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孩子似极度不安,在我肚子中上蹿下跳,我抚摸着肚子,试图安慰他。
“哟!这不是受尽万千宠爱的烟落公主吗?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一直没有开口的黎幽瑾,我没有看她,只是定定望着站在一旁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骆遥:“你说过,我是你妻子,你不会不要我,你说过要与我生一子一女,你说过等你到中年便解甲归田与我隐居山水之间,你说过要带我走遍我想去的地方。”
骆遥依旧无动于衷,仿佛我说的事与他无关,仿佛当初说这话的人不是他,黎幽瑾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身旁的骆遥,嘴角扯出一丝嘲讽,她缓步走向我,弯下身子,那完美无瑕的五官此刻满是讥讽,手死死捏住我的下巴,生疼生疼,我咬住下唇,不甘示弱的盯着她,她又冷笑一声:“你以为遥哥是真爱你,他娶你,只是为了让你父皇对他放下戒心。”
我冷冷扫她一眼:“管你何事?”她不理会我的话,嘴角嘲讽越发深刻:“他要是爱你,为何让初孕的你一人留在他国?他要是爱你,为何四个月过去了还未曾去找过你?他要是爱你,会帮我哥哥逼死你父皇母后?他要是爱你,会答应我哥哥娶我?现在,我可以当着他的面告诉你,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他爱我与否,我不想听你说,我要听他说。”我定定指着面无表情的骆遥,我不知道一个人要铁石心肠到何种程度才能冷眼看着一个爱了他十年的女子在他面前被另一女子如此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黎幽瑾仿佛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她放开我的下巴,走到骆遥身边,亲密的挽住骆遥的手臂娇嗔到:“她说要听你说,你现在大可将你心底的话说给她听,想必这些年你也被她缠得烦了。”
骆遥依旧无波的眼神,看了我半晌,淡淡说了句:“我与她…无话可说。”
呵!无话可说,他说他与我无话可说,以前他再怎样对我冷酷,对我残忍,我也没有如现在这般绝望,我坚信总有一天我能融化他那颗冰冷的心,我以为这么多年我以为他哪怕不爱我,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
我以为…我以为…可如今他却说与我无话可说,我觉得我这十年的执着就是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越想越好笑,也许是真的压抑太久,我如疯子般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为什么要给我一点点温暖后又让我掉入冰窖?如若他一直对我冷酷也就罢了,可前些日子他的温柔,他的体贴又算什么?
假的,什么都是假的,这世间一切都是假的,烟纱走了,父皇母后也走了,如今的我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如若不是我的执着,烟纱不会死,父皇母后不会死,我不禁恨起了骆遥,恨起了自己,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不顾一切朝他冲过去夺过他腰间的佩剑,却在接触到他的那一刹那,被他反手一掌,直击到崖边,不可置信…他居然能下此狠手。
脚步一虚,整个人直直掉下万丈深渊…
耳边的风呼呼而过,身子止不住往下沉,心却比身子更沉,报应!报应!果然是报应,当初骆遥为了救我让烟纱掉下这万丈深渊,而今日,我却被骆遥亲手推下这万丈深渊。
那时的我也不知道,自我离开上陵国,便进入了黎幽瑾设计的阴谋中。
我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崖下是深湖,闭眼前,我看到身下的鲜血染红了碧绿的湖水与我的一身白衣,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体内流失,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血,血流成河也不过如此吧?
孩子,我还未出生的孩子,是娘亲对不起你。绝望中缓缓闭上眼睛。
从未想过我会如此恨一个人,恨一个我几乎爱了一辈子的人。爱一个人太累,恨一个人也太累!骆遥,若有来生,我再也不要爱上你!
