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雨无言听着看着,剪不断理还乱。
不过,她总算知道他们说的心结是什么了。
凌若雨呀,凌若雨,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就应该早早逃开才对啊。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你才躲起来,把烂摊子全都扔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我喜欢聪明人。
琴里流音
大地回暖,草长莺飞,留连戏蝶。风里也夹着花的芬芳,林间小道上侍女鱼贯,小山重叠,裙裾轻扬,隐隐约约。每个人都双手小心翼翼托着琉璃彩碟,盛着各种糕点水果。
凌若雨百无聊赖地坐在秋千上晒太阳,也不晃,就眯着眼看眼前的好山好水,当然还有美人们。自从上次的对峙后,已近一月,杨旭再也没提过这茬事,虽然也隔三差五来看看,问问情况,但也没多说什么,她自然也没什么话可说,画兰她们看着像是僵峙,对她来说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现在她要做的,不过是韬光养晦,再寻个好机会开溜罢了。
这一月中,听画兰和品荷讲了不少凌若雨以前的事,还有杨旭的事,还有这个离国的事,真是受益匪浅。她发现这个时代并不是她所谓的古代,应该是一个平行世界,只是恰好和她的古代有些像,连语言文字都比较相近。她只要尽量避免露出马脚便好。
洛飞常来复诊,两人便有些熟络了,便也有些流言蜚语出来了,杨旭也没做任何表示,洛飞也一笑而已,那她又有什么好紧张的?倒是画兰,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还有每次与人争辩时涨得通红的脸,都叫她忍不住笑意。不过妾有情郎无意,这个红娘还是不要当的好,静观其变,明哲保身,向来是她的处事原则。
执杯浅笑,笑意盈盈。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生死相许。”可是情之一字,如何对的上欲望无边?她是不信这个的,也由不得她信。她也不能教他人不信。有的人便是在这个问题上死上几次也是不会认的。比如说江凌渡的老妈,笨得要死的女人,为了她所谓的爱情委曲求全,害苦自己的女儿,却是始终无法恨她。连劝说都不忍心。怕她万一真的开窍了,那种看破红尘的嘴脸,她怕是更难以接受。
品荷似听得她说了句什么,带了“情”的,还有生啊死啊的,眉头一皱,真是的,偏偏这个尚尧公主今日要来府里玩,还说要见见王爷夫人,急着示威么?
夫人面上不说什么,依旧淡笑,心里不知要难受成什么样子呢!品荷对着那些侍女远远“哼”了一声,心中甚是不满。
“品荷,这么好的天气,气什么呢?”
“夫人——您就不——”品荷望着凌若雨一脸闲散的淡笑,话头打住,罢了,既然她都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论真假,我们又何必再挑起那伤疤?若是真的忘了,那也最好,就这么无忧无虑地偏居一隅,再也不问那朝堂事,再也不用刀光剑影里弄得自己遍体鳞伤。我和画兰就这么守着您,不让公主伤您半分半毫。也不让王爷再伤您心。
“恩?我怎么了?”凌若雨用手背遮了遮太阳,仰起头不解地看着品荷。
品荷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夫人在外面坐太久了,呆会起身容易晕眩,要不现在我扶您回去吧?”
“好。”凌若雨灿烂一笑,比那花还美,带着最原始的纯真。
品荷何曾见过这般笑着的凌若雨,还在将军府的时候,小姐就如那雨中浮萍,看得人好是心疼,还以为嫁了心上人之后会有所改观,却不曾想人家不过把她当挡箭牌,刀口浪尖,风里来雨里去,外伤不断心伤更浓……她一直想着,这对名义夫妻,她家小姐何时才愿放弃?
