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花花的眼前浮现了这样一个画面,一只大鸟守护在雏鸟的旁边,看着羽翼丰满的女儿说:“你飞,能飞多高就飞多高。”她希望放自己的孩子高飞,又怕她跌倒在地上,她怕她折翅,她怕她受伤,却要闭着眼睛看着她展开翅膀,她流着泪依依不舍地说:你要经过千百万次的锤炼才能飞得更远,我不得不放手。而这只小雏鸟却似懂非懂地看着她说:“我不用你的保护,我一定可以的。”
陶花花不禁轻笑一声,幼稚,我就是那一只幼稚的雏鸟。想到这儿她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疑惑,终于问出了那个埋藏已久的问题:“妈妈,既然你知道一个女人自己生活很难,为什么你要离开爸爸呢?他,还活着吗?”
陶花花闪烁的大眼睛眨了眨的,看得妈妈又是一阵心酸,“你很像他。尤其是眼睛,有时候我会讨厌你,因为你像他。”
“啊?那你很恨他了?不,应该说你很爱他。”
没想到妈妈轻蔑地哼了一下,大声说道:“提他作甚?”
陶花花看着妈妈的一脸怒容伸了伸舌头,自己算摸到老虎的痛处了,还是收起自己的好奇心,不然一会儿又没好果子吃。
她赶紧转移了话题,“妈,你刚说春田没事了,是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是我想的,我看这几天春田妈整天乐呵呵的,还跟人说春田结了一门好亲事。”
“亲事?”花花听了觉得很不自在:“春田才多大啊?20岁哎,大学还没毕业呢!”
“那又怎么样,隔壁刘婶家的小子18就抱上娃了呢!”
“话也不能那样讲嘛,这都什么时代……”说到这儿陶花花的话头忽然停住了,可不是吗?这是十年前哎,不是陶小夭的时代呢,倒退十年村里的人们结婚都很早呢,表哥当年不也是十六七就结婚了吗?虽然国家规定是二十二才能结,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人家改了户口本上的岁数,这在村里都是尽人皆知的事。大家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到这里,陶花花内心有种隐隐的失落涌上心头,像打倒了五味瓶一样难受,但她知道五味里面不仅是酸,或许还有某种同情,因为她不知道春田和虹飞飞在一起是否真的幸福,或者真的有爱情。
“人家春田多懂事,多乖,多听妈的话,哪跟你这个疯妮子一样?”妈妈没有注意到她的心事,还在一味地叹息。
陶花花听到这里也懒得争辩,她认准了妈妈重男轻女的思想已经无药可救,独自端了盆子跑去外面洗碗,妈妈看她今天那么乖,以为她良心发现了,也就没有再絮叨。
27章 学做家务
(今天第二更,嘿嘿,表达断更几天的歉意。。。。。)
妈妈不知道,陶花花的心里堵得难受,又无法发泄,只好默默地干活,排遣她内心的郁闷。她想起春田那晚像个男子汉一样跟她说:“我应该保护你的,让你不受伤害。”一个20岁的小男孩,那种拍着胸脯保证,极其认真的表情煞是好玩。诺言,呵呵,可笑的诺言。陶花花不知道信还是不该信,但春田的确是她放不下的人。
吃完了饭,妈妈教陶花花做被子,陶花花纵有几百个不情愿,也没办法讲,妈妈也说了,她就算不嫁人也得自己生活,自己养活自己啊,这可是作为一个农村女人最基本的生活技巧呢。生活嘛,也许本该如此。
妈妈把前几天拆洗好的被面从外面的晾衣绳上取回来,上面有好闻的太阳的味道,陶花花看着这个混合了太阳气息的花棉布面,有种说不出的畅快,这居然是妈妈织出来的布呢!纯天然的东东就是好。
陶花花和妈妈一起把被套反过来,平铺在床上,然后将棉絮铺满了被面。陶花花和妈妈各执一角,把被面连同棉絮一起卷起来,卷成一个长长的花卷,然后再从里面将被套连同棉絮一同反转过来。再重新把棉被的两边抻平,嘿嘿,棉花就絮上了。
