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之后配合瞪眼,一瞪之下却见他眼里的笑意,煞是好看。他若平时多笑笑,估计也不会得到个这么恐怖的外号和名声。凭他的相貌和武功,如果谦虚点再多笑笑……
我突然很想笑,嘴角忍不住的抽搐。他伸指过来,写道:你笑什么。我肩膀耸动,抖着手写回去:我在替你庆幸。他一顿,连写道:说完。
我伸指写道:我在想如果你多笑笑,可能会换个外号。他顿住手指,似已经料到不是好话。我硬把他的手掰开,在上面写道:衣冠禽兽。
他伸直了指,一笔一划写过来,仿佛还能带着寒气:你意思我现在是完全的禽兽?我憋不住,快快的写道:这是你说的。
写完我就无声的笑倒在树枝上,笑着,伸手抓住他手臂挨过去,在他耳朵边道:“怎么样,有没有考虑拜我为师,教你口才?”他极低的冷哼一声,道:“我不用多话。”我轻咳两下,道:“我知道你通常就把人解决了,不过有些人你总是不能解决的。”他冷冷道:“谁?”我笑道:“我。”
此刻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看不清对方的脸了。树林里有细小摩擦声,鸟羽过叶。他笑了一声,竟抓住我的手,伸指轻轻的写道:真有把握。那动作忒轻了些,有着硬茧的指腹摩擦,我手心麻麻酥酥的,顿然有了几分不自在,不着痕迹的抽出,只道:“有什么把握,我没得罪你,杀我作甚。”
他突然反手握住我,我一惊,却见林右侧几支火把鱼贯而来,擦的林子沙沙直响。两人颇有默契的屏了呼吸,细细从叶中望去。
说实话,这大概是现代人的特点,我第一想到的不是推理不是感情,而是。
幸好我不是近视。
借着跳动的火光,约莫见着是客栈里那群人。二十几人举着火把,既小心又作的大声,壮胆一般。一人亮着嗓门道:“那婊子说到这里,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不是怕了吧?”另一人附和道:“咱们这么多人还会输给他不成?那几个生的比娘们还标致,可惜那妖法…说不定能抓来乐乐。”几人一齐都笑起来,有些男人在一起,不讲讲荤话总像显不出他的气概。
52 黄雀在后
他们在原地转悠,却又不敢往前走了,骂骂咧咧了一会就有人提议回去。见没人出来,胆子似大了些,又大骂了几句,一群人就摇摇晃晃往回走。
一瞬间,我感到死气。
为首一人突然叫了一声,刷的跃开退后,拔出腰间的刀对准面前的地上。后面吓了一跳,纷纷拔出刀剑。火把闪耀,游移上来照着身前那地。我微微眯了眼,却见火光闪烁中,一具尸体躺在地上,竟是我在小巷里见到的持刀者。赤身裸体,死状奇惨,一对眼珠凸出了一半,瞪的仿佛碰一下就会炸裂。
刚才他们来时,分明还没有这具尸体的。
林中的气氛突然诡异的出奇,我瞟了眼殷红已,隐隐见嘴角旁一丝冷笑。估计他见到了,见到了尸体怎么来的。
整个林子突然都静了下来,只剩下了幽幽的火光。有个人想开口,突然头上一声尖锐的枭鸟叫,凄厉又绝望的得意,生生刺的人心中一窒。
那人勉强喝道:“大家散开保护圈,不要站在一起!”二十几人缓缓向外散去,保持圈状,倒也紧密有序。
见此,我便知道不妙。
不是他的方法不对,在黑夜里,为防敌人一网打尽,的确不适合挤在一起。不过也不宜散的太开,以防各个击破。
我是看见了他看不见的东西。
就在他退后的时候,身后黑暗里一条蛇般的东西沿着颈项滑下去,然后一只纤手似是从黑暗里凭空的伸下来,咯拉一声。
一声尖嘶的咯血,然后是重重的倒地声,劈啪的撞折了小树。
火光纷乱的晃动,一条绿绸子刷的收了回去。绾袖的绿衣少年沿着树滑下来,如同那次我见到的,仍然妩媚的笑着,望着剩下的人。他们已经围成了一个紧密的圈,带着仇恨恐惧又满含欲望的眼神看向他。少年满不在乎,仍是笑,只道:“你们太蠢了,中间没有一个我看的上的,怎么办呢?”
