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转纱窗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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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转纱窗晓-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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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两四两不算酒, 五两六两扶墙走, 七两八两还在吼。〃 
      九阿哥、十阿哥两人窃窃私语,叽叽咕咕,瞧他俩不怀好意的样儿,肯定是在讨论女人。〃千年冰山〃目不斜视,正襟危坐,自斟自饮,偶尔和十三说两句话是面含笑意,和八阿哥交谈却是一脸客气。
      我再瞧向八阿哥,正巧对上他的眼神,溢着笑意,没有一丝儿愠怒。心情顿觉舒畅,做人该当洒脱如他,悄悄举杯,八阿哥一笑,陪我饮尽。我自顾大吃大喝着,十阿哥悄悄扯扯我的衣袖,对我使了个眼色,起身出门而去,我会意跟了出去。
      十阿哥瞪了我一会儿,粗声粗气说道:〃瞧你也是个伶俐的丫头,怎的总犯浑呢?〃我无辜的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十阿哥继续说:〃你可知道?今儿八哥奉旨回来办差,本是独自一人儿,可他记起今日是你生日,想着要领你出来逛逛,又怕你不自在,还特拉着我们作陪。巴巴去宁寿宫找你,才知道你随十三已出了宫。〃
      我无奈,无言。十阿哥叹了口气,说:〃八哥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怕是。。。。。。〃十阿哥见我还是不说话,急道:〃你真喜欢老十三?忘了八哥?〃
      我也叹了口气,按理说被人这么质问我该发火儿了,可对着这个直爽利落的十阿哥却无可奈何,幽幽问道:〃是八阿哥叫您来问的么?〃十阿哥摇摇头,说:〃不是,我就是觉着你这姑娘不错,八哥也对你上心得很,想着替你俩说和说和。你不知道,皇阿玛要封你为格格时,八哥急得脸色儿都变了,他平素可是〃大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儿!〃我仍是无言以对,十阿哥不耐烦道:〃你倒是说呀,你喜欢十三弟还是八哥?八哥也真是奇了怪了,说非得你同意,他才去向皇阿玛要你!〃
      我盯着十阿哥,认真道:〃我若说两人我都不想嫁,你意外么?〃又说:〃在我心里,你们都一样,也许你会觉得我不分尊卑,可我真的只把你们当朋友,你们待我的好与关心,我只愿意当做是朋友之谊,你能明白么?〃
      十阿哥惊疑地瞧了我一会儿,叹道:〃八哥和十三弟怕是念书念多了,把圆脑袋读成了方脑袋,才会喜欢你这怪丫头!〃什么逻辑?我扑哧笑出声来,十阿哥自己也好笑起来,说:〃罢!罢!罢!算我白操了这份心,白问了你!〃我笑道:〃幸而您脑袋还是圆的!〃十阿哥哼一声,转身便走,忽然回头,一拍脑门,道:〃被你气糊涂了,喏,这个给你!爷可不想让女人请客!〃说着,递过来两锭银子。我接过,笑道:〃多谢您,我还真没带银子,赶明儿再给您捣鼓几样新鲜吃食尝尝,可好?〃十阿哥嘿嘿一笑,点点头,说:〃你让十三转交的草莓酱味道极好!也有劳你了!〃
      十阿哥进屋去了,我想着别被十四瞧出端倪,得隔一会儿再进去,便独自立于栏杆旁。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北京城总是这么繁花似锦,流光溢彩,只是这繁华、这流光却独不属于我。如何自处呢?
