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在。”女人听到女儿的唤声立刻坐起身,瞪大眼睛看着女儿,见女儿完好无损地躺在自己身边,震惊得以为自己在做梦。
小男孩儿没有父母,睁开眼后见自己没死,眼中闪现着几分好奇,更多的是高兴与激动。
小女孩儿挣扎着爬起来扑进呆愣住的女人怀中大哭,哭得委屈至极,小男孩儿则一脸羡慕地看着拥抱在一起的母女。
由于死了爹娘,小男孩儿一直是族里的人养着的,吃喝都随着族人,没有人苛待他,相对的也无人像亲生爹娘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但是族人给他吃、给他住,已经让他感激得很,只是这次差点儿被烧死的事给他心灵带来了巨大的阴影,对族人们的敬爱大部分转变成了惊吓与不理解。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当阿蛮向女人解说是突如其来的雨救了一对孩子后,女人激动得立刻爬起来,拉着女儿还有在一旁发愣的男孩儿站起来并排跪在门口,感激地对着屋外的苍天不住地磕头。
两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但从鬼门关前走过一圈仿佛懂事了不少,知道是老天的一场雨令族人们放弃了烧死他们的打算,于是不用女人命令,他们自己就学着女人的动作虔诚认真地磕头。
磕完了头,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感激地弯腰拜谢程依和阿蛮。
程依和阿蛮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拦住他们。
“你们是好人。”女人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她知道这两天来他们没少为了孩子们操劳奔走,甚至遭到族人们的辱骂和不满都不放弃,现在族人们都不愿看到他们母女,而阿蛮和程依却好心地来这里帮他们。
见三个人都没事,没待多久程依与阿蛮就回去了,雨下得很小,等他们回屋子里雨基本停了。
程依本已经放弃了说服迷信过头的族人们祭奠这件事,可是一场雨将两个可怜的孩子救下后,令她已经深埋的反抗想法突然又活跃起来,天意既然发慈悲救了人,那她没有道理再因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放弃自己想要救人的初衷。
对于鬼神这种神秘且神奇的存在程依一直是信的,可以说她也迷信,这份迷信在她莫明其妙被带来这个时代后更是增了几分,虽信世上有神明的存在,但却不信什么巫神,最起码在她所经历的事件中体现不出巫神的存在,族人们相继生病是因为闹了瘟疫,而非巫神动怒施巫法惩罚族人,一根小小的焦木炭就能治好瘟疫,与活烧童男童女半点关系都没有,这种种令程依认为也许族人们所信奉的神是存在的,却绝不会像巫医所说的那样不堪!
雨一停,族人们便陆续出来商量再选童男童女事宜,剩下的三个孩子是一女娃两男娃,这个女娃是无论如何要选的,另外两个男娃都有爹有娘,爹是骁勇善战、高大威猛的,娘是泼辣凶悍的,于是两方家庭因为各自儿子的命吵起架来。
巫医交待一天内定出结果,明天正午开始祭奠仪式后便冷眼旁观起来。
因为双方争执不休,最后族长被吵得头疼,让两个男人出去打猎,限半天时间,谁猎的动物少谁的儿子就被选为童男去祭奠巫神!
族人们都觉得这个主意好,于是两个男人为了保住各自的儿子一刻都不敢耽搁地跑出去打猎了。
一旦决定要重拾信念阻止悲剧的发生,程依便开始忙碌起来,首先去病好了大半的患者那里,这些人并非像其他族人们那样认为他们会好是巫神发慈悲,他们清楚地知道是程依与阿蛮带的焦木枝救了他们,听程依说不用烧孩子他们也能全愈后便无条件相信了,几十号人一致同意帮程依,选出几个身体大好的人为代表去向族众们表明观点。
只是他们全部观点一致也没什么用,因为他们的人数有限,顶多让很小一部分族人相信了不用祭奠也没事,但大多数人在巫神与娃娃的怂恿下坚信要烧童男童女才行!
