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些什么!自家亲戚尚且如此人情淡漠,可恼哇!”
“信中可曾提起老爷的事情……”房安小心翼翼地追问。
“嗯?”
房太守一愣神,面色微变:“房安,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今日衙门里有人来过?”
他最近虽然心烦意乱,但到底在这武陵城当了多年的一把手,心思细密之处也非常人可比,房安吞吞吐吐脸色怪异,应该是意有所指。
“大人明鉴,今日监察司派人来,取了府衙最近几年的账本去……”
“哼!”
虽然这是早料到的结果,但也没想到胡二三的动作竟然这么快。房太守面色铁青,紧紧地捏着太师椅的扶手,手指关节都泛出了白色。官帐固然是另一套,表面看起来天衣无缝,但胡二三若真撕破了脸有心动手,只怕总能查出个子丑寅卯,自己终究不是那么干干净净,这一次是当真在劫难逃。
“先不管这个,我们去看看少爷,准备些吃食……”
房太守有气无力地摇了摇手,脸上皱纹深了许多,仿佛是老了好几岁一般。
房太守进大牢的时候,房少祖正躲在角落里,生怕足有一尺来长的老鼠把自己吃掉。
犯人们发出恶意的哄笑声,对于这位讨人厌的官宦子弟没人有什么好感。
“老爹!你来了!快救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好可怕!”
房少祖脸上泪水横流,他紧紧抓着牢门,发出哀怜的求告。
“他们都是变态和疯子,说要爆我的ju花!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这里还有老鼠!老爹,你快救我出去吧……”
话没说到几句就已经被哽咽声打断,这位纨绔子弟实在是没吃过什么苦头,这种恶劣的环境叫他如何能够忍受?不但吃不下睡不着,还整天担惊受怕,精神上也受着折磨。
“王头儿,你看……”
房太守难得客气地对牢房的刑头说话,若是往常,只怕这位王头儿压根不在他眼中,就算凑上来跟他说话也未必会理,如今为了儿子,只能低声下气。
“大人,你不要为难小的。”王头儿阴笑一声:“令公子的案子,上头盯的很紧,小的也只是混口饭吃,若说要照顾只怕连这饭碗都砸了,还请大人见谅!”
话是说的还算客气,但房太守的要求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已经被顶了回去。而且王头儿的表情还是一副浑不吝的模样,实在对这位已经过气的太守没什么尊重的意思——现在整个武陵城谁不知道,房太守得罪了赵王殿下,这太守的位置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
“好!好!”
房太守气得直打哆嗦,但目前的局面当真他是无可奈何,只得转头握住了儿子的手,殷殷叮嘱:“乖儿子,你再忍耐几天,你放心,老爹就算豁出去这条老命不要,也会想办法救你的!”
“爹!爹!你不要走啊,你一定要救儿子啊!”
房太守老泪纵横,听着儿子从背后恐惧的叫喊,脸色越发的阴沉可怕。
这个儿子从小娇生惯养,流三千里,苦役五年——他一定会死!
“不,老爹不会让你死!爹一定会救你的!”
房太守就站在大牢高墙外的阴影中,脸色明灭不定,到最后捏紧了拳头。
※※※
魏大力作为苦主,官府怜惜他,赏了他二十两银子放他回家,莲静斋的同学们就以此为名目,大肆庆祝。
“呼!”
李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虽然有些峰回路转,总算这次是扳倒了房家。”
“是啊,我要写信告诉富姐姐去,她要是知道,一定会高兴的。”
总算把这事完美了结,富家也不用再担惊受怕,顾小西也甚是满意。
“还不是靠我演技出色……”魏大力摆了个蒲斯,伸长双臂,放低了声音念着煽情的台词,眼睛却一直瞄向杨玉环的方向:“生存?还是死亡?这是值得思考的问题!是挺身抵抗命运肆虐的毒箭,还是默默忍受?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我以前让那些西域大胡子训练话剧表演,果然这时候还是有用的。”
杨玉环自然是不理他,一双妙目只在李白身上打转;徐子都双手负肩,脸上只有些若隐若现的笑意。
酒过三巡,香气袭人,莲静斋中今天满是快乐气氛。
这时候老秦头却蹭蹭蹭冲了进来:“顾小姐,有一位胡大人来访!”
