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舞衣的少年在台上朗朗而歌,白衣再后面,和歌而奏。
其实,要他听的只是这一句,其他的,都是消遣。
安妃唤了他去,凤自若不担心。
因为,他已经把自己的希望全部斩断,彻彻底底。
回到书房里,出了后门,来到小园子里。
缓缓的步过白石雕莲花拱桥,是清幽的亭子。
突然有些恍惚。
他一定不知道。
除了蓝思归和自己,再也无人光明正大的进过这里。
凤自若小时无人疼爱,又易受欺负,便从小就习惯在厮杀之后,到一个没有别人的地方舔伤口。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坐上龙椅。
因为他,别无地方可去。
敲了敲桌子,黑衣人蓦的出现在他面前。凤自若缓缓勾起琉璃盏,倒了两杯茶。然后道:“去偏院,请温文雅过来一叙。”
茶水渐渐的冒出热气,然后打着旋儿腾上天空又不见了。
白衣人翩翩而来,踏过拱桥,稳然坐到他对面。
凤自若眉一挑,冷笑道:“朕倒不知谁给你权力,可以平起平坐的。”
温文雅神色淡然,一语不发。凤自若只觉心里的搅动越来越大,看着对面这一生的对手,恨不得撕了他。
“难道,你还以为你是萧国的国师,仙风毒骨原约怜?”
温文雅拈起另一杯茶,回手倒在地上,又自斟了一杯,淡淡道:“凤自若,如果你今天叫我来,是想侮辱的话,便是无用。在下虽然是一介平民,年又至而立,却过的比陵国圣上自在的多,真是怪哉。”
凤自若自知,对上温文雅自己也是占不到半点便宜。何况方才这话,是对手生性含蓄,没说过了。他虽然拥有天下,却失了更多。
轻轻冷笑。
他淡淡的道:“你就那么有把握,思归全心爱的都是你?”
温文雅垂眸,未语。
凤自若饮了口茶,回复一贯的优雅:“思归是什么人你不会不清楚,他浑身都是光芒,天生就该翱翔于九天上的。若是十年前的原约怜,我倒也说不出什么,只是如今看你,可还是当年的‘白衣银杖,仙风毒骨’?”
“成为温文雅的你已经没了锐气,甚至可以在林府里一呆三年,甘心于这种平凡的生活,你确定思归会喜欢么?你确定他会喜欢年复一年的过日子?”
凤自若手一掷,站了起来。杯子摔在地上,溅了个粉碎。
“温文雅,你老了!”
对面的白衣人眸子一抬。
凤自若尚不肯罢休,瞥眼冷笑道:“思归开始,爱的便是我。就算后来与你在一起,难道不是在寻求安慰?只要他回到我身边,什么不能给他?他愿意在九天上飞,我便放他去飞,只要他肯再回到我怀里,眷恋缠绵。”
“或者我们可以问他,让思归再选择一次?”
他眼里有残酷的笑意。
温文雅默然,指间一动,白瓷杯被捏的粉碎。他大袖一挥,将粉末扫的四处都是,冷冷站起身来。
那一瞬间,凤自若看到杀意,在温文雅的眼里,迸出的狠毒杀意。
他第一次看到他这么露骨的杀意,不管是在原约怜时,还是温文雅时。
就算心里再疯狂,他也不会忘了温文雅曾经是谁,弹指间暗潜七人冲出。
千料万料,却未想到思归会在这时赶到,那心心念念的蓝衣长发,瞬间挡在对手身前,冲口第一句话就是:“你又想干什么?”
