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放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伴读是皇上的侍奉,陪读是皇上的同窗,各种差距不言而喻,何况他并不介意天初出现在哪里。
……
卓家的纹样是狮子,象征威严的等级和严明的律法,卓家现在并不热闹,频频重创已经让很多人疏远卓家,此次选择伴读和陪读是他们卓家翻身的大好机会,小皇帝还小,只要哄的到位,将来的天下和后宫依然是他们卓家的!
卓心玉不想进宫,可是为了姑姑她还是答应了爷爷的要求。
卓家送出的孙子是从卓家众多子嗣中精挑细选的一个,此人是卓家的偏房,如果不是此次选择中脱颖而出,估计死在哪个角落里都没人知道。
卓家的伴读选的也是卓家数一数二的孩子,虽然伴读得到重用的例子几乎没有,但卓家已经疾病乱投医,即便希望渺茫也想赌上一次。
众官员也选好了人选,三个伴读、众多陪读会在皇上从国寺归来后正式进宫陪小皇帝学习。
太傅是曲继盛的大儿子曲忠告、卓家的门生万志友和学士院的博士楼一鸣,其他不计。
……
七月底,浩浩荡荡的皇家队伍回城,朱砂恢复一惯威严的装扮,凤冠朝服下的她看着年龄偏大神态庄严、高贵且不可侵犯。
朱砂和皇上的归来,预示着新一轮的皇室朝局,将有一段新的开篇。
……
国寺当天解禁,上香祈福沾染皇族福气的人陆陆续续的多了,江神子和曲云飞上山,嘲讽着当朝的霸政、闲谈着半年多来的朝局,两天显然一副身在局外的态度,殊不知已经错了这一年的新竹。
廖凡坐在蒲团中央,看着自己的两个得意弟子,微微的松口气,所幸他们都不热衷朝局,否则对上那样的太后,纵然是他们,恐怕也有苦头吃了。
011二更
国寺悠闲的时光随着悠远的钟声在竹林里回荡,飘渺的诵经声祈福着一天的开始和辛劳。
朱砂已经回朝,还没待她喘口气,严丞相已经候在上书房三个时辰说有急事禀报。
朱砂没来得及脱朝服,直接去了上书房,面容有丝疲惫却依然精神:“说。”
严寒崎慌忙叩拜:“启禀皇后,此时关乎重大,微臣不得不叨扰太后娘娘,我朝自先帝起发行铜币,共铸铜币三十七万吨,可户部此次盘点,发现流通铜币仅为二十万吨,银两流通九百万吨与五年前比均有下滑,微臣接到可靠消息,有人在溶化铜币、银宝以做他用,此事忧关体大,请太后彻查。”
朱砂看严丞相一眼,敢做这种事的不是有背景就是不要命,但既然是五年前就有的事为什么现在才爆出来?“说,你查到什么了?”
严寒崎揣摩着太后的意思,小心的道:“据监察史密报,是卓大人的外戚和一些散户。”
监察史不是卓家统领的部门吗?莫非出内鬼了,朱砂有些不耐烦,神情却没什么变化:“既然如此,就交给审法寺的人去查,有了具体的证据,写份折子上来。”
严寒崎表情微动,消融金银是违抗律法的罪行,严重的可以抄家,莫非太后没打算趁机削弱卓家的权势?
朱砂看着严丞相:“还有事吗?没事就抓紧时间去做,没个答案,本宫就让你脑袋搬家!”
严丞相吓的顿时跪地:“微臣绝无它意!请太后明察!”
朱砂揉揉鬓角,明显已经累了:“既然没有私心你跪什么,下去吧。”
严寒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摸不透太后的意思,只能退下回去商议再说。
严寒崎越走越不甘心,莫非太后真不想动卓家,可如果不想动为什么说没结果就让自己脑袋搬家,可如果太后想斩草除根,为什么让审法寺去查?严寒崎纠结的走在出宫的路上,觉的今天这一本参的不妥不妥。
朱砂在春江的搀扶下回静心殿,脸色微微难看!她不过是刚刚回来,这些人已经开始旁敲侧击!好大的狗胆!
