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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阁上房内,硕大的梨花木屏风后水汽袅袅,仔细看,浴桶内漂浮的尽是药材与浮冰,寥寥的水汽就是冰块在炎炎夏日融化产生的水雾。
良久,一连串气泡后,缓缓浮出一隽秀俊美的男子面孔,漆黑如子夜的眼帘任谁看到都会沉寂其中,周身俊朗的线条莫说是女子,就算是男子看到这样一幅出浴图都要怔愣半晌。
浴桶边的软榻上,一桃花眼的男子百般无聊的朝天扔着葡萄,然后张嘴接住,玩的乐此不疲。
瞟了眼浮出水后冷漠靠在桶边的男人,慕容俊吧唧着嘴笑道:“啧啧,楼下那么多莺莺燕燕,你非要用这种方式解毒,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这是受虐吧?可为了防止蛇毒急速蔓延,他只能泡在冰水里,借助着药力与自身的功力慢慢排。
毕竟这可不是一般的蛇毒,万蛇窟内能活下来的蛇个个都成精了,毒性非普通毒蛇可比!而且看伤口,应该还是条巨蟒。
北宫晟黑眸半扫幸灾乐祸的男人一眼,冷笑道:“要不你满足下我?”
“算了!还是苏子安合适点!”慕容俊冷汗爬过额头,不自觉往后退了点身子。
晟这混蛋小子,听苏子安说来了趟南通变性了,没想到口味变这么重……。以前虽然也开这种玩笑,但都知道是戏弄,此刻对着他冰冷到不含一丝波澜的眸光,慕容俊觉得太过危险,还是不要以身犯险的好。
下一瞬,某人紧蜷十指发出的“咯嘣”声脆响,让慕容俊后襟冷汗又重了几层。
“你要再给我提他就滚出去!”
慕容俊桃花眼悠悠淡瞟,唇角勾出玩味的淡笑。“那你跟我说说那女人什么样,我就不提了。”
“没什么好提的!”
“没什么?那你能守身如玉成这样?晟,虽然你不好女色,但也不是没有过,明明找个女人就解决的事情,你非得受罪几天。”
简直想不通,那可是世间最霸道的春毒啊!能压这么多天,还保持清醒的神智,简直是神人了。
这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绝对恨不得滚到女人堆里去。
慕容俊的话无疑让北宫晟想起了什么事情,眸光又暗淡了几分。
“喂喂!”慕容俊支起身子,好奇的在他飘渺的眸光前挥手。
这就出神了?慕容俊承认,这一刻他对那个女人好奇心更重了。
北宫晟怒横他一记,站起身子,抓过身边的丝绢擦起身上的水珠来。
见他实在不想开口,慕容俊懒懒的窝回软榻上继续吃葡萄,一边打量着身边男人傲人的身材。
啧啧,还真是好,肌理线条修长优美,每一寸都彰显着力量,却又不突兀,那深邃的胸肌线让人艳羡,完整的好似老天赋予的神作。
他摩挲着下巴,思考着若做这男人的女人,想必很享福的吧?
“你要再看我就将你丢到下面去做花魁!”北宫晟峰眉紧蹙,慕容俊眸光让他感觉很不爽!
擦干身子,他赤脚踩在地板上开始系月白色冰丝长裤。
背对的身影让慕容俊眼底更是经赞不已。
啧啧,这背腹,这线条,这腰身……。
真是,若自己是个女人,怎么也要英雄跨下死一下。
下一瞬,北宫晟套上了中衣,彻底挡住了他幻想的空间。低唾一声“小气!”继续吃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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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楼下一声清冽的暴喝刺激了所有人的神经。
“死男人!你给我滚出来!”
北宫晟顿手,快速回头,对上慕容俊顽劣的笑容后愤怒的又转回头,继续穿起衣服来。
慕容俊放下果盆,兴奋的搓搓手,推开'房'间的窗户,探头向下看去。
此刻已经夜半子时,所有人都已就寝,这一嗓子几乎将全部人喊醒,都纷纷开窗朝楼下瞟去。
中庭花灯摇曳,亮如白昼,能清晰的看到一个清丽的绝色少女此刻正怒目扫视。
老'鸨'许玉奴惊的立刻冲上前厉呼:“哪里来的泼妇!上我百花阁闹事来了?”