如今见了这笑,品荷竟有一种落泪的冲动,忘了最好,忘了最好。
凌若雨一只手搭着品荷的手,正欲起身,“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阳光有点刺眼。夫人,我们回屋吧。”
凌若雨边走边调戏那些垂杨柳,悄悄回头看看品荷,哎,是个好姑娘,只是我是江凌渡,不是凌若雨……
用过午膳,正是最倦怠的时候,品荷欲服侍凌若雨午睡。
“不睡了,万一尚尧公主这个时候说要见我了,不大好。”
品荷扁了扁嘴,没说什么。
“对了,兰儿呢?怎么大半天不见,跑哪野去了?”凌若雨捡了本书,漫不经心看着。
一提兰儿就来气,这个死丫头,“她跑去学琴了。”
“学琴?”
“恩。后院新来了个乐队,打算——恩——打算王爷公主成亲时表演的……”
“哦?怎么突然有这个闲情逸致啊?”
见她没什么反应,品荷上了前一步,不屑道,“还不是为了那个洛大夫!听说他弹得一手好琴,那丫头还不屁颠屁颠跑过去学!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材料!”
哎,想不到她这么痴心。心里不由得唏嘘。
“我们也去瞧瞧吧,反正闲着无聊。”
“也好,去看看那丫头是怎么出丑的。”
“呵呵,就你多心眼儿!”
两人便带了些点心酒水当做见面礼向后院去了。
刚入得石门,便听到了琴音阵阵,欢声笑语,当然,两人也听到了画兰的抱怨,不由会心一笑。
也无需人通报,两人便进去了。
院中央,一群素衣女子正在习舞,风姿绰约,娉娉婷婷,凌若雨不由想起敦煌飞仙。两边乐师正在专注演奏,满脸陶醉。西边一角,一琴师正在教画兰弹琴。
品荷正要出声被凌若雨阻止。两人便这般看完一舞,听完一曲。
清脆的掌声想起,“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配上这霓裳羽衣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真是人间难得!”
凌若雨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一下,正经书不看光看这种艳文想不到也有用得上的一天!
众人不知哪里来的小姐,竟是出口成章。品荷也是奇怪,怎么失忆之后变得这么能说会道?这些词句她以前是闻所未闻,怎么一句句从夫人嘴里蹦出来呢?
“夫人!”画兰倏地站起,“夫人怎么来了?”
“夫人?”众人一惊,忙要行礼,被凌若雨及时阻止。
众人本是对这位“小姐”十分有好感的,只是一听是夫人,便个个惴惴不安。王爷娶妃,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虽与他们毫不相干,毕竟他们是在大婚典礼上演奏的,在夫人眼里怕也是罪过不小吧?方才的一番称赞,竟好似针芒,刺得众人好生不安。
三人也觉得气氛不对,品荷赶忙提起手里的食盒笑言:“各位,我家夫人因了妹妹画兰在这儿学琴才过来看看,且带了糕点来慰劳大家,方才观舞听曲,是诚心称赞。”
众人依旧面面相觑,凌若雨无奈叹了口气。她发现她真是要变老了,来了这里之后,就尽是叹气,自己叹,别人也叹,这般期期艾艾,什么时候才到头?
心下一动,都说音乐陶冶心境,今次就显山露水陶冶一番大众吧。大伙儿,豪迈点!别整日提心吊胆的嘛!
“不知可否借我?”凌若雨指着一边的古琴,问坐着的琴师。
那琴师不知所措,抬眼望向一边一个类似团长的男子,那男子饶有趣味的点了点头道,“请——”
就连画兰和品荷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家夫人何时会弹琴了?
凌若雨盘腿坐下,随意拨了拨弦,试了试音,觉得和古筝还是十分像的,心里顿时底气十足。
一挥手,十指间,万壑松。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只见她双目微闭,腕起指落,右手勾劈左手司按,抑扬顿挫,琴风起,秀发飞扬,青丝飘逸。
攻书学剑能几何?