“你别太得意…我们这么多人,还斗你不过?”有人发出底气不足的声音。更有人嘶声力竭的叫道:“小子别把话说的太满,叫你家宫主来恐怕还不够格!”
“我们宫主么?你们给他提鞋的提鞋都不配……”少年轻慢的笑道,手指悠悠的卷着袖子,突然两指微微擦了下。方才那人突然惨叫一声,头卡的一声便软软的垂了下去。一条黄绸带从他颈项上梭了上去,眨眼便不见了。刀剑纷纷往树上挥去,那些人难掩惶恐,只可惜头顶什么也没有,除了树枝。
“你们一群人来,难道我就会一个人来?也忒蠢了些!”少年讥诮十分。他歪歪头,突然又温柔妩媚的笑了,道:“本来你们全都得死在这里,这样吧,你们选个人出来,若是我看中了,就放其他人回他的狗窝去,如何?”
我暗暗摇头,却又想颔首,这少年已非凡品。
早有人叫道:“放你娘的屁!你这个婊子……”说这话时右手迸指往下,背后寒光微闪,摆明了头上攻势一来,立时往上偷袭。话音未落,哧的一声,鲜血迸出,溅了前面人一身。一条绸带将他穿了个透心凉,又撕裂般的梭了回去。这人并非站在侧边,而是立在人群之中,那绸带能在重重人外准确的中着目标,目力是极好的。
少年咯咯的笑了起来,道:“我就是喜欢做婊子,你奈我何?你也不用找我娘啦,我压根没有那个东西。”说到这里,又眼波流转的笑道:“你们看他是不是很笨?我知道你们是聪明人,不会像他一样蠢的。”
那些人斗志早消磨了大半,全部缩到一起,再没人开口答话。少年转了转眼珠,突然一指左侧第二个使剑的人,嫣然道:“既然你们都不好意思,我就自己选了,你过来。”
那人一吓,浑身作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被这个煞星点到。少年微笑道:“你过来呀,你过来我就放过他们。他们可都是你的好兄弟,你牺牲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人双腿抖着,怎么也不肯过来。他周围的人已经窃窃说起话来,看那人的眼神微微的有所不同。少年缓缓的笑着,得意又尖利的笑着。
“哎呀,我可不会逼你过来,一向是讲究自愿。既然你不愿过来,我再数三下,三下后,就动手了。”他最后一句说的极轻极悠然的,却拔高了调子,如同狩猎前的准备。
“一,二”三字话音还没起,一人道:“老赵,你就为大家去了吧。”旁边又有人接着道:“江湖打滚,刀头上舐血的,哪天不得死?我们死了无所谓,只是总得有人回去,照管妻儿老小……”
那人惨笑两声,道:“好,好,我去,想不到世上一遭,竟是给兄弟逼死的。”立即有人道:“老赵话不是这么个说法,不去也是死,去也是死,何苦连累几十口人?”
那老赵气的说不出话来,少年咯咯的看着这画面,似乎获得了极大乐趣一般:“你决定了要过来么?怎么还在磨蹭?”
那人咬着牙,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少年吃吃笑着,柔若无骨的攀到他身上,在耳旁吹着气道:“你看他们这么对你,实在过分,不如我替你报仇?”他一面说,一面手已经钻进了对方的衣衫里,上下游移。那人开始还算清醒,到了后来,眼睛都血红了。
感到殷红已的掌心微微的发烫,我暗叹,调查天水宫倒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限制级场面太多。一个人已够郁闷的了,现在有人在身边,简直尴尬的要命。
那少年挑逗着,悄笑道:“他们如此对你,你还犹豫什么呢?只要你一开口,我能让他们给活剐了。”那边人忍不住大叫起来,只道:“你明明说他一过去就放了我们!无耻之极!”
