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远知道清瑜去了巴州,自然要跟过去。悟空深感清远义气,忙让了宝马供清远骑乘,自己与悟能骑着蒋应隆匀出的两匹战马跟在清远后头。虽说佛道不同流,但是这些晚辈却因为这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打出了感情。尤其是悟空与清远,双方都是人中龙凤,越发惺惺相惜,自此便结交了非凡情谊。日后二人各成一派宗师,破除门户之见,促成了佛道两教空前的繁荣,双英并秀,一时佳话。
当清瑜在马车里仔仔细细跟周景渊说了这些年的经历之后,周景渊不禁又叹息又同情。他从前就觉得幼年时候的清瑜算得上是难能可贵的稳重大气,谁知回到成都的清瑜面对那么多更难处理的难关险阻,虽然如今封号褫夺,身世飘零,却仍然如同傲雪寒梅,迎难而上。易地而处,周景渊自问都做不到清瑜这样。
清瑜除开有三两件不好启齿的事情,比如佛宝的秘密,比如姚贵妃的死因,比如和吴迢远的娃娃亲,其余的都事无巨细跟周景渊说了。不知二人是天生投缘还是怎么,即便七八年不见,再见面时,也一如当年心境,没有把对方当作陌生人看待。
周景渊也跟清瑜倾诉,他是怎么离开襄阳回到汴京,又如何师从名儒宿将,学文习武。母亲穆贵妃如何给自己定了两三次亲事,最终均以对方女孩寿夭重病告吹的事情都坦然说了。清瑜虽然已经从项大娘口中得知了个大概,内中详细还是听了周景渊陈述,才知深浅。不要看襄王一门亲事,其中牵扯到梁国朝堂局势,实在是让人玩味。
周景渊叹气道:“越是长大,就越觉得人情冷暖。从前太子哥哥、豫王哥哥都待我亲热。如今却是十分避忌,甚至有时候还要借机嘲讽。我知道他们在怕什么。无非就是九五宝座。父皇如今正值壮年,我才多大,他们实在是太心急了些。”
清瑜却道:“你是真没有那个心思吗?”
周景渊一愣,几乎马上就要做出一个完美的表情,但是看到清瑜真挚的眼神,还是败下阵来,苦笑道:“瞒得住别人,却不想瞒着你。若我只是兵马大将军,我自然只会想着怎么打胜仗。若我只是满腹经纶的状元,我自然只想着怎么匡扶社稷成为一代名臣。可是,我偏偏是生在帝王家,父皇对我期望又深,我又怎甘心成年后做个提笼架鸟的闲散王爷,辜负自己一身所学?”
清瑜微笑道:“我相信你,有的是只是野心,有的人除了野心之外,终究还有一片至诚。我父王与殿下在这一点上类同,都是胸有抱负的男子汉。比起我父王来,殿下活得更加顺遂些。不仅有穆贵妃为殿下操心,穆大人为殿下臂助,最重要是有梁国陛下的期许。为了自己的理想,也为了梁国的百姓,更为了汉人的天下,九公子,这一步一定要争取”
合阳境内蒙古人这头,就在他们刚刚转过方向朝北方开拔不久,身后丛林里便走出一个衣衫褴褛的和尚。此人正是手提铁铲的悟净。悟净虽然是决心牺牲断后,只是他一向沉稳,不会自投罗网无谓送死。本来悟净早打算好偷袭,默默追蹑了一路,正愁撒难不好惹,难以下手。谁知蒙古人忽然放弃了追逐,转变了方向。悟净倒是松了一口气。跑到了现在,他们三兄弟已经是强弩之末,若蒙古人再追一天,什么都给他们抓住了。
但是撒难没有放弃,悟净亲眼看到这老狐狸离开大部队,继续朝着清瑜小姐她们逃跑的方向追去了。
悟净计算撒难的去向,知道此人只凭单打独斗,也不是自己三兄弟能挡得下的。只是眼下形势总比撒难带着一帮鹰犬好应付些。悟净胡乱找了些冰凉的溪水洗把脸,刺激了残存的精力,朝着撒难追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悟能躲在丛林中许久也没见到追来的蒙古人,那伙被蒋应隆赶跑的蒙古哨探也走的不是这条路。悟能也不知两边都发生了什么。这胖大和尚虽说是三兄弟里武功最平常的,却是锻炼得一身好筋骨。论起眼下精神气力,比悟空悟净还要强些。
