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兰烟知道这一家人如今身份尴尬孤立无援,倒是有心接纳接纳。毕竟她这个侧妃在王妃这个交际圈里向来是没脸面的。这时候自己要是雪中送炭,巴王府应该是感激的吧。想到这里,尹兰烟又热络了几分:“三嫂日常也常来走动走动,我们府里就几个孩子,旁的闲杂人等都没有。应陵瑜儿她们姐妹年龄又相近,正好互相安慰安慰……”巴拉巴拉说了一通。
只是尹兰烟这虚张声势却反倒让应陵不自在起来,但凡一个人有什么短处痛脚,都不喜欢别人拿特殊的态度对待自己。就好像应陵现在,尹兰烟若是平平淡淡的,她心中要舒服的多。但是尹兰烟一副怜惜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却让应陵好生讨厌,就好像一个人不停的在耳边说:你的事儿我都知道,但是我不说,我可怜你。我安慰你。你要记我的情。
巴王妃看着女儿神色越来越冷,也感觉到了几分。她也有些厌烦啰嗦的尹兰烟,打断道:“妹妹辛苦了。国难当头,我们都是一个女人管着家不容易,平日都要照顾着孩子。今日难得有闲,不如我先你妹妹你那里坐坐。让应陵她们姐妹自己说话。回头我来接应陵的时候再来看瑜儿丫头。你看呢?”
尹兰烟听了高兴还来不及,巴王妃正经跟自己说话,还叫一声妹妹,这还是头一遭呢。尹兰烟忙道:“那敢情好,妹妹不敢藏私。听说三嫂喜欢茶,我那里有些宋国来的极品龙井,还请三嫂品尝品尝。”
巴王妃眯着眼睛笑了笑,朝着女儿点点头。应陵满心不情愿行了个礼道:“有劳侧妃了,娘您慢点。”
说完便跟着领悟的婆子往清瑜住的八宝轩去了。
尹兰烟见向来心高气傲的应陵郡主都给自己几分面子,心里早乐开了花,欢欢喜喜的领着巴王妃回她的正院去了。
清瑜听到小丫鬟来禀告说应陵郡主来探望自己,也有些错愕。难道上次自己一番开解见了效,让这个不近人情的堂姐也开了窍?
木樨知道应陵往日规矩大,慌忙指挥屋里伺候的人好生整理了一番,这才规规矩矩守在门口迎接。
应陵进屋来,见到清瑜素净着脸,有些憔悴的靠床坐着,也愣了一愣。她只知道清瑜受了伤,却没想到有多严重。如今十来天过去,还是这般样子,看来这伤受得不轻。
清瑜微笑着打招呼道:“瑜儿有伤在身,不能远迎,姐姐莫怪”
应陵皱了皱眉,清瑜就是时时刻刻规矩不差,让人说不出错,却又觉得有些假。应陵低声道:“都伤成这样了,还要讲客套。我在府里断绝消息,也不知道你竟然伤得这么重”
清瑜笑笑摇头道:“好在凶险已经过了,再过两天,就能下地了。姐姐身子不舒服,何必跑一趟?回头我好了,自然会去看姐姐你的。”
应陵微微被刺痛了一下,只是她也知道清瑜这话没别的意思,扭转头看了看屋子里的陈设,转过话头道:“妹妹这伤我听说一向都是一位擅长外科的太医医治的,只是那太医好似犯了什么事儿,如今换了他人吗?是否妥帖?”
清瑜一愣,应陵不是与府外断绝消息吗?怎么把小文太医的死,已经他与自己的关系弄得这么清楚?
