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周姨娘才进门,便见方巧娴气的将桌上的杯盏全扫到了地上,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方巧娴深吸一口气道:“当初你是怎么说的,关家是怎么好怎么好的人家,你自己看看!”
周姨娘忙取过信来,瞧了几眼,但看到那关家竟然不顾方巧奾小产,就将一个丫头送进关书海房里之时,只气的将那纸揉成了一团,喘着粗气大声道:“这关家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了!不行,我要去找老爷,让他为你姐姐主持公道!”
方巧娴闻言,也跟着道:“这关家也太不把我们侯府放在眼里了,居然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周姨娘一不做二不休,忙让外面准备了马车,京畿大营在城外五十里处,若是坐马车,也要两个多时辰,周姨娘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便也冲动了几分,当下就领着下人等一干人等,又拿着方巧奾写的亲笔书信,上了马车去找方鸿卓。
事有凑巧,偏偏昨日晚上关夫人见关老爷回家,便把那方巧奾为何要听壁角,又如何坏人家嫡女的名声,又如何欺负人家老实本分的事情全都一一道出,今日一早,便将关书海招入了房中,令他必定要写了休书才行,关书海本对方巧奾有几分情义,也不过就是流连闺房之乐,鱼水之欢,昨夜那夕照又伺候的十分妥当,一时又听父母说起这方巧奾各种悖德之行,心中虽有不舍,却也不敢忤逆父母之命,只将这休书写了下来。
关老爷又是大理寺的重臣,向来执法如山,又刚正不阿,不容分说,便将这休书并自己写的书信名帖命人一同送去京畿大营方鸿卓处。
军营重地,本不准女子家眷踏入,但跟随方鸿卓之人素知他家中有美妻娇妾,如今赵氏亡故,这侯府的马车之中,定然是如今侯府的当家姨太太,因此这马车才至门口,便早有人前去通报,方鸿卓闻言,不觉有些疑惑,心道不过是昨夜留了一个丫头在书房伺候,哪里就能让周氏直接跑回了军营,因的本不欲相见,又恐军中人事太多,怕人见了笑话,便命自己的副将将周姨娘领了进来,只在大帐中谴退众人。
因的家孝在身,周姨娘身穿素服,却是徐娘半老年纪,风韵犹存,姿态万千,身边又跟着两个美婢,一路至帐中,早有人侧目,无不交头接耳,周姨娘也不管其他,只往大帐中来,见了方鸿卓便哭道:“老爷……老爷要为奾儿做主。”只说着,便见方巧奾的书信拿了出来,又道:“我本欲和老太太商量,又怕她一时气坏了身子,这才贸然前来,请老爷治罪罢。”
方鸿卓见过书信,原本想责这周姨娘罔顾国法家规之罪,如今见她哭成泪人,知她是爱女心切,又幸得她未将此事告知方老太太,让老人家心烦,便也消了几分气,却又想那关家也是诗书礼仪之家,他与关老爷也系世交,关家在京中也稍有人望,断不可能做出这般不知轻重之事,正要细问,外面侍卫又来传报道:“关大人命家中小厮送了一份书信与侯爷,那小厮只在营外等候,请侯爷示下。”
方鸿卓道:“你将书信拿进来,领那小厮去喝杯茶歇歇脚,烦他稍后片刻,待我看完书信。”
那侍卫闻言,便出去请了书信进来,方鸿卓见火漆封的牛皮纸信封,又见周姨娘还在下面跪在,一旁两个丫头只战战兢兢的站着,便命人将其扶了起来,周姨娘见关家命人送信来,知大抵与方巧奾有关,便让两个丫头在帐外等着,自己责在帐中伏侍,果不然待方鸿卓拆开书信,将里面两封信笺读完,早已脸上变色,只将那书信全然掷于周姨娘脸上,怒道:“你生出的一个好女儿!”