心里埋伏的伤口在那一刻被血淋淋的撕开,他看到思归身后,那温文尔雅的白衣人,唇边淡淡一丝狠毒的笑意。
凤自若惨笑。
枉他翻云覆雨一世,却先栽在那明亮的眼瞳中,然后被其所引,在对头手里又栽了一次。
绝望的一次。
开口求他留下,只为再说两句话。
少年最后应允。
死死的抱住,反反复复,却只说出两句话。
一句开头,一句结尾。
当那滴泪沿着脸颊滑下时,他才恍然。
方才冲口而出对温文雅的话,是他全部的真心话。只是思归,再也不可能听见。
目送蓝衣消失在门口,从此,永远的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如果他们,能再回一次头。
番外之温文雅
素手卷了书本,在桌前缓缓阅读。温和专心的模样,自己却知道,那是给别人看的。
如今,又如何,专心的起来。
垂眸搁书,轻轻一叹。
那个孩子啊,那个聪慧又明亮的孩子,那个嚣张的无法无天却下一秒扑到自己怀里大哭的孩子。那个让他第一次见到就觉得心疼的孩子。
他茫然中叛出萧国,四处流落。那个用生命换来的预言只有他知道,只是,这预言使他的心冰冷。
不灭之魂与凝神之钥即将出世,而不灭之魂,地处东南。
东南便是陵国,尽管他反感,还是下意识的潜入。
当了三年的夫子,本以为日子仍旧如平淡,却在那一天,遇到了那个孩子。
那个字写的乱七八糟,专门在背后捣鬼,开始对他怀有戒心,然后逐渐亲近,再后来救了他,甚至拜他为师的孩子。
冥冥中似乎有线,将两人拴在一起。
曾经想过,要一辈子瞒着不灭之魂的事。原约怜本就是理智冷静,心狠手辣之辈,却在孩子伤心伤情,死抱着他大哭时,心突然的,就软了。
在那长长的一段时间恍惚。
孩子与他去散步,他见着了那冉花,不知为何,便多了抹欲望。原约怜风华一生,却连个陪伴身边的,也无。
岂料思归他从这时候开始,轻呼了思归。
将那代表着不为人知意义的花朵摘下,粲然递到他手里。
那一瞬间,温文雅的心,化成一滩春水。
随后的事,也是简单。
不管以哪个方向来看,他们都不能在一起。更何况,思归爱的,不一定是他。
于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看着思归伤心跑走的样子,似乎心里,也开了个洞,空了。
却已经在此时下定决心,这命便给了萧国,也罢。昔日他带了药谱预言潜出,心里想必也知道,未来,肯定还是要回去的。
只是唯一舍不下的,却是他。
思归,思归。
眼见雕花窗格里射入的阳光一寸寸下移,便知是到了下午。
温文雅在窗前书桌后站起身来,将书合了,依然放置好。不期然记起昨日那孩子,特地换了新衣衫,沐了浴来勾引他的情形,既莞尔又怜惜。
胸口上烫了那么大一块,居然还不觉得疼,只是傻傻的偎在他怀里,期望能挑起他的情欲。
情欲倒是挑起了,可惜思归不知道,挑起的更多是心疼。
轻叹一声,温文雅回转身,准备去泡壶茶来细品,岂料身后的门突然啪的被人撞开。回眸一看,却是那傻孩子,清甜的脸颊晕红一片,眼神也分外的迷茫,眼看有向前倒的趋势。容不得他想更多,连忙上前扶住了。
抱在怀里轻轻安抚,想着这屋里好似有解酒汤,只是要找一找。孩子却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大摸特摸,还瞪着水光流转的眸子气冲冲道:“师父,你干嘛不喜欢我!”
啼笑皆非,只得先关了门,将人带进去。思归,思归,你又如何得知我的心事?
