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什么礼仪,我急忙带着人冲到了丹房,发现张廷玉等人在丹房外挨着骂。这个老爷子跟着康熙几十年,又辅佐胤禛了几年,是个很正直的人,大有魏征之风。本来他和几个老臣对胤禛沉迷炼丹就很反感,现在看到胤禛竟然连早朝也不上了,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和我一样,也不顾礼仪的冲到了丹房上柬,正义言辞的一番话激怒了胤禛,胤禛这个时候在丹房里忙活了几天几夜了,哪里有时间听他这些废话,顿时就火冒三丈,让他赶紧滚蛋。老头子哪里肯听,就跪在外边死不肯出去,从早上一直到太阳出来再到正中午。
等我去的时候,正午的太阳顶在张廷玉的头上,照得他头的汗哗哗往下流 ,衣服全都湿透了,我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马上就要坚持不下去了,但是他还坚持着跪在那里,隔几分种就吼一句:请皇上上朝,杀死术士,国事为重。
这老头子认为是炼丹的术士蛊惑胤禛,才让他沉迷炼丹的,曾经上书几次要求胤禛把养着的术士给杀掉,但是胤禛都置之不理。
我走了过去,站在张廷玉的身边,他早都被晒得眼花了,看不清楚我是谁,见我弯腰扶他,离得近了,他才看清楚是我,连忙又趴了下去,给我行礼,我心里一酸:先生请起,我受不起。
可是他怎么也不肯起来,他说胤禛不去上朝他就不起身。里面胤禛早都烦透了,大吼一句:你是逼朕杀你是不是?你竟然敢冒犯朕?你以为朕不敢砍了你?
我头一次对胤禛感觉心里冒火,但是想想他炼丹是为了我,谁说不是我祸国呢?
张廷玉挺直了背:皇上砍了臣臣也要说,不杀术士难正朝纲,皇上应该以为事为重。
胤禛怒气冲冲:朕杀了你。
张廷玉也很可爱,大声说: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现在皇上杀臣,臣不服臣也不敢。
胤禛说:朕叫你死,你有什么不服不敢的?
张廷玉说:臣死不足惜,但是若是臣死了,去见了先帝,先帝见了臣,要问臣是怎么死的,臣照实说了,皇上是因为沉迷炼丹滥杀忠良,怕是先帝爷们都会生气。就算先帝管不了人间的事,天下的老百姓也会说皇上的不是。臣死不要紧,臣不能陷皇上于不义,让皇上背个滥杀忠良的名声。
我估计胤禛在里面都快要气疯了,只听见里面砸东西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道士模样的老头子走了出来,一副气盛的样子,见到我也不行礼,就冲张廷玉怒喝:你个老东西,竟然敢冒犯皇上,是不是活腻了?
我认识这个道士,就是胤禛寻遍名山请来的据说很有名的炼丹术士,就是他告诉胤禛世间真的有药可以治百病长生不老的。
张廷玉气得够呛,也指着他骂到:你是个什么东西?蛊惑明君,不杀你我大清就不会太平。
那老道士很嚣张的说:你这个老不死的一天不除,皇上就不会清静。
我还未开口,张廷玉气极手指着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我连忙去扶他却没有扶他,他歪了下去,被气晕了。我连忙让小林子召太医。我也气得够呛,待人扶走了张廷玉,走向了那个道士;他这才给我行礼,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辱骂老者,是道家修养吗?
他脸一红低头道:贫道也是替皇上出口气。
我继续冷笑:替皇上出头轮得到你吗?张廷玉是两朝元老,先帝也对他尊敬有加,皇上能骂,你能骂吗?
他这才抬起头来竟然理直气壮的说:贫道也是替皇上皇后效力,皇上见皇后娘娘身子不好,一心想替娘娘炼出丹药,与娘娘共享千年,皇上马上就要成功了。
我真想笑,千年?当老妖精,我板着脸:这么说,你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本宫的病了?你说是本宫红颜祸国?
他慌忙跪下:贫道不敢。
我冷笑: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你妖言蛊惑皇上,耽误国事,撺掇皇上滥杀忠良,你有什么不敢的?