且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终是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心里的躁动被彻彻底底地挑起,没错,她就是这样的,如果穿越,她宁愿是个将军,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不求挂名麒麟阁,不为报君黄金台,龙泉三尺崭新磨,绿沉枪似铁,只为体内那狂热的血液,还有那止不住的渴望——
画兰和品荷眼前的凌若雨早已不是那个郁郁不乐的夫人了,眉间英气,唇角微扬,那应是立于山顶笑傲天下的英雄。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琴声戛然而止,凝滞在半空的手出乎意料地,落下,最后一个强音,却犹如,千军万马。
一时无声,无声,却胜有声。
“弹得真好!”一个清脆而甜美的声音响起。
凌若雨抬起头,却看见杨旭,旁边站着一华衣少女,不远不近的,站在石门那边。少女的美目巧笑与杨旭的冰冷无色形成鲜明对比。
额,你就不能换个表情么,好像人家欠了你几辈子的钱似的,好歹她也是你未来正妃吧?
“王爷——”
众人的声音还没落下去,少女就一路小跑过来,拉着凌若雨的手,“姐姐,你的琴弹得真好!你是这里的琴师么?”
乐队里的人无不捏了一把汗,这可该怎么说,眼光齐刷刷落在杨旭身上,杨旭上前几步,正欲开口,凌若雨嫣然一笑,“回公主,妹妹若雨,将来还得称公主一声姐姐的。”
尚尧吃惊地看了看眼前女子,又回头看了看杨旭,“表哥,这就是你的夫人吗?”
“姐姐怎么还叫王爷表哥呢?”凌若雨语气中略有调侃,说得尚尧面上一红,尽显娇羞之态。
画兰,品荷,杨旭都惊愕地望着凌若雨,这姿态,分明是在示好……
“不知姐姐来此间何事?”
尚尧支支吾吾道,“我缠着表哥来看看成亲那天要表演的乐队。”
凌若雨微微一笑,“是该看。妹妹方才看了一段,真是人间难得。姐姐可介意妹妹陪着再看一遍?”
“那最好。我害怕表哥看得不耐烦,中途撂下我走人呢!”
“呵呵……那怎么会,那是要在大婚典礼上表演的,王爷可重视着呢。”
杨旭冷冷瞪了一眼凌若雨,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谁知,她也是回瞪,来而不往非礼也。那双眸里,没有任何感情,竟是比杨旭那眼神还要慑人。
“王爷,公主,夫人,请上座。”团长拍了拍手,几人搬了凳子来,随侍的人又端了酒水糕点上来,三人按礼坐下。
凌若雨一直目不转瞬地看着他们表演,时不时应答着尚尧的问话,从容淡定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明眸浅笑,仪静体闲。
杨旭脑子里却一直徘徊着方才凌若雨抚琴时的场景,他深深的望着凌若雨,想要看穿她,却什么也没抓到。
失忆?他倒觉得,是完完全全换了一个人。
一曲毕,舞女躬身退下,团长上前问道,“王爷可拟好名字?”
杨旭转向尚尧,淡淡道,“尚尧,你决定吧。”
尚尧撅了撅嘴,佯怒,“你知道我一向不擅长这些个。”又看向凌若雨,“妹妹,你琴弹得那般好,这名字就你来拟吧。”
凌若雨道,“恭敬不如从命。——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这舞,不如叫《芙蕖绿波》,这曲,便叫《人间曲》,人间美事,红男绿女,一双璧人,可好?”
那团长微微吃惊,《人间曲》,《芙蕖绿波》,与他原拟的名字相差甚远,却是更为贴切也更为高雅,这位夫人,真是深不可测呐……单凭刚才那一曲,便足已令乐队全体肃然起敬。音者,心也,那般的宽阔境遇,定不是池中之物,困于这王侯深院之内。
尚尧也觉得这两个名字甚好,也不问过杨旭,便定下了,“妹妹果然厉害,就这么叫吧!”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并不久,凌若雨见尚尧其实是想和杨旭单独相处的,便借了个“春日里贪睡”的理由回房了。尚尧自是对这个未来的妹妹心存好感。
“夫人……您今天这是怎么了?”画兰似乎颇有不满,干嘛讨好那个公主,又不是今后非要看她脸色!