正文 三百三十八、各怀鬼胎
>;三百三十八、各怀鬼胎
应陵显然看到了清瑜的表情,她也是心思玲珑的人物,立刻发觉自己有些露馅。好在应陵有几分急智,张口解释道:“别人的事儿我不关心,可是你的事儿我又怎么能不往心里去?自打你上次好心来看我,又劝了我一通之后,我才知道你的真心。”
清瑜一时还不太适应应陵这般温和得近似亲密的态度,回答道:“姐姐有心。好在我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今儿田太医来看过。只嘱咐静养,按时服药。应当无碍的。”
应陵微微生硬的点点头,如此关心一个人,对她来说,也不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为了不让场面那么尴尬,应陵只好开口与清瑜聊起家常来。只是这么一聊,应陵清瑜二人都有些尴尬。应陵素来是不把这些家长里短放在眼里的,这会子为了跟清瑜亲近,不得不费心费力去说自己根本没兴趣的话题。而清瑜,又实在离开权贵圈太久了,许多人和事,就是应陵绞尽脑汁想出来,清瑜也接不上话。姐妹俩的话题通常是你开个口,我回一句,然后就没下文了。只盏茶功夫,应陵清瑜都觉得疲惫不堪,这种没话找话的状况实在太奇怪了,就好像两个不会打乒乓球的人,一个人好不容易把球发过来,另一个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球接回去,一发一接,节奏缓慢,还没有半分技术可言,更可气的是,两人还常常接不到球。
直到涪陵这个名字被应陵提起,清瑜总算吁了口气。这几年来,就只有涪陵清瑜还在感应寺见过两面。想到涪陵如今已经嫁到异邦,清瑜应陵二人都有些唏嘘感叹。
应陵道:“说实话,涪陵出嫁那天我都没有去送她。那阵子为了和番的事情,四王叔与父王有些龃龉,我怕我出席了让涪陵膈应,便借病推了。如今悠悠掐指一算,两三年过去了。一想到那个当年梳着小辫,总跟在我后头的妹妹,都已经为**,说不定还为人母了,我都不知说什么好。时光如催,好似梦一般啊。”
清瑜没想到这么一番感性的话是从应陵嘴里说出来的。微微一想也自恍然,即便应陵涪陵二人有些心结,可二人实际上是一块长大的。比起宝陵的深宫养病,自己的流落异乡,应陵涪陵才是真的有时间积累有共同记忆的姐妹。不论从前和睦也好,后来离心也罢,如今涪陵远嫁,什么恩怨都该放下了。加上应陵遭遇了如此无妄之灾,自然有些感触。
清瑜便道:“应陵姐姐怕也是有些后悔吧。不管三王叔四王叔如何,涪陵姐姐这一去恐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索性涪陵姐姐在送嫁途中,经过延州,妹妹倒是有幸与她一晤。她那时……”
应陵想要否认后悔,不过想到清瑜所说,只怕自己终身与涪陵再无相见之日,心头一软,只叹了一口气。
清瑜也不想说不吉利的话,忙改口道:“当日涪陵姐姐虽有些心头郁郁,不过这几年过去,听四婶婶前日过来跟我拉家常时所说,貌似也平平安安的。或许这样也不错。平安是福。”
应陵心中一酸,自己清高一世,满拟要找个文武兼备的少年俊才相配,谁知道却让那大胡子辱了清白。相比之下,涪陵哪怕是和番,到底也是去做大理王府的世子妃,光只声名一样,就跟自己云泥之别了。想着想着,应陵便流下泪来。
清瑜难得见到应陵真情流露,对于应陵刚进来时的探问,也就淡忘了。清瑜拈了手帕去给应陵抹泪,应陵躲了躲,背过身去自己擦了,这才回过头来。她没忘记,今天来不是为了在清瑜面前示弱的。
应陵端起茶轻抿了一口,微微平缓情绪,这次问道:“嘉王叔最近可有家书送来?”