      狠狠地叹了口气,身后传来十四讥诮的声音:〃怎么着?独自伤春悲秋哪?〃冷冷看他一眼,转身欲进屋,胳膊一紧,被他拎小鸡般拽进隔壁的包房。我奋力甩开十四,怒道:〃做什么?〃十四恨声道:〃你待别人总是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样儿,为何待我却不同?〃我淡淡道:〃因为你待我也与众不同,总找我的茬儿!〃
      十四疑道:〃什么意思?〃我撇撇嘴道:〃你与十三阿哥赌气便赌气,别拿我当磨心儿啊!让我送荷包,还到处显摆,没事儿还总爱瞪人!〃十四晒然道:〃原来是为这个?上回在额娘那儿打翻了茶,丫头们给我换衣服时,取了下来,一时忘记带上。想是被十三哥见着了吧!你那图案别地儿没有,他可不就知道是你做的么?〃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说:〃算了,不提了!以后我一定对您毕恭毕敬,如何?现下,咱回去吧!〃十四冷声道:〃我不要你毕恭毕敬!我要你!我明儿就向皇阿玛提!〃十四捏着我的下巴,笑得寒冷彻骨,〃我要你做十四福晋!〃
      我冷笑道:〃您这是醉话么?您以为皇上准了,我就得嫁了么?〃十四怕是真喝高了,他笑道:〃我这会子就去告诉八哥与十三哥,今日还非得有个说法不可!〃说着,摇摇晃晃向外走去,我大力拉住他,不能让他把事情越弄越复杂,得想法子解了他这幼稚的少年愁。
      心思转了几转,决定赌一把。我认认真真说道:〃我和你做个交易如何?咱们拼酒,若你一堂堂男子汉喝不过我这小女子,以后不许再提此事,也不能再和我说任何莫名其妙的话!若是我输了,我心甘情愿跟你,如何?〃
      想当年,我能喝1斤半二锅头。满人皆以酒量好而引以为傲。十四这会子已然是半醉,我使激将法,他脑子一热,若是答应,往后我就少了一件棘手烦心的事儿。十四盯着我,良久,问:〃此话当真?〃我果断点头。
      一杯、两杯。。。。。。第八杯时,微醺,依经验判断,我能坚持三十杯左右。而十四,我显然低估了他的酒量。一屋子的人静坐无声,皆不知真正原因,十三担忧的看着我,我心无旁骛,直想着要在酒劲上来之前,尽快结束战斗。二十五杯时,我已然有呕吐的欲望,可是意识仍清醒,十四却已双眼发直。三十二杯,酒劲儿上头,昏昏然!我想最后要以气势取胜,遂连饮三杯!
      十四瞪着我,手劲儿一软,酒杯跌于桌上。我站起身,笑靥如花,拱手道:〃承让!承让!起先您与十三阿哥已然饮了许多,采薇胜之不武!〃十四苦笑,无力地摆摆手,道:〃从此不提!〃
      我信他,毕竟尊贵如他,并不会如市井无赖之徒那般死缠烂打。心中狂喜,总算了结一段〃错爱〃。
      众人皆狐疑瞧着我,我笑道:〃我上回冒犯了十四阿哥,今日便与他小赌一把酒,惹是我胜了,他便不与我计较!〃此时,最后一道菜也呈上桌,肉珠烩豌豆。我在心里默念: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
      回到宫中,崔嬷嬷竟一直等着我,她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两个故事,两段往事,两种愁绪,一个结局。
      我躺在床上,酒精的迷醉也无法让我入眠,这是两个在我们看来很寻常的故事,电视剧里也大抵有类似的情节,听过、看过,也许只是付诸一笑。只是,如果这是发生在你所熟悉的人身上,你会感同身受,同痛、同伤、同哀、同愁。
      还记得那首词么?太嫔娘娘最喜欢的《静女》,不是顺治帝与太嫔娘娘的定情之词,却是与一名城门守卫的爱情见证。故事很简单,棒打鸳鸯、始乱终弃、郁郁而终。只是顺治皇帝的一时兴起、一夜临幸,便毁了两个人的一生。
      还记得崔嬷嬷的青玉镯子么?李德全、崔嬷嬷、还有一位小名莲儿的宫女,三人都是孤儿,一块儿长大,情同兄妹。河南家乡闹旱灾,颗粒无收,李德全便独自赴京,想着当个小学徒,挣点钱养活家乡的两个义妹。那会儿大清朝内忧外患,忙着定三藩,打噶尔丹,世道不好,李德全无门路,无法,眼看自己也要饿死异乡。狠狠心,〃挥刀他宫〃,进宫做了太监,崔嬷嬷、莲儿寻到京城,见义兄自毁一生,也都是情深义重之人,便设法进宫做了宫女。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两人都有一手好绣活儿,很快在宫里的绣房站稳了脚跟,而李德全也凭自己的聪明能干,闯出一片小天地。按崔嬷嬷的话说:这也挺好,只要三个人在一处,吃糠咽菜也是好日子。
      莲儿聪明灵巧,生得也灵艳动人。咱们的千古一帝康熙,也只是政治上的伟人,在男人的劣根性上,可是一点儿不显优越,这便又有了一夜鱼水之欢。欢便欢了,也该给个名份不是?好家伙,不但不给,莲儿有了孩子,愣是教人端了碗汤药把孩子给打了。那么巧,也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奉命送药之人便是李德全。
      结果是孩子没了,莲儿也消失了,这宫里少个把宫女谁又会在意呢?森森古井中有多少冤魂,您可算得清么?