程依见一计不成,于是再生一计,她觉得族人们既然这么迷信,那用迷信的方式去对付他们应该效果更好。
程依问了阿蛮这里的人最信奉的是什么神,结果听了很忧心,每个部落信奉的神基本不同,卡桑部落就信奉巫神一个,其它的种类神在族人们眼中是不具分量的存在,这样一来她想拿别的神来压巫神的想法是行不通了,只能拿巫神说事,要想救下孩子们,唯一可行的方法便是证明巫医的说法是错的!可是这样并不容易。
不容易归不容易,但必须要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试。
程依怕阿蛮遭到连累,于是没再蹿掇他,而是自己去对瘟疫患者们说巫医的决定是错的,若她是对的,巫神绝不可能在关键时刻下雨!它下雨其实是因为巫神因被巫医猜错了想法而大怒,巫神不想背负两个孩子的命,于是毅然决然地下雨灭了要烧死童男童女的火。
患者们对程依很尊重,她的话令他们半信半疑,这对毫无条件相信巫医的族人们来讲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程依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说,有些话说一次会很有效果,相反,追着人反复说,跟推销员推销商品似的不停说只会令人厌烦,会起反效果。
见她的话有效果,程依大受鼓舞,又和阿蛮烧了些焦木枝给他们吃,这些病人们因休息好了又吃饱了饭,精神头越来越好,相信明天他们看起来会更好,这样对自己向医药“宣战”更为有利。
天擦黑的时候,两个比赛的男人比赛回来了,其中一个男人以着很少的优势战胜了另外一个男人,保住了自己孩子的命,自此童男童女人选无人再反对。
晚上族人们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程依站起身大声说:“我们绝不能烧童男童女,今天的雨已经说明了一个道理,那便是巫神并不想要童男童女的命,所以一场雨浇灭了火,他老人家已经动怒,若我们再犯错下去后果会不堪设想!”
族长闻言大皱眉头,瞪过来喝道:“你胡说什么?坐下!”
程依不惧怕地直视族长的眼睛,坚持力场道:“阿达,请相信我说的话,伟大的巫神是善良且爱族人的,根本不会因为仅仅气怒而要童男童女的命,我们不需要活烧孩童就能治好病人们,并且我保证族人们不会有事,否则我程依愿以命相抵!”
这些话程依只会说一半,她的语言还没学得这么利索这么快,剩下的一半是她请教了老半天阿蛮,练习了好几遍后才勉强说利索的。
一些好了大半的瘟疫患者也出来吃饭了,他们是自己围成一圈吃饭,听到程依的话都出声挺她,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焦树枝的作用,只要有它在,他们就不会有事,与巫神生不生气无关。
见有人挺程依,巫医不高兴了,脸沉下来放下手中的碗瞪向程依。
娃娃最了解巫医,知阿母生气了,她也很生气,于是站起身指着程依大骂道:“你妖言惑众!我阿母可能错吗?是因为有人捣乱惹得巫神生气才怒而降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我阿母救人究竟是什么居心?!”
族中挺巫医的人比挺程依的要多好几倍,娃娃的话一出,一群人均不约而同地向程依瞪过来,连带的也没给阿蛮好脸子看。
程依没有被击退,昂首挺胸地看着巫医泛着恼意的眼睛:“我们赌一赌,若明天再下雨导致烧不成童男童女,就证明我对你错,到时你就要放弃活烧童男童女的荒谬打算!而若明天不出任何意外,那就证明你对我错,到时如何处置我由你作主!敢不敢与我赌?”
有人挑衅巫医的权威,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巫医若不理会的话难免会落下底气不足不敢与程依赌之嫌,当然若程依只是一个人孤军奋战的话,巫医根本不用搭理她,可是事实不然,程依不仅有阿蛮、阿泰和双腿已完全养好伤的淼支持,她还有十几个病人支持着!
