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瑜对清远点头道:“谢谢清远师傅的提醒。我会好好考虑早做打算的。”
清远这才含笑告辞,出帐去了。
清瑜被清远这番话弄得更加睡不着,翻来覆去,眼睛刚眯不久,天就亮了。
外头渐渐响起车马喧闹,起营拔寨的声音。清瑜知道这是宋、苗二位大人赶早出行,她复又朦胧睡去。
直到日上三竿,向怀谨来催了,清瑜才磨磨蹭蹭起来。等使女伺候好穿衣梳妆,清瑜才出来见了这位正使大人。
向怀谨禀告道:“拜见郡主虽说我们议定了是缓行,到底还是要每日走上一段路程。不过不用赶路罢了。若都像今天一般午间才走,不是刚出发就要扎营了?”
清瑜打定主意要给陈国留上足够的时间准备,便愁眉对向怀谨道:“我今日觉得很不舒服,不知道是前几天赶路造成的,还是水土不服吃坏了东西。今日不动身也罢,就在此地多休息一日吧。”
向怀谨嗔目结舌,原来昨日这小郡主貌似两方都不偏袒,实则还留了后手。宋苗两位大人走都走了,她就变卦。但是人家说不舒服,向怀谨也没有办法。只得又去宣医问药,这一日的行程便这样耽误下来了。
次日好不容易启程,清瑜又是花样百出,一时车快了头晕,一时路颠了恶心,这一路上向怀谨、蒋应隆伺候姑奶奶一般忙前跑后,本来三天能到达州,计划缓行拖到五天,最后硬是花了八天时间
当看到达州城墙出现在渐暮的天穹下时,向怀谨长出了一口气。吴建锺已经提前拍马上前,入城通报去了。
众人便在城外暂歇。清远随着师傅玄明游遍九州,这蜀地人杰地灵,他不止一次来过。这会正与邓厚清瑜说起这里的风土人情。莫说邓厚这个一辈子没有离开梁国的半大小子,就是有着两辈子见识的清瑜,也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清瑜心里还是有事,她估摸着,陈国方面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考虑,怎么对待这次议和调停,该有个章程了。希望自己的一番筹划能有效果。
果然没过多久,众人便见达州城门大开,锦旗飘飘,仪仗煊赫。头前几匹健马飞奔,引着两架豪华马车迎了上来。老远便能看到一个斗大的“甘”字印在明黄旗帜上……
清远只见这排场,便已经猜到,低声对清瑜道:“看样子,陈国这边派来的是甘王”
“甘王?”清瑜对陈国的皇族一概不了解。也不知这个皇叔什么来头。
清远点头解释道:“甘王行五,是胡贤妃所出。算是很得宠的皇子。尤其他人缘不错,与陈太子,还有三皇子巴王都关系不错。要知道,太子与巴王,一个占着大义,一个能文能武,在朝中各有支持。陈帝年事渐高,有心思的皇子都在暗中动作……”
清瑜心头无奈,怎么又是夺嫡?自己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好歹过几天安生日子,偏偏自己老爹还是个庶长子,千万别被拖到这个泥潭里。老天保佑皇爷爷长命百岁
向怀谨眯着眼睛,他自然也认得出这皇子排场。看来陈国这边还是给了梁国面子。要是随便派个武将伯爵的,那就落了襄王殿下的脸面了。
甘王陈洪镜虽然行五,却只比大皇子陈洪恺小了不到两岁,如今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他**胡贤妃位份不低,但是为人低调。连带教养出来的这个儿子也是温和纯良,风评一向颇佳。这次甘王受命前来与梁国议和,也是因为他一向不偏不倚,是几方势力都能接受的中间人物。
陈洪镜心里却自有小九九。按理说,他的出身气度,文才武艺都是上上之选,只可惜前头还有几位哥哥压着,平素这种出风头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头上。如今捡到这么一个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怎都要好好在父皇面前表现表现才是。陈洪镜再联想起自己行前,大哥陈洪恺为了他那失散的女儿特意拜访自己,题外还说了不少,那话里话外透着的意思,十分耐人寻味。这位大哥赴梁国做质子已近十年,兄弟俩并不熟络。如今陈洪恺回到成都,在朝中并没有经营,但他的出身更比自己高了一筹。如果真得了这位新封嘉王的大哥相助,那么自己也有争一争那把皇椅的资格了……
想了这么一通,甘王车驾也到了近前。早有内侍上前,将这位钦差王爷扶下车来。
清瑜领着向、蒋两位恭候在前。等那身穿明黄蟒袍,个子高高的人影缓步近前,清瑜忙跪下拜倒:“清瑜拜见皇叔”
甘王走快两步,双手一托,将清瑜拉起,含笑道:“侄女儿多礼了。快让皇叔看看,这些日子可曾受苦了?”