      人亡花落,从此两不见。而崔嬷嬷与李德全也便形同陌路,直到为了太嫔求医之事,青镯才〃重出江湖〃,两人二十年的怨怼才算有了冰山融化的迹象。青镯原是一对,崔嬷嬷、莲儿,人手一只,乃是义兄李德全所赠。
      告诉我这故事的崔嬷嬷说:〃采薇,宁寿宫你怕是呆不长久,日后的造化全凭你自己。你要记住,这大清皇宫掌生杀大权的只有一人,便是皇帝!而能主宰你命运的也只有皇帝!〃
      我知道,我从来就知道,只是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该做什么?
      秦腔串词诉相思
      果然,我很快就离开了宁寿宫。康熙爷回京的第二日我便被调派到乾清宫饽饽房,当起了点心师傅。这个消息于我而言,亦喜亦忧,喜之是因为太子任是再胆大妄为也不能折腾到他老爹的寝宫去。忧虑的却是伴君如伴虎,生死悬于一线间。或者更可怕的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好在,现实并不如我所想像那般险恶。我并不用日日呆在康熙爷眼皮子底下,除了进乾清宫第一日面圣谢恩之外,我只是呆在饽饽房,跟着大师傅们学手艺。大伙儿在草原上已〃共事〃过,而我无心插柳的〃慷慨之举〃也给他们留下不错的印象,再加上王公公的照拂,我的小日子倒也过得挺滋润。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又是冬季。康熙四十二年的第一场冬雪已不期而至,来得悄无声息。〃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此时举杯,竟是无人可邀。温了一小壶酒,烫好一碗过桥米线,也算是一顿丰盛的晚餐。
      〃唰〃一声门帘响动,灼灼耀眼的火红,晃得我眼晕。〃哟,小酒喝着,小菜吃着哪?〃我仔细一瞧,忍不住笑了起来,十阿哥头顶着积雪,一身火红的大袄,只差一把花白的胡子,就是一活生生的圣诞老人。
      我笑问:〃十阿哥,今儿怎么有功夫进宫了?〃十阿哥一咧嘴,道:〃今儿接到信儿,皇阿玛他们提前回来,后日就到京城了,我便来宫里通传一声,吩咐这些个人预备着。眼下,又是年关,可有得忙咯!〃说着,眉开眼笑盯着那碗过桥米线,道:〃顺便瞧瞧你捣鼓出什么新花样没有?八哥他们随驾西巡,剩我一人儿在京城,没人陪着喝酒,可把我憋屈坏了!〃我点点头,把过桥米线端到他面前,笑道:〃您来得巧,这是我今儿刚做的,您尝尝?〃
      十阿哥老实不客气,开嘴就吃,(过桥米线汤面封着一层油,所以表面上并不是热气腾腾)我忙喊:〃烫!〃已然迟了,十阿哥嚎道:〃亲娘哎。。。。。。〃我强忍着笑,忙端了茶水给他漱口。十阿哥怒瞪我一眼,看着美食,又不忍放弃,悻悻然,小口小口,斯斯文文吃将开来。
      康熙爷塞外回来没几日,便又率众皇子们西巡陕、山诸省,十阿哥在京城留守。十阿哥许是受了八阿哥的嘱托,时不时会来乾清宫瞧瞧我,顺道儿蹭吃的。用他的话来说是〃顺便来尝尝鲜〃。
      十阿哥是个〃自来熟〃,为人豪爽、不拘小节,我也不是唯唯诺诺的主儿,几次下来,我便和他厮混得老友一般。我们谈论的话题是美食与美酒,他常和我提及大江南北的名菜,说到兴起之处,那股子悠然神往的表情,直让我也跟着干咽唾沫。而我随手做些个自己以前爱吃的小菜或点心,也颇能得他欢心。
      这边厢,十阿哥吃干抹净,站起身,大大咧咧一笑:〃味道美得很啊!我走了,下回进宫给你带云香楼的冰糖肘子,新菜式!〃我笑说:〃行,您老慢走!〃十阿哥一笑,大步离去。
      
      乾清宫的主人康熙爷王者归来,大家伙儿也都忙活开来。我寻思着,我也该忙忙碌碌应酬着皇子们了,谁知竟没有。疑惑着,又禁不住哑然失笑:还真把自己当根蒜了?