说着一拂袖往丹房走去。胤禛搞得胡子拉碴,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满脸胡子,印堂发黑,顶着两个乌黑熊猫眼,穿着道服散着头发的男人是胤禛,他盘腿对着一炉药念念有词,那神神叨哪的样子让我想起了□。
我定定的看着他,他吐纳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冲我笑了一下:你来了?陈道长说这丹药再有七七四十九天就好了,你吃了病就会好了,还能延年益寿呢。
顿了顿又说:陈道长是得道之人,帮了朕不少忙,你不要怪他。
我说:道家修的是出世之心,但是这位道长利用道家名场入世,还参与国事,本身就不对。你是一国之君,怎么可以相信他呢?你若把炼丹作为爱好,我不反对,但是你为了这个而不问朝事不去上朝,怎么可以?张先生是个正直的人,他说得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胤禛板起了脸:不要和你提那个死老头子,朕恨不得杀了他。
我一急:那你不如先杀了我,我可不想有个滥杀忠良的夫君,也不想让别人说我红颜祸国,说你为了给我炼丹药延误国事,这么大的名声我背不起。
胤禛看着我,难过的说:我没想到,我一心为你,你竟然不理解我。你知道吗?陈道长说了,如果我们早些把丹药炼出来,十三弟就不会死了。我现在这样日夜炼丹就是想你早点好起来。二哥没了,十三弟也没了,我不能没有你,我一定要把你治好。
说到后边,他哽咽着说不出来,我不争气的眼泪也出来了,伸过手搂过了他,他伏在我的胸前说:给我一些时间,四十九天之后就好了,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我什么也没有了,我只有你……
我想我应该坚持到底的,可是听着他这么说,我坚持不下去了,就这样任他去了。
胤禛整整五天没有上朝了,吃在丹房,困了也睡在那里,国事一概不理,大臣上表一概不回。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准备真的在丹房里呆49天,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正从年家出事后,老八他们都称病全都不来上朝了,所有的人都以为胤禛会收拾他们,但是胤禛只顾着炼丹竟然连他们也不管了。我都在想 ,万一他们趁胤禛不在的时候乱来怎么办,只好叮嘱哥哥、晖儿、弘历、弘时在前边盯着,一有什么事情就向我汇报。第五天的时候,晖儿来了,一来就跪在了我的面前:额娘,你劝劝皇上吧。
我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晖儿向来稳重,自己能解决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来找我的,我心里顿时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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晖儿连忙安慰我:额娘,不是八叔他们有动作了,是阿玛。一听是胤禛有事我更紧张了。待晖儿说了我才知道,胤禛听那个道士胡说八道竟然说要用一个男童当药引子,这个丹药才能完全炼好。而胤禛鬼迷心窍竟然让人出宫去民间买孩子了。
我从塌上一蹦都起来了,疯了都。我不知道胤禛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晖儿说:皇上从我阿玛和十三叔去了后就变得很脆弱了,生怕你再离他而去,他说他会好好补偿人家那一家人,但是我觉得这事不能做。
我板着脸说:当然不能做,这会遭天谴的,这是人做的事吗?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吃这东西活下去。作孽啊。
晖儿说:是的,所以我就去劝阿玛了,但是你知道的,自从他炼丹后,阿玛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刚刚舅父去劝他了,还惹他生气了,被他轰了出来,说是我们谁再敢说,就要治我们的罪。还有,张廷玉刚上书说要告老还乡。我想他肯定是对阿玛很失望,所以想远离朝堂。
我说: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他低头想了想才说:我来找额娘就是为这事,你知道的,宫里有八叔他们的眼线,阿玛要买男童的事宫里很多人都知道了,议论粉粉,我在想,如果八叔利用这个来生事,阿玛就麻烦了。
我叹了口气说:何止是麻烦,如果你八叔以为这个为理由来逼你阿玛退位,他都不得不退。
想了想我说:这事你阿玛是交给谁办的?出去没?
晖儿说:是林公公,他正准备出门时被我截了下来,我让弘历和弘时拉着他去喝酒了,让他们尽量能拖多久是多久,我赶来找额娘想办法。
我欣慰的摸着他的头说: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做得对,帮你们阿玛大忙了。你现在先回去,告诉小林子,说我宣他,让他到这里来等我,再去找你舅舅,让他调一队禁卫也过来。现在我去见张廷玉。
晖儿迟疑了一下:额娘,你要禁军做什么?