“呃?”
顾小西有些摸不着头脑。
“胡大人?哪一位胡大人?”
第六十八章 桃花开
湖广监察使胡铨,捧着一支桃花,施施然走了进来。
“胡大人?”
一干人等站起身来招呼,心中却难免疑惑非常,房家一案已结,监察司和莲静斋怎么说也没有交集,今日胡铨来访,是何用意?
胡铨今天穿着便服,身披素色云锦的长袍,头戴一顶纨巾,更显得面嫩,若不是早知道年龄,看上去顶多也只有二十出头。他不像是穿着官服那般严肃,嘴角下弯,眼神之中倒有几分忐忑不安,这种神情让他更有一种青涩之感,浑然不像是掌一省官员审察的高官。
“小西姑娘,今日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不穿那一身官服的时候,胡铨态度温婉,他声线略有些细,这说话态度一温和,更与他在堂上的表现大相径庭。
“不敢当,怎敢劳动胡大人到访。”
顾小西赶紧让人上了好茶,分宾主落座,却还是不知道胡铨到底为什么而来。
“胡大人,今日到来不知有什么指教?”
“呵……”
胡铨轻笑一声,自顾起身,在博古架上取了花瓶,把手中桃花插好,这才回头来回答顾小西的问话。
“我听说西山的桃花甚美,恰好今日闲暇无事,不知小西姑娘可有雅兴与胡某同游?”
他胸口起伏不定,语气之中也有些激动焦虑之意,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热切,听起来仿佛是鼓足了勇气的约会。
没错……是约会。
顾小西傻了眼。
她已经许多年没遇到这种事情了,穿越前她还是学生,在那个时代,倒也有小男生怯生生地上来相约,这种口气和眼神,倒是跟这位胡铨大叔一个模样。
“呃……”
可是,胡铨监察使大人显然已经不是当时同学十几岁的大男孩,而是一位真真正正的政府高官,在公堂之上冷面冷心,据说是本朝第一反腐斗士——他怎么会像个十几岁的大男孩一样,怯生生地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约会,最关键的是,这位大叔跟顾小西压根儿就没说过几句话啊?这种情愫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桃……桃花?”
顾小西陡然想起了那天魔镜给的答案,莫非就是应在这位的身上?
她一时张口结舌,竟是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胡铨脸色微微泛红,站在一旁竟有些手足无措,像极了一个初恋的大男生。徐子都眉头微皱,他朝着顾小西面前站了站。
“哈哈!妙哉!想不到本王今日心血来潮,居然是看到了一个大八卦!”
朗声长笑声中,赵王身穿玄色金丝滚边的袍冕,从门口猥琐地钻了进来。
见他进门,胡铨的面色微微一变,又带上了几分冷意,似乎又缩回自己常常带着的壳里面。
“参见赵王殿下!”
尽管不情不愿,但身在这个时代,顾小西还是本分地行了一个歪瓜裂枣的礼,以表示对王爷的尊重。幸好赵王也不是什么挑三拣四的人,看来心情也大好,他大度地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多礼。
“顾小姐,今天我是专程上门来道歉的,那日本王多有得罪,你千万不要见怪!”
他一边说着道歉的话,一边却偷瞟着胡铨,一直在偷偷暗笑。
“来人哪,把礼物送上来!”