已经醉成这样,坐圆凳实在令人不放心。将孩子抱起放在床上,软软也摔不坏他。轻言安慰了几句,看似乎听懂了,正欲回身去找解酒物,突然一双手臂抱到腰上,将他往后一拉,力气大的出奇。
一时未防,竟摔倒在柔软的床帐间,而那孩子,却翻身压了上来。
一阵晕眩,心突然软了。
……也罢。
横竖不久就要分离,放纵这一次,又何妨。
也恰好,让他死了这份心。
搂下那嫣红水嫩的菱唇,交缠热吻,细细吮吸那青涩的舌尖。长指滑向下,将那具躯体身上的衣衫撩开,一点点拨弄。待那刚发育完全的嫩芽挺立,他便放了手,任身上的人动作。趴在身上的少年打散了绣着鸳鸯戏水的云红被面,凌乱了一头缎子般的长发,喘着气在他身上像小狗般拱来拱去,弄的他微微喘息,却偏偏不得其门而入。
淡淡苦笑间,暗忖自己年已三十,居然还要来做这种事。
修长的手指探向自己胸口的衣襟,缓缓的分开。少年如同蹭到母乳的小狗,立即巴住柔滑的肌肤不放,在上面又啃又咬,连吮带吸。温柔的眉间聚起痛楚,又缓了下来。
思归,思归,横竖,只当我欠了你的罢。
这一世,都是欠了你的。
轻捧起那温润晕红的脸蛋,看见少年迷茫而火热的眼瞳。微微曲了食指到他唇边,细加撩拨,给含了进去。
浅浅搅动,看着少年伸出粉嫩的小舌舔着,在食指上留下暧昧的湿润,温文雅下身似乎也热了起来。缓缓抽出食指,又将中指在那唇边磨了几下。
待准备得当,他暗叹一声,摸了方形绣仙鹤软枕垫在腰下,伸手向自己股间探去。岂料一下动作略大,少年猛的压了下来,抱的死死的,似是生怕他走了。
好生磨人的小傻瓜……
轻声细语安慰,又啄吻缠绵良久,身上的人才松了点,趁此机会探入自己后穴,轻轻开扩,脸上不觉有些微热。好容易磨的柔软,不觉也有些动情,轻抚了少年的高昂两下,对准后,缓缓送了进去。
下一秒,便是撕裂的痛。
这死小孩,半点不知轻重……
痛的额上微微有汗,挥开云红绣鸳鸯被,扭住了绣牡丹花淡色床单。股间感到液体点点流淌而出,定是撕裂了。看身上的人,做的一脸陶醉,浑然不知他的疾苦。
尽管如此,再多的抑郁到唇边都化做一声轻叹,只会把腿缠上少年的腰,任那人为所欲为。
估摸着时间快到了,汗已湿了温润长发,忍着已经麻木的痛轻收缩后穴,少年一颤,却是泄了出来,直趴倒在身上。蹭了几下搂住他的腰,依到身侧,居然这么睡着了。
这个,冤孽。
咬了牙,也不去看自己身下。费力的翻个身,将那锦被扯了过来,盖在两人身上,尚不放心。勉强撑起来,撩开汗湿的长发,将少年颈边空隙都掖好了,方躺回到被子里,婉转轻叹。
思归,我们日后,便是天各一方。
番外之蓝回
“错了!”
手持短剑的黑衣少年被一脚踹倒在地上,口角溢出血来。握着剑柄的手当啷一下砸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虎口震裂的血星四溅,却死死的没有松手。
因为他知道,如果剑飞脱出去,他的遭遇将会更悲惨。
他身边与他打扮相同的十九位黑衣少年面无表情,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教他们的人走了一步,冷冷的盯着他。他以尽快的速度爬起来,双膝着地,飞快的挪进这间练功大石室后的那间小石室。里面漆黑无人,他紧握着剑,也不敢擦去嘴边的血迹。用磨破的双膝行到里面的石壁前面,直挺挺的跪着。
必须得跪三天没有饭吃。
长剑当的被格的高高飞出,在石室顶仅有的一盏幽幽的油灯中翻过,落在满地的血迹里,油灯晃了几下,灭了。有力的小臂从一名黑衣人颈项处勒过,一柄匕首噗的从心口插入,直没至柄。
缓缓的拔出,在那渐渐倒下的人身上抹了两下,锋刃的寒光消失在刀鞘里。
缓步向前,黑暗间居然一步不错。慢慢的弯下腰去,要从地上拾起长剑,粗糙的手指方才碰到剑柄,侧里突然一点寒光一闪,直刺而来!