      大年三十,康熙爷设宴乾清宫,一时,热闹得没边儿,我们也忙碌得没边儿,单各式饽饽就做了二十种。正忙着装盘,阿猫冒冒失失闯进来,悄声儿说:〃姑娘,主子让我告诉您,宴后听戏时,让您也去,他有东西送您!〃我点点头,无暇多想。
      台上咿咿呀呀唱着《醉打金枝》,我在台下颤颤巍巍地困打呵欠。十三少搞什么鬼?有什么东西非在这儿给我?环视四周,莺歌燕舞,众嫔妃、众阿哥皆在,就是不见十三的人影儿。
      一阵尖细清脆的板胡,一段紧慢有致的梆子,我心念一动,秦腔?我素来不爱京剧的字正腔圆,也不喜昆曲的缠绵悱恻,却独爱慷慨高亢、音词宏远的陕西秦腔。
      兴致大起,目不转瞬盯着台上。幔布轻展,翩鸿掠影,走出一个人来,竟是白衣十三,一时全场寂然无声。十三昂然而立,气度沉凝,如一株挺拔的白杨,激声唱道:
      〃漫空烽烟密布,征人有信也难通雁路,对明月心事向谁诉,崖西海州团应共有,却难把两地愁郁舒。(念)义师出征勤王去,转眼之间岁已暮,数尽归帆无捷报,回肠百转绕心绪耳边厢,猛听得波涛澎湃,似千军万马正怒呼!又似那阵中砍杀声喧阗,浴血啸歌御强虏,可惜我未能君随沙场去,挥戈击鼓为君辅!辜负了青锋剑,望断了崖西路,锦衣权当寒夜褥,枕戈且效闻鸡舞。。。。。。〃
      端的是〃声震林木、响遏行云〃!一浪一浪的叫好声,掌声不绝于耳,我亦心潮澎湃,暗自赞叹不已,这十三少着实是满腹才华、一身技艺。难道这就是他送我的礼物?难得的是他居然知道我喜欢秦腔。
      琴声骤歇,一阵箫声迎似幽谷清泉,袅袅飘传过来。十三环顾台下,看似不经意却轻易找到了我,那双清亮如月、湛若星辰的眸子笔直、坚定的看着我,清声唱道: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微〃阴翳阳景,清风飘我衣。
      〃我〃思肥泉,兹之永叹。
      〃思〃须与漕,我心悠悠。
      〃念〃彼共人,睠睠怀顾。
      〃尔〃羊来思,其角濈濈。
      我怔怔的看着他,莫名,他所唱的都是唐宋诗篇、诗经中的名句,每一句都是不同篇章中的,串在一块儿是什么意思?低头苦想,我习惯性地想到古老的文字游戏藏头诗,在心里默念一遍,〃采薇我思念你〃。
      我心旌摇荡,十三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诉思念之情?看向十三,他却了然微微一笑,收回目光。长揖于地,道:〃皇阿玛,儿子在陕西遇见一位擅长秦腔的师傅,特学了一曲,今儿个献上为您助兴。〃康熙爷抚掌微笑,道:〃好!在西安听秦腔时朕不过赞了一句,你便记在心上,这份心已是难得,更难得的是你曲意贯通,气度宽宏,唱出了这秦腔之妙啊!〃十三一笑,起身道:〃谢皇阿玛夸赞!〃康熙爷点点头,问道:〃你最后唱的不似秦腔,是什么?〃
      我心中一紧,十三少你待怎生作答啊?十三似有若无扫我一眼,笑道:〃回皇阿玛,师傅教授时曾说,秦腔曲在豪放,意在自由,只要将心中所思、所喜唱出,便是浑然天成。儿子近日读《诗经尔雅》篇,想起塞外生活,怀念无比,便串了几句词,随意唱来。。。。。。〃
      我心中窃笑,这小十三真能忽悠,只怕是忽悠不了有心人。悄悄儿看了看众人,果然,正对上十四半是嘲讽半是讶然的逼人目光。我调转视线,不敢再去〃核对〃四阿哥、八阿哥的表情。
      台上又咿咿呀呀唱起了京剧,我正准备开溜,却见十三大踏步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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