所以撒难即便轻功绝顶,身如鬼魅,还是让伏在一边的悟能看了个清楚。悟能没有悟净那般沉着,只知道要阻挡住蒙古人,见状也没有什么谋定后动,一下窜出身来,铁棍直指撒难后背。撒难什么功夫?悟能刚一动弹,他便发觉了。此时撒难虽然身在空中,背后空门大露,但是这位蒙古国师也不慌不忙,一脚踩在道旁大树枝桠上,旋身便一指点来。刚好点在悟能铁棍棍头上。
莫看悟能蓄势待发,铁棍势大力沉。对上撒难一根小小的手指,便好似撞在了一面铁壁之上,反震之力差点让悟能虎口震开,他手中的铁棍抖了几下,这才卸去力道。
反观撒难身形不动如山,这一指仿佛轻描淡写,毫不费力。二者高下立判
襄王护军刚刚出了合阳进入巴州,便有陈国军队前来阻拦。
正文 三百一十二、巴州内外
三百一十二、巴州内外
不多时便有一位姓伍的裨将策马前来迎接。
周景渊掀开车帘,昂然站在车头。见来人也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已经贵为将军,既说明此人年少有为,也能看出陈国此时用人紧张。
那伍将军客气的道:“襄王殿下大义,敝国太子殿下十分心感。末将这就引殿下入城”说罢略看了看周景渊的随扈,疑惑的问道:“襄王殿下的三千军士呢?是不是跟在后头?要不要我带人去引路?”
周景渊摇头道:“不必了。我们在合阳境内发现了小股作乱的蒙古斥候,据查还有些游荡的敌军也在附近。我已经派麾下蒋将军带领本部精锐前去阻击。他们得手之后自会来巴州与我汇合。”
伍将军闻言愣了愣,神色略略有些不自然。不过他掩饰得很好,瞬间便改作了和颜,低头道:“盟军辛苦了那么襄王殿下便随末将走吧。”
周景渊想到车内清瑜,不想在外人面前坏她名节,牵了一匹护卫的军马,翻身而上,与伍将军并行。
伍将军率同自己的亲兵,便领着这三百余梁军,往巴州城方向而去。
周景渊还是将清瑜的来历据实以告:“伍将军,本王在合阳境内的时候,偶遇了贵国一位王女陈清瑜小姐。彼时她正由一位感应寺和尚护送,逃避蒙古人的追杀。如今人便在马车内。还请伍将军好生预备,莫要冷落了这位贵人。”
伍将军不知清瑜身世,只是听襄王这么说,应该是真的。忙道:“多谢襄王殿下仗义出手。这位小姐既是皇族,正好与殿下一道去往巴州行宫。不瞒殿下,如今巴州城内因难民很多,城中秩序有些纷乱。这位小姐交予太子妃照顾,正是相宜。”
周景渊虽然不舍,但也不好将清瑜留在身边,便点头应了。
伍将军虽然不大高看清瑜,到底不敢得罪皇族,特意拍马来到清瑜所乘马车侧面,隔着车帘问候了一番。清瑜知道对方可能对自己的身份略有存疑,便随口问了几句皇室中人行止,伍将军听清瑜对这些天子家事了如指掌,便不再怀疑,还连声告罪,道自己失礼。
清瑜并不在意,反而听伍将军无意中说起,太子从京城来巴州时,也携带了一些皇室家眷。当然,大部分皇子都随陈帝留在成都与国都共存亡。清瑜很想知道她们嘉王府中人是否也跟了过来,尤其是自己的亲弟弟,正儿八经的嘉王府世子。母亲牺牲自己换来的这点骨血,若是留在成都有什么三长两短,清瑜实在不知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母亲。
只是伍将军终究只是个外臣,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清楚。清瑜知道此时心急也没有用,便谢过伍将军,安心留在车内静养。伍将军这才策马跟在襄王身边,心中也有些欢喜。虽说不是自己救得这位王女,到底还有一份迎驾功劳,他们在这后方的军队,只有保护太子的任务,想跟前线军队一般立功却是难为。
巴州因是陈国属地第二大城,规模仅次于京城成都,所以一直算是富庶之地。这境内官道也修葺得平整宽阔,众人赶路便比在合阳境内时快了许多。只是一路上没少见到路边三三两两聚集了不少平民,好的还肩扛手提带了不少家私,凄惨的两手空空衣衫褴褛,让人见了好不难受。
清瑜知道这些人都是蒙古侵犯的那些州郡逃出来的难民,自达州至成都周边,七八个州郡,算下来只怕远不止这些人。不用说,惨死在蒙古铁蹄之下的怕还有数万无辜。想到这里,清瑜是越发忿恨那个吃里扒外的卖国甘王来。