纳兰芮雪皱眉,飞速转头瞟着每一间推开的窗户,那些陌生的面孔竟无一人是。
冷扫一眼面前浓妆艳抹抬手挡着她的女人,冰冷道:“不想手废掉就滚开!”
凌烈的煞气让许玉奴心头一颤,差点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另一个主子。可这小娘们吵到别人无所谓,吵到主子休息怎么行?
幽幽冷笑:“哟,姑娘,我看你也未盘发,只怕还没嫁人吧?来我这百花阁的就算有你的夫君那也是天经地义,女人还是三从四德点好,免得这样子更嫁不出去。”
“你他吗再废话一句,别说百花阁,千花阁,万花阁,姑奶奶我都给你砸了!”提及伤心处,纳兰芮雪心中怒火更浮游蹿升,飞速攀爬进脑海,将全部理智焚烧。
北宫晟!别让我今天抓到你!
紧攥拳头,发出的“咯嘣”声脆响让许玉奴心颤,对方盛怒如豹子般的模样似乎要杀人般。
厌恶的推开她,纳兰芮雪再也懒得废话,如一道旋风般冲进最顶头的房间内。
速度之快,只是一道淡白的光影,还没从如此“彪悍”的女人诧异中回神,慕容俊眼底再次划过惊愕,杂乱的气流带出的杀气阵阵铺面,他可以断定的是,这个女人的武功——绝非等闲!
下一瞬,就有不断的惊呼与谩骂声从楼下传出,渐渐,充斥进木头断裂,瓷器破碎,布昂撕裂之声。
“你个疯女人,是不是有毛病!”
“啊!流'氓'!”
可最后都变成“噗!”跟“哎哟”的惨叫。
当下,整个场面鸡飞狗跳般热闹,许玉奴的手下赶到的时候,一楼已经如龙卷风席卷过,眼看着她要窜上二楼,许玉奴急了,这番肯定惊了王爷大驾了,再被这冒失的女人闯进去,只怕小命不保!
一挥手,众护院立刻提拳相向,慕容俊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回头询问意见,没想到北宫晟依然不紧不慢的穿着衣服,似乎一点儿都不关心,或者说……不担心?
果然,等他再回头看去,十几名护院已纷纷倒地,痛苦哀嚎。
纳兰芮雪一把揪起其中一个护院的衣襟怒吼道:“上房是哪几间?”
已经看到不少不堪入目的画面,她也懒得再进这些屋子,揪起每一个男人的脸来看。
“那,那几间!”护院胆怯,抬手指了几间。
怒推开,飞起一脚从二楼踹下去,转头朝几间上房走去。
慕容俊兴奋的关上窗户,瞟了眼已经穿戴好的北宫晟,嘿嘿一笑:“看起来马上要来了?”
北宫晟眯眼冷撇他一眼,冷哼一声,负手朝屏风外走去。
刚越过身子,阁门就被一脚踹开,用力之大,半扇木门直接轰然倒地,“磅”的砸落。
许玉奴等人连滚带爬赶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看到面无表情的王爷,几人胆颤心惊,纷纷下跪叩首道:“惊扰大驾,这……。”
“下去吧!”北宫晟淡淡吩咐。
“是!”
众人散去,纳兰芮雪愣愣的看着面前冷淡的男人,眼底渐渐浮起水光。
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良久,唇角牵出一丝弧度。颤音道:“你……,还真在这里。”
“不然呢?你希望我在哪里?”
忍,忍住……,她心底不停的劝诫着自己,来的路上,她已经劝说过,就算发生了什么,也是因为他中了蛇毒……,他没有办法,是自己推开他造就的错,他是为了自己而受的伤……。
可真的面临这一幕的时候,心底的失望排山倒海般抽空了全身气力。
特别是看到屏风后若隐若现的浴桶,以及一个晃动的人影,心口的伤越裂越大……。
她该怎么办?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狼狈。
为什么要这么傻,明知道他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为什么还是要亲眼看到才行?如今看到了,她该怎么离开?