朱砂绝不相信严丞相的清白!如果清白为什么严家小姐会是这次的国寺庙会的花神,且徐家孙小姐和卓家孙小姐称呼她为姐姐,敢说他们几家没有往来吗!这些老狐狸是唯恐权利受到威胁的人精。
春江、春月发现主子气色不好,立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伺候,唯恐触怒了太后。
万福也打了三分小心,不敢提荣安升任的事。
朱砂接过春月递上的毛巾,突然停了一下,手也没擦直接扔在一边,越想越不顺心:“传令下去,让户部把候补官员的名单送上来!”
夏江立即领命:“是。”夏江是负责传唤和记录的女官,为人比较严厉。
春江小心的伺候太后脱了朝服。
春月立即为太后穿上一件薄衫:“太后娘娘,沐浴水已经准备好了,太后现在要沐浴吗?”
万福已经递上简易的云靴,在太后走路之间瞬间为太后更换,如此绝活他整整练了三年,看似人人称羡的位置,殊不知他背后付出了多少辛劳。
朱砂嗯了一声,还是觉的不妥!不给这些人点颜色看看,他们以为朝局是他们的!“夏月,派人传曲云飞明日觐见。”……
曲家顿时炸开了锅,太后为何传曲少爷觐见?
曲老夫人险些吓昏过去,祈祷他孙子千万不要抗旨呀!
曲继盛有些急,冷汗涔涔往下冒:“快!立即传少爷回来!就说我死了!”曲老爷子能不急吗!曲云飞当初直接驳了先帝的入朝邀请,险些没把先帝气的削了他状元的名号,这次万一云飞直接掀桌子走人,太后以抗旨不遵打压曲家,曲家百年经营将毁于一旦!“作孽!作孽!”
……
此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片刻已经传的人尽谐知,卓老爷子猛然站起,顿时哈哈大笑,他就知道,朝廷怎么可以没了卓家!恐怕太后是想削弱曲家来挽回卓家的声誉!哼!一个女人和孩子有什么可怕!最后还不是指望他们这些老臣!
严丞相更摸不到头脑,莫非太后真不想动卓家,那么自己这一本参的可就真悬了……
曲家下人终究没胆子说老爷子死了,憋了半天来了句:“老爷子快死了!”
曲云飞立即快马飞奔。
江神子快速跟上!
待两人火速赶回时,曲老爷子活生生把孙子拎进书房,不顾孙子的脾气关上了所有的门窗,派自己的忠仆守在外面:“太后传召你入宫,我不管你愿不愿意,这次你必须去!”
曲云飞没好气的看着爷爷,快死这种话能乱说!“不去!”
江神子猜到会这样,悠闲的喝着清茶!
曲继盛老脸拉下,从小到大对云飞他是溺爱多余苛责,可这次万万不是儿戏,太后敢废了三皇子就觉不介意杀一个逆贼:“你若不去我今晚就吊死在你面前。”曲继盛早已准备好一肚子腹稿,准备用一晚上的时间说服孙子!
江神子不认同的摇摇头心想没用,曲云飞如果不想一个死,定有一言九鼎的效果。
可曲云飞却突然道:“爷爷真想我去?”
曲继盛有点懵:“太后懿旨岂是儿戏!”
江神子诧异,为什么如此问?
曲云飞难得心情好的看向老爷子:“也行,但我要娶卓家的大小姐!”
012
“什么!”曲继盛有些发懵:“你不如让我去死!”曲家和卓家世代恩仇!曲家就算娶个乞丐也不娶卓家的女儿!
曲云飞不冷不热的道:“那皇宫之行恕孙儿无能为力!”
曲继盛首次想甩孙子一巴掌,这两件岂能相提并论:“你忘了他卓家的女人害死你姑婆的事了!”
曲云飞叹口气,后宫争宠该殃及家族吗!“如果爷爷坚持,我也坚持。”即便削了曲家的官职又如何,曲家几代为官,如今还不是落得如此下场,何必贪恋别人给的繁华。
曲继盛苍老的看着曲云飞,在世仇与家族之间他立即做出了选择:“我可以答应但充其量是个妾室,至于你,明日立即进宫面见太后!我也会同时派人去卓家提亲!”即便会被卓家扫地出门他这张老脸也认了!
