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君安眼睛中明明灭灭的光芒,聪明如他,一定是猜到了高凡已经什么都对我说了。不想让他以为我只是在可怜他,但他什么都不说,我若是说了什么不等于是不打自招。心急之下,我上前用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突然喉咙有些酸酸的。
君安的身体一僵,过了良久,他才抬起手,拥住我,耳边传来若有似无的叹息。
金戈铁马锁流云 第十八章
倔强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缺口,像是理亏但又不愿意承认的样子。我看着他左边的脸颊上被蚊子叮出来的几个红点,嘴角忍不住露出笑,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伸手在红点上抓了抓。
“王爷,别在随便出声了,不然等会儿回去该被孙定贵他们笑话了。”
他这次毫无异议的点了点头。
继续在山里到处寻觅,这次又看中一只狐狸。狐狸这种动物原本就较其他动物警惕,我连忙回头对身后的十二王爷示意让他别出声,然后放慢动作缓缓靠近。
拉弓,正准备射出去,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缠到了腿上,我下意识的看了眼,顿时惊叫道:“亲娘啊,蛇!”这一声叫出来,显然那只狐狸也与我无缘了,与此同时,那条蛇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赶紧给了我一口,在我腿上留下两个深深的血牙印。
十二王爷一惊,连忙三两步跑了上来,跪到我腿边,伸手猛地把蛇抓了过来,扔到一旁,迅速抽出腰间的剑,几道银光一闪,那蛇断成好几节。
若是我没看错的话,刚才那条蛇是有毒的。我立刻蹲了下来,扯下袖子上的布料,扎在腿上,以防毒血扩散。十二王爷走过来蹲在我面前,拧着眉卷起我的裤腿,探下头去。
“哎,”我制止住他,“你干什么?”
“把毒素吸出来啊。”说着拂开我拉着他的手,在我目瞪口呆中,一口一口吸出已经变黑的血液,直到血变红他才停了下来。因为毒素的关系,此时他的嘴唇也有些发黑。
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他走到几步远的溪流旁漱漱口,然后折了回来,说道:“我们现在就回去,让军医给你开些药。”
说着,便蹲在我面前,说道:“上来!”
结果我们两个人回到军营的时候不仅是两手空空,两人还都中了些毒,真是丢脸丢大了,害得我接下来的几天都不敢再人前露面。
营帐里的光线暗了暗,闻到那个熟悉的淡淡的药味,我头都不用抬就知道是谁。我挫败的看着他说道:“君安,我真的会被孙定贵笑死的。”
君安坐到我身边,熟悉的气息在鼻尖萦绕,有种安心的感觉。
“不是正好有个送信给护国将军的差使吗?就让他去吧。”君安淡淡说道。
我抬起头,顿时来了精神:“对哦,我怎么就没想到?君安,你果然够损!”
听了我对他的夸奖,君安好笑的看了我一眼,眼神淡淡的飘到桌上那碗还散着轻微热气的药上,又缓缓看向我,什么都不说,但眼睛中分明有些责怪。
我被他看得提心吊胆,连忙说道:“我不是不喝,等凉了点再喝。”
“已经够凉了。”君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那,那,那我现在就喝。”接过君安手中的药,我如英雄就义一般一饮而尽。竟然没有想象中的中药的那种苦味,反倒还有些清凉的味道。
“咦?”
君安结果我手中的空碗,放到一旁,看着我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笑着解释道:“我在里面放了些东西,去苦味的。”
“你也懂医术?”我好奇道。
“略知皮毛。”君安柔声说道。我却突然想到久病成医这个词,罪恶感又掳掠着我的思想,怕被君安看出什么来,我连忙扯出笑容说道:“那以后是不是也可以把药制成很多种口味的?”
“嗯?”
“比如说,草莓味的,香蕉味的,橘子味的……”我扳着手指头举例。
君安苦笑,曲起手指轻轻弹了下我的额头:“你倒更适合去经商。”
金戈铁马锁流云 第十九章
虽然嘴上说让孙定贵去做信差,但是这差使最终还是被我抢了下来。有正当的理由出去玩玩,还可以顺道见见大哥,何乐而不为。当然作为主将的我不可以随便离开军营,但晏子尤似乎已经习惯了我那种乱七八糟的做事风格,竟然破天荒的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我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牵着小宝,大摇大摆的在军营里走动,走着走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喝声:“喂!你是谁手下的,大中午的在这里偷什么懒!还有,这好像是将军的坐骑……”
我转过身来,一看之下竟然是熟人。对方也立刻认出了我,结结巴巴的说道:“凤将……?”
我冲着他扬起一个分外灿烂的笑,说道:“小的见过魏队长。”
魏松海向来会看人眼色,连忙收起脸上吃惊的表情,对身后的几个士兵正色道:“没什么事了,继续巡逻!”
说着再也不看我,转身离开。
走进君安的营帐的时候,他也已经换装完毕,果然衣服是人衬出来的,同样的衣服,穿到我身上像喽啰,穿到他身上却显出一股清雅脱俗的味道。
君安回过头来看见我,问道:“好了?”
