活络不少,不错不错!”齐琛咧嘴大笑。同时不忘扯扯她头角绑着两个小发包的红色缎带。
槿玺一听,当场懵了。暗道一声”糟糕”!讹了两兄弟一面现下几难寻获的玻璃镜,得意忘形到忘记装回原版的乖巧寡言了。
“女娃儿就该有女娃儿的活力。大哥也觉得现在这样的你很好。”齐恪也伸手拍拍她的肩,点头认同齐琛的赞扬。
是吗?难道不会因为她前后差异太大而觉得怪异吗?
即便是她便宜娘,也不见得能接受得了她的真实性子吧。
毕竟,三百多年的时代差距摆在那里。
她本就不是柔弱纤细的菟丝花,需要依附他物才能生存,一如这个时代的女性,需要牢牢攀附为天、为地的夫君,将其视为生命中的全部与唯一,才能安然走完一生。
她是大气坚韧的木槿花,美丽绝伦却不失自由独立。
可让一树有着坚韧自由之心的木槿花,学那菟丝花缠绕攀附,她自忖学不来,也做不到。
“怎会?你看安亲王府那个小你一岁的野丫头,那才真的叫人头疼咧。”不知不觉,她将心底的话问出了口,且换来齐琛哈哈一笑,还拿了他好友家那个泼辣娇横的小表妹来作比较。
“……”槿玺一阵无语。关键是,她的灵魂不是小孩子了呀,熟女一个的她,竟然被便宜兄长拿去与一个真正四岁的女娃儿比较,岂不真将她划入了小丫头的行列嘛!
只不过,如此一来,倒显得她的变化并不怎么显眼就是了。好吧,为了不被家人怀疑,她忍了……
…………
回程时,马车改走了另一条道。
沿着天桥西侧的打马胡同,一路往西,直至宣武门外大街,方才转向往北。驶过宣武门前的石拱桥,进入内城。离费扬古府邸就不远了。槿玺一路上都趴在马车窗上,读着沿途而过的路标招牌,记着值得她下次前去探游一番的店铺。
进了宣武门,接下来就是大片的住宅、厂区了,不具任何观赏性。槿玺打了个哈欠,刚想缩回头搁下窗帘,眼角扫到一处几欲令她当场蹦跳的建筑。
倏地掀高帘子,探头出去细细辨认。
没错,真的没看错!确实是教堂,灰扑扑的十字架在高大茂密的大树丛中,隐约可见。高大的巴洛克风格建筑楼前,一块洁净的大理石碑,静静地立在那里。就像见证着一个又一个时代的更替变迁……
宣武门……天主教堂……南堂……
若是她没有记错,这座隐在繁华深处的静谧教堂,正是令后世北京颇受游客瞩目的旅游景点之一——宣武门南堂。
只因后世那座极具欧洲巴洛克现代风的大型唯美建筑,是因眼前这座幽静的古建筑,在随后的三百年里经受了不止一次的地震、战乱、破坏……从而被当局政府推倒重建而成的。
如此说来,她有幸得以目睹这座在后世只存在于人文地理纪念志中描述的文字式南堂咯!