那周姨娘本期许事有回旋,不料到方鸿卓竟越发怒火上涌,只拿起其中一张看了一眼,但见其上“休书”两字,早已如遭了天打雷劈一样。身子不住颤抖,一下子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吓的伏在地上,良久才缓了过来,才将另外一封信细细看了去,本欲辩解,只说这些事都是自己让方巧奾所为,又想起方巧娴还未嫁,若是自己也落难,只怕以后她的日子也越发难过,即便如此,这关家也未必会回心转意,只能狠下心肠道:“妾也不知奾儿会做这种事情,这如何是好,都是妾教女无妨。”只哭着,便上前抓住了方侯爷的衣袍道:“老爷,你就看在奾儿姐姐的份上,饶了她吧,如今关家已然不要她了,若是老爷也容不下她,奾儿这辈子岂不完了。”
方鸿卓见她开口,眉宇中露出鲜少的狠戾之色,只一步上前,抓住周姨娘的手肘道:“你给我记住,奾儿只有一个姐姐,就是妗儿,若是你再说出这种不知好歹的话语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姨娘从不见方鸿卓这般厉害,只吓了一跳,低头小声道:“妾……妾再不敢了。”看了眼方鸿卓,又咬牙开口道:“只是老爷,如今旭儿也大了,你若不想将那世子之位传给他,便也好歹有个说法,不要耽误了孩子,妾从不觉自己苛待了他,只在这一点上,妾亏欠了他。”
方鸿卓岂有不知之礼,当年让周姨娘抚养方旭,便是想着赵氏身份特殊,若是让赵氏抚养,那方旭便是侯府嫡孙,万没有不继承爵位一说,且当时周姨娘正身怀六甲,诞出一个女婴,方鸿卓将计就计,便让她抚养了方旭,谁知后来他与赵氏感情不和,竟一直未再有男嗣,方旭阴错阳差,还是成了侯府的长子。
方鸿卓闻言,也只能长叹一声,揉了揉额际,想起自己不成器的二儿子,便不禁摇了摇头道:“晨儿绝不是侯府可托之人,你自己生的儿子,岂有不知之理,我看宇儿倒还有些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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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5 章
周姨娘听闻,早已又哭的凄凄惨惨戚戚,又苦笑道:“可怜我一身为了侯府,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曾多见过一面,如今竟然落得这种下场,侯爷不若让我一死,好过这人间煎熬。”
方鸿卓见闻,也自是有些感慨,只开口道:“你的女儿好的很,你何必担心,我只应你,从今往后,我不续弦,这侯府之中,唯你做主罢了。”
周姨娘只痴痴愣愣的哭道:“半年之约,老太太要让三太太过府来打理,你也不曾开口制止,岂不是应了。”
方鸿卓扶额想了想道:“如今还未到半年,你何必急于一时,有这些空闲,不如好好教导娴儿,省的她步她姐姐的后尘,花家好不容易应了让她过门之事,倘若再出事端,侯府的颜面还要不要,京城那些妇人的口舌,最是厉害,岂不说你无能,当家主母一去,侯府就成天被人当笑话看,如若此,就算我应了,只怕老太太也未必准了你继续当家,还不快回家去,军营重地,岂是你一个妇道人家应来的?”
周姨娘被方鸿卓骂了一顿,一时也找不出半点辩驳之理,只蔫蔫的退了出去,一路哭哭啼啼,回了侯府。那边方鸿卓忙又写了书信回了关老爷,又请关家看在旧日想好的份上,将方巧娴送往侯府的城西别院,暂且养病,一路皆秘密为之,暂且不提。
且说那几个罪犯,原本就是通缉重犯,交由大理寺审理之后,也将佛光寺一事交代清楚,坦言并无轻薄之事,不过是因想赚几个银子,就去吓唬吓唬两位小姐,并未得逞,若是得逞了,几人拿了银子,只怕早已逃之夭夭,反而不会又被抓了回来,真可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此时经由公开审理之后,京城之内关于方巧姝的传言也变了,原本只说和尚轻薄了那侯府的三小姐,如今却变成因的侯府三小姐生有沉鱼落雁之色,所以连佛光寺的和尚都觊觎起她的美貌,索性玉人自有天佑,那几个和尚非但没有得逞,却也因此事被朝廷抓获。
孟品轩听闻这则流言之时,正在后花园与楚长青对弈,那楚长青道:“却不知这三小姐是一个机灵人,如今倒是多亏了她,朝廷又破获一桩陈年旧案。”
孟品轩低眉不语,唇边溢出一丝浅笑,楚长青立马会意,只摇了摇头道:“你这护花使者,倒也是称职,如今还未过门,已是将她的名声打出再外,若是微臣没有猜错,这流言是平王府散步出去的吧?”