第二卷、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一百二十八、面圣准备
一百二十八、面圣准备
清瑜应声抬头,果然见这陈国皇子都是美男子,自己的父亲精致忧郁,而这位皇叔则是器宇轩昂,轮廓分明,气质还是极具亲和力的那种。
清瑜摇头道:“虽然有些波折,倒算是有惊无险。劳各位长辈挂念了。”
甘王点头道:“好孩子,人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难得的是你小小年纪,遭逢大难,还能一路顺利平安。如此逆境宠辱不惊,倒真有你父亲几分风采。如今好了,我们的还珠郡主终于回家了,一路奔波也辛苦了,先上车吧。”
立马有内侍闻言上来引着清瑜往后头马车上去了。甘王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向怀谨。
向怀谨上前拱手道:“梁国襄王殿下座下向怀谨,蒋应隆拜见陈国甘王殿下”他并不下跪,只因自己代表的襄王,从情理上说,两者是同等地位。
甘王早料到如此,他也不生气,只是点头道:“向大人免礼这次我侄女儿能平安归来,还要多谢大人的一路护送。如今天色不早,本王在达州城内有一所别院,虽然算不得富丽堂皇,倒还有几分雅致。向大人、蒋将军,请”
向怀谨闻言心里咯噔一声。这甘王只感谢他护送清瑜之德,又不请他们去驿馆,却直接引到甘王别院,这里头虚虚实实,饶是向怀瑾政治经验丰富,一时也费思量。不过以甘王之尊,若说是来接侄女儿就于礼不合了。他亲自出城来迎接,到底还是为了自己这个襄王使节,算是给足他们面子了。
甘王礼数尽到,也不去管向怀瑾的踌躇,立时返身登车回城。向怀谨虽然是襄王代表,到底是个臣子身份,奈何不了甘王殿下,只得带队跟上。他出使之前还信心满满,谁料接连在清瑜与甘王面前碰壁,心中窝火,偏又不得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甘王为清瑜准备的四驾马车豪华阔大,只比甘王的马车略小,算是十分抬举这位小郡主了。清瑜刚登上车,便有一位妙龄侍女与一位中年妈妈拉开车门出来迎接。清瑜一见那侍女立刻惊喜的叫道:“木樨怎么是你?”
原来车里这妙龄侍女正是陈夫人身边最信赖的木樨。这次被嘉王夫妻特地派来迎接清瑜,并一路服侍。
木樨泪盈于睫,立即将清瑜扶进马车坐下,自己跪在清瑜面前哭道:“都怪奴婢照顾不周,才让郡主在牛头驿失散。天幸郡主福缘深厚,逢凶化吉。请郡主允许奴婢将功折罪,从今往后一心一意侍候郡主”
本来那次回国是木樨伺候清瑜,后来木樨晕车得厉害,这才换做了何妈**。木樨后来死里逃生,心中却将此事当作了心病,觉得自己辜负了陈夫人的托付,害了小姐,心中羞惭不已。故而这次闻说小姐平安归来,立刻请缨前来迎接。
清瑜笑道:“这关你什么事?你一个弱女子,能打得过那些穷凶极恶的刺客吗?我并不曾怪过任何人,你快快起来。”
那位中年妈妈扶了木樨起身,这才上前见礼道:“奴家韩氏,见过郡主”
清瑜点头,看向木樨。木樨忙介绍道:“这是从前司徒府里在司徒老夫人面前伺候的韩妈妈,因上次牛头驿遇袭,咱们府里许多心腹家人都横遭不幸。咱们夫人……王妃面前缺了得用的人,司徒老夫人这才派了诸位妈妈姐姐来帮衬王妃。韩妈妈原是在司徒府伺候过王妃的,与王妃有十数年的主仆之情,是最稳妥的。这次王爷王妃特地差了我们来接小姐。”
清瑜这才知道,这是外家的奴仆,既然她是外婆面前伺候的,又深得母亲信任,忙郑重道:“有劳韩妈妈了”
韩妈妈早听木樨说起,她们府里这位小姐早慧,今儿个一见,竟比一般官宦人家长成的闺秀还要稳重几分,心底暗暗称奇。口中连忙谦辞道:“郡主客气,本是奴家份内事”
马车转向朝达州城里去,清瑜低声问木樨:“可知道接下来如何安排?咱们什么时候回成都?”