清瑜摇头道:“蒙古大军一路滔滔,占据东北数郡,将陇南与巴州横生切断,陆路是断绝了。蒙古人又擅长饲鹰,信鸽也不能幸免。早在你们离开京城前数日,便断了讯息了。对了,我听说京城西面已经解围,不知三王叔送出信来了吗?”。
应陵也摇头道:“父王统领兵部,自然以国事为先。要送信也是遣人送来给太子殿下。只可怜我娘,日日悬念……”
清瑜叹息道:“巴州全是女眷幼子,大家都不容易。好在战事有些眉目了。”
应陵道:“最难还是你。大婶婶病逝以后,嘉王叔又长年在外。你们府里就一个侧妃照应。如今又听说泽礼……”
清瑜眨了眨眼,故意没接话,等着应陵的下文。
应陵咬牙道:“听说太子殿下以大义相胁,要把泽礼过继过去。我适才进来的路上正好撞见了泽礼,好聪明乖巧的孩子。才这么点大,你这个做姐姐的可要替他打算”
清瑜本能的觉得应陵今天有些不妥,她一贯谨慎,自然不会因为应陵来探望自己落了几滴眼泪就把对方当做知音,据实以告。清瑜只犯愁道:“如今传得满城风雨,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我一个晚辈,又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就是操心弟弟也没有办法。”
应陵听清瑜言语松动,忙凑近些道:“这些话换做别人我是打死不会说的,也就在妹妹你面前啰嗦几句。这事真得从长计议。如今前线战事好转,说不定过了年入了春,就能把蒙古鞑子打回去。到时候回到京城,论功行赏时,守在京城的各位王叔抗敌无畏固然有功,太子殿下移都巴州定了军心也值得书写一笔。不过功劳最大的,我看还属嘉王叔。他进谏定策在前,领军策应在后。偏这时候皇太孙又没了。说不定储君之事还有反复,妹妹怎么能将泽礼推到那边去,助长人家威风呢?”
清瑜不由得多打量了应陵两眼,这番话传出去的确非同小可,搞不好就是大罪。但是清瑜也不得不佩服应陵的分析,还真有那么几分可能。不过清瑜实在太了解应陵的个性,应陵言谈间故意模糊巴王,突出嘉王,仿佛战事一了,这储君之位便要落在嘉王手上一般。实则清瑜明白,巴王在朝中经营这么多年绝非儿戏,自己的父王远在陇南,想要入主东宫实在有些困难。而一旦太子没有后裔,最容易得手的反而就是巴王。
想到这里,清瑜哪里还不明白应陵此来的目的?她心头一松,只要应陵还是那个应陵,清瑜倒是没什么怕的。各怀鬼胎罢了,现在就是人前说人话,鬼前说鬼话的时候。清瑜皱着眉头道:“姐姐这话我可不敢听。太子承嗣一事眼下正在关键,尤其战事胶着,更关系到陈国大统。我父王也绝没有那种心思。他一个常年在外的藩王,朝中也没有耕耘一分根基,怎会有那种大逆不道的念头?今日妹妹就当姐姐说笑,姐姐快别拿这种话吓我。”
应陵见清瑜推得一干二净,心中冷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若嘉王没有夺嫡的心思,杀了我我也不信
可是清瑜这边可谓是无懈可击,应陵费了半天心思,什么都没套出来,也委实有些不甘。应陵正想从哪里切入比较好撬开清瑜的口,忽然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清瑜也闻声抬头看去,只见房门推开,正是木樨引了尹兰烟同巴王妃进来。几人脸上都有一种紧张欣喜盼望的复杂表情。
应陵微微一愣,这才多久功夫,母亲怎么不多拖着那女人一会,自己还没问出个所以然呢。
清瑜向巴王妃问好道:“三婶婶最近可好?”
巴王妃走近,敷衍的抚了抚清瑜鬓间的长发,轻声道:“婶婶挺好的。倒是你小瑜儿,又病在床上了。如今渐好了吧?不少字”
清瑜点头笑道:“好多了,劳动婶婶大驾,瑜儿惭愧得很。”
巴王妃还想客气几句,尹兰烟已经开口道:“三嫂先带着应陵过去吧。我安顿好瑜儿就跟过去。时候不早了。”
巴王妃对着清瑜抱歉的笑笑,拉着有些不满的应陵出去了。
清瑜疑惑的问木樨道:“她们这是赶着去哪里?”
