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要先找到那口古井,但是古井在皇宫,在京城,皇宫寻常人不能随意进出,况且我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没弄明白,而在这位采薇小姐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越想越乱,头痛欲裂。摸了摸额头,用纱布包扎着,想来这个采薇是脑袋撞着了,也幸好是撞着脑袋了,否则阿玛那一关怕是过不去。
胡思乱想着,昏昏欲睡,不觉竟睡了过去。
有许久没有睡得如此沉稳,一夜无梦,醒来只觉精神爽利。〃小姐,您醒了?觉得好些了么?〃雁兰说话间已经递上一块温热的手巾子。我一手接过,胡乱在脸上抹了抹,看见雁兰诧异的目光,蓦地省起自己已经不是21世纪新女性关采薇,而是清朝的官家小姐。
〃呵呵!〃我傻笑了两声:〃雁兰,我饿急了,可有吃的没有?〃雁兰一乐,道:〃小姐,也难怪,昨儿见您睡得沉,老爷不让叫。算来,您已经有三日没吃东西了。想吃什么?奴婢马上让厨房给您预备去。〃我心想:吃什么呢,我哪知道这儿有什么吃的,更不知道这位采薇小姐平常好哪一口。〃嗯,我想喝粥!〃这个应该不会错吧?粥可是有几千年历史。雁兰答应着,出门而去。
〃奴婢〃,听着可真不习惯,以前在电视里听着倒没觉着有何不妥,亲耳听着别人口口声声自称奴婢,却总有一种剥削阶级的罪恶感。这种封建社会的小姐生活且有段日子不能适应呢。
正独自呆想,听见脚步声。阿玛神情甚是喜悦,〃采薇,你醒了?身子觉得怎样?可有不适?〃〃我很好,阿玛,请放心!〃我答道。〃采薇,你可都记起来了?记得我是你阿玛?〃我摇了摇头,说:〃阿玛,我都记不得了!可我相信您说的,您就是我阿玛。可是为什么我会受伤?〃。
阿玛笑得十分欣慰:〃采薇,你能好起来,阿玛就开心,其他的事,慢慢再说!〃〃阿玛,您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么?为什么我会受伤,我想知道!〃看我坚持己见,他拗不过我:〃采薇,原本打算你身子好利索了,再和你商量,既然你问起,便都告诉你吧。。。。。。〃
天色渐晚,我坐在黑暗里,怔怔想着和阿玛的谈话。现在的我叫瓜尔佳•;采薇,再过半个月才满13岁,是家中的独女。阿玛…瓜尔佳•;阿克敦是镶蓝旗下的包衣参领,朝延的五品官员,额娘却是汉人,在我八岁那年去世。阿玛因与额娘感情深厚,未曾续弦,只一心宠爱我,因我不喜满文,特请了汉学先生讲学授课。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日子却也过得和美平静,却在一月前骤生波澜。
一个月前是阿玛的五十大寿,于是宴请了几位同僚好友来家中把酒言欢,其中却有一人是当今太子府中的门生,因见了我的美貌(应该说是这位采薇小姐的美貌),回去说与他人知晓,不知怎的竟传入太子耳中。于是,竟〃大驾光临〃到我家中,一见倾心,就开口向阿玛要人,并允以副骁骑参领的官位(三品官),3000两白银。阿玛推说我年纪小,婉言谢绝了他,太子很是不悦,拂袖而去。
