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的眼神惹得有些不快,强忍着怒意问道:“萧王爷倒是胆大,竟然只身闯入敌营,你就不怕我叫人进来?”
那萧烬突然仰天大笑,眼睛里神采奕奕,“我知道你不会,就像我也不想现在杀了你一般,难得遇见一个有些意思的猎物,胜负要留到战场上分晓才有些看头。”狭长眼睛眯成一道缝,眼中的光芒愈发锐利。
的确,刚才我在账外的时候就没有察觉出杀意,但是这家伙却曲解了我的意思。我恨不得他最好出了什么意外,死于非命才好,只是担心海之的安全才没有立刻叫人过来。我可没他那种棋逢对手的喜悦劲儿,在我眼里,胜利才是王道,管他是死在我手里还是死在其它什么人手里。
“更何况,你若是想杀我,早就开口让那几个暗中待命的人出来了,何必等到现在?”萧烬又突然开口说道,说着眼神状似不经意的四处扫了一圈。
“暗中待命?”我不解,什么暗中待命?从将军府带来的那几个亲兵早就被我刚才想要散步的时候支开,那还有什么暗哨。
“嗯……”那边的海之突然动了一下,嘴里含糊道:“公子……”
我连忙向海之看去,就这边一瞬间的功夫,原本站在我身边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我连忙跑到海之身边,摇了摇他,问道:“海之,醒醒。”
海之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一见是我,抬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说道:“公子,您回来啦,我刚才……”说到这里,海之蓦地清醒过来,接着连忙跳了起来,拉着我,睁大眼睛问道:“公子,您没事吧!刚才我刚看见一个黑影子,脑后痛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肯定有刺客!公子,你有没有被那个刺客怎么样……”
似乎是被刚才的突发情况吓得不轻,海之一清醒就开始倒豆子一般叽里咕噜说了好一阵子。
“行了!”我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脑袋打断他,“你家公子我不是好好的呆在这里吗?”
见开始愣愣的停了下来,我说道:“回去睡觉去,你家公子也累了。”
“哦。”海之摸了摸脑袋,乖乖的站起来退了出去。
我走到软榻边,小桌上放着一只杯子,不由发笑,那人还真是悠闲,跑到别人的地头上来不但不紧张,反而在这里乐滋滋的喝起水来,不知道该替自己被人家小瞧了去生气,还是替萧烬那家伙的过人胆识喝彩。
我拿起那只杯子,手感有些不对,我连忙查看杯身,竟然有被握住过的痕迹,不由再次叹道:“那家伙果然功夫了得。”
营帐的门突然被推开,十二王爷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一看见我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我一会,才开口道“刺客呢?”
“你怎么知道由刺客?”我好奇道。
“我刚才看见那几个废物竟然被人打晕了躺在地上!”十二王爷正怒火冲天的说着,‘那几个废物’已经急匆匆的跟了上来,十二王爷看着他们似乎是更加窝火,伸腿重重的踢了他们两脚,骂道:“养你们有何用!连个门都看不住,竟然被人家打晕了在那里睡大觉!”
“行了,也不是他们的错。”见那几个士兵被十二王爷训的可怜样,我不由笑道,“那人若是想偷袭我,恐怕我也防不住。”
“那人?”十二王爷脸色突变,“你见过他了?”他刚才找你了?
“嗯。”我简单的应道,对他们身后的几个兵卒挥挥手,示意让他们下去。
等闲杂人等一XX,十二王爷立刻问道:“到底是什么人?”
我把刚才萧烬喝过水的杯子让给他,想让他看看,没想到他顿时更加愤怒:“你干嘛拿杯子砸我!”