“嗯。”我点头道。
“那走吧。”
高凡早已牵着马在外面等着,我看着那匹黑身白蹄的马,上前对它打招呼道:“劳斯莱斯,今天精神不错嘛。”
高凡的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家公子的坐骑叫乌云骓。”
我看着他的表情不由得想起他每次被九皇子叫“小凡子”时候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我还真是怀念九皇子了,啊,差点忘了,现在是九王爷才对。”说到这里突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摇摇脑袋,我一转身跳上马背,对君安说道:“我们出发吧。”
从屏南岭到九龙湾要走好些日子,又要避开西临国大军零散的探子,路虽然走的难了些,倒比闷在军营里有意思的多了。
大概对我的到来十分意外,想起我是主将的身份,顿时动了怒,“信差的任务随便找几个身手敏捷些的人来做不就行了,你身为屏南岭的主将,做事竟然这般不知轻重,若是被敌人得知,乘机攻城,出了什么事,你可得一力承当!”
“我知道,我知道……”我被训的头都抬不起来,连连点头称是。
大哥余怒未消,又教训到君安的头上:“君安你也是,他做事向来没有分寸,你还由着他。皇上让你监战可不就是不放心这小子平日里浮躁的性子,让你多拦着些!”
君安含笑听着大哥的教训,等大哥说完,他好脾气的说道:“将军教训的是。”
看着大哥有些吃瘪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君安总能这样,不管别人怎么样激烈的情绪,到他这里就感觉撞到棉花上一样。
大哥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开口道:“前些日子西临国的大军攻城的事我都听说了,梓阳,做的不错。”
大哥鲜少夸奖人,听到他的表扬,我顿时有些得意洋洋起来,嘴上还客气道:“还行还行,是对方太不经打了。”
大哥笑道:“对方不经打还把你伤成那个样子?”
竟然连这个都知道,消息还真是灵通。我顿时郁卒的闭上嘴。大哥又看向君安道:“你也伤的不轻吧?是我家老五太胡来了,拖得君安你也受伤。”
“一点小伤,早无大碍了。”君安说道。
寒暄完自然是说正事。我把西临国大军的方位与大哥一说,大哥便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招来军营里的其他将领一同探讨,看着他们没完没了讨论的十分热闹,我已经昏昏欲睡了。
最后听他们吵吵闹闹的实在不耐烦了,我张口说道:“不就是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哪有你们说的那么麻烦。”
营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射了过来,我的困意一时全消,对着他们干笑两声。
“这位小哥刚才的言论怎么讲?”一个身着都统服饰的人问道。
我看了看大哥,只见大哥正一脸沉思的看着我,见我看向他,便对我点点头。
“那简单点说,就是当我方的军力十倍于敌人的时候,就实施围歼,五倍于敌就实施进攻,两倍于敌就要努力战胜敌军,势均力敌则设法分散各个击破。兵力弱于对方,就避免作战。不过当下的情况,西临国原本四十万兵力,经过屏南岭一战,已经损失不小,我们现在应该有与之抗衡的军力。的现在这种状况下还不能贸然出击,常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一切还要等探子带回来的消息再另行定论。”
看着满座或惊奇或赞叹的目光,我不由心里暗爽,孙膑兄弟啊,你果然是兵法史上的人才。
“这,这不是凤家的老五嘛?”当中一人突然惊讶的说道。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正是我家隔壁住的总兵大人。
“凤家的老五?就是那个在屏南岭击破阮义鸿大军的人?”另一人同样吃惊的问道。
这下营帐里的目光更加强烈了。没等他们再议论什么,大哥都提声说道:“好了,今日暂且就议到这里,具体该如何,还等探子带回的消息,先各自散了吧。”
因为被人认了出来,大哥说若是消息走漏出去不好,若是被别人参了一本,说我“擅离职守”更不好,于是第二日一早便把我赶了回去。
“装饰没意思,果然还是京城好啊。”我坐在马上叹道。
君安斜睨了我一眼,说道:“前些日子还私下里说十二王爷娇气,动不动就说要回京城,这下倒轮到你了。”
“我后悔啊,我没事干嘛自告奋勇的来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脱力一般的抱着小宝的脖子,趴在它身上。当初好像是为了躲开锦尘才一意孤行想要出京,心里只想着要离他越远越好,也没想清楚戍边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一想到临走时娘看我的那种悲凉的眼神,我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我趴在马上的动作是向着君安的方向的,眼睛稍稍一抬就可以看见他。这时的他正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真是奇怪,明明看了这么十几年的一张脸,却每次看都会觉得更加耐看,虽然穿着布料粗糙的兵卒的服饰,但那种脱俗的气质还是无从遮掩。
君安一偏头,垂下来,正对上我的目光。我一愣,连忙转过脸,却不料刚才看美男看得痴了,不知不觉张开嘴流口水,这下猛地一转脸,嘴没来得及闭上,啃了一嘴毛。我连忙坐了起来,一个劲的“呸呸呸”的吐了起来,心里气不过,一巴掌狠狠拍在小宝的脖子上。
大哥说主将不可擅离职守,让我马不停蹄的赶回去,这一路上也没来得及好好给小宝洗洗澡,这毛的味道可想而知。
君安看到我窘迫的样子,竟然扬声笑了起来。我不高兴的睨着他,虽然收了声,他眼中的笑意却更甚。
“柴大人,有这么好笑吗?”我杀气腾腾的瞪了过去。
君安识相的摇了摇头,只可惜双眸中的笑意还是出卖了他。
我正不停的腹诽着,不料身下的小宝突然有些不对劲起来,先是一滞,而后猛地加速。因为快到军营,我放慢了速度,也顺带放开缰绳,反正小宝认得路。它这么一个突然的举动,让我来不及提防,只感觉重心陡然改变,眼看着就要滚落到地上,身边的君安动作却更快一步,甚至还没有看清他的手,我已经稳稳当当的坐在他的马前。
我心有余悸的看着小宝的背影,狠狠的倒抽一口凉气,这小子是想谋杀亲夫吗?
