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忙道:“我和宇儿已经吃过了。大小姐和三小姐快去用些吧。”
方巧妗因的昨日和方巧姝想起了让方宇搬出来这一说,今日本是要去老太太那边提起的,见了柳姨娘也在,便开口问道:“如今宇儿也有了贴身奴婢,我那凝翠院又空着,和紫兰院又靠的近,我和三妹妹做主,想让宇儿搬过去住,也不知道姨娘的意思?若是姨娘也准了,我们这便回了老太太去。”
柳姨娘原本深居简出,又加之侯爷不常回府,又方宇陪着,好歹也热闹些,如今听两人的意思,心里到底有些不舍,却也自知是为了方宇好,便开口道:“宇儿从小没离开过我半步,若说就这么让他单出去住,自然也是舍不得的,可这毕竟是府里的规矩,各位小姐少爷都是这样,我也没什么意见。”
方宇听闻,只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娘亲,一张笑脸也忧心忡忡,到似不愿,方巧姝忙上前,搂了方宇过怀,有揉了揉他脑袋,继而抬眸看着柳姨娘道:“如今宇儿也大了,姨娘却还年轻,老爷虽说不常回府,每个月却也总有那么两三回,总不能让老爷一直住在书房或是那个地方。”
柳姨娘一听,心里便明了了几分,只认命点了点头道:“三小姐想的长远,一切便听三小姐的。”
方巧妗见柳姨娘允了,也落下一块心中石头,那边柳姨娘因吃过了早膳,故而不便久留,先往松涛院晨省去了。
方巧姝身子还未好透,就只吃了一碗紫米粥,外加两快豌豆糕,那边方巧妗也用完了,又有丫头嬷嬷过来伏侍了漱口。方巧姝见方巧妗又闷闷不乐起来,知她每日去晨省时,必然是心中不快,便安抚道:“你就当她是庙里的那尊大佛,说什么都不走心,便就好了。”
方巧妗满面愁容道:“哪里那么容易,母亲在世时就说,我与老太太的生肖是犯冲的,年年去庙里求符化解。”
方巧姝听闻,便又笑着道:“既是犯冲,那边更好办了,横竖你打起精神,把她给冲了去,怎么说也是你年纪轻轻的,阳气也足些,哪里有对付不了一个老太婆的说法。”
方巧妗听她越说越离谱,忙捂着嘴道:“快别这么说,小心隔墙有耳。”
方巧姝笑道:“这里是晴芜院,怕什么,每一个丫头都是母亲亲手挑选的,连祖孙三代的底细,也是清清白白的。”
方巧妗这才放下心来,又深呼一口气道:“也罢了,还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过几日正好去佛光寺做法事,再求一个符回来,也省的安心了。”
两人打点好一切,便带着两个老嬷嬷,两个丫头,一同往松涛院去了。
沈氏向来孝顺,一早便已经到了松涛院,正伺候方老太太用早膳,见来人多了,老太太也吃了七七八八,便让丫头们撤了早膳。
方巧姝一进屋子,便觉得清爽怡然,外面的暑气竟然一点都没有沾染上。这才四处看了眼,原是屋内的四个角落,都有两尺来款的大水缸,里面放着几块制冰,正烟雾袅袅的,散发着寒气。
京城里的大户人家,每到冬天,都会打窖制冰,为了就是来年署日,可以取出来用,或是制作冰品凉菜,或是放在房中降降暑气,不过因的这窖冰娇贵的很,所以大家都稀罕得很,一般不到热狠了的三伏天,是不会拿出来用的,眼下,便才刚刚六月里,日头底下暑气是重,房中自然也有限些。
沈氏见方巧姝和方巧妗姐妹进来,忙招呼着坐,两人只先上去,给老太太行礼了,有一一对着沈氏、及她带着的三房的姐弟三人,又与柳姨娘招呼了,这才看见一旁站着的周姨娘和坐着的方巧娴。
方巧妗还没开口,那边方老太太便对沈氏道:“以后天热,就不要让孩子们跟着你一起跑了,知道你孝顺,可怜这些孩子也跟着你受苦,大热天的,日头里来日头里去。”
沈氏听闻,便笑道:“哪里是我要他们来,只他们说,老太太这里爽快,又有好东西吃,在家里带着烦闷,是邀着我出来玩呢。”又道:“我家大丫头听说妗丫头回来了,只想过来请教些女红针黹,我又没空教她,横竖她们姐妹几人,还能玩到一起去。”
方巧妗闻言,忙笑着道:“婶娘又来笑我,谁不知道,我那些皮匠活,都是婶娘你教的。”
方巧姝听闻,止不住笑了出来,指着方巧妗道:“好姐姐,你既说是婶娘教的,又说只是皮匠活,岂不是说婶娘就是那臭皮匠不成?”