少年妖媚的笑着,道:“不知道这位听过一句话没,我们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婊子,现在见鬼了,说点鬼话各位怎么就不明白呢?”他一边笑,一边手下加快了动作,那人忍不住呻吟起来,他却故意停在那里,柔声道:“你说,要不要杀了他们?”
那人睁着眼睛,很明显找不到焦距的样子,只是难耐的摩擦。少年轻轻咬着他的耳朵,道:“说啊?”那人一抖,痴痴的道:“要!”
少年大笑起来,手下轻轻一弄,那人低吼着泄出来,突然咯啦一声,同时被绿绸带勒断了脖子,整个人呈现一种奇异的扭曲。手一松,尸体重重的落在地上。少年轻哼了声,嫌恶的将手擦干净了,一双眯起的媚眼看向那群人,眼里杀意横生。
他的手指正要打响,突然啪的一声,六个火把齐齐熄灭。我的眼前顿时一黑,只听得一声闷哼,衣帛撕裂,那少年已变了音:“阁下好本事,会当有日,必定回报!”
53 锦衣翩跹
不是殷红已,我感到他连动都没动一下,况且他也不是这种人。我运足目力细看,只隐隐约约见到对面左侧树叶一颤,似是衣袂掠过,眨眼没了动静。少年早已与同伴遁走,下面的人不知怎么回事,只知有了生机,一个个跑的飞快。
我急道:“追着他。”话音未落,腰间一紧,殷红已掠起我。他的身法不但快而且优美,像一只长唳的鹰。我紧紧反搂住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一闪即逝的身影。那人轻功也极好,若是不好又怎么躲过少年的耳目?
三人一追一跑出了树林,那身影向甜水镇方向射去,穿的斗篷在月光下竟是灰色。小巷里左右一拐,两人距离始终不变。我心里暗暗着急,殷红已多挟了一个我,始终是个累赘。想从怀里拿出药粉,却又没那功力射出去。
“中途埋伏,自是好工夫,为何只敢逃跑?”殷红已冷冷开口。前面灰影不答,只是箭一般射去。两人比赛似的掠过房顶,我在撕裂的风里吐气开声:“翩跹公子,在下只是想问些事,并无恶意!”
那人竟似修成的厚脸皮,顿都没顿一下。我和殷红已也没办法,惟有跟着他。想了想,我眯着眼睛,凑到殷红已耳旁说了句话。他目光闪了下,看了我眼,我微微点头,感到扶在腰上的手蓦的加紧。脚下迎来一角房檐,殷红已一顿,双手翻转,将我箭一般送了出去!
我借力梭来,速度快了两倍不止。掌中紧捏了迷药,只见离那人愈来愈近,弹指便洒了出去。这人武功高强,和天水宫又是敌对关系,我怎么能不问问?
那人却突然转身,一把灰色的斗篷兜头罩来。我大叫不妙,手里药可谓全倒自己身上。瞬间给包住,身上数处穴道被点。那人一把抱着我转了个身,落在房顶上,低下头笑咪咪,成熟魅力依然:“我们又见面了。”
眼前正是调戏过我的锦衣人。
殷红已抛我只是窒了一瞬,然后立刻随来。见此情景目光一寒,冰声道:“放了他!”锦衣人微笑道:“凭什么?这么多年就这小子对我胃口,哪那么容易放手?”殷红已眉头一跳,缓缓向前一步,显然是起手的先兆。
我却被药粉呛的直咳,它迷不倒我,但毕竟是粉末啊。心里直诅咒那人,偏生身上被点了穴,手脚又给斗篷裹的紧紧,动都没法动。勉强转个头,见殷红已当风而立,冷冷道:“想不到堂堂翩跹飞鸿,竟是如此无耻。”
锦衣人脸色微微一变,又微笑道:“不愧是血魔。”殷红已淡淡道:“翩跹家规极严,对长老级也不例外。你若再不放手,我就到你本家去。”翩跹飞鸿微笑道:“我家难道不信我,会信一个外人?”
殷红已冷冷一笑,举起了左手,指间竟夹着一块锦缎碎片:“你不该和那少年动手,否则也不会在我追来时挂到树上。”翩跹飞鸿一阵沉默,突然对我低叹道:“怎么办呢,你刚到手就得送回去了。”
我直想冒青筋,这个人看起来端庄潇洒,听殷红已的话还是长老级人物,行事却如此轻佻!