孩子,若能再次转世,不要再到娘亲身边来,娘亲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再次有知觉就感觉到疼,全身像散了架似的,我不知道自己在床上到底躺了多久,期间一直是一个听起来玩世不恭的人照顾着我,他自称神医苏易。
我动了动身子,他立马按住我,止住我的动作,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哎哟!我的姑奶奶呀,你就别在乱动了,你可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你身上的一百零八根断掉的骨头骨头接好?再动就真的要散架了。”
我真的很感激苏易,虽然他有些啰嗦,有些婆婆妈妈。可若不是他,我恐怕已成一具白骨,苏易说他是偶尔经过一潭湖,发现碧绿的湖水都变成血色,便将我捞了起来,那时的我仅剩一口气,而苏易号称能跟阎王抢人,只要没断气他都有办法救回来。
我原本的容貌在掉下崖时全毁,第一次照镜子时,便被脸上狰狞的疤痕吓得将房中的镜子尽数摔碎,苏易安慰我许久都没有让我平静下来,他索性一掌将我劈晕,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醒来的时候我就换了一张脸,一张与以前判若两人的脸,一张比烟纱还要清丽倾城的脸,有时望着镜中的自己会恍然分不清究竟现在在梦中,还是前十七年在梦中。
苏易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会用毒,若你不小心得罪了他,他会不知不觉用毒整得你生不如死跪地求饶,他会易容术在苏易家中修养了半年,我从没有见过苏易的真面目,每日都以不同的面孔出现在我面前。他医术很高,能将仅剩一口气的我救活,他很幽默,经常能逗得我开怀大笑,他很吊儿郎当,嘴上总是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他会吹箫,他的箫声总能让我不自觉落泪。若没有骆遥,我想我定然会爱上这样的他。
醒来后只有一个念头,报仇,报亡国之仇,给父母报仇,给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报仇,给已经“死去”的我报仇。
若我真死了,那便一了百了,再也不要遇见他,可现在,我还活着,当初对他有多爱,如今就对他有多恨,我忘不了他那句“我与她无话可说。”忘不了他看我腹中孩儿时的嫌弃,忘不了在黎幽瑾百般羞辱我时他的冷眼旁观,更忘不了是他亲手将我打下山崖,让我失了孩子,毁了容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乾元国的江南以青楼闻名,最出名的便是沉鱼阁与落雁阁,沉鱼阁的姑娘以唱曲闻名,而落雁阁的姑娘以舞蹈绝世无双出名,
休养一年后,我告别了苏易,他救我已是天大的恩情,我不能还总是赖在他府中,苏易闻言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未阻止我。
忆起烟纱的一身好舞蹈,我进入了落雁阁。
进落雁阁的时候妈妈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想了想,说了两个字:“烟纱!”妈妈听了后笑了笑说到:“倒是个别致的名儿!”又打量了我半晌赞到:“模样也挺俊俏!”我挺直了背,淡淡说到:“我只想学跳舞,并不卖身!”因为姐姐跳舞时很美。
从今以后,这世间再也没有烟落,只有烟纱,只有想代替姐姐好好活下去的烟纱。只有一心想报仇的烟纱。
妈妈听到我的话,笑容中有着明显讽刺的意思,尖细的嗓音说到:“哟!来这烟花之地还想留着清白啊?说出去都没人信。”听到妈妈说的话,我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是强装镇定:“若不同意,我就去沉鱼阁了。”
沉鱼阁就在落雁阁的对门,两家一直在打擂台,妈妈当然不可能放我去沉鱼阁,只能收留了我,让我跟着拂柳学跳舞。
拂柳身段柔软,舞姿极美,有许多人都从千里之外慕名而来,只为看她舞一曲却求而不得。所以妈妈让我跟着拂柳学跳舞时,我是很开心的,每日勤奋练习,幻想着哪一天我出名了,他能因听到这个名字而想起些什么而来见我一面,但这都只是我想。很多时候并不是我想就能如愿的。
这六年来,我一直在想骆遥在我掉崖时有没有难过?哪怕只是一点点的难过。却又不敢深想下去。
时光匆匆而过,六年时间,我已练得一身好舞艺。落雁阁也是花了很多的精力去宣传,我却也知道,这宣传范围也定只能在乾元皇朝的范围之内。我终究是要回上陵国的,如今我只是在等,等一个适合的时机。
纵使骆遥对我那么残忍,但他对烟纱绝对是真心的。如今我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而他却是上陵国漠北将军。我只能以这种方法让他主动来找我,我才能接近他。
这六年间,骆遥的消息陆陆续续传到我耳边,他娶幽瑾公主的同时还娶回一块牌位,一块秦烟落的牌位,听闻他妻子未死,他踏平西域楼兰等国只为寻找失踪的妻子,这些消息在我看来只是笑话,他的妻子被他亲手打下万丈深渊,他做出那些动作又是给谁看?