众人听闻,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方巧慧只笑着靠到沈氏的胸口,不住抽肩膀,又转身央着方巧妗道:“好姐姐,就把你的皮匠活教给我吧,改明儿我再教给巧雅,我们就一代代的传下去,也能顶上一个诸葛亮呢。”
方巧妗笑着点头,心道大约是那边要给她张罗婚事,所以这丫头也要开始做出嫁的行头了。
方巧娴并周姨娘两人一看插不上话,便只在那边冷眼旁观,这时方巧姝才开口道:“今日过来,原是有事情要回了老太太,三少爷如今也大了,却还是跟柳姨娘住一个院子,父亲虽然鲜少回府,终究回来还是要姨娘们伺候着,所以昨日姝儿便做主,把原先伺候太太的两个丫头给了三少爷,这原本也是太太的意思,一时忙倒忘记了,可巧昨天记得了。”
方老太太听方巧姝说话,脸上并无什么神色,方巧姝便大着胆继续说道:“如今老爷也说给三少爷请了先生,以后少不了早起上学,左右让人伺候,只要老太太发话,那边凝翠院也空着,便让三少爷住过去,也清静,更是看书识字的好地方。姨娘也可以多些时间,伺候老爷。”
方老太太听闻,虽然脸上还一如往常云淡风轻,可究竟心里已然清楚,这个三丫头已经开始张罗起侯爷的私事了,只怕赵氏一死,倒是真的成全了她开了窍也未可知。她面上依旧神色不改,只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老身疏忽了,这事儿理应这么办,孩子大了,还跟姨娘住在一起,也不合适,传我的话吩咐下去,叫外头采办的找两个可靠的小厮,直接去凝翠院当值,另在家生子里面找找,有没有年纪相仿,模样好的,带进来做个陪读,贴身伺候着。”
柳姨娘一听,脸上也觉有几分光彩,忙按着方宇给老太太磕头谢恩,那边周姨娘只看在眼里,气在心理,却又不敢在方老太太面前造次,也只能应了道:“老太太说的是,这便吩咐下去,外头的小厮终究不好,只在二门外找几个看门的,家生的知根知底,总比外头的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一众人闲聊了片刻,方老太太也乏了,沈氏便推说西府有事儿,先带着方泽走了。
方巧妗只拉着方巧慧方巧雅的手道:“你们都一同来晴芜院去坐坐,我今日特做了豌豆糕,你们倒是有福了。”
方巧娴只坐在那边不语,倒是同样庶女出身的方巧雅上前道:“不如娴姐姐也一起去吧,我们姐妹虽是常见,坐下能聊上几句的时日可不多。”
方巧娴脸上带着些孤傲的神色,却没有拒绝,只懒懒道:“难得雅妹妹这么说,本小姐自当赏脸。”
方巧姝本就瞧不起她,也谅她玩不出什么花花肠子,便开口道:“那四丫头就一起去吧,反正天气热,那豌豆糕放不长,吃不完也是要喂狗的。”
“你……”她一时气急,便先起身,带着丫头出门了。
方巧姝出门了,一阵暑气涌上来,又觉得热的发晕,想起方才方老太太房中凉气逼人,心中又是一团怒火上涌。前几日虽说不是大伏天,终究是热,赵氏的灵柩躺在大厅了,也没有见个长眼色的说拿了去年的窖冰冰着,如今这才隔了两日,便拿出来给活人用了,便可知那些须臾拍马人的嘴脸,竟是那么让人犯恶心。
方巧妗见她眉露怒色,又粗喘几声,忙上去扶,方巧姝又怕惊动了两位堂妹妹,忙开口说:“没的打紧,大约是天太热了。”
至晴芜院中,有一处靠水的小阁楼,三面环水,很是阴凉,以前方巧姝长在这里设一个琴案,临湖抚琴,对月弹唱,别有一番意趣,如今只命人摆上了圆桌小椅,几个姑娘家的围坐一起,做起针黹女红。
方巧妗因走的急,并没有带这些东西,索性如梅丫头有正好做了一半的枕套丢在那里,她便那了来,又在另一头起了线,取了匣中的画样子,用竹绷子绷好,再一针针下线。
方巧慧看的心细,又是问技法,又是描图样,俨然是把这当成正事来做,方巧妗看着眼里,心中便也有了计较,只装作随意问道:“婶娘可问过婚事了?”