“你把我送回去,还可以再抢回来啊。”我没好气的开口。他恍然大悟般,直道:“没错啊,到有机会时,你记得通知我一下。”
我无语了。
殷红已叱道:“还不放手!”翩跹飞鸿轻叹一声,突然俯下头又在我唇上亲了下:“我若再年轻些,定要把你抢回家去,现在亲亲就算了吧。”
我怒极反笑,他还很委屈!
身子一轻,他竟扯松了那斗篷,凌空向殷红已掷去。这样一来不就等于挟着迷药回去?殷红已临危不乱,一手撩下自己红衣,又将我裹了个严实,稳稳接住。身上一动,穴道已被解。
我挣扎着坐起来,看着准备遁走的翩跹飞鸿冷笑道:“萧国的季草,明国的樾花,甘草,一木桶热水熬出颜色,坐在里面,一天一桶水连泡四十九天。”C747CF岁次著幽弹:)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
他有些不明所以,我微笑道:“相信我,你会需要的。”
踩在房檐上,我给了殷红已解药,把自己衣衫上的迷药拍干净。妈的,这是浪费!彻彻底底的浪费!想我配药还得好些天呢!一边诅咒,一边拿手里的红衣狠狠擦嘴。擦完啊了一声,望向眼前的人干笑道:“我替你洗干净。”
殷红已表情有点抽筋,很干脆的把衣衫扔到屋下水沟里。我正想说话,脚下屋里的灯突然亮了,喧哗声随之响起。只听得一声悲泣:“我是真的喜欢他,你们就让我去吧!”我一凛,拉了他的袖子,滑伏在屋顶上,细细看去。
穿着白色寝衣的少年从屋里奔出来,三个丫鬟也没拉住。他一边啜泣,一边沿着回廊向前跑去。刚跑到院子口,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由几个丫鬟扶着,也没来得及换衣,颤巍巍的走了进来。他扑通一声跪在老人身前,声泪俱下:“爷爷我求你了,孙儿不是被迷了,那人没为难孙儿,孙儿是真的喜欢他,求爷爷成全!”
那老人早被气的乱颤,指着那少年道:“我云家世代礼谨,怎么会出了你这个逆子?你爹娘去的早,就指望你继承香火…你居然和男人混上了,和男人混上也就罢了,你居然和那林子里的人搭上,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你这个逆子…拿家法来,我今天要替你爹娘好好教训你!”
那少年一路哭,一路求,老人气的不行,只管手上重重的打。人老力气不支,只得让丫鬟扶着打。那少年显也娇养的细皮嫩肉,背上给打的条条红痕,声音一下止歇,竟给晕过去了。众人全慌了神,请医的请医,拿药的拿药,又七手八脚的往家里抬。院子里是乱成一团。
拉了拉殷红已的袖子,两人跳下屋檐,落在外面的街道上。我回身对殷红已笑道:“我们明天就走吧。”殷红已看着我,我淡淡一笑,道:“这里我大概了解了,总得换个地方,你知道有哪个大帮派或者山庄和天水宫是对头么?”
殷红已冷笑一下,道:“天水宫不是笨蛋,唯一得罪的就是翩跹家。”我表情有点抽搐,道:“那我们马上去翩跹山庄。”
54 久别重逢
被天水宫勾走了魂的是翩跹星辰,照江湖传言来看还是宫主出的手。要算辈分,翩跹飞鸿是他的叔伯,也难怪会来甜水镇调查。
不过按道理,天水宫不大可能主动对他出手,更大的可能性是碰巧。翩跹山庄也不是吃素的,若是一个个这么得罪下去,天水宫还能混多久?
喃喃的思考,目前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挖出天水宫主以及天水宫的现在与过去,我要对他们全方位的了解。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五天后,进了截阳城,吃过饭,我就跑出去了。翩跹山庄就在城内,怎么都该想办法进去,见上翩跹星辰一面。殷红已是个别扭性子,有时帮忙爽利的很,有时却偏偏喜欢袖手旁观,比如现在,他就不知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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