老天爷待她不薄。至少能时不时地让她得到些小惊喜。譬如那枚玻璃手镜,譬如眼前这座古色古香又蕴含西方文化的天主教堂。说不定日后还会有其他形式的各种礼物出现……
我会来看你的。槿玺抬手轻轻挥别那座无意间撞见的宣武门南堂,无声地承诺。
相信那里,有许多东西能让她更近距离地靠近现代……既然短时间回不去,睹物慰藉一番也是好的。
…………
“福晋……”齐恪齐琛送妹妹进了迎玺小楼,就见敏容沉着脸坐在桌案旁。两个半大不小的少年,齐齐低下头。虽然并不是他们想方设法拐着妹妹出府的。不过,人是他们带出去的,这是不容辩驳的事实。
“额娘——”槿玺甜甜地喊道,撒娇式地爬上敏容的大腿,这个时候她可不能没义气地掉头开溜。便宜兄长若是因此而凉了心,她就肯定没下回机会了。
“额娘……瞧瞧我们给您买的礼物……喜欢吗?”再不舍得,也只能拿那面玻璃镜出来讨好便宜娘了。谁让她第一次逛大街,只顾着观赏而不记得买些便宜娘喜欢的点心呢。
齐恪齐琛兄弟俩则面面相觑。这……原来是买来送福晋的……妹妹好懂事……什么都没要,唯一相中的玻璃镜,也是准备送额娘的……
他们真该好好向她学习。虽然他们生母已亡,可不还有阿玛吗!再不济,福晋也算是他们的嫡母……
双生子兄弟俩心底一阵嘀咕。
“玺儿……”敏容再板脸生气,一见女儿递上来的玻璃手镜,也全数消散了。“
这个玻璃镜……可是很珍贵的……”并且,即使买得起,也不见得买得到。
听说外蕃前来朝供时送上的玻璃镜,都被圣上以嘉奖或赏赐的方式,一一分赠给功勋突出的王公大臣或是宠爱的**妃嫔了。哪有可能出现在市集上嘛。
敏容之所以认识,也是大婚后第一次进宫叩拜谢恩时在宜妃那里见过。
“是呀,花了哥哥们二两银子呢。”槿玺将敏容的注意力成功地拉至了齐恪齐琛兄弟俩身上。
“你们……有心了……夏儿,将我的荷包取来。”敏容对着双生子兄弟俩微微一笑。这是阔别三年后,第一次正式面见他们。
如此亲切的微笑,令齐恪齐琛两人内心一震。
“福晋,这是我们……”齐恪一见敏容吩咐丫鬟取来了荷包,心知必是要返他们银两,本想解释说这是送给妹妹的礼物,却顾及到槿玺此前说的那番讨好话,又不好点破。
为难之际,敏容打断了他的话,分别递了二两给兄弟俩,“你们的心意我收下。不过,如今你们在宗学念书,不比其他学堂单纯,有时也需要打点……这几年……我自私了一把,没有尽到照顾你们兄弟俩的责任……日后,有什么为难事,尽管来找我……”
“福晋……我们……”齐恪齐琛双双摆手,执意不肯接敏容让夏儿递给他们的银两。府里大致的例钱,他们也是有数的。福晋每个月的例钱也就二两,如今一下子拿出四两……岂不折煞他们了!
“哥哥,既然是额娘送你们打点学堂事宜的,你们就安心收下吧。与自己额娘客气什么呢?!对不对?额娘?”槿玺适时地插话,顺势滑下敏容的大腿,来到齐恪齐琛兄弟俩身旁,故作大人似地拍拍齐恪的手说道。末了不忘朝敏容眨眼确认。
“调皮!”敏容被她人小鬼大的说话腔调逗笑了,笑嗔道。
齐恪齐琛闻言也都扬起了唇角。
“调皮不好吗?哥哥们说的,我这样比较可爱!难道额娘不觉得吗?”槿玺皱皱小圆鼻子,挪到敏容跟前,眨巴着眼睛故作为难地反问。
“好,额娘的玺儿最可爱。”敏容轻笑着刮刮女儿的鼻尖。心底十分认同兄弟俩的评价——这样的玺儿确实很活泼可爱。或许得空由兄弟俩带着出去长长见识也好。性子上才不会显得有些孤僻内向。
“恪儿、琛儿,今后得闲时,偶尔带妹妹出去玩玩也好,注意安全就是了。”
“哇喔……额娘万岁!”槿玺欢呼一声,一把抱住敏容的腰,兴奋不已。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日后出府的自由大大增多了呀!
“玺儿!万岁可由不得你乱喊!”敏容一听她的说辞,急忙捂住她的小嘴,严肃地纠正。
槿玺一听,暗暗吐了吐舌,好嘛!一得意就忘了自己还身处在大清朝,万岁只有一个,那就是紫禁城里龙椅上的那位。
015 生日
十月三十,是林槿玺的农历生日。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得归功于她的奶奶林许文君——一个缠过小脚的巧手女人。年过七十还眼不花耳不聋。走起路来足下生风,丝毫没有大多数七十老妪该有的毛病。
自她爷爷在七十三岁那年因肝癌过世后,奶奶就被老爸接来了南京。
其实林老太膝下子女不少,林槿玺她爸林树志只不过排行老三,上头还有一个大姐,一个大哥,下头则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孙子女、外孙子女更是不胜枚举,可长大后愿意坐下来陪着老太太晒晒冬日的太阳、赏赏秋季的院景、聊聊八卦谈谈新闻的,也就林槿玺一人。
故而,自林老太爷病故后,尽管林槿玺的大伯父、大姑母、大叔、小叔、小姑都急吼吼地想接林老太太搬去与他们同住,都被老太太拒绝了。最后,是老太太自己选择的,搬来南京近郊的老三家颐养天年。
林槿玺记得当时她那些叔伯姑母们的脸色,别提有多精彩了。回头向她老妈方宜梅求教,才得知是因为老太太手里握着的林家资产。
啧啧,这古往今来,那堪称如粪土的钱财,让多少人无休无止地折腰扑腾啊?!