本以为事情就此算完。三日前,却有一伙人,闯进家门,架住了阿玛,竟是要直接抢人,并传太子〃意旨〃,太子的话就是王法,想要的人没有要不着的。这位采薇小姐也是烈性之人,眼看阿玛被制住,无计可施,竟一头撞在柱上寻了短见。那伙人见事情如此,只得悻悻而去,却是撂下了狠话:太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阿玛说,原本八旗下每户13…17岁的女子必先经过三年一次的秀女挑选,落选者方能由皇家指婚或是家长自行婚配,可是太子却罔顾皇家律法,一意孤行。这样只会害了我,待选秀女被查出不贞,一律以死论处。即使太子能保得了我的性命,然而太子这般风流荒淫,只怕没几年就把我抛在脑后,打入冷宫。阿玛说,权财都是身外之物,他不贪图和太子攀上关系,自从我额娘去世后,他只想好好教养我,待成年后给我找个好人家,让我平平安安的过生活。
〃采薇,阿玛想到两个对策,由你自己决定,一是阿玛带你去关外,阿玛在关外尚有几个远房兄弟,如若能去得成,度日不成问题。只是关外苦寒,怕你身子弱,禁不住。再者,太子耳目众多,怕是我们未到关外,已经被俘虏。二是,今年9月间送你进宫去选〃宫女子〃。若选上,你在宫中,天子眼皮子底下,太子定是不敢动你。只是这宫中生活比不得家里,众多规矩,你年纪尚小,定是要吃许多苦头。且一入宫门深似海,寻常宫女若是没有皇家格外开恩,须得到25岁方可出宫。不管怎的,阿玛送了这条命,也定要保全你,不教你受了欺负,多不过,咱爷俩死在一块儿,也好去陪你额娘。〃
听此言时,我百感交集,不知是悲是喜。悲的是命运如此不济,穿越到这样一位薄命小姐身体里,喜的是老天待我何其厚道,在这样一个一句王法可以剥夺生命、权力至高无上的年代,有这样一位淡泊名利,性情中人的爹,处处为女儿着想。
我该怎么办呢?阿玛说得对,第一个法子如若成功,可保一世平安,却极其凶险。避选离官,有违皇家律法,太子也绝不会轻易放过我。第二个法子,却是要我赔上自由和性命去赌一把。而且皇宫,古井,也可能是我回21世纪的唯一线索。
宫女
〃小姐。您看什么呢?〃雁兰的呼喊让我回过神来,〃哦,没什么,我看看伤口!你瞧,已经结痂了呢!〃我笑了笑,眼睛却没有离开铜镜,镜中这个似曾相识的少女是我么?
柳眉若黛,烟水秋瞳,回盼流波,一张端正的小嘴轮廓分明,嘴角微微上翘,梨涡浅笑,很是清丽可人。
早有心理准备,太子瞧上的姑娘必定相貌不俗,然而这位采薇小姐未到及笈之年,竟有这样不凡的美丽,却是连我也看呆了。奇怪的是她眉睫之间倒和我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我却没有她这般雅致清丽的气质。
康熙四十一年,我又一次站在紫禁城内。红墙绿柳入目来,依旧是百年不变的肃穆庄严。物是人非,我摇身一变为宫女子,说白了就是皇家使唤丫头,就这么一个伺服人的辛苦活儿,还是阿玛求了八贝勒胤禩不易得来的。
太子并未对我罢手。他得知我要参选宫女子的消息,已然买通内务府管事,欲令我落选。落选的秀女,即为皇家所遗弃的,可以自主婚配。既没了皇家律法的约束,太子自是不会放阿玛在眼里。如此,我也就成为刀俎,任人鱼肉。原本此消息甚是隐密,却是太子府中那位阿玛的至交好友,因酒后失言酿祸,一直愧疚于心,得知太子的阴谋后立即冒险告知阿玛。
却不知阿玛用了什么法子求得八贝勒的帮助。想起临行前,阿玛说:〃采薇,不用担心,阿玛已经打点好一切。只是,此行是福是祸,须得看你的造化。千万小心谨慎,不可锋芒过露,不可任性妄为。在宫中,保住性命是最最紧要的,阿玛只盼着有和你共聚天伦的一日。〃
我跪下磕头道别:〃阿玛放心,女儿一定谨记教诲,爱惜自己,也望阿玛善自珍重!〃一月余的相处,我颇能感受到他的爱女情深。他待我极好,几乎是有求必应,典型的慈父。
一想到皇宫中的莫测孤独,心下顿感不安。往后可还有人为我遮风挡雨么?等待我的究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是山穷水尽疑无路呢?