青楼,是个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有人聚集的地方自然消息灵通,前些时日,又有传为寻妻搅得整个西域动荡不安的骆遥又来到柳叶城,我心里寻思,若消息是真,这正是个接近他的好机会,我让锦瑟打听到骆遥所住的客栈。
冬日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格外暖和,我选了件大红色的广袖裙,梳着烟纱平日里最爱的发髻,用红色轻纱蒙住脸,咋一看上去,与映像中的烟纱相差无几,我不确定骆遥是否会将我认成烟纱,但我总要试上一试,毕竟就我所知,骆遥此生唯一爱过的人,便是烟纱。
徘徊在骆遥所住的临潇客栈前,怎么接近骆遥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话本子里通常都是用两种方法有目的的接近一个男人,一种是英雄救美,另一种是美人计,可骆遥性子冷清薄凉,哪怕是有人被坎死在他面前恐怕他也会无动于衷,所以,话本子里英雄救美的戏码定然是行不通的,而他身边的各色女子,美艳妖娆如黎幽瑾,清丽无双如萧如烟,娇俏活泼如秦烟落,哪个不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而他却从未对我们任何一人动过心,可见使美人计也定无多大用处。
彼时我并没有注意到远处急驶而来的马车,在听到赶车的小哥急急的呼叫声时,马车已到我身后,一时间吓得忘了做出反应,时间仿佛静止一般,眼睁睁的看着马车就要从我身上踏过,千钧一发之际,苏易不知从哪冒出来将我拉离马车数丈远,我人并无大碍,只是…衣服被马车划破,大半背部漏了出来,背上一片冰凉。
街上的人皆看着我,有的面露厌恶,有的好奇,有的则是可怜。
那次摔下崖,不仅容貌全毁,孩子已失,身上更是留下纵横交错的丑陋疤痕,几乎没有一处完好,六年过去了,直到现在我也依旧没有勇气照镜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就在围观人群异样却又在常理之内的眼光让我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脚底有个洞能钻进去时,一件灰色长袍结结实实套在了我身上,将我裸漏在外满是疤痕的背部裹住,本以为是苏易,却在抬眼时吓得倒退了几步,险些摔下台阶。
被我错认成苏易的骆遥拉住快要摔倒的我,冷眼扫了一眼围观群众,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冷冽,我打了个寒颤,周围的人也都以惊人的速度散去,很快偌大的街道就只剩我们二人。
只转瞬间,他柔和得如梦一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还好么?”
我紧张得不知所措,但转眼一想,如果连面对你都没办法做到那谈何报仇?
定了定神,抬起眼,模仿记忆中烟纱的笑容,直视着他的眼睛,多年未见,他的模样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冷冷清清,只是面上多了些沧桑之感,我答到:“烟纱无碍,多谢公子相救。”
“烟纱?”他似怔了一怔,转而露出一丝苦笑,说:“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我心中一喜,这应该算是歪打正着吧,不禁有些感激刚刚那位急驶马车的小哥。
骆遥送我回到落雁阁,在门口时我摩挲着腕上的玉镯,定了定心神,让自己尽量扯出甜美的微笑问:“公子要进去坐坐么?”
他看了看里面,淡淡说了句:“算了…”便转身要离开,就这样走了吗?
