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各条大街小巷都人声渐起,惊得早起的鸟儿一时乱飞。平日里习惯这时候起床的人们都错觉今日是不是起来迟了。各处都热闹了许多。
陈府马车驶过东大街的时候,初生的太阳已经渐渐升起。柱子坐在马车踏板上,浑然不觉得早晨的冷风,满是好奇的朝前面张望。远远的看见了大相国寺的正门,门外已经停了十几辆车。其中不乏有装饰华丽的,柱子想,这国师太医的名头就是好用。达官贵人们也跑来看义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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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十、门庭若市
大相国寺门前,一字排开,站着五位知客僧。见得又有一辆马车过来,皆微笑静待。陆管家先自马车上下来,快步走到众僧面前,恭敬施了一礼道:“阿弥陀佛,诸位师傅请了。”
最左侧一僧人上前一步道:“施主免礼!”抬头看了一眼他们的马车,心中略作判断,平和道:“贫僧法相,敢问是府上家眷来烧香或是求诊?”
陆管家连忙答道:“求诊。我家小姐不足半岁,夜哭不止,看过几位有名大夫都不见好,夫人心切,特来求诊太医。”
法相微微点头问道:“不知是哪家府上?”
陆管家谨慎答道:“我家主人姓陈,不是汴京本地人。还望师傅慈悲!”说罢从袖子里偷偷递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
法相接过,合什一礼道:“贫僧代敝寺谢过陈施主添的香油钱。众生皆得佛祖怜悯,异乡人更是不易。”说罢掏出一个标记‘十五’的竹牌递给陆管家道:“只是今日义诊,病患不少,按先后次序排号等候便是。”
陆管家接牌谢过。法相遂命小沙弥引导车马停在一旁。才对陆管家道:“因今日人多,方丈恐乱了法度,特地吩咐,若是女眷,引往西殿歇息。家下奴才一律只在寺外等候。”
陆管家有些迟疑,何妈妈这时已经下车跟来。闻言上前一步道:“方丈想得周到。我家夫人只带两个婢女和我这个老婆子进去即可。”
法相瞧何妈妈语气谦卑,料想也不是什么大有来头的府邸,便从容道:“如此甚好,请跟我来吧。”
何妈妈道了一声谢,回身扶着少夫人长宁下了马车。木樨抱着小姐跟着,最末才是提了香烛供品的芙蓉。
一行人跟着法相进了寺门,转了几个弯,便进了一座偏院,院中一座三门红墙的殿宇,想来就是法相口中的西殿了。这殿宇虽不似主殿那般巍峨壮大,却胜在清静。法相将她们请进一间厢房,施礼告辞道:“夫人在此稍候,义诊辰时中便开始,到时自有执事僧人前来传诊。若有事,便吩咐殿中的小沙弥即可。贫僧尚有职司,少陪了!”说罢转身离去。
长宁使了一个眼色,何妈妈会意。跟着法相出了房门。又塞了张银票,客气道:“有劳师傅了。这是夫人感激师傅带路的心意。”法相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不好再去打扰夫人休息。这位妈妈代我致意吧。”
何妈妈笑道:“师傅莫太客气。我家夫人还想拜佛请愿,为我家小姐祈福。不知去哪里方便?”
法相道:“此殿供奉的正是观音大士,那义诊之地就在药师佛殿外。两处都可。”
何妈妈谢过,这才低声道:“不瞒法相师傅,我家小姐本是请了汴京城里慈济堂方大夫看了的,只是一直不见好,这次到大相国寺就是想请太医看看。我知道方大夫这次也来坐诊,不知道法相师傅可否行个方便,将我们领到太医案前?”
