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入体,应该是没有大碍的。只是这年轻人的脉象有些奇怪,有点像陈年积毒的症状。这次病发,恐怕也和这陈年的毒素有关。”那大夫说道。
颜夕想起薛果说自己忘了以前的事情,恐怕之前中过毒也不一定,便对大夫说:“这毒素是否会危及他的性命?不知大夫可有解毒良方?”
那大夫摇摇头说:“老夫也只能让他的风寒好转,至于这毒,恐怕已经深入骨髓,难以救治了。但好在短期内是不会危及他的性命的。”
颜夕送大夫出门,回来的时候李婶急急的迎向她,“这可如何是好?薛果年纪轻轻的,又怎么会中毒呢?”
“是啊,也不知道是什么毒,严重不严重。”
李婶站了一会儿,似乎有些坐不住了,不停的望窗外。颜夕猜测她家中可能有急事,所以说道:“李婶,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照顾就好了。”
“哎,我忽然想起锅里煮着东西呢。你先忙,一会儿我再过来看看薛果。”李婶告了声辞,急迫的走出去,连伞也忘了打,走到门边的时候差点摔倒。
“李婶,你小心点。下雨天路滑。”颜夕说道。
“哎,哎,我知道了。”
到傍晚的时候,雨渐渐的小了,淅淅沥沥的在屋檐上滴落下来。江南的雨总有些美不胜收的趣味,颜夕以前总是对着江南怀着一种特别的情感,那里的白墙黑瓦每一样只要想象一下就可以让她心生悸动。但当她真正的身处江南,却发现还是自己的家乡最好。人若如浮萍一般飘荡在异乡,那里的山和水再美,那里的街景再繁华,又与她何关呢?
忽然,就是在这样的雨中产生了莫名的乡愁。
薛果吃了药,看样子不是那么怕冷了。他睡得很舒展,除了脸色还是不正常之外,胡话也不怎么说了。颜夕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是发烫着。只能晚上在喝药看看效果了。中药的效果比较慢,总需要等一等的;好歹把风寒先治好了再说。
帮着薛果掖好了被子,颜夕着手开始准备晚饭。其实薛果不也和自己一样,自己是有家不能回,他却连自己的家在哪里都忘记了。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竟然让他将过去忘得一干二净?颜夕默默想着去了厨房。
病人只能吃比较清淡的食物,所以颜夕只熬了一锅白米粥,炒了一个虾仁小白菜,再把自己之前腌好的泡菜捞出来切成小块。
叫薛果起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怔愣,只由着颜夕把他拖到桌前,又双眼无神的观望颜夕摆好碗筷给他夹菜。
颜夕见薛果一脸呆萌的表情,瞬间觉得心有点萌化了,这到现代去也是个影视界的“小鲜肉”啊,绝对杠杠的。她伸出手捏了捏薛果的脸,顿时感到一阵滑腻的触感,“快吃吧,今天你受了寒,得吃点清淡的东西才行。早知道你这么虚弱,我就让你先洗了,反正我肉多身壮,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薛果却没有如同往常一样脸红的低头,反而问道:“你是谁?”
颜夕傻了,说:“你没事吧?我是谁你真的不记得了?”别是又失忆了。
薛果凝神看了她一会儿,眼神渐渐的变暖,说:“哦,不好意思啊,我有点愣神。我记得了。”还带着些许的歉意。
颜夕松了口气,但还是确认道:“你知道自己是谁?现在在做哪行哪业?跟我什么关系吗?”