孟品轩只将棋落在角落处,吃了楚长青三字道:“佳人名声,何等珍重,我如今虽落难,但毕竟还是宗室皇储,将来必定是要父皇指婚,这婚事只怕八字还没一撇,不趁此机会,抬高她的品貌名声,将来如何在父皇面前开口。”
楚长青只摇头笑道:“微臣便说平王殿下是卧薪尝胆之人,偏别人都不信。”
孟品轩闻言,却也摇头笑道:“我只为佳人卧薪尝胆,皇室操戈不是我所欲也。”又是落子无声,孟品轩才开口道:“外人只当本王被废,是因前年那京城的流寇之案,我主招安,而其他诸王都主剿灭,父皇因此以本王失人心为由,将我废去,实则却另有原因。”他抬起头看着楚长青道:“楚兄可愿听我一言,即便将来身首异处,也不后悔?”
那楚长青闻言,当即敛袍下跪,双手抱拳与平王道:“臣愿追随平王大人左右。”
孟品轩应声点头,弯腰将人扶起,这才开口道:“父皇未登基之前,并非太子,而真正的太子,却死于争斗之中,就是现在的恭王府一并遗孤。”
楚长青惊闻真相,不觉暗暗叹道:果真是同室操戈,兄弟相残,这也只有帝王之家才及如此,不由便感叹道:“听说这恭王并无子嗣,只有一个遗腹之女。”
孟品轩笑道:“也幸得如此,还能保全性命,朝中不乏还有念旧之人,顾念以前恭贤王的为人,那日本王不过是念及他们都是当朝元老,这才多说了几句,父皇便对我心生嫌隙,以至于借了流寇作乱的由头,将我废了。”
楚长青得闻其中□□,不觉感叹于帝王心术,只开口道:“却不知还有其中内因,平王殿下今日将这些告知于臣,倒让臣明白了一二分。”
孟品轩又捻了一枚棋子,一边想着下棋之处,一边又开口道:“帝王之家,亲情本就淡漠,本王并非皇后嫡出,不过是当年母妃深的父皇的宠爱,才立为太子,如今皇后手中也并非只有我一人,那齐王、瑞王的母妃,母族都无根基可言,定然是要考住皇后这颗大树的,如今也只有晋王,最是独大,可惜年纪尚小,只怕重立太子一事,父皇并未急在一时。”
楚长青道:“平王殿下分析的极是啊,若是他们两方势力互相争夺,不知能不能作收渔人之利。”
孟品轩却道:“本王对太子之位,实无执念,这几个月退居平王府,悠闲养生,又能结交楚兄这样兰芝玉树一般的人物,依我看与其你死我活,只为那大宝之位,不如做一个闲散王爷,像安郡王一样,乐得逍遥自在。”
楚长青见平王如是说,自也点头称是,他虽有滔天的抱负,却也是一个投桃报李的人,并非要为此弃了旧主,再说孟品轩所言的修身养性,确实也自得其乐,他本就是一介书生,如今太平盛世,修书缮册,也是功在千秋。
两人又闲谈了片刻,对了几局棋,平王留了饭之后,又将写给方巧姝的亲笔书信,托楚长青带进侯府,自不必说。
方巧姝本在闺中,这几日也未缝初一十五,自是不知外面的流言早已变了,只听说那日周姨娘回府之后,便浑浑噩噩,这几日只说病了,连家事都不及操持,只得在老太太身边借了王嬷嬷和陈嬷嬷来料理了几天。
方巧姝握着孟品轩的信,一时陷入沉思之中,信中将楚长青带出了画卷,他命王府中人前去佛光寺查探一事具一一道出,并言及让方巧姝在家好好等他,定在她出孝之前,将天子赐婚的圣旨弄到手。
方巧姝也早就料到,此事会牵连如此,定是背后有人周旋,此时知是孟品轩暗中帮忙,更是又惊又喜,只等不及便提笔写了回信,又言自己因祸得福,花家因此退婚,如今她已无婚约在身,只等良人上门议亲。
中秋之夜,本是举家团圆之宴,因的今年赵氏去了,不便设大宴,方老太太又腿脚不利索,所以团圆饭设在了松涛院外不远处的荷风水榭中。
至掌灯十分,一乘肩舆将方老太太抬了过来,水榭中设了两席,一席是方老太太、方侯爷,三老爷,并沈氏四人,另一席则坐了侯府的四个孩子,并西府的四个孩子。柳姨娘和周姨娘照例只在桌边伺候,未登席面。
难得两个儿子都在身边,方老太太显然是心情尚好,便开口道:“今日本是团圆之日,大家也不必拘谨,都是家宴而已。”