木樨忙答:“来前我们得了王爷的吩咐,行止都听甘王殿下安排。甘王殿下知道郡主归心似箭,依他的意思,今天天色已晚,我们在达州歇一宿。明儿一早他再派人送咱们回成都。甘王殿下要在达州与梁国使节会商,什么时候有个结果还难说。我们也不必在此久候。”
清瑜点头道:“那就好。”到底是见了自己人,清瑜一直悬着没落地的心也安下了,精神早已经疲惫不堪的清瑜一放松下来,就再也忍不住瞌睡,就这么一段不长的入城之路,她竟然在摇摇晃晃的车里睡熟了。
木樨看着清瑜那张可爱的小脸上掩饰不住的疲累,微微叹了口气,对韩妈妈做了个手势。两人便一头一脚两边护持着清瑜,让她安全舒服的睡一会。
马车到了甘王别院,众人这才分别下车。清瑜被木樨抱在怀中,有些睡眼惺忪。甘王见状,便命管事的将这一主二仆送到收拾好的西院里休息,自己设宴款待向、蒋二位使者去了。
木樨将清瑜安顿好,忽听外头韩妈妈疑惑的声音:“你们二位是?”
木樨忙打了帘子出去,果然见到了清远同一个男孩子站在院门口。只是几个月不见,清远已经瘦得让木樨差点认不出来了,唯有那双清亮的眸子仍然那样夺目。木樨忙上前解释道:“韩妈妈,这位是王爷的方外知交清远师傅,一直在外打探小姐的行踪,所以您没见过他。”
清远对木樨有些避忌,只对韩妈妈拱手道:“郡主有劳诸位好生看顾了。我带着我的弟子就在外院歇下,若有什么事只管命人来叫我。”
韩妈妈倒是听嘉王妃提过此人,闻言客气点头道:“今晚在这甘王别院,料想也不会有什么事。只明日一早我们出发时,再请道长过来与我们会合吧。”
清远这才带着邓厚急忙走了。木樨看着他躲自己如同瘟疫一般,心中酸楚。韩妈妈倒没注意木樨的神色不对,只提醒道:“王爷王妃命姑娘嘱咐郡主的话,姑娘可别忘了,今日郡主累了睡得早,明儿路上姑娘可得好好分说分说。”
木樨忙神情一紧,点头道:“谢韩妈妈提醒。木樨就是忘了自己是谁也不敢忘了这件大事的。”
两人打了些热水轻轻给清瑜擦了擦,也不再惊动甜睡的清瑜。就这么让她安睡一夜。
第二天早晨,清瑜醒来的时候精神特别好,几个月以来的忧虑、担心,至少在目前来说不用惦记了。崇山峻岭的车行也到此为止,再往成都走就是宽敞平坦的官道,她也不必再忍受那颠簸之苦。
韩妈妈早早就起来准备车马,木樨守着清瑜,见她醒了,即刻命使女们伺候穿衣洗漱。等清瑜用过精致的早点,便由韩妈妈领着去给甘王道别。
甘王昨夜酒醉,没有召见清瑜,只命有头有脸的管事带了赏赐出来,叮嘱了路上注意的事,又派了自己的一支王府护军护送她们回成都。
清瑜礼数做到,也就不多耽搁,会合了清远邓厚,赶在辰时便上了路。
这回清瑜总算舒服了,整个车队都是自己人,她也不必再想着法子跟向怀瑾拖时间。
韩妈妈对木樨做了个眼色,便打了车帘,坐到马车外头去了。清瑜有些疑惑,看了看木樨。木樨忙道:“来前,王爷王妃有几句话要我带给小姐。之所以不等小姐回到王府面授机宜,怕的是,圣上直接召见郡主”
清瑜一愣,脱口问道:“陛下怎么会直接召见我?”