也难怪他们,据说光是她爷爷手里的房契、地契,就够一大家子吃喝不愁了。谁让林家祖上是地主呢,且是没有被打倒的小地主。
当时是小,可过了这么多年,家族产业拓了又拓,家族成员减了又减,到林老太爷这一辈,只剩独苗一枝,手里握有的资产总额不下千万。
这对生活在苏北小城镇里的子女而言,是多么大的诱惑呀。
不过,林老太爷临走前说了,资产全部划归林老太名下,她想给谁就给谁,子女无权过问。
爷爷那是被几个不肖子女气得哟!谁让大伯大姑母他们几个老缠着爷爷,提什么分家。都搬出去、嫁出去了,居然还提分家。这不明摆着要求分家产嘛。
老太爷心一横,没答应。末了还将家产全数划给了老太太。这下子,老太太成了香馍馍,争着抢着要赡养她。得,究竟谁赡养谁还不知道呢!
最后,让老太太自己选,老太太二话不说,指指林树志,去南京。她毫不犹豫地选择。
林树志自此成了兄弟姐妹的众矢之的,明里暗里猜他得了老太太多少多少好处。
只不过,林树志自家条件也不算差。
当年得知有机会上大学,愣是从小乡镇考到了大城市,大学毕业分到一家国营肉厂做副厂,并认识了林槿玺她老娘方宜梅。两人结婚时分到了一套摇摇欲坠的小公寓。不过那时工资低,有了孩子后更是没多少结余。好在那套小公寓很快就轮到拆迁重造。将他们一家四口安置到了郊区一幢二层的透天厝。
林树志夫妻俩共同努力了多年,在林槿玺上高中那年,将陈旧的二层透天厝,推倒重建成了一座前后都有开阔院子的四层透天厝,又买了部桑塔纳轿车,缓解了上下班需要转乘三路公交的艰难。而不像其他双职工父母,荒废郊区敞亮的住房,搬去市中心租房,只为离工作地近些。
林槿玺这点很崇拜她老爸:眼光独到。
这不,近几年来,政府不知投放了多少资金来开发林家所在的近郊一带。据说林家所在的住宅区这两年都要拆迁,像林家这样的四层透天厝,且又是经过豪华装修的,没五套上百坪的大公寓绝对拿不下来。
啧啧,发了……
只可惜,如今身在大清朝的她估计是凑不上谈判的热闹了。
借着她农历生日,思完两个月未见的家人,又想了一遍每逢她大小生日林老太太给她做的紫薯蜂蜜蛋糕。
嘶溜……口水都下来了……
只可惜,清朝没有紫薯,普通番薯她尝过,吃起来又干又粗,没法做成美味香甜的番薯蛋糕。再者这里的厨具也达不到要求,即使做出了蛋糕,没有奶油铺面,看上去与硬邦邦的蛋饼没两样。
还是算了,等她哪天研制出可以烤出松软蛋糕的烤具模型再说吧。
槿玺晃荡着小粗腿,坐在锦鲤池前的大石头上,托腮冥想。
又想到这个世界的便宜爹娘。
话说自上回出府之后没几天,她便宜爹就回来了。好似完成了一个大项目之后的休假,这半个月,她便宜爹闲得很,每日都会抽空来迎玺小楼检查她的功课。说起这功课,槿玺又愤懑了。
被她便宜爹押在书房练习写大字也就罢了。让她练习并识字的内容,居然是《女戒》里的妇行篇。
说什么女子有四行:妇徳、妇言、妇容、妇功。缺一不可。不要求聪明绝顶,不要求伶牙俐齿,不要求鲜艳美丽,不要求技艺过人,却要求娴静贞淑、举止规范、言语得体、身体干净、打扮适宜、专心务农、热心招待……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告诫女人一切的一切要以男人为天。所谓在家从父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哇咧!