越接近巴州城,难民聚集得越多,周景渊看到这场景,不由得想起当年襄阳的情形来。同样是因为战事,许多百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在冬日里苦捱。不同的是,当日襄阳只是局部战争,与陈国眼下覆国之祸比起来,还算不得什么。
一路上陈军排查也越发严厉起来,许多想要冒混进巴州城的平民都被拦在城外。若不是有伍将军领路,周景渊这一行怕是要多费不少手脚。
直到进了巴州城门,伍将军将周景渊、清瑜交由巴州守城兵马司,这才辞去。守城兵马司早派人到行宫通禀。那巡城副将引着周景渊人马直往驿馆而去。清瑜掀开车帘透气,这才发觉巴州城内城外是两重天。巴州城外是难民聚集,生活困苦。而巴州城内却是一片安然。街上往来的行人虽然脸色有些郑重,倒也不至于慌张。一应酒肆客栈商铺都照常营业,市面不见萧条。若不是清瑜刚刚亲眼目睹城外惨状,还道是太平盛世呢。
周景渊清瑜一行人入了驿馆不过多久,便有咸平郡王亲自来迎接他们入宫。这咸平郡王也是陈帝侄子,或者是想要给故去的兄长一脉留住骨血,陈帝便点了他来辅佐太子。
清瑜多年前曾在皇家家宴上与这位堂叔有过一面之缘,见面连忙见礼。咸平郡王一把将清瑜扶起,怜惜着道:“乖侄女儿,没想到你遭遇这样的大难唉,只是国难当头,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操心国事,没顾及得上。你莫要怪叔叔们。好在你如今平安来到巴州,我在你父亲面前也能有个交待了。天可怜见,你太子叔叔听说你平安抵达,喜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亲身前来接你。只是到底他如今是巴州军民的主心骨,我好说歹说这才劝住。”
清瑜忙道:“堂叔不必如此。侄女不过是弱质女流,当不得如此重视。不知我父王那边可有消息传来?我两个弟弟是否跟着叔叔们到了巴州?”
咸平郡王安慰清瑜道:“你放心,你弟弟们都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你回到行宫,太子妃自然会跟你说个仔细。”
说完咸平郡王这才对周景渊施了一礼道:“襄王殿下急公好义,远来辛苦适才本王与侄女儿相见一时着相,失了礼数冷落了殿下,还请殿下包涵。”
若换做别人,被咸平郡王有意无意的冷落在一旁,只怕早就心中不满了。偏偏周景渊十分在意清瑜,见清瑜受到长辈爱护,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计较这个。闻言含笑道:“无妨无妨,咸平郡王慈爱之心,本王只能理解。”
咸平郡王见这个梁国少年亲王如此和煦,有些意外,忙亲热道:“还要多谢殿下仗义出手救了我这侄女,她父王为国征战,顾不得家小,若是侄女儿有个闪失,我们这些在后方的兄弟们真是没脸见她父王了。”
周景渊随和一笑,道:“我与清瑜小姐本是旧识,虽然这些年没有联络,却仍将她视为挚友。些许小事,本是应该的,不当咸平郡王如此客气。”
咸平郡王听了心中微微一动,看着眼前周景渊与清瑜金童yu女一般的登对,心中不禁冒出了个念头。不过咸平郡王也是个老沉的,将主意埋在心底,笑道:“事不宜迟,还请襄王殿下移驾宫中。敝国太子殿下还有许多军政要事想同殿下商谈。”
周景渊点头,卸下盔甲换了王服,这才与清瑜随着咸平郡王一道,登车往巴州行宫所在而去。
巴州行宫乃是当年巴国禁宫所在,虽然巴国十分弱小,但这处宫室却也修筑得十分华美。只是格局远不上国都正经的禁宫,但是作为一处行宫却是绰绰有余。
此时陈国太子陈洪恪正在行宫春阳殿内,望着窗外的冬景发愁。他自从到了巴州之后,努力稳住局面,做了许多事情。只是如今巴州仅存几千兵力,已经无法派出一兵一卒支援前线。加上从各地流落过来的难民越聚越多,一个弹压不住,只怕就是民变。到时候还没等蒙古人打过来,这边就要乱了,他如何对得起父皇的一片期许?