方巧慧听闻,忙低下头,摇了摇头道:“还不曾问过,前几日也有提亲的人家,终究是门户低了点,老爷说还要考虑考虑,正好大娘去了,虽说已经分家,好歹守过这一年。”
方巧妗听闻,眼眶慢慢泛红道:“难为你们有心了,不过依我看,若是真有了品性好的,就算家世差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出身的这般好,已经是享不尽的福分,要是能摊上一个好男人,可不就齐全了。”
方巧姝坐在一旁软榻纳凉,闻言便笑了起来道:“听听,这就是嫁出去的闺女才说得出口的话。”
方巧妗见方巧姝又取笑她,也倒习惯了,只道:“哪个姑娘不要走这一遭呢?横竖你不出嫁,在家里当老姑子?”
方巧姝懒得理会,只微微一笑,就见那方巧娴正在和方巧雅在一旁商议着什么,只觉得心里不畅快,便让如梅上前伺候着先走了。
方巧妗知她身体不好,也不拦着,只道:“你不要睡死,一会儿就用午膳了,好歹吃过了再睡,省的误了时辰,起来有没得吃,我们可不替你留着。”
方巧姝转身笑了笑,又喊了如兰过来道:“你就去厨房传膳,就说今儿西府的二小姐三小姐都在晴芜院用餐,若是四小姐愿意呢,也还要添上四小姐这一份,让她们备齐全一点,若是再送那么瘦的鸡过来,我可是要拎着整鸡去碧荷院找姨娘的。”
如兰听闻,脸上便一阵发热,只道这三小姐也忒聪明了点,自己那些瞒天过海的事儿,如何能瞒得了她,便立时应了道:“小姐放心,一定安排的妥妥帖帖。”
一时间方巧姝进了房间,倒还真有些困了,只在里面眯了一会儿,又听外面有婆子来传话道:“周姨娘在碧荷院备了午膳,请西府的二小姐三小姐过去用呢。”
那边外面方巧妗听了,只寻思道:不是这里已经备下了么?便问说:“三小姐早就吩咐下去,午膳是在这晴芜院用,怎么又搬去碧荷院了?”
那老婆子回道:“正是了,方才晴芜院的丫头过去传话,周姨娘已经命厨房备下了,白白浪费了吃食也不好,就免了晴芜院这里,只叫我来请两位小姐呢。”
方巧妗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便又问:“既然怕浪费了,何不直接送过来晴芜院,难道有什么吃食,是碧荷院吃得,晴芜院吃不得的?”
她话说的极委婉,却也字字如针,那老婆忙又道:“原本是要送的,但周姨娘想着三小姐还病着,大夫嘱咐不能多用饮食,所以就没有送来,若是大小姐想吃什么,不如跟两位小姐一起过去,便是了。”
方巧妗一听这话,脸上顿时变色,只堪堪的一股脑站起来,走到那人面前,想想毕竟是长者,终究收了怒意,只道:“回去回你家二姨太,我不稀罕什么好吃的,让她留着自己吃吧。”
此时方巧姝早已安奈不住,只披了一件外衣从房中出来,见了那老婆子,原是周姨娘的亲舅妈,只上前罩着面门一个巴掌下去,指着门外道:“快把这吃里扒外,目无主子的老刁奴给撵出去。是谁给了她这样的狗胆,竟然编排起主子来了,也不想想,你吃的用的,是哪里来的?”