我给他安慰一笑说:去吧,额娘有分寸。他不再问,转身出去了。
我就带着几个宫女去了奉先殿。我去上书房,他们说张廷玉递了辞呈后就往奉先殿去了。我知道他是去看康熙了。果然,我一个人走进了奉先殿,就看见他跪在康熙的牌位前痛哭,边哭边说:先帝啊,你让老臣辅佐四阿哥,老臣也看好四阿哥,他登基后的确做了很多政绩,老臣也很欣慰,但是现在老臣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不听劝,非要听信妖言去炼丹,不理朝政,老臣劝不了,辜负了先帝的盛情啊,老臣舍不得你啊,可能以后再也没有见的机会了,但是老臣不得不走啊,老臣眼不见为净……
说着,俯在地上失声痛哭。我听得心里难受极了,心想胤禛真的太糊涂了,像张廷玉这样一心只为大清的人还有几个呢?他一个月的俸禄有多少,但是把一辈子的心血都放在了辅佐康熙和胤禛身上,没想到临到老了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肯定是又失望又伤心。
我轻轻的走了过去,在他的身边跪了下来,他痛哭得竟然没有发现。我跪在康熙面前说:皇阿玛,臣妾有罪。自皇上登基以来,一直勤政为民,这次是为了给臣妾找治病的良方才误信妖言做下错事的,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臣妾对不住大清的列祖列宗,对不起张先生这样的良臣,也对不起天下百姓。
张廷玉停止了哭,抽泣着连忙站起来给我行礼。我扶起他,对着他拜了下去,他连忙扶我:娘娘,这……老臣受不起。
我拦着他,坚持对他拜了两拜:先生受得起,这一拜是我代胤禛拜你,谢谢你尽心尽力辅佐他,也是代他替你道歉,他是误听妖言,鬼迷心窍,先生不要怪罪才是。二拜是替天下百姓和大清王朝,像先生这样的忠良,受得起。
张廷玉老泪纵横:先帝爷在的时候,立诏四阿哥为帝,老臣曾经多嘴问过他:为什么是四阿哥。先帝爷说是因为四阿哥正直,就算四阿哥犯糊涂,身边还有一个比他更正直的四福晋,就算百年之后,还有一个绝顶聪明的小四阿哥,把大清江山交给这样一家人,大清才有希望。先帝爷圣明,四福晋果然不负圣望,可是现在的皇上,唉,老臣真的尽力了,但是无能为力,对不住天下百姓,也对不住先帝。
我也感慨万千:我知道先生尽心尽力了,但是我真的不希望先生真的就这样回乡,一是我不希望胤禛做一个辜负忠良的昏君,二是大清实在需要先生。
我说:先生听我细说,皇上自登基后,国基一直不稳,国库空虚,国家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内乱外战连连不断,没有一天太平过。皇上身边自十三爷去了之后,哪里还有可以相信的人,唯一信得过的就是先生你了,皇上需要你,大清需要你,你若撒手不管,我真的不敢想像。
张廷玉说:我也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能撒手就走,但是皇上那样子,我真的……
我打断他的话说:先生若肯留下来帮胤禛,我向先生保证,一日之内,我定给先生和天下百姓一个交待,这事因我而起,本就应该我出面解决。
张廷玉愣愣的看着我:娘娘是想?
我苦笑一下说:后宫本不应参政,但是冒天下之大不讳我也只好出面了,更何况,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我也是大清的皇后。
张廷玉突然激动起来:娘娘,娘娘你真的肯出面?
我用力的点点头:一天之内,我定然解决这事。
张廷玉突然跪了下去:我代天下苍生谢谢娘娘大义。
我转过头走了出去,昂着头走了出去。我心里真的没有谱,我不知道在这个年代,后宫参政的后果是什么样的,就算胤禛再宠我,我若干政他会怎么样收拾我,不过这个时候能顾得上什么呢。
我回宫的时候,小林子和哥哥都已经等着我了。小林子也老了,孩子们都是他看着长大的,都很尊敬的叫他林公公。经不住三个孩子的劝,他喝了些酒,脸微微的红了,很高兴的样子。
我没事似的与他闲聊;他说本是要出宫办事的,不想几个孩子非拉着他喝酒,他就逾越了。我笑着说:客气什么,孩子们都是你一手带大的,现在都出息了,孝敬你喝酒是应当的。他眼眶湿了:谢谢主子们不把我们当外人看,我这辈子真是活得够本了。
我叹了口气说:你自年少时就跟着胤禛吧,如今都快四十年了。
他也感叹,但是我脸色一变说:小林子,你既然跟了我们这些年,就应该明白的,怎么皇上糊涂,你也糊涂了?
他慌忙跪在了我的面前,我板着说:若不是见你跟了我们这么多年,我真想砍了你,你知道我今天叫你来为啥事吗?
他跟着我们四十年,跟我们出生入死,我向来没有用这样重的语气跟他说话,他顿时慌了,几乎哭出来:娘娘,小林子犯了什么错,您说 ,我改,您别气。
我一拍桌子说:皇上让你出宫做什么?
他这才明白,我在发什么火,吱吱唔唔不肯说出来,我恨恨的说:你还不老实交待?现在宫里都在传,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这才趴了下去:娘娘息怒,这都是皇上的一片心意,皇上全都为了娘娘啊。
我说:你这不是陷我们于不义吗?皇上被人蛊惑了,你也糊涂啦?这样的事你也肯替他去做?你不知道劝他,不知道来告诉我?
小林子哭到:娘娘,不怪皇上,是奴才自己想去做的,皇上不让奴才去,奴才也要去的,只要有一线生机能让娘娘康复,小林子也会去的。奴才不想看到娘娘被病痛折磨,不想皇上难过。奴才知道做这事没天良,但是天打雷劈也是奴才造的孽,跟皇上娘娘没有关系,奴才一个人遭报应,奴才一个人担了。
我的眼眶也红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再也发不了火了,挥挥手说:去吧,本宫不怪你了,你真是愚昧啊,这种事是你一个人能承担的吗?
小林子抹了抹眼泪说:奴才不知道愚不愚的,奴才只知道,皇上和娘娘的知遇奴才一辈子也报答不了,只要你们能好好的,就是要奴才去杀人放火刀山火海奴才都愿意。
我哭笑不得的盯着他,真是没有办法了,只好跟晖儿说:带你林公公去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