曲云飞要的就是这句话,剩下的是他自己的事。
……
幼鸟渐渐的远去,夜间,大树投下斑驳的黑影,威严的皇宫沉浸在夜色中呲着火红的獠牙,静待第二天的黎明。
静心殿的灯依然亮着,五个幼小的女孩跪在案前,恭敬的向朱砂问安:“母后晚福。”
朱砂放下书,看她们一眼神情自然平静,左手的佛珠慢慢的转动看不出喜怒哀乐:“今日的功课可完成了。”
较大的女孩夏之安恭敬的道:“回母后的话,女官说只要稍加练习已经没有问题。”
朱砂恩了一声让她们下去,不是单大臣家有女儿可以诱惑皇族,皇家一样有优秀的女儿将来力压群臣!既然都把主意动到了下一代身上,她倒要看看是紫儿先沦陷,还是那些大臣的金孙嫡子先抵不住诱惑!
……
天际微微泛白,夏之紫已经跪在静心殿外等待朱砂上朝。
曲继盛早早的拽上曲云飞侯在上书房外,千叮咛万嘱咐的道:“太后散朝后可能会召见你,你一定给我在这里呆着,否则我答应你的事随时反悔!”
曲云飞靠在门边,黑色的服饰丝毫没有修饰:“爷爷,一句可能而已,你这么早把我弄来!”
曲继盛赶紧让他站直:“这里是皇宫,注意你的行为,爷爷去上朝了,你不准离开。”曲继盛交代完让自己的心腹看着曲云飞,转身去了早朝。
……
朱砂看眼手里的折子,关于弹劾四皇子欺压民众、扰乱治安的事屡见不鲜:“交给相关部门处理。”他就是掀了大夏国的天,也休想离开国都。
朱砂放下折子,这件事算是过了。
夏之紫见状立即接上:“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朕体谅太督院繁忙,想调任一名储备官员任职审法寺,众爱卿认为该推举谁呢?”
众人微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先前没听到一点风声!审法寺不是卓家的门人?卓律是怎么想的?
卓家的党羽此刻纷纷看向卓律。
卓律也没料到皇上此时会提这个问题,如果说谁合适当然是他儿子卓朝东,可是举贤避亲,他不好站出来举荐自家儿子,但只要给他一天时间,明天推举出的人毕竟是他儿子。
所以卓律不急。
曲家更不急,太督院的事与他们有什么干系。
严丞相没有吭声,他在琢磨太后对卓家的态度,后悔自己不该太冲动,却也不担心这次举荐,毕竟一天之内不会有结果。
徐家压根不开口,审法寺是动脑子的事与徐家无关。
朱砂满意的看眼众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审法寺是卓家的又如何,这回偏偏给你放进去个仇人:“既然众爱卿都没有合适的人选,本宫提议有曲云飞担任如何!”
众人瞬间傻眼!竟然还有人选!
曲继盛、曲忠告闻言顿时抬头,见天颜在上,又慌忙垂下!为什么是曲云飞!
卓律脸色立即难看!审法寺是太督院的下属部门,为何要放曲家的爪牙进去!太后安的什么心!何况他们曲卓两家历代就有争斗,凭什么让他们曲家人担任审法寺要职!
卓律顿时有些焦急,可又磨不开面子举荐自家儿子,频频向他的人递眼色。
法寺尚书齐信立即出列道:“启禀皇上,审法寺乃是太督院要职,怎能有一名没有担任过官员的储备接任,微臣认为当有下属部门选拔有才能的人,推举给皇上审核。”
“微臣附议,审法寺乃是要职,怎可如此轻率的交给一名储备官员。”
“请皇上三思。”
夏之紫龙袖轻抬,小小的身躯严肃的像经历过沧海变迁:“齐大人的意思是,曲老学士没有眼光,保举曲云飞入朝是老眼昏花、识人不清,还是说曲学士扰乱朝纲、别有居心!”
齐信吓的顿时下跪:“微臣不敢,曲学士德高望重乃我朝表率,只是曲云飞没有……”
曲忠告哪听得别人说自家儿子不是,虽然儿子不听话,但也只能自家骂,他们卓家的爪牙没资格议论他的儿子:“皇上,云飞虽未入朝,可一直感念皇恩,经过曲学士和微臣的谆谆教诲,云飞对我朝局势观察入微!如果众位大人是担心云飞的能力,微臣斗胆一句,定不辱皇命!”