赵王拍了拍手,自有下人抬上来各色礼物。那日他喝了房太守给自己准备的滋补鸽汤,又没有得丸散调理,对他这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不啻一味烈性的春药。身为王爷,从来都是予取予求,身边既有女子,他当然是毫不介意地要收纳,但却遭到了顾小西的强力反抗,还被狠狠砸了一砂锅。
回想起来,这也属于调戏民女的罪过,赵王素来洁身自好对名声尤其在意,也有些后悔,所以事情方了,就准备了礼物登门道歉。
没想到却撞上了胡铨。
赵王看他那副模样,心里头大是好笑,调皮之心大起。
“赵王殿下,民女愧不敢当,本该是民女前来请罪才是,那日不小心……”
顾小西那天发现自己用砂锅砸昏的色狼居然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赵王殿下,其实也怕了一阵子,生怕这位皇亲国戚要来报复,那就只能让徐子都背着自己赶紧逃走了。幸好这位赵王也没有追究,反而是胡说八道帮他们圆场,把房少祖的罪名定的死死的,看起来是不会再来为打破脑袋的事情纠缠,她才放下心来。
“嘘!”
赵王把手指放在嘴唇中央,顺便还眨了眨眼睛,赶紧让她不要说下去,以免穿帮。
顾小西这才想起本次案件的审理主官胡铨也在场,要是说破赵王的脑袋是自己打破而不是房少祖贪花好色干的,那就大大不妙,她赶紧捂住了嘴巴,但胡铨却已早有了怀疑。
“殿下,莫非你与小西姑娘早见过面?”
胡铨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意。
“啊,有一天在街上碰到,我把她撞倒了,当时有事匆匆离去,所以现在才来道歉。”
赵王同学说起谎来,那是张嘴就来,都完全不需要打腹稿的,神色还特别的诚恳,让人怀疑不得。但这个谎话实在说得太没有诚意,所以胡铨的疑虑也断然没有打消,他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暂时没有再追问下去。
赵王转头向顾小西笑笑:“顾小姐,那日行色匆匆,本王又不便表露身份,所以报了假名,你不要介意。”
他撒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扇了扇:“其实本王自然是姓赢,单名一个苏字,乃是万物苏醒的苏,顾小姐不要记差了。”
他初见面时报给顾小西的名字乃是“苏赢”二字,就是把自己的名字倒了过来而已,顾小西既然知道了他是赵王,当然也知道了他的名字,这时候再提一遍,倒是一番郑重的心思了。
胡铨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满他的打扰,刚要开口,却听赵王笑道:“顾小姐,刚刚我听说西山桃花甚美,今日天气晴朗,可愿与本王同游?”
什么?
顾小西差点没昏过去,从什么时候起,她居然变得如此抢手?
赵王轻摇折扇,对胡铨抛出了一个挑衅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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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追求者威武
连静斋两支桃花顽强地出墙威开,在熏人欲醉的春风之中,两大帅哥遥遥对峙,竟是谁也不肯让一步。
赵王丰神如玉,虽说有些顽皮的天性,但眉梢眼角尽是赤子一片纯真,玄蛇的冠冕更衬得他越发高贵不凡,他嘴角的笑容,迷倒万千少女也足足有余:胡铨的年纪稍长,虽然还是一张娃娃脸,但神情气质中却是有着让人心动的练达与成熟,举手投足之间更见沉稳。
就是要顾小西现在要来评判,也实在是难分高下。
所以她只好使用惯用伎俩,假装肚子疼躲回房间休息,等于是同时婉拒了两个人的要求,把皮球重新踢回了那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之间。
既然正主退散了,徐子都可不管对方是王爷还是五品监察使,总之一股脑儿把他们请出了宅门。
“殿下,你是什么意思?”
一旦离开顾小西的身边,胡铨整个人又恢复了沉静如水的态度,全然不再有提出邀约时候的那中青涩,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胡二三,如今没有外人在,你又何必装出这副摸样来?”
顾小西没有陪他们去看桃花,两个男人却是心照不宣地同往西山,在桃花树下展开了谈判。鉴于赵王前几天才被人殴打,他的保票们不愿意离得太远,直到赵王发了脾气,才退到大约一箭之遥的地方精神待命。
西山的桃花*烂,落英缤纷之中昭示着生机盎然的春天,胡铨立在桃花树下,倔强地抿紧嘴唇,眼神却好像是看透了这繁华直向遥远的地方,他的右手扶着桃树的枝干,素色云锦的袖上沾满了落花。
“一晃就是六年,你离开咸阳许久,惯看秋月春风,原来还记得未央宫的桃花么?”