〃瓜尔佳•;采薇!〃一把尖细高亢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我一惊,抬眼看去,一个矮胖老太监正望向我。
〃嗻!〃我应了一声,低眉敛目,走上前去。
他肆无忌惮上下打量着我,〃嗯,模样生得倒好,却是可惜了!〃白多黑少的两只大白眼睛像剥了壳的煮鸡蛋,突兀之极。瞧得我浑身不舒服。
〃咳!〃我清了清嗓子:〃公公,有何吩咐?〃他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在一本册子上写划着,微叹口气对我道:〃你,去宁寿宫当差吧!〃招了招手:〃小德子,你领了她去吧!〃
〃嗻!〃一个15、6岁的男孩应声走上前来,皮肤白皙,面容颇为清秀。他一手接过我的包袱:〃姑娘,这边走!〃便自顾在头前带路。
不知穿过多少回廊走道,只觉得踩着〃花盆底〃的脚火辣辣的疼。虽然进宫前也曾偷偷在家练习过,但也只是能慢行。今天如此〃疾走长奔〃而不摔倒已属超水平发挥,想我以前高跟鞋可是一年难得穿一回!
咬牙坚持了一段,忍无可忍,遂开口叫住他:〃德公公,您瞧咱们走了这许久,能不能歇歇?〃他回头见我龇牙咧嘴的狼狈样儿,会意一笑:〃只因赶着去办差,心急走快了些,倒是没想到姑娘的难处。前面不远处有座亭子,咱们就那儿歇歇吧!〃见我点头,他放慢脚步依旧在头前领路。
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我才略有心情欣赏这18世纪的皇宫景致。此时正值夏秋交替之季,池中的荷花开得正好。清波荡漾,绿柳拂水,荷叶田田,荷花迎风,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我深吸一口气,清甜的气息稍稍遣散一路车马劳顿。
转头见小德子低头坐着,心想应该向他打听打听宫里的情况:〃德公公,宁寿宫住的是哪位娘娘?〃他眸中透出一丝惊讶,许是没想到我忽有此问:〃采薇姑娘,你叫我小德子就好。这宁寿宫里住的是太嫔和一些前朝的宫女们。〃
我笑了笑,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他:〃小德子,我刚进宫,以后望你多多照应了!〃他脸一红,推脱不肯要。见我执意给他,只好收下。
或是银子起了作用,或是见我也是识趣儿知理之人,小德子的话匣子渐渐打开。我于是知道他是江苏人氏,16岁,进宫已有5年,在宁寿宫当差。宁寿宫其实就是〃寡妇宫〃,住的是顺治帝宠幸过的妃子或是尚未有封号的宫女们,而我现在的职位是〃婉侍〃,负责太嫔的起居生活。。。。。。
〃姑娘,到了,就是这儿!〃拐了个弯儿,眼前出现一座四周由黄绿琉璃砖围砌透风灯笼矮墙的宫殿,匾额书〃宁寿宫后殿〃五字。
〃采薇姑娘,这间是你的屋子,你先歇着,一会儿有教引嬷嬷领你去见太嫔!〃穿过一条青砖铺就的甬道,小德子领着我来到一间小屋。我微施一礼,笑道:〃好的,有劳公公了。〃看他走远,转身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把脚上厚重的〃花盆底〃除之而后快。〃呼!爽!〃我长出了一口气,躺倒在床上,这花盆底就像孙猴子的紧箍咒,着实令人坐立难安。
这才起身仔细打量起房间来,一桌一椅一几一床,很是简单,却不失整洁。棉被却是如今农村家庭中方能见到的蓝花土布,大雅大俗,倒也有几分别样的趣致。
〃嗯哼!〃身后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我回转身去,一个瘦高的中年宫装女人,一脸严肃紧盯着我,眼中若有一小撮火苗闪耀跳动,显出她过人的精明。我心中一凛,却也不甘示弱地回望着她。
她眉毛一挑,问道:〃你就是瓜尔佳•;采薇,新来的婉侍?〃〃是!〃〃今年多大了?〃〃13!〃〃家中还有什么人?可有兄弟姐妹?〃〃没有!〃。。。。。。我耐着性子回答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无聊问题,这是在查户口么?待选秀女花名册里所有资料不是都有么?