几人都随声应和了,周姨娘道:“今日是团圆之日,奴婢擅自做主,让那些个不是本家的、家中有父母的丫头都回去团圆了,因的若是今日有伺候不周的,老太太也别怪罪,都是奴婢的不是。”
方老太太本就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听她此言便开口道:“你做的极是,哪有放着我们团圆,倒叫她们骨肉分离的道理,侯府本就在孝中,一切从简罢了。”
正说着,那边的孩子们都来敬酒,因的方宇方泽年幼,方老太太只准他们吃果子酒,其他人也不准多饮用,倒是方旭先开口,落跪敬酒道:“旭儿祝老太太福寿安康,长命百岁。”说完又举杯朝着方鸿卓方鸿越道:“祝老爷身康体健,三叔步步高升。”
方鸿越闻言,忙弯腰将方旭扶了起来道:“你看看,一样的年纪,你竟比方华懂事多了。”
这时那边席面上方华正在喝酒,闻言只哼了一声,才低声嘀咕道:“可不是比我懂事,让太太早早抱曾孙便算懂事吗?”
方巧姝只坐在那方华对面,自然对他说的话一清二楚,只淡淡一笑,只听那边方晨道:“二哥哥,你若是有能耐,你也弄个曾孙给老太太抱抱呗,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方晨向来张牙舞爪习惯了,说话从来没个正形,一句话便将那方华激怒了道:“你当人人都像你们侯府一样,家风不正吗?亏我是在出事之前结了亲,你还不知道前几日出去,人家是怎么笑话我的,亏的老太太英明,早早分了家,不然我还臊的慌,沾上你们这样的一家人,姨娘当家,嫡女受辱,少爷未娶亲便先有了子嗣,好好的姑娘家还被人休回来,我倒是要问问了,怎么今日不见二妹妹在这席上,难道被人家休回来的小姐,也懂得廉耻了吗?”
话未说完,那边方鸿越早就从席上站了起来,只一巴掌将这方华从位置上打到地上,指着他喊道:“逆子,谁叫你今天在这边说这些?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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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方华被一巴掌打的不觉唇角就挂下血丝来,只抬眸冷冷的看着方鸿越道:“我就是看不惯,为什么他们就是好的,我就是不好的,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你们处处说侯府好,我却没看出半点好来,正经的好人家,会是这样的吗?前几日还有人同我讲,若不是我们跟侯府分家了,那金家的二小姐还不想嫁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鸿卓早也已坐不住了,脸上早已黑成一片,但他在方老太太面前,素来怒不外漏,况且席上还有方鸿越夫妇,自不方便起身教训。那边方老太太也气得不行,便问道:“谁被休回家了?你们倒是说说,谁被休回家了?”原方巧奾被休一事,经侯爷嘱咐,家中守口如瓶,竟无一人将此事告知方老太太,那西郊别院又偏远,侯府中也鲜少人去,方巧姝虽知此事已经解决,却不知原来这方巧奾真的被关家给休了,一时到也佩服起关夫人的当机立断,只在一旁冷冷的笑看。
那边方华如此放肆,按照侯府的惯例,定是要请家法的,如今既然两房分家了,那自然不便请侯府的家法,那边方鸿越却不依不饶道:“不孝子,看我不打死你。”
方华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