赵王伸手拈住一片飘零的花瓣,轻轻松手,花瓣又随风而去,飘向不可知的远方。他的目光望着花瓣飘落的方向,嘴角虽然还带着顽皮的笑容,语气之中,却多了半分伤感之意。
在听到未央宫三个字的时候,胡铨的瞳孔陡然收缩!
他的嘴角微微向上一弯,似乎是要用职业化的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反应,但终究还是放弃了,他沉默半响,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赢苏,你想说些什么?”
胡铨忽然摒弃了一直遵守的礼节,双目灼灼,直视着这位皇帝的亲弟弟。
在他口中,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秦赵王爷,也不过是一个叫做赢苏的少年罢了。
“我想说双目?”
赵王挠了挠后脑勺,对于对方直呼自己的名字,似乎也不是太在意。
“我只是想说,这六年来,胡铨胡子衡这个名字,对于我们宗室数十子弟来说,一直像是个传奇。没想到,六年之后,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他似笑非笑,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认真。
胡铨再一次的沉默了。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并没有对着赵王,而是面向万亩桃花海,他的衣裳在落花飞凌中猎猎起舞,伴随着听不到 叹声。
“你说。。。。。。她是不是有点像小茉?”
“像她?”、
赵王发出惊讶的疑问,随即他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了,你也知道,我们并没有很多机会见面,何况现在已经六年过去了。”
“我记得。。。。。”
胡铨的口中发出宛如梦呓的声音,眼神也变得扑朔迷离。
“你的意思是说,你会发花痴约顾小西来这里看桃花,就是因为她像她?”赵王的话中透露出了一点隐隐的不满之意。
“胡二三,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告诉你,你一定会后悔的。顾小西可不是你情感的代替品,这个女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
如果顾小西在这里,大概会笑得合不笼嘴,这位被她一砂锅砸昏的多金帅哥,居然还会用这么郑重的口气为她说好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这 一记砂锅把对方给砸傻了。要是在现代社会,她大概就可以去各大讨论版去八一八自己是如何用一只砂锅泡到帅哥的得意经历,也会成为众多女性仰慕与学习的对象。
赵王的口气很严肃,表情也是难得的认真。
胡铨微微一愕,却没有就这个问题进行回答。
“不过”赵王忽然笑了起来,他仰起头,仿佛是在回想着什么:“就算呢现在觉得她像我那个柔弱的姐姐也好,很快呢就会发现,她们可截然不同。”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犹自还有点疼的后脑勺,展颜笑道:“等到呢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也许就是你真正走出六年前的未央宫的时候。”
赵王再次提到了未央宫三个字,胡铨瞥了他一眼,目光有如刀刺。
“你不用瞪我,我倒是可以跟你打个赌。”
他展开袍袖,用折扇轻轻扇去沾在上面的落花,嘴角的笑意越发促狭:“我要读你这位冷面大情圣,最终会栽倒在顾小西姑娘的石榴裙下不可自拔,到时候泪流满面哭天抢地都来不及,呢信不信?”
赵王盯着胡铨,看着这位系念得探花情圣犹豫了几秒钟,才*动嘴唇出来两个字:“无聊。”
胡铨丢下这句最后道别的话之后,转身拂袖而去,走得急了,连着在山道上崴了好几下,似乎是有些心虚。
赵王哈哈大笑,**他还站在原地,继续把弄着手中的落花。
“这么有趣事情,我怎么能不插一脚呢。。。。。。。何况这位小西姑娘,分明是我认识在前,我的兴趣也要比你大得多啊。。。。。。”
他对着落花调皮的自言自语,许久都没有挪动,春风吹动他玄色的袍子,露出鲜红的内裳,在落花中独立的背影可算是美不胜收。
“殿下,天快黑了。。。。。。我们该回去了吧?”
又过了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