若全世界女性真做到妇行里要求的那般,看那些贪得无厌的男人又会说出什么其他要求来。
远的不说,光看这清朝,历届秀女不都是通过这四方面筛选出来的吗?!瞧瞧那些外貌美丽、技艺超群的女子,哪个没被收入皇宫后院藏着养着?!养到后头,都变得像《金枝欲孽》里演的那样好妒、猜忌、轧脚、互害……
啧啧啧,所以说,这古时学《女戒》,就像她当年参加众人齐挤独木桥似的高考一般无二呀……学完拉倒……
槿玺瞪着这篇妇行看了良久,最终提起毛笔,鼻尖一转,在洁白的宣纸上勾勒了个体态轻盈、举止飘逸的唯美仕女图,气得前来检查她功课的便宜爹当场没收了这副出尘仕女图,还罚了她多写两张大字、扣了她一顿点心,说什么这是对她浪费纸墨的惩罚。
吼,她不过是把写的改成了画而已嘛。哪里浪费纸墨了!同样是对女子的要求,那写出来与画出来有什么区别嘛。大字嘛,她又不是不会写。只不过,在现代早习惯了键盘等操作工具,要她提笔写一张清俊的正锴字出来,还真是难为她了。
结果,之前半个月,她整日窝在小楼书房练笔法,总算将那篇不到二百字的《女戒》妇行篇完完整整地抄完了。累得她几乎抬不起胳膊。至于内容,她压根就没记,仅当做单纯地练大字。
“格格,福晋说,今个儿天气好,想不想外出转转?”提着食盒从隔壁院回来的末儿,喜滋滋地前来报告这个刚得来的好消息。
“真的?”还是便宜娘对她好呀。看她被押在书房里练了半个月书法,心疼她了。
“那还等什么,走,上街去!”槿玺刚想从大石头上一蹦而起,一想到她便宜爹对付她这种懒散性子的手段,缩了缩脖子,转而小心翼翼地起身,末了还不忘整整衣衫。实在是,被罚写大字吓怕了。
总算体会到了那日小屁孩被宜妃勒令回去罚写大字时的哀怨沮丧的心情。若是有缘再遇,她一定报以极大的同情。
哦,当然了,他敢再提及有关她嫁不出去、没人要之类的话,她相信自己依然会再摔他一次。小屁孩,懂不懂千万不能揭人的短!特别是女人!哼哼!
“谁惹我们可爱的玺儿生气了?”便宜娘柔柔的嗓音传来时,槿玺脸上的愤懑之色尚未散尽。
“额娘——”先撒娇再说,一把抱住便宜娘柔软馨香的身子,钻入敏容怀里。
“哟,怎么?今个儿不想出府逛逛?”敏容好笑地看着女儿一脸娇憨的模样。虽然不过才五岁,身子还有些肥嘟嘟圆润润,可脸已经看得出轮廓,五官完全继承了她的模样,而饱满的额头则像极了她阿玛。
相信再大些,相貌上会更出色。
敏容搂着超过她腰际的女儿,这两个月,她的个子窜得很快。莫怪乎沈丽秋等几个妾室,一见着自己就打探是否暗地里给玺儿吃了什么补品。她们也想给子女调理一番。依着玺儿的话回答说是每日一碗牛奶,她们还不信。
也是,这么难喝的牛奶,莫说每日一碗、坚持两个月,就算只消喝上两日,她们也做不到吧。
“对了,玺儿,你阿玛说你的字进步不少,要奖励你哦,想想看要什么?”敏容柔笑着捏捏女儿白嫩松软的脸颊,透露了个好消息。
“哦?阿玛说的?”槿玺眼珠子一转,“唔,还是先存着吧。待哪天想到了再问阿玛要。”就当是个随时随地可以兑现的愿望吧。
“你哦,什么时候这么鬼灵精了!”敏容失笑地摇头。拉起女儿往楼上走去。准备给她换套出府的衣衫。在书房闷了半个月,确实该带她出去走走了。正巧,对面西河沿的琉璃厂,前阵子受朝廷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