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去内务府查过档案,自宣国开国以来并未曾进贡过羊脂白玉。内务府的李公公说,这羊脂白玉在前朝时进贡过几回,但前朝的档案册子在当年的宫变中都毁了,因此无从查起。”朝安如实禀道。
“前朝?那真是无从查起了。”薛少衍感到心烦,一枚玉佩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恩怨?无论如何,他都必须阻止江幻音的行动。
“仔细盯好幻音,她的一举一动都不要放过。有情况立即来报。”薛少衍挥挥手示意其退下。
朝安领了命退下,他也深知此事非同一般马虎不得。
薛少衍静静的坐在房中,他要守住大哥,还要保护江幻音。若玉佩真是大哥的东西,她会不会念及他们之间的情分而放弃恩怨呢?虽然他还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恩怨。薛少衍闭着眼,不敢去想结果,他能做的只能在暗中出手,无论是保护大哥还是保护江幻音。
夜幕渐渐黑了起来,江幻音用无味的迷魂香将宫女所的人都迷晕后。才找出藏在床底的夜行衣,卸去长钗发簪将发丝扎好,她轻轻揭下那张纤薄的人皮面具。在宫里行动还是以青霄的身份比较好,她轻轻一笑,整日覆着一张别人的脸,她都快忘记自己长什么样了!
江幻音看着铜镜中映照着自己的容颜,姑姑常说她生的太过于美丽,这样美丽的容颜还是不要被人轻易瞧见的好,尤其是男子。她一直记得姑姑的话,十八年来每次出谷她总是一张丝纱遮面或易容改装,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见过她的容貌,除了他,薛少衍!
江幻音轻轻抚摸着自己柔嫩的脸颊,心中却暗暗猜想,他可还记得月下与他初见的她呢?记得又如何,如今他爱已上了别人,即便那个别人也是自己,可是她的心却还是隐隐的难受。
江幻音摇摇头不在想这些事情,拿起黑巾遮住容貌。
暗夜中,没有月。犹如眼前的朔月楼一般。江幻音轻松避过巡逻的侍卫,越到朔月楼的重檐上,不惊动楼下的守卫,那就只能从顶楼进去。重檐屋脊上那几扇雕花的窗子,却是个很好的入口。
江幻音轻轻推开窗子,借着四周的宫灯照来的光线,跳了进去。借着屋梁与墙壁轻松的下到楼中,江幻音抬头,轩窗中传来的光线微微弱弱却能将楼中的摆设看的清楚。
江幻音四处环视着,目光却停在整座阁楼的壁画上。除了轩窗,满满的墙壁上绘着图案,且只是一种图案。江幻音的神色有些震惊,因为那墙壁上所绘的分明是…秋英花!
各种颜色的秋英花开在墙壁上,有一瞬间的恍惚江幻音以为自己是在妙音谷。因这秋英遍开在妙音谷的每一处,花瓣的式样如同她随身的那严卯玉佩一般有八片花瓣,而此花最特别之处则是花的颜色会随着季节而变。
江幻音从惊异中回过神,为何这朔月楼中会有满墙的秋英呢?莫不是太子殿下颇爱这花?正疑惑间却见东墙上挂着一副画,江幻音轻轻走过去,借着微弱的光线可见画中也是遍地秋英,只不过花海丛似中有一个女子的背影,在暗淡的光线里那女子的白纱裙似在随风飘扬。
江幻音没有时间思虑这些秋英缘何会画在墙上,也不知画中女子是何人。她此行的目的乃是探查玉佩!因为朔月楼中的光线不是很好,外面又有看守的侍卫,她查探起来颇有不变。
江幻音仔细的在房中搜索着,这朔月楼中摆放的东西也无什么特别,不过一些普通的物件,而那张价值连城的绿绮弦琴竟也收在此处。
寻了一周,江幻音依旧无什么发现。这朔月楼虽高但只有这一层,上下三排轩窗,满墙的秋英花绘只有东墙一副画卷最为怪异。江幻音举步走了过去又打量着那画卷,她好似想到什么,伸手轻轻揭开那画卷,待看到画卷后隐藏的暗格后她心中一惊。果然有玄机!