寸步难行,举足无措。
良久,她垂头冷笑。“看来打扰到你洗鸳鸯浴了……。”
北宫晟黑眸黯哑,闻言更深邃了几分,袖袍内十指紧攥,心头未平息的怒火与记忆更如潮汐涌蔓,唇角勾起自嘲的冷笑,侧头不语。
气氛如此凝固,慕容俊觉得自己再不出场简直都对不起来南通这一趟,身影刚动。
纳兰芮雪锐冷抬眸,敏锐捕捉。
深吸一口气,她沉声道:“害你受伤因为我,我无权干涉你想做什么,不过,我现在想杀人,你也别管!”
说罢,飞影光掠。
慕容俊刚探头,迎头就是一击狠拳。
“噗!”人影快速后退,纳兰芮雪怔愣原地……。
男,男人?
而北宫晟在听到她那句无权干涉的话,感受到她放任的态度后,心头怒火燃烧的更旺,十指几乎能将手心掐出血来……。
“哎呀,我的婶婶,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苏子安那么愤恨你了!”慕容俊摸着几乎断裂的鼻头,只想骂娘。
很快,鼻血涌出,他气的肝颤,一甩袖袍愤愤的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将门板重新按好。
而她终于听出了端倪,也在越过屏风后,看到了浴桶内满满漂浮的药材……。
心颤的惊喜过后,回头看向那个更加落寞的身影,心底的愧疚更胜。
“晟……。”
“……”
“北宫晟……。”
“……”
她轻咬下唇,一步步走上前,想拉他的手,可他负手在身后……,想吻他,可他侧脸微扬的下巴明显也够不着……,顿了顿,她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口。
“对不起……,别生气了。”
“……。”
顿了许久,他瞟了眼另一侧窗外明亮的圆月,终于垂眸看了眼面前的女人,一把横抱起走向榻边。
纳兰芮雪心间一颤,虽然还是不太喜欢见面就……的方式,但此刻已别无选择,所以她表现的很安分。
北宫晟将她往内榻里一放,褪掉鞋子,扯过锦被盖在她身上。
“天色晚了,你先睡吧,明早我送你回去。”生硬的声色不带半分感情,如同例行公事一般。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纳兰芮雪惊愕,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
“你去哪?”
北宫晟皱眉,扫了眼她紧拽的手,冷笑道:“去别的房间睡。”
如果先前是惊愕,现在就该惊愣了,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这是要分榻?
可现在一切没理的都是她,她几乎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而且这么君子的行径,她也找不出任何可以挑刺的地方。但就是那么的不对劲!让人抓狂的想杀人。
顿了许久,见她确实没什么话要说,北宫晟探手想要拽回衣襟。却被她借势一把拽到了榻上。
“不准走!”
霸道的口气没有完全掩盖住她的慌乱与忐忑,话语里暗藏的意思不言而喻,话才刚落,一抹极浅的红霞就浮上脸颊。
他黑眸淡扫了她一眼,闷哼一声。“好。”然后转身背对着她静静坐着。
纳兰芮雪从惊愣变惊呆。
这……,他什么意思?打算坐一晚上?
听不出她的意思吗?装傻还是赌气?
没好气的对着他背拍了一下,怒道:“你什么意思!上榻睡觉啊!”
“我有资格?”他冷笑,起身走到桌边,掂起茶壶给自己盛了杯水,微啄一口后,干脆落座到桌边。“你睡吧,我不走就是了。”
我有资格?一句话在她心口犹如一柄利刃,戳的心口好痛,她差点就没忍住泪水,想起那夜飞起的一脚,就懊悔无限……。
自己踢开的,何止是他的人,踢开的……,是他爱她的心。
听着楼下还在杂乱的声音,想起先前的一幕,她终于能理解他当时的难过。
那一句“纳兰芮雪,不如你告诉我,看到自己的女人躺在自己兄弟的怀里,我该如何不发疯?”