就差最后一道工序,缝被子了。陶花花不禁暗暗得意,原来家务活,并不是那么难做的嘛。
她把粗线穿进了针眼里,然后比了比长短,留了被子一样长的线来,再在右手的无名指上戴上一个凉冰冰的铁顶针,嗯嗯,扮相非常的不错,非常像一个贤惠的居家好女人。“哇,好大一枚戒指哦。”陶花花看着自己手上硕大的顶针,又恢复了那颗童心。
但兴奋仅仅持续了一会儿而已,才缝了一会儿陶花花就发现自己的手拙的真是可以,先是扎不动被子,被妈妈一顿臭骂:“让你戴顶针是玩呢?干嘛不用。”然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学会了用顶针缝被子,结果缝了几针后却发现,自己的针角太大,把被子和床罩缝一起了。再后来好容易拆了重新缝,却发现自己缝的居然不是一条直线,弯弯曲曲地像条小蛇。
陶花花弄得满头大汗,索性丢下顶针和针线,颓唐地坐回床边,“唉,怎么这么难缝啊!”
妈妈不失时机地浇了一盆冷水给她:“知道难了?一个大姑娘长这么大了,一点家务都不会,以后看谁要你啊。”
陶花花十分不爱听这句话:“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需要自己缝被子,实话跟你,妈,再过十年,我们就不用自己做了,大家都用买的了。”
“就你聪明!!!买不用花钱的啊?你觉得自己是能做有钱人家的少奶奶不成?现在连人家春田都不要你,你还做什么春秋大梦?”妈妈凶巴巴地又把她吼了一通。
花花顿时觉得自己矮了半截,心想:以前都是别的男人追着自己要死要活的,什么时候轮上春田挑自己了?真是郁闷,我还看不上他呢,小白脸一个,哼。但是,她怕妈妈又骂她,也不敢言语,低头又开始缝了起来。半晌,她终于缝了一行了,摸摸自己已是满头大汗,却发现妈妈还在不紧不慢地缝着,居然已经缝了四行,而且针脚均匀、笔直。再看看自己缝的那个,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是个什么东西啊!!!
陶花花很是泄气,回想来到陶家的这一个月来,一直都是在闯祸中:种花种到体力不支晕倒,卖花卖到春田被处分,生火做饭差点引起火灾,缝被子缝到歪七扭八……怪不得妈妈骂自己,简直是一无是处。
陶花花好恨自己,眼看自己缝的那些个针脚难看得要死,她把针线、剪刀、顶针一股脑丢到床上,坐回椅子上生闷气。
妈妈说:“怎么,才缝这么一点就不干了?”
花花说:“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料。我做不了。”
“那你还说大话,说能养活自己?你凭什么养活自己,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我……”陶花花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想干活,就去嫁人。”妈妈的话不容置疑。
“可我还这么小啊。”
“隔壁刘婶家的娃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生孩子了。”
“可我嫁谁啊?”
“隔壁刘婶家还有个娃没成亲。”
“他,是个傻子好不好?一天到晚挂着长鼻涕,我才不要!”
“那你说这村里的人谁肯要你?你啥活都不会干,咱家又穷。”
“这……为啥非得嫁村里的,他们狗眼看人低。”
“那你还想嫁到城里去吗?村里人都不要你,城里还有人要?”
“……”陶花花彻底无语了。
她重又坐回床上,拿起针钱,孤独和无助的感觉从内心深处开始慢慢地扩散,她第一次感觉到恐慌,这个家她早晚都要走,不是母亲先走,就是她先走,总而言之,不是她的归宿。然而她的归宿在哪儿呢,真的要找个男人嫁了吗?