江幻音打开暗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只锦盒。江幻音伸了伸手,顿了下,心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她深吸一口气,拿起锦盒,轻轻打开,淡淡的柔光传来,盒中躺着的竟真是是那半枚玉佩。
江幻音掏出身上的那半枚玉佩与其拼凑在一起,花纹相接,白玉圆滑果真是一块!为什么,为什么?江幻音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摇着头向后退了几步,眸中尽是绝望的神情。她扶着有些晕的头,一只手胡乱的想扶着什么,却听啪的一声,自己不留神打破了一只立柜上摆着的花瓶。
外面守卫的侍卫听到声响,不知谁喊了一声:“里面有人。”
江幻音一惊,暗自叫糟。将玉佩放在锦盒又放回原处,正欲跳窗而逃,却见朔月楼的大门打开,明亮的光线映照着墙壁上璀璨的秋英。
“给我上。”一声令下,几个侍卫手执宝剑一拥而上。
江幻音冷眼,区区几个侍卫能耐她如何?江幻音手风凌厉,夺过一柄剑,不过几招就将眼前的侍卫一一击倒在地,几人身上都挂了彩痛的爬不起来。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抓刺客!”
嘹亮的声音在暗黑的夜里似是起了一些波澜。江幻音知道大事不妙,匆忙冲出朔月楼外。
东宫里的侍卫听到声响赶来,正迎上从朔月楼出来的江幻音。幸好这些侍卫不过数人,还好对付,但江幻音担心若是引来宣华宫的羽林护卫那事情就难办了。手风快了几分将这几个侍卫一一打倒在地,江幻音朝着前面隐蔽的那条小路跑去。
昏暗的宫灯下,长长的青石路的尽头,早有人等在了那里。
江幻音暗惊,看着手执长剑背向于她的白衣男子,那个身影是那么熟悉。
“你以为,你还能跑的掉吗?”薛少衍转身,暗影中他的神色不清,只有清冷的声音传在寂静的夜里。
江幻音的心蓦然一痛,怎么会是他?
“不想死,就给我让开。”江幻音压低了声音,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狂乱。
薛少衍轻笑,走进了几步。突然开口道:“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敢闯深宫,难道还怕别人看见你的容貌?”
江幻音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脸,为何每次以真面目示人都会遇见他真是冤孽。江幻音握着手中的剑,指向他:“想知道,那得看你的本事。”
薛少衍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笑了笑:“你真有把握能胜我?”
薛少衍的功夫江幻音早已见识过,在初进宫的那日她就已经败在他的手下,今日若和他交战,自己当真没有什么把握。但眼下,他又阻了自己的去路,想来不和他交手也难。
“不试过,又怎么知道?”江幻音说着举剑迎了上去。
薛少衍本未曾想与她交手,奈何自己忘了如今他与她不过是陌生人。见江幻音首先出手,薛少衍开始防守。几招对垒,说平分秋色倒不如说两人都不想伤及对方。
江幻音顾忌着薛少衍,下手也不狠辣。见薛少衍剑锋处处躲让,江幻音暗自松了口气。
薛少衍手中的长剑凌风一挥,剑锋带着丝丝寒气直逼江幻音的脸颊。江幻音心中一惊,原以为他是处处避让,原来是想欲擒故纵,江幻音看着直指向自己的剑锋,下意识的抬起自己手中的剑向薛少衍刺去。
只是薛少衍的剑锋微转,贴着她的脸颊挑开了她覆面的黑巾。而当江幻音意识到的时候,她手中的长剑已没有收回的余地,直刺向薛少衍的左肩。
覆面的黑巾被挑落,薛少衍的这一剑连带着挑落了她束发的带子。江幻音散落着乌黑的秀发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没入薛少衍的身体,血沿着长剑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彷如开着妖艳的花朵。
江幻音收回长剑,啪的一声,那染血的剑跌落在地上。
薛少衍低头看着自己白色的长衫染出一丝血迹,这一剑竟是她刺的?薛少衍松开手中的剑,啪的声音在夜中显得格外的沉闷。他一只手捂伤口,抬眸看她。
“原来是你。我救了你一命,你却要来杀我吗?”薛少衍说着捂着伤口半蹲在地上,这一剑不深,可痛的却是他的心。
江幻音扶着他,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她摇着头,心神有些混乱。“不,我没想伤你。你没事吧?”