薛果一板一眼的答道:“我是薛果,现在是屠户。你,是我几个月前刚过门的娘子。”
颜夕这下彻底放下心来,还好,没傻。便又劝薛果赶紧趁热吃。薛果慢里斯条的动筷,两人把菜吃了个见底。
晚上睡觉的时候,颜夕先把薛果安置上去,准备自己睡外面。万一晚上薛果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要喝水什么的,自己也好警醒些。
但这会儿薛果却不愿上床睡觉,只说自己白天睡得太多,现在毫无睡意了,而且明天要卖的猪肉还没理好,要去把肉砍好。
颜夕忙把他拖住:“外面正下着雨呢,你瞎忙活什么。出摊也不急着一天两天的,你这几天就好好的在家休息吧。”
薛果低头看着颜夕攥着他袖子的手,细微的向前移动了一步,挣开了她的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出去了。
“明天去木匠家看看能不能多做一张床吧。你一个大姑娘家跟着我睡,总是不好。”薛果背着身子淡淡说道。
颜夕满不在乎的把他拉到床上躺好,说:“怎么病了一场就这么别扭了?坐床不还得花钱么?再说了,我这么胖你不也看不上么。就放心吧,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反正我也不打算嫁人了。我这样的,有谁看得上啊。”说道这里,颜夕心里还是有些酸的,人人都说她胖的不堪入目,就连她自己心里不也是羡慕那些纤瘦的女子么?
薛果也不别扭了,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颜夕吹了灯,也在外面躺了下来。
黑夜里寂静的只有雨声滴答作响。颜夕忽然就有些睡不着了,有些烦躁。耳边并没有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颜夕猜测薛果也没睡,便试探着叫道:“薛果,你睡了吗?”
“没有。”
“那我们来聊聊天吧。反正我们都睡不着。”
“聊什么?”薛果说。
“聊聊你在这里的感受。你开始发现自己没有记忆,又孤身一人在此的时候,是什么想法呢?”颜夕也想起自己穿越来的那天。
薛果似乎想了一会儿才回答:“有些茫然。好像睡醒了就在这个院子里了。后来李婶跟我说,我以前是个屠户。”
“李婶是你的邻居。她说的应该没错的,那她没说你是怎么失忆的吗?”
“嗯,她说我父母早早便过世了。那天从山上摔下来,伤了脑袋,便不记得了。”
颜夕灵光一闪,问道:“你不是说薛果这个名字是李婶给你取的?既然她对你那么熟悉,这应该就是你的名字啊。”
沉默,又是沉默。薛果那边久久没有传来声音,等到颜夕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轻轻的说:“是啊。但是我失去记忆了,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我既不觉得这里是我的家,也不觉得薛果是我的名字。”
黑暗中似乎听见他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雨声还是未完,点滴敲打着她的心弦。和廖凡分手似乎也是一个雨夜,那天他们很久没见了,颜夕以为自己是去约会的,却没想到自己等来了分手。
“你肯定也觉得我很丑吧?我以前也有一个恋人,那个时候,我以为他很喜欢我。我最初也没这么胖,他老喜欢带着我出去吃各种美食。我觉得他真心爱我,也没有顾忌,渐渐的越来越胖。后来,他说他喜欢纤细的姑娘。我们就分开了。”
薛果嗤笑一声:“你真是傻得可怜。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么?再者你一个未婚女子竟然跟着男子满大街的乱跑,真是不知礼数。”
古代较为保守,颜夕一时间也忘了,放在现代很正常的行为其实在古代来说已经算得上出格了。
她吸了吸鼻子,说:“是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好了。不说了,我有点想睡了。”
薛果察觉到她的哭腔,但也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多做过问。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因为哭得太晚,颜夕第二天很晚才醒过来。身边的人已经不在床上了。
天已经晴朗了,院子里收获着满满的阳光。
颜夕起身里里外外的寻了一遍还是不见人影。不防这时李婶却拎着一篮子东西过来了。
颜夕客客气气的迎她进屋,得知李婶是来看望薛果,并且顺便做了些粥食给他,颜夕很是感激。
“一大早的起来就不见人影了,也不知是不是去市场上摊去了。”颜夕向李婶解释道。
李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篮子,又往门外瞧了瞧,有些迟疑的说:“那要不,我们去市场寻他吧。还病着呢,这身子骨就忙着去上摊,可怎么受得住。”
颜夕自然点头同意,昨晚便要薛果休息几日再去,竟然听不进他的耳中。
果然到地方,两人远远的便望见了薛果的身影,他神情专注的帮人割肉剔骨,又仔细的帮人包好。
颜夕有些生气,自己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左右除了吃也没什么值得花钱的地方,有必要这么拼吗?