木樨压低声音道:“郡主有所不知,之前殿下因为牵连着梁陈之战的起因,引得朝臣议论,封号就定不下来。七八日前,忽然圣上一道圣旨,封了殿下嘉王,并同时封了小姐做还珠郡主。这时我们才得知,圣上已经有了小姐的消息。王爷之前没少派人去梁国,想打探小姐的消息,都空手而归。谁知道圣上有这样的眼线?王爷的意思,依他对圣上的了解,能这么不见人就给小姐封号,必定是早对小姐的经历有了些底,要么是极其喜欢小姐,要么是对小姐在梁国的事情感兴趣,无论如何,召见小姐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清瑜闻言一阵紧张,虽然她与陈帝是祖孙俩,但陈帝毕竟是一国之君。天知道到时候那位皇爷爷会问些什么清瑜忙求助似的看着木樨。
木樨明白,依旧压低声音道:“王爷王妃要我嘱咐郡主,第一不可隐瞒。第二,不可娇妄。第三,不可自作聪明”
清瑜默然点头。
木樨继续嘱咐道:“面圣的礼仪,韩妈妈一路上会指导小姐。当年王妃大婚前,她是陪着宫里的女官一直在侧的,那些东西她都熟悉。宫里的人事,各宫娘娘以及诸位皇子大致的关系,王妃已经仔细跟我说了,稍候由我来给郡主介绍。至于殿前对答的细节,还请小姐要好好琢磨一番。若是能讨得圣上的欢心,那对王爷王妃,还是郡主自己都是一件大好事。”
清瑜一时有些头疼,郡主这份工作的考核面试也太难了点吧
第二卷、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一百二十九、成都在望
一百二十九、成都在望
还珠郡主的车队离开没有多久,甘王便在爱妾的服侍下起来。他昨夜宴请向怀谨不过是场面上的应酬,那向怀谨席间旁敲侧击问了不少,甘王有心晾他一晾,装作不知道,只是频频劝饮,故而喝得有些多了。
刚将衣服穿好,外头就有内侍禀告,说是达州城的娄管事求见。因甘王在达州有些产业,故而派了一个得力的管事在这边,听见是他,甘王便召了进来。
那娄管事平素天高皇帝远的,在达州城仗着甘王的旗号,颐指气使惯了。只如今正主到了,他这个狐假虎威的,立马歇火成了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儿。一进屋子便跪在地上磕了三个结实的响头道:“小的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甘王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问道:“一大早的有什么事?不是早就吩咐了要你下午过来对账吗?”
那娄管事堆笑道:“殿下恕罪。小的没有事情怎敢违背殿下的吩咐?实在是,有件事事关重大,小的做不得主,恰逢殿下移驾达州,这才立马前来禀报。”
甘王知道达州因为地理位置类似襄阳,虽然远不如襄阳富庶,但是南来北往的客商也不少。他在达州的产业经营得也不错。这娄管事算是个有能力有眼色的,便问道:“有事快说,我待会还有正经事。”
娄管事忙将来意说了。原来娄管事掌管着甘王名下的货栈名唤富顺宝号。与不少商人都有些生意往来,尤其是因沾着甘王的光,这富顺宝号不仅能弄到不少官造的好货,陈国境内商道也是畅通无阻。几年经营下来,也是达州首屈一指的大货栈了。
从前来自北方草原的皮毛牛马,因为蜀地交通不便,大多走的长安洛阳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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