我有些不甘心,小步追上他,故作娇羞:“还请公子留下姓名与住址,公子的衣服还在烟儿这呢,待烟儿洗净后好还给公子。”
他笑了笑,薄唇亲启:“临潇客栈,骆遥。”
他似与以前又有些不太一样,现在变得爱笑了。我怔怔看着他离开的清瘦背影,拉紧身上的衣服,进了落雁阁。
拂柳已被江南一富商之子赎身,明媒正娶回家做正房了,落雁阁中的姐妹都很是羡慕她,毕竟自古以来进了这烟花之地,即使能赎身,也只能做小妾,只能做那种几乎能当自己爹爹的男人的小妾,拂柳与那些烟花之地出身的小姐相比无疑是幸福的,她的夫君我见过几次,斯文俊朗,与拂柳站在一起很相配。拂柳赎身,跟着拂柳学了多年舞蹈的我自然会接她的位。
妈妈在外面宣传拂柳的传人烟纱,为了让我有神秘感一直避免让我曝光于众人面前,现下江南盛传,落雁阁的烟纱姑娘乃是江南第一美人,落雁阁的烟纱姑娘舞姿更胜拂柳一筹,连柳叶城主苏易都被烟纱姑娘迷得晕头转向欲给烟纱姑娘赎身……等等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却始终无人见过真正的烟纱。
这日,妈妈突然发出消息,三日后,烟纱将正式登台表演。
这个消息在江南如炸开了锅一样,经前段时日的造势,很多人都想一睹传说之中江南第一美人的芳容,我不得不佩服妈妈的头脑,她居然想到用卖票方式让人进场,凭票入场,紧紧两百个名额,第一日票价便被炒到500两银子一张。第三日最高竟被炒到1000两,听着锦瑟絮絮叨叨说这这些话,我暗自咋舌,为了见一个只听过却没见过的烟花女子一掷千金值得吗?
表演那日,意外的在贵宾席上看到了骆遥,一身玄色衣袍,手中握着茶盏,热气烟雾袅绕在他面前,冷冷清清,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记忆中的骆遥非常讨厌这种烟花之地。他抬起眼,冲我笑了笑。
一支凤舞九天,让我一夜成名,一跃成为落雁阁的头牌,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当日,亦在骆遥眼中看到惊讶,也许是看到我的舞姿想起了烟纱,一曲舞毕,他转身便要离开落雁阁,我让锦瑟帮我把他那件灰色衣袍取过来,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追上他的脚步:“骆公子,请留步。”
“怎么?”他顿住脚步,回头淡笑。
按捺住自己嘭嘭乱跳的心,将衣袍递到他面前,说到:“前几日多谢公子相救,烟纱已将衣服洗净,这就还给公子。”
他淡笑接过衣袍,我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冰凉的指尖,落崖前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不自觉间倒退两步,下意识的拂上手腕间的玉镯。
他似担心的看着我问:“怎么了?”
定下心神,我轻笑:“没,突然想起些往事,公子明日可有空?”
“……”他没有出声。
以我对他的了解,不出声就是默认有空,我思索片刻:“明日烟纱想备些薄酒小菜多谢前几日公子的相救之恩。”
“……”
“公子若不应声烟纱就当公子默认了哦!明日下午望月台不见不散。”说完未等他答应,我就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8 章
回到房中,苏易正翘着他的二郎腿坐在我窗户边上,半眯着眼,嘴里依旧叼着狗尾巴草,指尖银箫转动,在烛光中划出优美弧线,悠闲自得。
我直接无视他,自顾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咻的从窗台跳下来,我甚至没有看清怎么回事,他便已到了我跟前,将我还未来得及放到唇边的茶杯一把夺了过去,一饮而尽,喝完还将杯子伸到我面前,示意我给他续杯,我赏他两颗白眼,说了句:“自己倒。”
他瞬间垮下肩,故做委屈的说到:“来者是客,你就是这样对待我这客人的?”
“虽说来者是客,但天天来就真算不上客人了。”我在梳妆台前卸妆,面上的粉让我很不自在,就此决定以后就算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