小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罪”,惴惴不安的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想看我有没有伤到。原本我还指望他良心发现,回来巴结巴结我,不料那没良心的东西一见我毫发无伤的坐在君安面前,立刻撒丫子往军营跑去。
“它还反了!君安,追上它!”我对身后的君安发号施令。
君安一夹马肚,劳斯莱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迅速跟着小宝追了过去。
乌云骓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虽然无法追上小宝,但也还不至于被它甩的太远。我远远的看见军营门口的兵士,来不及奇怪为什么门口比平时多了几倍的守卫,看着他们个个手持长枪,警惕的对着正在跑向他们的小宝,我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提声吼道:“我是凤梓阳,不得伤它!”
守卫里似乎有人认出了我,连忙招呼其他人收起兵器,让开道。小宝顺利的跑了进去,乌云骓也随后跟了进去。这个时间不是练兵的时候,校场上没有什么人,小宝的马蹄扬起一阵黄土。我心里又气又急,这突然抽的什么疯呢,若是这般冲到营帐里定然要伤到人。
突然看见十二王爷牵着一匹马远远的站着,也一脸诧异的看向这边,我连忙说道:“十二王爷,快让开!”
显然十二王爷还在迷茫到底发生什么事,一动不动的站着。直到发现小宝直直的向他冲去,他才反应过来要往一边闪。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小宝已经撞了过去。
就在我吓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时候,小宝却突然停了下来。不仅是我呆住了,连十二王爷也傻了眼。小宝停在十二王爷牵的那匹马旁边,亲昵的用脑袋撞了撞它。
我的心脏终于回到原来的位置,等乌云骓靠近他们,我跳下马,跑到十二王爷面前,问道:“王爷,没事吧?”
“没事。”十二王爷说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悦的瞪了小宝一眼。
我看向小宝,真恨不得掐死它,但经过刚才那么一闹,我还真不敢做出什么来刺激他。这个时候君安也走到我身后,出声问道:“怎么会突然发起癫来?”
我哪知道!我不高兴的捶了小宝一下,突然想起小宝平时不爱接触其他马的个性,这才注意起他身边的马,一看之下,我只觉血液倒流,瞪大眼睛看着那匹马:“这……这不是……”小宝的媳妇吗?
耳边传来十二王爷的声音:“早些日子我就想告诉你三哥来代替父皇犒赏三军的事,你没让我说……”
话音刚落,就见营帐里走出一群人,为首的那个器宇轩昂的人正是隔了将近一年没见的锦尘。
他的目光死死的攫住我不放,明明是面无表情,我却清楚的看见他眼底翻滚着汹涌的情绪。良久,我才听见从自己干燥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见过……太子殿下……”
金戈铁马锁流云 第二十章
锦尘这次是代皇上过来犒赏三军上次报上去的在战争中立功的人大多数都升了官位。白天见到锦尘的那个震撼劲还没有缓过来,想起他读圣旨的时候,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给人一种莫名的距离感,这才是皇储该有的样子吧?
“公子,不去柴大人那里吃晚饭吗?”耳边传来海之的声音。
我抬头看他,锦尘那次与我一起去锦州的时候他也跟在我身边,今天看到孙定贵和蒋律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已经猜到当初的锦尘公子就是现在的太子殿下,两人一整天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毕竟在一起这么久,就算认不出当初蒙着脸的锦尘,也认得出小宝的媳妇。
“小包子,你都没有什么话要问?”我试探性的问道。
海之一脸莫名其妙,一双桃花眼忽闪忽闪的看着我:“我刚才不是问了吗?”
“算了算了;”我挥挥手,这个反应迟钝的小子,不知道也是好事。我站了起来,说道:“走吧,去君安那里蹭吃的去。”
走过去后才发现君安不在,问帐前的守卫,只说是柴大人出去了,却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正奇怪着,一阵冷风吹了过来,我打个喷嚏。已经立冬了,天气冷得不像话,特别是晚上的时候。心里不由抱怨起来,这么冷的天他竟然还敢往外跑。
我走进他的帐里熟门熟路的找到一件厚重的裘衣,果然没有加衣服就出去了。我不停的暗骂高凡,还好意思说我,他这个做侍从的竟然都不知道提点一下。
我拍了拍海之的头说:“包子,先去你四公子那里吃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