嫁给春田那个小大人儿吗?是的,他一直是妈妈心目中的好女婿,可陶花花是死活也看不上他,不论是学识、长相、气质,他连陈兵果的一半儿都没有。唯一一点好处就是春田对她陶花花真是爱护有加,然而这又能说明什么,一个不成熟的小男孩,以后面对**的时候,不是会照样的离开她,伤害她吗?连学长那样的都会……
哎。算了。陶花花越想越悲哀,现在的处境最痛苦的是,就连春田这样不起眼的男孩子,都没办法要她。他的家人看不起她!!!他们走在一起也有贫富差距的鸿沟,天哪!!!怎么会这样?可是,我陶花花为什么一定要靠男人生活?上辈子已经被伤了一次心了,这次还要这么伤害自己吗?不,不可以的。陶花花一定要活出个样子来。不可以让妈妈看轻自己,不可以让春田看轻自己,不可以让全村的人看轻自己。
想到这里,陶花花觉得好受些了,她认真地学着妈妈的样子做着被子,她想她要学会养活自己的所有本事。
28章 打水风波
第二天,陶花花没用妈妈叫她起来,她就早早地起床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是她思考了一晚上的结果,要改变现状就必须从改变生活习惯开始。她必须和以前那个懒惰的陶小夭彻底告别才能获得新生。
妈妈看她主动起早,也在心里甜甜的,居然破天荒地没有数落她。陶花花正打算洗漱,看看大瓮里的水不多了,就自告奋勇地要挑扁担到村头的井里打水。妈妈居然叮嘱了半日,说井边滑,小心跌倒。生怕她出事。陶花花心想一口井有什么可怕的,只怪妈妈太大惊小怪。
而且,自己也不是头一回挑水了,应该熟悉些了。只是自己肩膀上的伤还没有彻底好,虽然已经结了痂还是有些痛,但陶花花咬咬牙,鼓励自己肯定能行,肩头挑起一个扁担两只桶,觉得还是有份量的。
她假装轻松,回头跟妈妈笑着告了个别,就挑着扁担出了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头的大井那边走去。
一出门就看到刘婶家的小儿子傻蛋,拖着长长的鼻涕冲她笑:“嘻嘻,花花。”傻蛋的脸圆滚滚的,脸蛋又红扑扑的,脸皮也圆滚滚的,看起来像个水桶。他今年十八岁了,个子也长得跟成人无异,比花花还高半个头,每天能吃睡的,可惜,是个傻大个子,先天智力有缺陷,他现在的智力也就三岁。
因为他智力有缺陷,总是作出些怪异的表情,花花看了很是吓人,想起昨天妈妈说要把花花嫁给他,心里直发毛。她看着傻蛋脸上两筒黑黑的鼻涕都快流进嘴巴里去了,他把两只手交叉着笼在袖口里,袖口因为经常擦鼻涕都有些油光发亮了。
花花避之唯恐不及,没想到傻蛋却凑近了来,“花花,辫辫。”伸手去抓她的小辫子。花花看着他脏兮兮的黑手指就这样伸将过来,吓得赶快逃跑了。
她一手拎着两只桶,一手拎着扁担,跑得十分狼狈,差点摔倒在地上。心想,我妈怎么这么残忍呢?完了完了,我这辈子要是混不出个样子,只怕不得不嫁这种人了。不行不行,要冷静。一路上花花七上八下的思忖着,到底怎么样才能哄得妈妈开心点,怎样才能多赚些钱养活自己,想想自己以后要跟这种傻子一起生活,觉得生活好无望。
她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到又经过了春田的家,她禁不住张望了一下,心里总放心不下,站在墙角等了等,想着如果像那天一样,春田从里面出来就好了,哪怕他是拉着虹飞飞的手呢,只要让陶花花知道他好好的,没任何事,她就安心了。
现在的陶花花甚至对生活没有什么太大的奢望。她只希望身边所有的人平平安安的就好,再也不要出什么差错才是。
心里很想知道春田现在的近况,却左等右等不见屋里有人出来,连他家看门的藏獒也都悄无声息的。可惜这是十年前,那时连手机都没有普及,连家里装电话的人都有限,不然花花真想快快和春田通个话呢。