太子妃张氏拿起一件披风给陈洪恪披上,温言细语道:“殿下又在忧心?长此以往,只怕生出心病来。要不先去躺一躺?”
陈洪恪摇头道:“躺着也合不了眼。泽祺怎么样了?退热了没有?”
张氏一听丈夫提起儿子,便忍不住眼眶泛红,摇头道:“反反复复的,昨儿下午本好了些,谁知晚饭后又热起来。跟来的御医也没有法子,殿下,是不是巴州城里的药材不行?”
陈洪恪看着妻子着急的样子,微微叹了一口气。自从自己那个聪明乖巧的女儿宝陵病逝之后,妻子便仿佛去了五分生气一般。如今唯一的儿子又病弱至此,怎不叫他们夫妻难过?陈洪恪安慰道:“巴州也是大城,药材自然不必担心。应当是我们这一路赶得太急,泽祺身体又一直不太好,这才严重了些。这些日子你辛苦点,好生照看他。将来这个江山,还是要交给他的。宝陵没有福气,泽祺可不能……”
张氏慌忙伸手遮住陈洪恪的嘴,埋怨道:“你说的什么晦气话不许再说这样不吉利的了。我看着大哥嘉王府那两个小子,心里常觉得不平,他们无父无母,偏还生得那般健壮伶俐。咱们泽祺从小就在我们夫妻眼皮子底下照顾,怎么偏这么孱弱?”
正文 三百一十三、长女驾到
三百一十三、长女驾到
说到大哥嘉王的儿子,陈洪恪想起头先巴州巡城令来禀告的事情,忙对妻子道:“适才外头禀报进来,清瑜丫头流落合阳,被梁国襄王一部偶然救下,刚进巴州城。我已经让咸平郡王前去迎了,人即刻便要到了。你替我好生抚慰抚慰那孩子,不知路上吃了多少苦,万一也遇到应陵那事……咱们看在大哥份上,怎么都要帮着遮掩遮掩。”
太子妃张氏听了一惊,愕然道:“清瑜丫头不是在延州感应寺吗?怎么会……老天保佑可千万别跟应陵似的。清瑜丫头乖巧懂事,她娘又去得早,要是遭逢这样的大难,那就太可怜了。”
陈洪恪想起来就烦心,叹气道:“都是我们陈国上下捧成心尖子的贵女,怎生都这般命运多舛?说起来,比起应陵,咱们宝陵虽然寿夭,却总算落个清白。涪陵那丫头反而是四个女孩儿中最有福气的一个。”
太子妃张氏想着也点点头,小声道:“这几天,三弟媳妇儿那边闹得不可开交。应陵总要寻死,三弟媳妇儿哪儿都不敢去。两个小的也顾不上照顾。本来我恼了三叔这些年狼子野心,觊觎大宝,没少给殿下添堵。只是看着应陵这般,我也狠不下那个心。帮着劝了两遭,如今应陵倒是不再寻死觅活,只是痴痴傻傻,将来只怕……”
陈洪恪想起这事也是闹心,虽然他对于三弟巴王忌恨得很,只是还犯不着迁怒到女眷子女的身上。应陵又是自己带来巴州的途中被人拐走失了贞,将来若是国都保全,父皇健在,自己还真不好交待。陈洪恪唉声叹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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