法相闻言,思忖片刻道:“这也不难,我知会一声传诊的执事师兄便是。”
何妈妈听了放下心来,千恩万谢,又郑重将法相送到院门口,正赶上又有女眷进来。就不便再多说,回房去了。
等到杨得广气喘吁吁推着板车到达大相国寺门口的时候,这里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先头五个迎客僧明显是不够用了。寺里又出来几个执事僧维持着秩序。杨得广急忙将板车推到一边,嘱咐母亲在车上等着,自己奋力往里头挤去。好不容易挤到跟前,眼见知客僧手中号牌不多。杨得广凑近哀求道:“大师慈悲,我娘是大相国寺信众,烧香礼佛一辈子。如今深受腿疾痛苦,给我一个号牌吧。”其中一个知客僧见他孝顺,便给了他一个。其他人越发急了。一拥而上,不多时就把号牌抢光了。杨得广心道好险,翻开手中竹牌一开,竟然是一百八十九号。顿时有几分泄气。
知客僧法相见号牌已经发完,高声道:“诸位施主,今天已经无号,大家莫要挤了。”
没领到号牌的诸人都急了,一个个婉转哀求。法相被围得团团转,只得高喊:“大相国寺义诊持续五天,今日真的没有了。就是临时做了号牌给你们,请来的太医名医也诊治不完。大家不要扰了佛门清净地!”
众人听他口气有些不妙,都不敢再纠缠。法相喘了口气道:“前三十号的先进寺去,自有执事僧引导,其余病患在寺外等候,听叫号进门!无号者散了吧,明日再来。”
马上就有来得早的,验了号牌进入寺里。其他领了号的就四散在寺外等候。还有些没有领到号的人犹不死心,四下转悠,想要拿钱买号。只是这些百姓,确实是诚心来看诊,真有缺钱的,也不愿在佛前赚这钱,深恐亵渎了佛祖。杨得广回到板车那儿,将号牌给母亲看了,担忧道:“排在最后几个,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诊上。”
杨母不以为意道:“没事,就是在这大相国寺门口坐一天,沾了菩萨的灵气,人都会好起来的。”
杨得广无奈道:“看样子,轮到咱们也是快晚饭了。娘,你饿不饿?我去弄点水来,娘子给我们做了饼子,先填吧填吧。”
杨母怕儿子饿了,点点头,嘱咐他小心些。
杨得广便取了竹筒,找知客僧要水去了。
等到玄明带着清远,扮作祖孙俩来到大相国寺外,早已经没了号牌。玄明本扮作一个病入膏肓的老者,见此情形,心中又急又怒。急的是,进不了寺,就没法混进去找机会游说那阴灵;怒的是,看着这里门庭若市,简直就是一巴掌拍在他道门的脸上。
清远见事有碍难,心中略想,顿时有了个主意,悄悄在师傅玄明耳边说了,玄明大喜点头。
只见玄明略作调息,运起内劲,不一会儿,脸色就变得苍白吓人,嘴唇也发紫,又口吐白沫,眼皮外翻,不省人事。
清远大哭道:“爷爷,爷爷你醒醒,你这是怎么了?”
周遭的人都看了过来。连门口的知客僧也投了目光过来。清远继续演道:“爷爷,您挺住啊,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到了大相国寺,您可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一时涕泗横流,哀哭不已。此情此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掉泪。
第一卷、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十一、蒙混过关
法相看着这情形也怕病人凶险,万一这人病死寺外,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相国寺见死不救,反连累大相国寺声名有损,那就麻烦了。连忙叫人上前,抬了玄明进寺,又对门外等候的众人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诸位都见到了,这病人如此凶险,贫僧这里代他家人,请大家行个方便。”
在场诸人大都是老实巴交的平民,再者大相国寺声望正隆,大家有求于他,都不好说什么不愿的话。一个老者便道:“人命事大,先救他自然是应该的,我们等等便是。”众人也都附和。
法相松了口气,忙命人烧了几大桶茶水,抬了出来,分予等候的众人。
玄明被几个壮实的武僧抬着,一路朝药师佛殿跑去。清远跟在后头,边跑边看,果然这大相国寺规阵严整,殿宇恢弘,百年声誉名不虚传。
药师佛殿外的义诊已经开始,十几张医案间隔摆放,诸位太医名医各据一方,每人身边还有一个自己带来的徒弟或者书童。大相国寺也将那些略知药理的僧人派来打下手。慧有大师以国师之尊,也陪在太医院院正薛太医身边。两位德高望重,场面十分肃谨。
这最先领到号的,大多就是那些坐了马车赶到得早的富贵人家。本有条不紊,各自问诊。陡然见抬进这么个人来,在场的女眷都唬了一跳,忙避过一边。
太医院院正薛太医见状,皱着眉头走近一看,像是极其凶险。抬头问道:“这位老人家是怎么回事,他家里人呢?”