他全身的肌肉都是作好准备的,随时可以张开利齿扑击,如同野生的兽。
左手一把抓住了那寒光,迸出鲜血,是形制一样的长剑!就地一滚右手的匕首闪了出来,当的挑开某物,直刺进那近在咫尺的血肉里。
方才对方长剑只是诱饵,匕首才是真正放在身前等他滚来时攻击,但是,却被发现了。
低低的喘息着,抽出匕首抹净。将自己的长剑握在手中,细细的窥探。直到确认石室中除了自己之外再无活人,才移到身后紧闭的厚重石门前,敲了一下。
当石门缓缓打开时,出现在门内的,是一个浑身浴血,脸廓刀削的男子。
“很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萧杀’一百三十七号。”
他的过去,不过如此。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萧杀,是萧国皇室的暗部组织,里面训练的成员,都是拣来的孤儿。
并不是每个孤儿都可以成为萧杀的正式办事成员,他们在训练完毕后,需要互相残杀,高强者胜。最开始是二十人在城中分布,互相暗杀,到只剩五人时,关进石室,杀到只剩一人。
他的生命中大片的空白,除了睡觉用饭就是杀人,执行任务,再多一点,就是找人发泄欲望。有一次完了任务,从街上缓缓经过。街边小孩子吵闹,拉着大人裤腿蹭着,耍赖撒泼,直指着街角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叫,一定要吃。那时他停留了一会,颇是专注的看着那插着竹棍,亮晶晶红艳艳的糖葫芦。很漂亮,在阳光下闪着一下一下的光,水波般流转。
然后便离开。
只是那红艳艳亮晶晶的颜色,从此莫名的印到记忆里,那时,他还年轻。他曾以为自己除了任务外再不会有任何欲望,任何关于快乐或者希望这种新奇的向往,唯一剩的那么点,也就是在路过时,被糖葫芦吸引一瞬间眼神罢了。
但是他不知道,只要是人,就少不了那些。
一直到遇到那个少年。
那个名叫蓝思归的少年,从开始的被抓,拿出解药与化尸水让他选,再到城头上怒然挥开而去。然后万分无奈下允许暗中跟随。在不自觉中一件件打破他心里的不可能。
蓝思归,是个奇怪的人。
他只能这么下定义。
但是这个奇怪的人,渐渐融入他的思想。渐渐让他发现天下的事居然都是那么可爱,让他觉得天突然的,就开阔了。
然后那颗被禁锢已久的心,迫不及待的开始跃动。
而他长期以来受到的告谏,是告诉他,一颗心都要在主人身上。却偏偏,那一段时间,他的主人变成了蓝思归,至少是一半的主人。
他会对着他笑,絮絮叨叨的说他看起来多余的话,也会因为失策而生气,更会在大床上滚来滚去,抱着被子美美的享受。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庆幸,庆幸很多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一幕。而他不敢想象,不敢想象少年如果知道了他给萧国通风报信后,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每每想到这里,胸口便沉闷的疼痛。
一盏烛台微微飘摇,窗格外夜风一吹,跳动的焰心差点息了。一只大手轻轻遮住焰火,一面把窗关了。
晕黄的光照在附近红木桌面上那张满是字迹的纸上,上面的墨迹都是毛笔字,却写的又乱又丑。一路下来是什么“燕尾蝶”,“笑红尘”,“编号八九七五七”等,说是诗句却万万不可能,说是歌词又实着奇怪,里面还有很多词完全不知意思。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看不懂。
但那“编号八九七五七”,却吸引他的目光停留良久。并不是因为这篇比较容易懂,相反这是最莫名其妙的一篇。他看了良久,只是因为想起,少年给他取名时,开玩笑说的就是这个。所以,特别想明白是什么。
外屋和里屋之间的绘云雀屏风后突然传来水声,他以为少年要出来了,连忙想隐蔽回去。却听得那清响的声音直叫道:“蓝回?你在么?我的衣服忘拿了,帮我拿过来好不好?”
一时有些无力感。
少年平时搅浑武林都不指使他干活,今天破天荒地来个吩咐,却是玩的忘了衣服。
环视里屋,见一套干净的白布里衣扔在床上,给纱帐半挡着。伸手捞起,叠了两叠,便绕过屏风到了外屋。简单的屋子,高大的木桶摆在房中间,四周的地板都溅湿了水珠,木桶旁放着两个叠起来的圆凳,凳上放着个白瓷盘子,里面居然放着两支糖葫芦。
那个明快笑着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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