木樨刚想回答,尹兰烟已经忍不住喜意站在门口大声道:“据前线八百里急报传来消息,成都之围已经解了。蒙古军队见久攻不下,粮草不足。便打破周边几座小城劫掠一番,往来路撤退了。各府的信使都在路上,太子召集各亲王府、郡王府的女眷去春阳殿等信呢。”
或许是压在心头一块大石终于搬走,昨儿与清瑜剑拔弩张的尹兰烟此刻也顾不得生气,满心欢喜的跟所有人分享这个好消息。自木樨以下,八宝轩所有丫鬟婆子听了都眉开眼笑。
清瑜听了也是长出一口气,且不论这场战争陈国遭受了多大损失,单就结果而言,可谓是惨胜。虽然蒙军所经之处,百姓骨肉分离,乡民流离失所,家园满目疮痍,但是这艰苦卓绝的一战,陈国自皇帝以下,凡亲王、大臣、军民团结一心,共度时艰,也重塑了这个国家的灵魂。
最重要的是,清瑜心头一块壁垒终于消弭了。蒙古人再也不是天下无敌,汉人迎来了新的曙光。
正文 三百三十九、悲喜交加
>;三百三十九、悲喜交加
嘉王府虽然不像别的王府一样,需要等京城的消息。但是这个场合还是应该参加的。加上尹兰烟格外注重自己的脸面,于情于理都会去凑个趣。只是侧妃的名头到底还是不响,尹兰烟盘算着要不要让清瑜一道去。只是昨天两人闹到那个境地,尹兰烟一时不好开口。
木樨也是聪明人,生怕清瑜病体劳动,故意招呼丫鬟道:“去把大小姐的药端来,何太医吩咐了,可不敢误了服药的时辰。”
跟着木樨的丫鬟也有几分精灵,虽然她知道大小姐的药已经服过了,只是这时候姨娘明知故问,必有缘故。忙答应一声往厨下去了。
清瑜倒是可有可无,反正父王远在陇南,也没有书信来。况且她又病在床上,何必跟一屋子亲王妃郡王妃挤热闹。到时候自己这个做晚辈的,光是客气问安都累死了。
尹兰烟见清瑜、木樨都装聋作哑,心下有气,转身就走。要是弱了嘉王府的名头,又不是丢她一人的脸,莫非还要自己低三下四去求一个晚辈不成?
木樨看着尹兰烟带着人离开了,这才让左右退下,悄悄对清瑜道:“小姐若是不放心,我让人抬了竹轿来,多铺些厚垫子,送小姐去……”
清瑜摆手道:“不必了。本来我还想泽礼过继的事情,能拖则拖。最好等父王回信再做计较。如今看,怕是不成了。这打了胜仗,巴州这一摊子回返京城必定就在眼前了。太子殿下此刻必定也要着急起来,如果回到了京城,过继不过继得成,那可就两说了。眼下我们不去凑那个热闹,好好考虑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木樨一震,摇着清瑜的手臂道:“大小姐那可如何是好?”
清瑜叹息道:“如今,也只有顺应时势,答应下来。没想到我们嘉王府的门户,得靠泽礼这么一个小孩子去撑。”
木樨听到就流下泪来:“小姐不是说要想办法的吗?世子他可是王妃的亲骨肉啊,除了王爷,小姐您也只剩这么一个至亲之人。怎么舍得将他送到宫里去?”
清瑜惭愧的低下头,她知道,木樨对待泽礼可谓是全心维护不亚于亲生母亲一般,自己到底让她失望了。清瑜涩声道:“木樨,要是有别的办法,你以为我会愿意泽礼去做这个皇太孙吗?比起宫中争权夺利步步惊心的生活,我更愿意让泽礼安安稳稳做个世子,将来继承父王的爵位。可是时势比人强啊,陈国需要一个稳定的东宫,太子需要一个承嗣的儿子,我们嘉王府需要保持跟太子的关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没有办法去改变的。若是父王在这里,只怕做得比我还要坚决。你信与不信都好,父王与我,不是万般无奈绝不会做出这种决定的。”
木樨听得声声刻骨,字字惊心。但是她知道,大小姐说得没有一分错。或许清瑜没有太多的机会与泽礼相处,但爱护弟弟的心却一定不比自己少。可是,木樨一想到自己自襁褓中一手带大的泽礼就要这般独自入宫,她又哪里放心得下?木樨咬了咬嘴唇道:“大小姐,那我跟世子进宫,让我去守护他。”
清瑜一惊,阻止道:“这是什么话?你是父王的侍妾,跟着进宫成什么体统?你将稳妥的婆子与丫鬟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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