耐下想要揍人的冲动,我对他说道:“仔细看看杯身。”
十二王爷这才拿起手中的杯子仔细看了看,脸上渐渐出现一些震惊的表情。
“那个萧烬,果然有两份意思。”我笑着说道。
几天来都处于这种僵持的状态,对于攻城的一方,时间耗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若是连兵贵神速都不知道,那萧烬真是枉费我这么看得起他了,更何况,他们的粮草被四哥毁了一大半,再加上之前投在水里的杂七杂八的药物,多少让他们一部分人不能参战。
果然,萧烬不想让这样的占据持续下去,终于开始动用阮义鸿那只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军队来攻城。
我看着城内早已等在下面跃跃欲试的三千人,说道:“这几天以来一直让你们养精蓄锐,现在轮到你们出场了,若是怕死的,现就给我退出来!”
“将军,我们早就等着今天!”站在首排的魏松海大声说道,“大丈夫为志,死有何惧!”
三千多人顿时群情激愤起来,嘴里直嚷嚷着说要灭了这些贼寇。我笑着跳上马,说道:“我凤梓阳今当与兄弟们同生共死,开城门!”
身后的声音更加激烈,最后嘴里统一念叨着:“誓死守我南夏,誓死效忠凤将军!”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我一夹马肚,带头冲了出去。
金戈铁马锁流云 第13章
西临军前面的重甲兵见我们冲出来,迅速提起手里的长刀大斧准备应战,因为他们人马皆披重甲,人人手持盾牌,且每三匹马都连在一起,行动不便,以我为首的一千人组成的第一小队,上去就看没有铠甲遮蔽的马蹄。一匹马的马蹄被砍断,一直相连的另外两匹马皆倒地,因为身上的铠甲太重,一旦倒地,就很难再爬起来。
这时手持钩镰枪第二队上前,用钩镰枪挑开对方头上的鉄盔,让他们的脑袋全都暴露在外面,第三队上来只管砍萝卜一样砍西临过那些人裸露在外面的脑袋。
失去了那群武装的重甲兵的回护,那身上什么都没有的轻骑兵根本就什么都不是。弓箭远距离还算是个不错的武器,可是一旦短兵相见它就啥都不是。
几乎是压倒性的顺利,西临军的队列因为损失过大开始往后撤。这是屏南城内也传来鸣金的声音,三千多人迅速退回城内。
城楼上欢呼的声音响成一片,我迅速走上去,一眼看下去城下简直就横尸遍野,血甚至流到护城河里,一片刺眼的猩红。
我一眼在人群中看见那个高高坐在马上的萧烬,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似的,他也看了过来。那种冰冷的目光,像是要把人撕裂一般令人恐惧,他一定很后悔昨晚上没有动手除去我吧。只不过,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我对他遥遥的做了一个大拇指向下的手势。萧烬转过身去,趋马前行。
我转身下城,见迎面走上来的蒋律,对他说,“让将士们就地用餐,不用着急,慢慢吃,吃完饭再次进攻!”
“是,将军!”蒋律说完迅速下去传令。
我已近有点压制不住自己的胸腔中翻滚的那种强烈的想要作呕的感觉,身上的铠甲已经被血浸的通红,额边的头发都因为血的凝固而站在脸颊上,手里长刀的刀锋已经打了卷。耳朵里全是刚才刀与血肉之躯摩擦产生的血肉分离的声音。
气息不由乱了,两只手忍不住的发颤,我不是第一次杀人,但却是第一次杀这么多人,眼前除了刺眼的红几乎看不见其他的色彩,空气中翻滚着血腥味。我紧握拳头想让自己的手停止颤抖,不能让士兵们发现我的怯意。
冰冷的手突然被人握住,视线中出现了一个除了红色的另外一个色彩,冰冷的盔甲下掩盖着的干净到纤尘不染的月白色长袍。君安伸手擦去我脸上的血污。冰冷的手指不断汲取他掌心的温度,原本狂乱不安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
第二次的进攻是由蒋律带队出去,对方刚吃了个败仗,加上又累又饿还中了点毒,即使再骁勇善战的士兵,这个时候也没多少反抗的能力。西临国的军队开始迅速往后撤退。
我在城楼上远远的看着,知道这个时候是追杀的绝好时机,便点了晏子尤与我共同带兵出去援助蒋律。西临军且战且退,一片混乱之中,我看见萧烬挥动着手中的长刀,以一抵十。大片大片的南夏士兵在他周围倒了下去。