清远忙上前一步低头哭道:“大夫,请救救我爷爷。”
薛太医一把扣住玄明脉门,细细替他诊脉。玄明自是做了翻小动作,用内力将血气引得震荡。薛太医问清远:“令祖是何时发的病?来之前有何症状?”
清远信口胡诌道:“爷爷平时身体挺硬朗,昨天突然说心口有些不舒服,当时也没太在意。谁知今天就起不来了。我背着他老人家到了大相国寺门口,那时人还是清醒的,后来听说今日名额已满,爷爷就成这样了。”
薛太医闻言道:“许是奔波疲敝之下,突然犯了急症。”说罢,在玄明几个穴位轻轻推拿了一会。又取出针囊,在玄明足三里,曲池,风门各扎了一针。玄明怕这大夫弄出个好歹来,见好就收,控制内力将症状慢慢减轻,不一会儿,脸上便现出血色来。众人见这么凶险的急症,薛太医这么轻轻巧巧动几下就有了好转,一时惊叹四起。
薛太医见效果这么灵验,虽是高兴却也有些奇怪,不过他做太医的向来稳重,此事毕竟拿不准,沉吟道:“如今缓了过来,但也不可以掉以轻心。你先扶你祖父找间静室休息,我这里先开付方子,请这里的师傅帮你抓药煎好,喂老人家喝下,再看看情形。若有不妥,立即来这里叫我。若是病人好转了,也不可轻动,最好今夜宿在寺里,这么大年纪可马虎不得。”
清远听了正合心意。千恩万谢,与众僧将玄明抬进了侧院的静室。
慧有一直在旁细心观察,这薛太医果然非同凡响。见状恭维道:“薛太医真是妙手回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活人无数,立下无边功德。”
薛太医谦逊道:“本是薛某分内事。国师佛法无边,登坛祈雨,救万民于水火。才是我等的表率。”
众人一时阿谀奉承之词不绝。慧有与薛太医只谦虚推辞。
经过这么一场小插曲,大家亲眼见太医的医术如此高明,越发心定了。
不多时,就轮到陈家。何妈妈低声对传诊的执事说了法相的名字,又将手中‘十五’的号牌连同一张银票递给他。这执事自然明白,顺顺当当就把少夫人带到了薛太医案前。
薛太医见是个这么小的女婴,神色间越发带了慎重。只那孩子并不合作,哭闹不休。薛太医仔仔细细把了一刻钟的脉,又问了症状与从前的医案,这才停下思索。少夫人长宁一边哄着哭闹的女儿,一边满怀希望的看着薛太医。半晌,见太医沉吟不语,有些忐忑,颤着声音问:“太医,我家孩儿如何?”
薛太医看着少夫人道:“这位夫人,这孩子实则是个不足之症。”
长宁点点头道:“先头请的大夫,也是这么说。”
薛太医道:“这孩子身体底子其实倒好,想必府上必定是个殷实人家,坐胎之时,调养还是不错。只是……”
长宁急道:“只是如何?”