待到走到薛果面前,薛果却只是看了她们一眼,连个招呼都没打。这人!
“昨晚不是跟你说了吗?让你在家休息几天,怎么就是不听。”在两人的相处中,薛果几乎就像颜夕的家人一般,因此看到薛果这样颜夕心里还是很着急的。
薛果动作熟稔的用刀清理着案板,只轻轻瞥了她一眼,说:“你说了我就得听,你以为你是谁?”
颜夕呼吸一顿,是啊,说打底自己究竟是他的谁呢?不过是寄他篱下的过客而已。但是想到一旁的李婶,颜夕终于还是继续说道:“你不听我的也算了。那人家李婶呢?大早上的为了来看望你辛辛苦苦的做了粥,你却理都不理。你说说,有你这样的吗?”
薛果似是现在才注意到李婶一般,说:“我不吃。”
颜夕急了,怕李婶心寒,就想把薛果拉到一边好好说说,谁知刚触到薛果的手,便被他甩开了,还差点摔倒。
颜夕这次是真的怒了,冲着薛果吼道:“你什么意思?好心没好报,我看这东西给你吃也是浪费了,你就孤家寡人一辈子吧。”说着又去拉李婶说:“李婶你可千万别生气,他这是病得烧坏了脑子,还没回过神来呢。这个粥就不给他吃了,饿死他活该。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李婶却犹犹豫豫的不肯走,硬要将篮子往薛果面前送,还劝说薛果:“好孩子,你可还得忙一上午呢,这会儿不吃到午时肯定饿的慌。就听李婶的,把这粥吃了也好垫垫肚子。”
薛果想也没想,一挥手把篮子给掀翻在地了。里面的粥洒了一地,还有两个包子也滚落在地上,沾满了尘土。
李婶呆呆的看着薛果,有些不知所措。颜夕愣了一下,躬下了身子。粥是不能要了,找邻近的人借来扫帚,勉强的清扫了一下。又把沾了尘土的包子捡起来,把外面被污染的皮掰掉,笑着对李婶说:“李婶,你看,还能吃呢。薛果不吃,那是他不惜福。这么好吃的包子,就给我吃了吧。”
颜夕拿着包子要往嘴里送,忽然感到一阵猛力袭来,手上一痛一松,包子又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
这时旁边已经围了一圈不明真相的路人,对着这三个人指指点点,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薛果这一脚的力度太猛,颜夕一时半会儿还不敢相信为了一个包子他竟然狠狠的把她给踢了一脚。我去年买了个表,这个男人生病了还真难伺候,本来颜夕还本着少先队员共青团员真善美的品质想要好好的表现一下她的崇高精神。这下可什么心思都烟消云散了!
李婶把颜夕从地上扶起来,忽然却从人群中蹿出一个乞丐,他嘿嘿一笑,把掉落在地上的包子掂在手里一溜烟的跑了。
李婶把篮子收起来,向乞丐溜走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劝慰颜夕回家。
年度纠结大戏——两个包子引发的血案就此落幕。围观路人无不惊叹默哀愤怒,就tmd为了两个包子一碗粥,这也太大题小做了!啧啧啧!