我挥刀砍下两个阻止我上前的西林士兵,迅速的往萧烬身边靠近。那萧烬看我过来,血红的双眸闪过一丝阴戾的光芒,也向我靠了过来。上次交手我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我无法做到眼睁睁的看着南夏的士兵不断再死在他的刀下,即便是很多人我连名字都叫不上。
与他交了几招后,我掌心的旧伤又在叫嚣着呼痛,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在整只手臂里到处流窜。余光中银色的寒光一闪,我连忙往后一退,伸手放出藏在袖子中的短弩。萧烬虽然迅速躲避,但由于事前没有预料到,还是擦到了他的手腕。
他抬起右手,看都没看伤口,只把手臂凑到唇边,竟然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流出的血,眼中发出猩红的光芒。一刹那间,我突然觉得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嗜血的修罗。
他的嘴角绽开诡谲的笑意,提刀迅速向我攻来,这次他的刀法更快更狠,我只能去被动的接住他招招致命的攻击。突然手腕一脱力,冰凉的刀锋在我手腕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刚才若是再偏一点,我整只手就被剁了下来。心有余悸的看着手上的伤,发现那伤口竟然与他的伤口在同样的位置。
那萧烬像是在玩猫捉耗子的游戏一般,不停的在我身上留下很深但却不会致命的伤口。想要帮忙的士兵也都被一刀致命。小宝似乎感觉到我连坐在马上的动作都有点摇摇欲坠,开始不安起来。受了多处伤的肩膀甚至连简单的抬起的动作都很费力,手中握着的刀柄有些下滑的趋势。连刀都握不住了,我心里不由暗暗叫糟。
再这样下去迟早要死在那个萧烬的手下,若是这样的话,南夏士兵的士气定然要受到影响。只是那个萧烬竟然根本枉顾西临军队中被屠杀的士兵,只像个水蛭一般咬着我不放。
不知为什么,每次面对他的时候都会有一种站在死亡边缘的恐惧感,这个人,阴森的不像活人!
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马后一重,原本要招呼到我身上的刀被人隔开。萧烬原本充满肃杀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笑意,他看着我身后的那人,轻声道:“又是你。”
一转眼便看到君安恍如冰琢一般充满寒气的脸庞,他并不看我,只用毫无温度的双目盯着萧烬。
萧烬似乎更加兴奋,脸上的杀意更浓烈,连带着那沾满血污的长刀的色泽都变得让人毛骨悚然起来。我回头看向君安,原想让他快走,却看见他的目光缓缓落到萧烬的刀上,眼中的杀意顿时肆意迸发出来,我一时被他骇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等萧烬先发难,君安握紧手中的长枪,趋马上前。耳边响起巨大的金属撞击的声音,我甚至都看见摩擦产生的火星。
突然,萧烬的刀锋一转,冰冷的寒光直取君安的喉咙。刀光还未落下,长枪锐利的枪头已经刺破空气,直直撞击在萧烬的刀上,刀,被巨大的力道打飞。
萧烬眼神渐渐变得狂嚣起来,狭长的双目勾起一道充满危险的弧度。他只轻轻一用力,便夺下正想攻击他的一个南夏士兵的戟,并顺手一挥,那个士兵倒在地上,一刀封喉。
君安淡淡的看了眼那个倒在地上的士兵,手中的长枪一转,再次攻了上去,两人你来我往,就这样僵持住了。忽然,萧烬的目光一阴,手中的戟直直向坐在马前的我刺了过来。
感觉到身后的身体一僵,已经送出去的招硬生生的改变,长枪的攻击点改变,不料萧烬手腕一晃,那戟在半空中折了回来,向我身后刺去。耳边突然传来血肉模糊的声音。
君安!我感觉喉头一甜,胸腔中怒意翻滚。使出全身的力气抬起几乎废掉的手摸向腰间,想去寻那把短剑,不料腰间已然空空如也。
再看向前面那人,腹部赫然刺了一把熟悉的短剑。
耳边传来君安装似轻松却略显气息不稳的声音:“还好我知道你的习惯。”