方面两个老嬷嬷听见响动,忙跑了进来,见那许嬷嬷被打的正捂着脸道:“三小姐说的这什么话,奴婢不过就是来传个话而已。”
方巧姝见两位嬷嬷进来,忙开口道:“赵嬷嬷,快把这个人撵出去,若是老太太来找我,我也是不依的,侯府竟然出了这种狗仗人势的奴才,还真当这侯府是没人用了吗?”
赵嬷嬷虽不知缘由,却见一旁方巧妗正气的哭,便知定然不是小事,忙与另外一个人驾着那许嬷嬷往门外拖,那许嬷嬷此时又惊又气,早就口不择言,只开口道:“人人道你是失心疯,依我看你必定是狐妖上了身了,克死了太太不算,如今还来糟蹋下人,你若得了好死,我便跟你姓。”
赵嬷嬷一听这些混账话还了得,忙揣了怀里的手绢,塞入那许嬷嬷的口中道:“阿弥陀佛,你这样作死,便是你靠山是当家的太太,也没人敢救你,你们只拿着鸡毛当令箭,看还能嚣张多久。”说着,便让二门外的小厮直接往外拖出去。
方巧妗一边哭,一边又想起方才的话,想必方巧姝心中更是难过,便上前开口道:“你也别听她胡说,哪里有这样乱编排人的。”
方巧姝却只冷哼了一声,笑着道:“只怕她一个奴才,还不敢这样编排人。”
方巧妗立时就明白了,却说原本方巧慧和方巧雅两个姑娘都在,看了方才那一出,却实在是吃不下饭了,只上前跟方巧妗告别道:“大姐,隔日我们再来请教一二,今儿也不早了,只怕母亲还在府里等着我们回去用膳呢。”
方巧妗也不好意思再留,只点头放两人离去,在看方才也一直在长的方巧娴,却已得了那婆子的暗示,早早溜出去给周姨娘报信去了。
方巧妗正还纳闷,方巧姝又道:“这事儿还没完呢。”
方巧妗低头拧了拧手中的手绢,想起在夫家时,虽是外放京城,两人却浓情蜜意,琴瑟和谐,如今回到家中,却反而步步为营,不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方巧姝知她心思,只拍了拍她手背道:“过两日我们去佛光寺,索性多住上几天,也比在家清静,听说很多人家光做功德都能做上十天半个月的,我们权当是去避暑,也为母亲多做些功德。”
方巧妗闻言,便觉心口一舒,这才笑了起来。
佛光寺,皇家寺庙,但凡京城有头有脸有门有户的人家,初一十五必是前去上香的,到时候还能见见赵家的那些亲戚。
两人具是无言,不多时赵嬷嬷从外面回来,只说方才那许嬷嬷送出去路上被周姨娘给拦了下来,又喊回了碧荷院,方巧姝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也不惊讶,只又狠狠道:“这事儿还没算完。”
方巧妗见她神色冷冽,又是担心,便让如梅赶紧传了午膳来,两人各怀心事的用了一点,如兰上前服侍方巧姝小睡一会儿,方巧妗还想去抄那经书,被方巧姝喊住了道:“你且不要劳这个神了,后天便去了,还能抄多少。”
方巧妗闻言,真是没有心思抄经书,便道:“给你姐夫去一封信,好让他不要太挂念,只把那里的事情办好,顺便也说说升迁的事情,看看他有个什么想法,若是他心中也有计较,我在京里,也好为他先打点起来。”
方巧姝闻言,只侧身支颐,看着方巧妗脸上含羞模样,笑道:“真真是个贤妻呢。”
方巧妗瞪了她一眼道:“可别说我,谁若是娶了你,可不是一等一的福分,定然是修了几世的。”
方巧姝一愣,脑中忽然晃过那人的容貌,金冠玉面,俊逸出尘。前世他们是在皇后的凤诞上相遇,一见彼此,便误了终身。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码字。。。。我斗斗斗。。。斗鸡= =
☆、第 20 章
第二日一早,如梅如兰正要为方巧姝梳头,却被她拦住了,只道:“随便用一根簪子挽住了便罢,不用那么费事。”两人正不解,见小丫头们送了早膳进来,也不多问,只伺候着吃了早上,仍旧还是菜叶粥、素烧麦、蒲菜蒸饺、什锦包子之类。如兰问那小丫头道:“你怎么传话的,怎么每天都是这些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