“好,我赌!”巫医沉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阿蛮这时站起身来,大声道:“请族人们做下见证,若明天程依赢了,就不要再烧童男童女,若巫医赢了,我愿陪同程依一起领受大家的惩罚!”
程依闻言眼睛发热地望向高高壮壮的阿蛮,有句话说得好,能与你同甘的人无数,但甘愿与你共苦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有幸被她遇上一个如何让她不感动?
巫医已经同意打赌,族人们自不会说什么,于是纷纷答应阿蛮的话会为他们做见证。
族长夫妇因为阿蛮说要陪程依一同领罚的话感到不满,狠狠瞪了他几眼,打算人都散了后再好好骂一顿这个被女人带蠢了的儿子。
之所以敢打这个赌,是因为程依发现雨停后总会有类似燕子的鸟低飞,几处蚂蚁洞口满是蚂蚁,这都是要下雨的前兆,于是就算现在天晴了,她也觉得明天有雨的可能性很大。
今天这场雨下得突然,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冥冥之中有神明在看着他们,程依赌明天两个可怜孩子被“眷顾”的可能性很大,到底以后她继续为了正义与一切“邪魔歪道”对抗,还是当弱者不去揭发一切丑陋罪恶,全凭天意!
第二天临近正午时,两个新挑选出来的童男童女被绑在了高高的架子上,与前一天两个孩子一样,他们哭得眼睛肿成核桃样,又饿又怕得浑身直打哆嗦。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童男童女的父母被五花大绑地关在屋子里,门外有几个族人拿着武器把守着,唯恐再出意外触怒了巫神。
上午的天气时好时坏,一会儿太阳出来了,一会儿又阴天了,等快中午时太阳消失,云彩越来越多,天开始阴沉起来。
娃娃见要下雨,急得跟什么似的,频频望向盘腿坐在圈内闭眼念咒语的巫神。
紧张的不只娃娃一个人,程依手心全是汗,一直抬头望天,脖子都酸了,今天肯定会下雨,但是要下得及时才行,烧完了孩子们再下就没用了!
正午的时间越来越近,虽然太阳已经隐在了云彩里,但长期生活在这个时代里的族人们依然能准确地判断出正午来。
负责点火的人举着火把等待命令,程依看了眼表,十一点五十五分,眼见族长已经走到圈内正中央,举手要下令点火时,苍天再次眷顾了程依,一滴小小的雨滴掉在了紧张得心快提到嗓子眼儿的程依脸上。
“啊!”程依睁大眼,擦掉右脸颊上落下的雨滴,喜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第二滴、第三滴,都是很小的雨滴,开始是下得很慢,一分钟后频率开始加快。
“点火!”正午时间到了,族长大声命令道。
现场鸦雀无声,几百个族人均紧张地盯着现场,看着火把将堆在一起的干草引燃了,因为雨滴火烧得有点困难,烟冒得极大,风一吹浓烟四散,呛得最里圈的人直咳嗽。
火势很小,但却一直在以着一定的速度往前漫延着。
“烧!烧!烧!”娃娃双手握成拳举在胸前不停低声祈祷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巫医虽然在念着咒语,但那双众人以为紧闭的眼睛其实正眯成很小的一条缝在紧张地观察火势。
阿蛮紧攥着程依的手,两人的手心全是汗,已经分不出谁的汗比较多,两人十指紧扣握得死紧,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紧张感。
因为雨的干扰,火势小烟却浓,很快两个孩子停止了喊叫晕了过去。
就在火势离童男童女只剩一米的距离时,雨点突然变大,频率也密集起来,族人们睁大眼睛紧张地盯着现场。
近了!又近了!就在一些人握紧拳头盼着火赶紧烧到童男童女身上时,火苗在离两个孩子只剩一步的距离时突然熄灭……
33