正自不耐烦间,却听她一声轻笑,〃瞧你模样俊俏,年纪轻轻,又是独女,阿玛也是食朝廷奉禄的官员。却巴巴送到这宫里来,怎知偏生到了这个冷清清的寡妇宫,定是银子使少了,或是没使对地方,倒是枉费了你阿玛攀龙附凤的苦心了!〃
一听此言,怒火心上起。我冷笑一声:〃这位嬷嬷,不知怎么称呼?攀龙附凤,我怕是没这个资格,也断不敢有此妄想。嬷嬷只不过问了我几句话,就能断言我有此心,想来是经验丰富,有此切身经历了?〃
话一出口,便知要糟。这可不是文明平等的21世纪,对方也并非家中百依百顺的阿玛。这位看着像〃容嬷嬷〃的厉害女人绝非善类,今日这般冲撞她,日后指不定要给我几百双小〃花盆底〃穿呢!心中不安,却仍旧直视着她的眼睛,等待火山爆发,她神情复杂,避开我的眼睛,目光却落在我的脚上。
我一低头,发现自己光着个大脚丫。禁不住脸一烫,赶紧穿上扔得东一只西一只的〃花盆底〃。她淡然一笑:〃我姓崔,是这宁寿宫的教引嬷嬷。现下,你随我去拜见主子吧!〃
强忍足底热辣辣的疼痛,我咧着嘴一歪一扭随她前行,却不防她忽然转身,冷冷道:〃亏你还是满官大人的千金,满人女子的仪态规矩,你竟是一点不会么?过去也就罢了,既来到宫中,这规矩却是半点错不得!悖了规矩,你自己受罚也便罢了,别连累了旁的人!你得仔细学着,今儿晚膳后你到我房里来!〃
〃是。〃我恭敬应了一声。理亏的是我,占了人家小姐本尊的身体,却无半分闺秀仪态。
许是见我态度端正恭谨,较之前有所不同。她愣了一愣,随即转身自顾走去,走得那叫一个精神抖擞,摇曳生姿,仿似欲刻意示范个好榜样给我瞧。
之前跟着小德子是打偏门进来,未曾见到正殿外居然有个宽绰开阔的院子,当中有一花圃,种着许多千日红。正是盛开之季,缤纷姹紫的,煞是鲜艳。院中坐着许多两鬓苍苍的老妇人,三三两两,或喁喁絮语,或闭目养神。苍凉面容与明艳花朵形成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未曾想,在我有生之年,竟能得见古诗中如此凄寂、哀怨的画面。一时竟是看愣住,如此孤凉惆寂的生活,会否就是我的结局?念及家人,念及不可测的未来,心中惶惑,不由得凄然泪下。
几声清脆鸟啼令我瞬间回神,转身却见崔嬷嬷正若有所思望着我。自知失态,紧赶几步上前。她淡淡道:〃走罢!〃我再不敢东张西望,只亦步亦趋跟着,心中只是千百遍地埋怨自己不够淡定。
拐了个弯儿,一座小院子就在眼前了。看崔嬷嬷整了整已经整齐得不行的衣领,心知这必是太嫔所居之处。我努力打点起精神,好歹也算是〃面试〃呢,得给人留个好印象不是?推门进去,但闻崔嬷嬷道:〃太嫔吉祥,奴婢崔玉玲给娘娘请安〃,说话间,人已跪伏于地。我也赶紧依葫芦画瓢,低头跪下。
〃嗯,吉祥吉祥,都起来吧!我这儿不拘这个礼儿!〃这是一把柔和慈详的声音。崔嬷嬷站起身,走上前去,我亦起身低头站在一旁。
〃娘娘今儿个觉得怎样?可好了些么?要不要宣太医来瞧瞧?〃崔嬷嬷语气温柔无比。我心下暗觉好笑,这就是所谓的〃媚上欺下〃了吧?变化也太快了吧!不去当戏子真是浪费人才!
〃不碍事,不必去麻烦皇上宣太医了,不过就是些老年病罢了,这个姑娘就是新来的婉仪么?上前来我瞧瞧!〃知是说我,遂走上前去。这才看清太嫔娘娘的容貌,很是温婉的一个女人。花白头发一丝不乱的扎成〃一字头〃,脸色泛着些许青黄,岁月的痕迹掩盖了一切,只一双温柔幽静的眼睛证明主人曾经的美丽。当真是〃红颜暗老白发新〃,我心下暗叹。她拉着我的手,笑对崔嬷嬷道:〃这孩子长得挺俊,白白嫩嫩的,透着股伶俐劲儿!〃
我不由得窘迫起来,只微笑不语。
太嫔微笑看向我,〃你可识字?〃
我字斟句酌:〃家母是汉人,教过奴婢几日,奴婢倒也识得些许汉字!〃
太嫔似乎颇为满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