薛果眼睛闪了一下,握了握自己的手,终究还是回头继续招呼起客人来。
等到客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薛果才收拾好东西回家。
木门打开发出“嘎吱”的声音,里面静的跟以前的许多个日子一样。
院子里颜夕播种种下的蔬菜已经开始生长出小小的一截了。
薛果笑了一笑,唇角两个浅浅的梨涡。该离开的总得离开。
草草的做了一顿饭,薛果倒是觉得有些不满意。颜夕这个胖子,做饭做饭倒还是很不错的。可惜了。
薛果想,也许他该养只狗了。习惯了两个人,一个人始终是觉得有点冷清了。
直至傍晚的时候,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零星小雨。“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个季节的雨总是带着点莫名的怨气夹杂着淡淡的冷冽而来。那老大夫的药还未吃完,薛果自己动手煎了一副药,一饮而尽。
看今晚是晴不了了。把院子内里里外外照看一边,又把窗户都给关好了。薛果这个时候才忍不住的想,颜夕这个时候在哪里呢,这么冷的秋雨天。
地面的湿冷的,鞋子踩上去就会发出“啪嗒”的声音。薛果想关了房门睡觉,终于还是忍不住走到大门边把门打开往外看。
黑漆漆的一片,似乎除了雨水什么都没有。他觉得微微的有点失望,便又向前走出两步,眼睛顿时定在面前的那个小黑点上。
薛果紧走了几步一下子跨到那黑影面前,却发现只是一个在屋檐下躲雨的乞丐,身体肮脏的蹲守在那里,被冷得瑟瑟发抖。
他顿时失了信心,仔细看了看那乞丐的脸,将那眯缝着眼的乞丐一把捞起来往屋内走去。小厨房里升着热腾腾的火,乞丐坐在一边暖暖火火的烤着,一边口中接连道谢。薛果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忽然,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檐外雨还未歇。
薛果放下手中的物件慢悠悠的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还短暂的停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既盼着是又盼望不是。
一伸手,门已经被打开了。
外面站着湿淋淋的颜夕。
薛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头这体型,都不能称之为落汤鸡了,应该叫落水狗比较合适。他心情瞬间好了些,本来想笑的,嘴角弯了一下,但又觉得这会儿笑似乎不太厚道。只好板着脸说:“你不是走了吗?”
颜夕上午脑袋一热确实是离家出走了。也没跟李婶说,怕她劝得走不了。等到从市场回来后就自己悄悄的收拾起东西走了出去。结果在大街上溜达半天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更悲了个催的居然还看到了桂澜和杨鹭两个狗男女在街上逛街,欢欢喜喜的选着首饰,真是让她恨得牙痒痒。再想想自己,落魄到这个地步,顿时觉得自己好没用。作为穿越女不会创业也不会玛丽苏,她究竟是穿越来干嘛的?
谁知道傍晚的时候又下起了雨,又冷又饿。
这会儿委曲求全的回到薛果这,没想到薛果还板着一张脸。想起上午受的委屈,颜夕不禁“哇”的哭出了声。
薛果本来想维持自己高贵冷艳的霸道屠户形象,谁想却被一声儿中气十足的哭声给惊得虎躯一震。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把颜夕给拉进屋来,让她自己在卧室里先换好衣服,自己则去帮她准备热水给她洗澡。
那乞丐眯眯笑道:“哟,你的胖女人回来啦?”
薛果懒得理她,提上桶去卧室给颜夕倒热水去了。
“咚咚咚”,他抬手敲了几下门,说:“衣服换好了吗?换好了我就进来给你倒热水了。”
颜夕还在哭,抽抽搭搭的回道:“换、呜呜,换好了。”
薛果推门进去,看到颜夕几乎成了个泪人,满脸满脸的泪跟瀑布似的,哗哗的向下流着。他心底一软,铺天盖地的愧疚感顿时想他袭来。上午,终究是自己做得太过了。
脑海里闪过一些隐隐约约的片段,从前那个小姑娘也是爱哭的。她一哭,他就会抱着她哄她,逗她开心。
薛果又觉得心里有些疼了,看看眼前的胖姑娘,忽然觉得在深夜里有这样一个女孩与他相依为命也是很温馨的。虽然她不娇俏可爱,也不纤细窈窕。但是她愿意在他生病的时候一心一意的照顾他,她来到这里给他带来了家的气息。竟然,不知不觉的开始依赖起她来。
他放下桶,站在颜夕面前。颜夕还是哭,哼,就要把委屈哭给你看。你这个刁蛮残忍无理的屠户!
结果,等了半天,颜夕却看见面前的黑靴子始终站在那里并未移动半分。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看薛果,薛果也弯起嘴角看着她。
她顿时老脸一红,赶紧用袖子遮住脸继续哭了起来。好像显得自己多在乎他似的,呜呜,真是太丢脸了。
忽然,她感觉到身边的位置陷了下去。一双大手轻轻的拉住了她的手,让她的手从脸上放了下来。颜夕的眼睛里还带着泪花,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