薛太医叹口气道:“夫人恐怕是一直思虑过甚,精神不足,这孩子胎里便是神思羸弱,出生后,些许惊吓,便经受不住。常常夜哭,也是神思难稳,感觉太过敏锐。孩子一旦休息不好,必定成长也难。长此以往,本来还算壮健的身体,也亏虚了。循环往复,神弱则身疲,身疲则不养。”
太医这一番话说出来,长宁只觉得心如刀绞:怪只怪瑜儿托生在她肚子里吃得亏。想到夫妻的处境,长宁这些年来,哪一天不是思虑过甚……
到底说中她的心思,长宁带了几分期冀问:“太医可有法子医治?”
薛太医道:“从前方大夫给你开的药,是对症的。我只能稍微添减个别药材,效果也有限。还是要娇生惯养些。最好找个僻静的地方给孩子住,伺候的人万分警醒,不让她受到一丝惊吓,能长到三四岁,当是无碍的。”
长宁闻言大失所望,这与方大夫从前所说,并无两样。
薛太医见少夫人神色怔忡,轻咳了声道:“夫人带孩子去静室稍候,我斟酌斟酌药方。”
何妈妈闻言扶起长宁,长宁苦涩作笑道:“多谢薛太医了!”便抱着孩子随执事僧回转了。
慧有一直在旁静听。心中已经不止转了一回:这孩子倒是合适。看着家境殷实,只不知是个什么出身。且问问薛太医,莫断了人家本有救的一条命。遂开口试探道:“薛太医,依你之见,这孩子可还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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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十二、得知身世
薛太医轻摇了摇头叹道:“难!小儿之症最是繁难。婴儿又不懂道理,最是一味哭闹,声嘶力竭脸红气喘。望气色难见真底,问症状又不通言语。四诊缺了‘望,问’其二,断症已是极难。偏偏年幼体弱,病缓则难愈,病急则难救。药温则不效,药猛则不受。权看她自身的造化了。”
慧有闻言心里一阵摇摆,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去与袁梦透个底,再做打算。遂托称有事,离开药师殿。
慧有禅房内,慧有与袁梦默默相对。袁梦知道今日是义诊第一天,恐怕还没有什么好消息。只好安慰自己:不急,会有适合的人的。死都死过了,从前看小说,人家穿越选都没得选,我好在还能选。不过见慧有沉默不语,袁梦有些压抑,问道:“怎么了?”
慧有道:“今日有一个女婴,倒也适合。”
袁梦没料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惊喜道:“真的?”
慧有将陈府小姐病状说了一番,袁梦听来,确实是之前慧有所说那种状况,魂灵衰弱。袁梦一想到将来可能就要变成那个人,一时又有些迟疑:“大师可知这陈府是什么人家?”
慧有轻摇摇头道:“不知详细,我适才问了迎客僧,说是异乡人,一直旅居汴京。那陈夫人打扮虽清淡,但自有一股世家千金的气度,打赏起来也颇为丰厚。最重要是,富有而不显露,是个安宁之家的模样。”
袁梦一时听不出来什么不妥。又不想这么轻易的选定下辈子,真是猴子掰玉米心态。只好说:“劳烦大师仔细打听一番。”
少夫人长宁回到西殿房中,不禁悲从中来,这一场希望落空,宝贝女儿只怕是……
何妈妈,以及木樨、芙蓉都十分伤感。一屋子女人悲悲切切,沉默不语。
忽听门外有人道:“陈夫人,方丈来探视令爱了!”
屋里众人一愣,何妈妈忙不迭的打门迎了出去。木樨脸露喜色道:“少夫人,慧有方丈可是有德高僧,佛法无边,小姐有希望了!”长宁闻言忍不住朝外望去,只大悲之后,神色仍是怔怔的。
何妈妈将慧有大师引到上座。,慧有也不推辞,长宁连忙上前施礼,慧有摆手示意无须多礼,扫了一眼在场诸人,便对长宁道:“陈夫人,莫要太过悲伤。薛太医医术高明,他肯开方施药,总是有几分希望。夫人此时正要打起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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