要说昨天的一场雨救下的是两个孩童,那么今天下的这场雨救的可就不是两个了,将以后可能被巫医“算计”的孩子们也一并救下了,那个赌所有族人都清楚,当时他们都是见证人,现在雨一下巫医就无话可说了。
巫医与娃娃面如死灰,僵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程依与阿蛮则高兴得跳起来,有些人为程依他们不受罚而感到高兴,比如族长夫妇、阿泰和淼等人,剩下的大部分都处在震惊中,因为无人相信能耐无比的巫医打赌居然输了!在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巫医居然会有计算错误的时候,这对一群崇拜她、敬重她的族人们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天大的打击。
两个孩子被族长命人送了回去,祭台也拆了,一直毫无保留地力挺巫医的族人们开始怀疑起巫医的能力来,不知她是巫术退步了以致算错还是故意要害人,不管是哪一点都令人无法接受。
族长当着众人的面发话说停止活烧童男童女祭奠一事,将治疗病人们的任务交给了程依,族人们对此没有意见。
巫医慢慢地站起身,郑重地向族人鞠了个躬,充满歉意地道:“这次是我疏忽,误解了巫神的意思,差点儿犯下大错,为了给大家一个交待,我会去自我反省一阵子。”
所谓反省,就是闷在房里打坐,向巫神忏悔自己的过错,期间除了解手方便外都不得出屋,吃饭喝水均在屋子里,不得吃肉,也不能与人聊天说话,更不能出来行走散心,等什么时候巫神气消了,巫医才能自由,反省的时间最短为十天。
族人们没说什么,巫医犯了错去反省很正常,若是犯了错还不悔改就会招来愤怒了。
程依在这里待了一阵子,了解了巫医这类人在一个部落里的重要性,他们几乎就是族人们的精神靠山,除了在生病时找巫医治疗外,还能通过巫医传递他们对巫神的敬重之意,拜托巫神保佑整个部落,有个天灾**什么的还能靠巫医做法拯救族人们等等,总之巫医在一个部落里的地位绝不亚于族长。
程依还了解到若一个部落里有个强大的巫医存在,那么其它的部落就不敢轻易找部落的麻烦,相反若部落里没有巫医或是巫医本事弱,那么就会受欺负,以前贤所在的乌托部落里就没有巫医,于是存在的危险性就大,别的部落可以毫无顾及地去抢粮食或女人。
程依明白,若一个部落里的族人们对巫医完全失去信任的话并不是件好事,除非找到新的巫医来替代。
程依想若自此以后,族人若能不像以前那样盲目地百分百听信巫医的话,偶尔懂得怀疑一下选择性而为,比如有利无害的事情就去做,不好的事,像这次要活烧童男童女祭奠一事,就可以去反对去质疑,能如此就最好不过了。
见巫医表情难看,而族人们望向巫医时神情中多了几分怀疑而少了几分敬重,阿蛮觉得情况不妙,于是赶忙开口道:“这些日子很多族人相继生病,巫医为拯救整个部落日夜难寝,导致操劳过度,为此能力受了些影响,不过还是多亏了巫医的提醒,我们连续多日没有打猎杀生,巫神气消了大半,于是放过我们,没有再让族人生病,现在那些可怜的病人们马上就要好了,等他们一好我们就可以打猎了!”
阿蛮说话时中气十足,很能带动听众们的情绪,他如此说的目的就是让族人们不要对巫医丧失全部信心,将一半的功劳让给巫医,虽然心中不是很舒坦,但为了部落的安宁和程依少竖敌,这是不得已的决定。
程依与阿蛮有了默契,在他说话时轻轻攥了一下她的手时便明白了他的用心,她不欲与巫医为敌,也没野心大到要干掉巫医自己取而代之,巫医之所以会受到族人爱戴,想必是有其过人之处的,只是目前这个过人之处她没有发现而已。
以目前的形式来看,真闹起大矛盾来不利的还是程依,何况她现在是阿蛮的女人,真要闹僵的话说不定还会影响阿蛮在族里的地位与威信,这样不好,她不介意将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