自己刚才都想杀人,何况他那日……,毕竟那人还是他最信任的兄弟。
那种双重的伤害,会让他苦不堪言吧?而依旧坚定的想留在自己身边的他,就被自己这么一脚踹走了,伤走了,痛走了……。
初夏说的对,她亏欠他太多,感情上,她永远是被呵护的那一个。
即便此刻他心怒难平,只要自己一句话,他还是会留下来……。
只是这道心口的裂痕太深,她该如何补救?
懊恼垂头,她也静静的坐在榻上,将头埋进膝盖。
晃动的烛火映着屋内静默不语的两人,一阵风吹过,她轻咳两声,凝望月亮的北宫晟回神,峰眉轻蹙的瞟了她一眼,走过去将窗户关好,重新走到榻边,扶着她肩膀淡淡道:“睡吧,很晚了。”
有病该好好休息的后半句话他咽在喉咙,颤了颤终究没吐出来。
骤软的口气让她心头一暖,一股期翼豁然迸进脑海。
“那你陪我……。”
赖皮的口吻让北宫晟一怔,深邃的黑眸默默凝视了一会儿,微微颔首,扶着她躺好,吹了油灯,从榻内又扯出一条被子,躺在身侧。
他的再次妥协让纳兰芮雪心头窃喜,很想现在就钻进他怀中,可就着他目前依然分被桶的表现,她知道他心口的结并没打开,逼得紧了怕适得其反。
一步步来吧,她安慰着自己。
黑暗中,北宫晟双手垫着头,凝望着头顶的虚无,深海般的黑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她在榻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他的手,接着微薄的淡光,才看清他双手都垫在脑后。
不满瞥嘴。
什么嘛!跟防狼似的!
顿了会儿,她目光泛过一许狡黠的精光。轻声道:“北宫晟?”
“嗯?”黑暗中,他淡哼,不再沉默,但是口气依然冷淡的跟凉水一般。
“我冷……。”
抱我吧,好想念你温暖的胸膛……。
下一瞬,北宫晟掀开被子起身朝外走去。
不……,这什么情况?
半刻钟后,他抱着七八个暖壶走了进来,不由分说的全塞进了她的被桶。
纳兰芮雪从惊呆变惊傻。
“还冷吗?”他面无表情问道。
“不,不了……。”她欲哭无泪。
简直太他吗暖和了!直逼火炉山了都!可这,这,这……。
他重新躺会身侧,继续开始发呆。
纳兰芮雪感觉此刻掉进了熔浆之中,漫天的火海要将她吞没,热……,热死个人!
不行!必须脱衣服,再不脱都汗水都能冲成小北河了!
伸手摸向腰带,却顿住了手,眼眸转了转,娇声道:“晟~~。”
“怎么了?”他口吻还是幽幽淡淡,让她心底打起了退堂鼓。
行不行?万一失败了会不会很丢人?
“有没有事?”等了许久依然不见她开口,他蹙眉问道。
“那个……,我热~~~”纳兰芮雪狠咬下唇一口,豁出去了!既然装可怜他不吃,就勾'引'!她就不信这么明显的暗示他能无动于衷。
北宫晟侧头,黑眸淡淡瞟了她一眼,再度起身出去。
不……,她心底无力哀嚎,似乎感觉到迎接她的是另外一个悲剧。
半刻钟后,他侧身给她扇着扇子,冷声问道:“还热吗?”
纳兰芮雪从惊傻变惊蒙。
“不,不了……。”她十分想泪流满面。
简直……太他吗爽了,被窝里热气四伏,被窝外冷风飕飕。什么叫一半天堂一半地狱?什么叫一半烈火一半冰原?
这一刻,她相信他不是无知,而是故意,他在无声的拒绝她各种试探。
心底无力叹息,推开他摇扇子的手,淡淡道:“行了,不热了,很晚了,睡觉吧。”
说罢,从身侧将一个暖壶抱在怀中,她翻身向内黯然睡去。
即便很热,可能奔波了一夜,到底累了,没一会儿就传来匀称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