曲忠告说完就后悔,万一儿子不给他面子!他的这张脸就别要了。
曲继盛苍老的眉头皱起,莫非太后传召云飞就是这件事?那么太后这一招攻其不备果然用的妙!以自己的名号抬出自己的孙子,必将得到一部分曲家门人的支持,纵然臣子有意见也不敢表态,可……
曲继盛反而看的更加清楚,他拖着年迈的身体走出来道:“回禀太后,曲云飞虽是先帝时的状元,可毕竟才疏学浅、经验不足,微臣斗胆请太后收回成命!”
夏之紫没等母后开口,直接扬声呵斥:“你的意思是太后也老眼昏花,看错了你孙子!好大的胆子!”
众人顿时跪了一地!千呼万岁息怒!战战兢兢的等着龙颜消威,皆不知小皇帝突然而来的脾气是受太后所托,还是皇上今日心情本就不好!
朱砂被夏之紫抢白的一头雾水,紫儿今天的表现可以说可圈可点,最后这是怎么了?朱砂看眼荣安,散朝后他必须给自己个交代!
荣安吓的赶紧低下头,他也不知道皇上怎么了,皇上今日醒来就没好脸色,早膳匆匆几口就去静心殿跪着了。
夏之紫说完似乎也觉的不妥,但他没胆看太后的脸色,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既然太后已经提议曲云飞,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谁也不准再议!立即传曲云飞觐见,散朝!”话落,夏之紫胆战心惊的等着母后先行,如果母后不走,他今天势必要失了威仪。
朱砂站起来率先离开。
夏之紫深深的吸口气,小心翼翼的跟上。
出了乾德殿,大门刚刚关上,夏之紫立即吓得跪在太后面前声音颤抖:“儿臣鲁莽!请母后责罚!”
荣安也立即跪下!“请太后恕罪!奴才愿意受罚!”
万福不认同的摇头,皇上咆哮殿内且强制性拍板定案,太过冲动,不妥不妥。
春江难得和万福一致的叹气,到底是经验不足,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众臣认为皇上容不下别人的意见!不妥不妥。
朱砂看也没看夏之紫一眼,直接跃过去走人,跪着吧让他长长记性!
……
上书房外,曲云飞候在此地已经多时,看着沙漏里的时间,曲云飞想直接走人!
卓律、曲继盛、齐信、严寒崎纷纷向上书房走来,虽然皇上最后拍板,但是太后不是孩子,太后怎能如此轻率的决定此事!
卓律刚到上书房就看到了令他厌恶的嘴脸,不禁冷哼一声看都不看曲云飞一眼!
曲云飞被瞪的莫名其妙,脸色也立即难看。
曲继盛慌慌张张的赶来,还没来得及说朝堂中的事,太监高亢的传唤声已经响起——传曲云飞曲公子觐见!——
曲继盛直接把孙子推了进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曲云飞急忙稳住,既来之则安之,他到要看看当朝人人畏惧的太后能把他怎么样!
曲云飞收起心思,带着几分孤傲和肆意穿过八根朱红的廊柱,来到布局恢弘大气的上书房正殿,依照大夏国的规矩,臣子无权直视圣颜,曲云飞当然也不例外,尽管不愿意也要直接叩拜:“草民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砂放下奏折看他一眼,他与那日的装扮并没有不同,可见觐见自己他丝毫不放在眼里,如此藐视君王的行为,拖出去斩了也死的不冤,朱砂缓缓拨动佛珠,神态悠然贵气:“本宫听先帝说你十岁曾任编纂院修正,如果本宫没记错你是先帝二十二年的状元,想必你……”
曲云飞猛然抬头!手里的觐见牌瞬间落在地上,惊讶的目光一闪而逝,脸色转而变的奇冷无比!
春江骤然呵斥:“大胆!胆敢冒犯圣颜。”
朱砂无怒的制止春江的行为,相比于曲云飞的态度,朱砂请神悠然淡定,仪态端庄大方神情肃穆庄重,丝毫不见国寺庙中婉约如光的姿色,却添了皇家尊荣,语气缓慢有力:“曲公子,本宫是想兑现那日的承诺。”
曲云飞说不上什么感觉,心里像有无数声音嘲弄他的可笑,什么卓家大小姐!分明是大夏国至高无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