品荷瞪了一眼画兰,言下之意就是,夫人爱怎么样怎么样,自由道理。其实她也是怕画兰说错话,让夫人伤心,毕竟今日夫人的做法也并无不妥,反倒对今后三人的生活只有益无害。
“我觉得尚尧是个好姑娘,仅此而已。”
画兰还欲说,被品荷狠狠掐了一把,委屈地瞪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主仆三人一路无言回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尚尧真是好人,并不坏,江凌渡也只是顺势而为,没什么别的心思,各位不要想太多了……
互不相欠
今儿一大早,凌若雨这儿就来了三样东西,弄得她是悲喜交加。
先是后院那边着人送了一台琴来,并邀她有空过去切磋琴艺。凌若雨自是十分开心,先是在琴后写了“江凌渡”三个字的草书,品荷还问她那画得是啥,她便推说只是画个记号。这之后才开始有模有样地弹,这次弹的却是首《世上只有妈妈好》。老妈去世的时候她没钱安排后事,就跑去把那上好的古筝给卖了凑钱,总算是没亏待她老妈。后来,她再也没买过,也很少再弹,浪费了一手好技艺。看来是老天也不忍心看她荒废课业,她觉得老天爷还是待她不薄的,虽然有时候恶劣了点,不过她可以把他当做老顽童,就爱调皮捣蛋。
美好的琴音流淌过心间,唤起了那些温软的记忆。
“王爷——”品荷画兰齐齐行了个礼。
余音还在,凌若雨皱了皱眉,这回儿来干什么,她又哪里惹他了?昨日的表现难道还不够好?
慢慢吞吞地站起来,对上那冰冷的眸子。
“何事?”
“你何时会弹琴了?”
“不知道,乱弹的。”
“乱弹也能成音?”
“兴许我就是有这方面的天赋,只是以前被埋没了呢?”早知道你会来问,我早有准备。
杨旭语塞,品荷画兰也是讶异,夫人怎么这般和王爷说话了?他也不怒,只是挑了挑眉,“是么?”抬了抬手,示意画兰她们下去。
屋里只剩下了杨旭和凌若雨。
气氛有点冷啊……明明是春天,凌若雨还是觉得莫名地寒冷。他那双眼,好像随时能把你看穿似的。
“又怎么了?”凌若雨壮了壮胆问。
“昨日之事,你究竟想干什么?”
还是为了昨日的事,有完没完啊,究竟要她怎么样。
“你想我怎样?”凌若雨干脆把这个球踢回去。你想我怎样就怎样吧。
杨旭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他所知道的凌若雨,绝不会像昨天那样从容自若,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咄咄逼人。他真的怀疑眼前的凌若雨是不是真的凌若雨,而不是某人假扮的,但那天晚上他就亲自验证过了,没有任何易容的迹象。除非……是个长得极像极像的人……然而,就算是要假扮,也不该如此漏洞百出。
“若你没什么别的心思最好。”
别的心思?滑天下之大稽,我江凌渡,犯得着为了一个男人费尽心思么!这么想着,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恰好被刚要离开的杨旭听到。
江凌渡啊江凌渡,你就不能收敛点么……
“恩?”杨旭显然十分想知道她在哼什么,或者说,有什么不满。
凌若雨干脆伸长了脖子准备大义凛然一番,“你别把人想的那么龌龊不堪。我凌若雨行的端做得正,不会坏你事一分一毫。我不知道以前的我做了什么会让你这样想,但好歹我也救你一命,我们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杨旭眯了眯眼,看不出任何表情。
难道这凌若雨真是爱得痴狂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会的,不会的……上帝阿门佛祖保佑,各路神仙大哥大姐有话好说……
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要紧的,“对,互不相欠。”
杨旭沉吟了一下,“你从不欠我。”语气中竟有些感谢与歉疚。
然而有位哲人说得好,任何感情都能生出爱情,唯独感恩。
凌若雨现在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不管谁欠谁,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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