萧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君安,这时阮义鸿突然冲了过来,牵起萧烬的马迅速撤离。南夏的士兵还想冲上去,我连忙提起吼道:“别追了!”前面是峡谷,只有死路一条,若是逼的他们背水一战,恐怕南夏的死伤会更严重。
蒋律靠了过来,面露震惊的看着我身后的人,“柴大人他……”
我扶着君安,对蒋律说道:“你马上回去,让军医先行准备。”
“是,将军。”蒋律说着,一拉马缰,往城内奔去。
君安被送回军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左胸上的伤口血肉模糊,看上去触目惊心。看着君安被人七手八脚的抬了进去,我突然感觉自己喘不上起来。
“将军,你也伤得不轻,让老朽给你看看吧。”一个老军医走了过来,伸手想要抓我的胳膊。
“别管我,进去先给柴大人看!”我冲他吼道。
“是是……”老军医见我发这么大的脾气,唯唯诺诺的应和着,连忙走了进去。
不敢走进去,只站在营帐外面,看着医童端出来一盆一盆的血水。一直站到两腿僵硬,才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军医的声音:“血总算是止住了。”
金戈铁马锁流云 第14章
我连忙掀开营帐的布幕走了进去,一大群军医围着,高凡跪在榻前,眼眶通红。君安脸色惨白一片,竟然不平时生病的时候还骇人。他的双目紧闭,眉头紧蹙在一起,应该是伤口疼的紧。像是感应到我进来一般,他缓缓张开眼睛向我看来,唇角渐渐弯起一个弧度,嘴唇微微动了动,看口型,应该是在说:“我没事。”
高凡见状,回头向我看了过来,目光中带了一丝憎恶。但还是站了起来,对那些围在床周围的军医和一旁伺候的医童说道:“请各位移步,让我家公子静养。”
军医们十分理解的走了出去。
“等等!”榻上突然传来君安有些虚弱的声音,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几个军医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去。君安的声音低低的在营帐里响起:“曹军医,麻烦您留下来帮将军包扎一下伤口。”
我这次乖乖的捋起袖子,让那个老头在我胳膊上捆猪蹄一样左捆一道右捆一道,边捆边说:“刚才老朽就说要帮将军你看一下,您这胳膊,要是再看的晚些可就毁了……”
嘴里念叨着,手上倒是一点也不含糊,疼的我呲牙咧嘴,最后不由怒声对老军医吼道:“这位大爷,麻烦你手下轻点行不?老子的手不是烂萝卜!”
这位大爷这次倒是没有怕我,想来是我平时在君安面前威风不起来,他也就狐假虎威瞪了我一眼,说道:“柴大人这么重的伤刚才都没有哼一声,将军只是些皮肉伤就叫的这般模样了。”
“刚才是那位仁兄说的再晚点看,这萝卜……不是,这胳膊就毁了的?怎么现在就不严重了!”我跟他叫板。
看着我与军医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来,君安脸上的笑意反而更甚,也不出言打断,只静静的听着。倒是高凡,应该是生恼我扰了他家公子休息,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唠唠叨叨的老军医和一张包公脸的高凡,营帐里的空气顿时舒畅了很多。高凡不在,我可就大胆了多了,怒目瞪向君安:“哪有你这样的!临上战场之前竟然把铠甲脱了,你不要命了!还是觉得人家都穿铠甲你不穿会很帅很酷很威风!你不怕死我还怕高凡骂死我呢。”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变成小声的嘀咕。
从他一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知道他脱了铠甲是因为行动方便,可以尽快的追上大军,只是一想到刚才他被刺的那一幕还是会被吓的一身冷汗,忍不住就出口把他骂了一顿。
君安听着我的话,竟然笑了出来,我的眉头不由竖了起来:“你敢笑,你竟然还敢笑!”我原本想抡他一拳,没想刚抬手,胳膊上的伤口迅速传来火辣辣的感觉。
“哎呦呦呦,我的老胳膊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