薛少衍看着她,她的眸中似是含着泪花,那样倾城绝美的容颜上爬满了忧色,看着让人心痛。方才那一剑他虽是没有恶意,但毕竟她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这一剑,她不过是自保,又怎么能怪她。
不远处传沙沙的声音,薛少衍知道是侍卫朝着他们而来。他一把推开扶他着他的江幻音道:“走,你赶紧走!”。
江幻音跌在地上,看着他,他竟然放她走?江幻音听着不远处的声响,知道侍卫马上就寻来,她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是啊,自己如今不是江幻音,她只有回去带上那张人皮面具她才能陪在他的身边。她看了他一眼,转身,眼角流下一滴滴泪。
“等等。”薛少衍看着要离去的她突然叫住。“我虽然见过你两次,但却始终不知道你的名字。我若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委屈了?”薛少衍捂着伤口嘴角含着一丝苦笑。
江幻音愣了愣,他问她的名字。曾经她多想告诉他,自己究竟叫什么名字,可如今却是在这般境地。 “青霄!”江幻音微微回眸说着,继而走进了黑夜之中!
一点青霄里,千声碧落中,少衍你可知我的名字,我叫青霄!薛少衍的脑海突然传来女子柔柔的声音,原来她早就告诉了他。薛少衍抬头,暗夜中早已不见她的身影。
青霄,这名字,真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章、悲欢无常
“殿下。”朝安带着侍卫赶来,看见地上的捂着伤口的薛少衍不禁大惊了一下。
薛少衍伸了伸示意他不要多问。被朝安扶着起身他对着身后的侍卫吩咐道:“不过是毛贼,不必追了。”
“殿下,你的伤?属下去请太医。”朝安让手下侍卫退下,扶着薛少衍朝着咏思宫走去。
“不用,不过皮外伤回去上点药就好。”薛少衍制止了他。
朝安的唇动了动,想问的话终没有问出来。这一路,薛少衍的思绪也飞到了别处。
江幻音回到宫女所,抚着心慌不安的内心,她竟然刺伤了他!想到那和着鲜血的长剑,她的心便一惊,不行,她要去看他!江幻音脱下夜行衣换上宫装,将面具覆上,散落的发也顾不上梳起,就朝着咏思宫的方向而去。
咏思宫内。朝安为薛少衍清理着伤口。
“她可是发现了玉佩?”薛少衍半敞着衣服,露出左肩,古铜色的肌肤上划开的伤口还渗着血迹。
朝安将刀伤药敷在他的伤口上,薛少衍皱了皱眉。
“是。”朝安回着,转身拿起绷带。
“不能让她杀了大哥。”薛少衍喃喃说道。
“我不明白,殿下明明知道她的身份为什么不挑明?若是说出来也不会弄得今天这般境地。”朝安轻叹,他们主子虽然不说,但这身上的伤如何来的他自是心知肚明。
“我想说已经来不及了。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了她进宫的目的,若说穿她的身份,只怕她就要离我而去了。除非她能亲口告诉我。”薛少衍说着便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朝安惊异的回过头看着来人,手中的动作僵了僵。
“少衍。”江幻音喘着粗气打开房门,满室血腥的味道传进她的鼻中,她看着坐在床榻上朝安为他包扎的薛少衍,眼中已蓄满了泪。
朝安看着江幻音,放下手中的绷带,微微颔首退了出去。
“幻音,你怎么来了?”薛少衍心中微微一震,她可是担心他吗?又瞧她散着发,似是着急赶来。
江幻音奔过去,看着他□□的左肩,眼中的泪不争气的流下。
“没事,方才宫里闯进一个毛贼。一不小心失了手,只是皮外伤你不用担心。”薛少衍明知她自责,却也只能编个幌子敷衍她。
江幻音拿过绷带只是含着泪不说话,默默的为他缠好伤口。江幻音才发现原来自己以这个身份和他在一起,除了流泪她竟什么也说不出口,她明知这一剑是自己刺的,却问不出他缘何受伤。原来,她一直都在过着欺骗的日子,明知是欺骗却也无可奈何。
“幻音。”薛少衍看着默默不语的她,心中突然有些害怕,他抓过她的手,却见一滴泪落在他的手上。
“少衍,对不起。我应该陪着你!”江幻音控制不住的悲声含着一丝哽咽,她埋在薛少衍的怀中,想想自己竟是那般残忍,想着自己刺向他的那一剑,她的心就放佛被撕裂了一般生疼。
“傻丫头,你别这样。我不是好好的吗?”薛少衍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自己的心中却难受的很。他想告诉她,他不怪她,可是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少衍,你要好好的。好好的!”江幻音埋在他的怀中,她从来未曾感受这样的害怕。若有一日他知道了伤他的人其实就是江幻音,他可能承受?告诉他爱上的江幻音其实只是一个江湖女子,还是要杀他大哥的江湖女子,他可能承受?不能在继续下去了,这条江幻音与他的不归路。在她不顾一切奔向他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悲惨的下场。
这一夜,让江幻音看清了许多的事情。若让事情在发展下去,只会对他造成更大的伤害,在事情没有变的更糟之前,她要用最好的方式,与他诀别!
与薛少衍同塌而眠,又让江幻音想起在风荷轩的那几夜。那样美好的回忆,只能成为回忆。江幻音在等待,等待从昆仑行宫归来的人。
凌墨染,或许只有你,才能帮我了!
次日。昆仑行宫。
江幻音离开的的这几日,凌墨染愁的头都大了。紫菱郡主的应邀,起初也不过是闲话家常可慢慢的凌墨染似是看出了她的心事,不禁感到为难。
碎云轩的凉亭,段宛珍早已备好薄酒相候。打扮的精致的妆容,配上一条淡紫色流云碎花锦裙,发髻斜挽,眉眼间风情万种。
段宛珍为凌墨染斟上一杯酒,浓浓的酒香扑鼻而来。凌墨染端起细细闻了闻道:“你这的美酒都是打哪来的?”
段宛珍也为自己满上一杯道:“是我自己酿的,酒香却不醉人。在朝云观每日清修,这酿酒便成了兴趣。”
凌墨染执杯,一杯醇酒下肚与普通的酒当真有些不同。唇齿间淡淡的清香,也没有辛辣的感觉让人感到舒服。“当真是好酒,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凌墨染放下酒杯夸赞道。
“对了,我记得当年在圣国寺你是与你娘亲一道的。如今你做了郡主,那你娘呢?”凌墨染随口问道。
段宛珍执杯的手一顿,低眸浅道:“在我被义父收养的时候便过世了。”
凌墨染微愣忙道:“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伤心事。”
段宛珍摇头,端着酒壶又为他满上一杯道:“我娘临走前还嘱咐我一定不能忘了你们当年的救命之恩。宛儿一直记得,避入道观十几年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凌哥哥重聚。”
凌墨染皱了皱眉头,她的话明里暗里都在诉说着对他的情意,可是他只是将她当做妹妹一般,十八年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萧将军还有要事与我相谈,我先回去了。”凌墨染站了起来,他怕自己在待下去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段宛珍见他刻意躲避,终于按捺不住叫住了他:“凌哥哥当真不知道我的心思吗?”
凌墨染愣在了原地,背对与她。脸色有些无奈。
段宛珍看着停住的他,奔上去从背后拥住他,趴在他的背上低语:“我知道你是陈国的太子,有朝一日一定会来宣国和亲。所以我一直避居道观清修,为的便是等你,凌哥哥,我等了你十八年,整整十八年。”
“珍姨,我带了点心来…”薛静姝兴冲冲的拿着食盒来到碎云轩,看到的便是眼前这幅景象。她看着被段宛珍拥住的凌墨染,心头如□□了一把剑一般疼的难受,她的手一松,手中的食盒跌落,几块精致的点心滚了出来。
凌墨染看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薛静姝,心中突然慌了。他的目光迎上薛静姝惊慌的目光。他似乎从她的眸中读到一丝绝望。
“对不起,打扰了!”薛静姝转身,淡蓝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