花花在春田门口徘徊了好久,终于还是放弃等他出来的念头了。心想:也有可能春田没事了,还像以前一样在学校里念书,只是李阿姨恐怕不让他像以前一样随随便便就回来而已,他一定是开始用功读书了。春田拍着胸脯跟她保证过他不会出事的,妈妈不也说他不会有事儿的吗?想到这儿,她也稍稍安了心,挑着水桶悻悻而去。
花花一路走到井口边,一看,嗬,好大一口井啊。直径足足有两米宽,花花低头看看井水,不禁有点眩晕。
花花对着井研究了半天,究竟怎么样才可以把井水给汲上来,愣是没看明白,想想上次是春田帮着打的水,这次春田没在身边,可真是抓瞎了,再看看并没有其他人来这里打水。可不是吗?现在村里一般都安了自来水管了,哪还像花花家里这么原始呢,没办法只能自己慢慢摸索。
她走近看了看上面有个滑轮状的装置,似乎在电视里见过,是个叫辘轳的汲水工具,下面用麻绳挂着一只小桶,花花费了半天劲把小桶的绳子解开放了下去,却怎么也舀不到水,桶子一直就飘浮在水面上,花花急得满头大汗。
花花把精力全集中在了怎么打水上,却一不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跌进井里去了,“啊”花花大叫一声,紧紧地抓住系着小桶的麻绳。
一时间,她的脑海里片刻空白之后浮现出了爸爸妈妈,陈兵果,还有春田,陶妈妈,虹飞飞……这些人的影像从她的脑海里飞也似的经过。花花闭上眼睛,想着这一世也就这样交待了吗?前一世那么悲催,难道这一世还要这样吗?不,不行!!!她大声地喊着:“救命啊!!!!”
她死死地抓着承载她全身重量的麻绳,拼了命地呼救,这时,就听井口上面有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人掉下去了吗?”
接着,花花一仰头看到田叔那张红彤彤的脸膛,“田叔!!”花花心里狂喜,在这种危急时刻,在这个人们不常来的井边,她居然奇迹般地有了救命稻草,真是天可怜见。
田叔也看清了掉进水里的花花,他一边让花花抓紧绳子,一边拼尽全力绞起了辘轳,花花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被田叔从井里救了出来,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田叔把她扶起来,焦急地看着她,问:“花花,你没事?”
花花此时九魂已吓掉了七魄,身上湿漉漉的,又被三月的风一吹,瑟瑟发抖,她说不出半句话,只是摇了摇头。田叔看她好像没受什么伤,就把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暖和了一会儿之后,花花的脸色好了一些,虽然还处在惊吓中,但好在没受什么皮肉伤。
田叔说:“我送你回家。”
花花却摇摇头,张了张嘴,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田叔看到井旁边放着的小桶和扁担问:“你是来打水的吗?”花花点点头。
田叔麻利地卷起袖口,将辘轳上的小桶放下去,然后再用力绞上来。满满的一桶水就被他毫不费力的打了上来。他将两桶水分装在花花的小桶里。
花花看着他熟练的操作,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谢谢”。田叔笑了笑:“你自己能走吗?”花花点点头。
两个人又休息了一会儿,花花的状态好了很多,她站了起来,说:“我没事,我来挑”。田叔却憨憨地笑着,自己挑起了两桶水,说:“赶紧回去,衣服都湿了,仔细着凉。”
田叔虽然是挑着两桶水,但走起路来极有韵律,不但水没有洒出一点来,而且走得很快,花花一路小跑地跟在田叔的后面。
田叔忽然回过头来,说:“那口井也不安全,以前死过人呢。今天幸亏我来的及时。”
花花点点头,一阵后怕,“啊,还真死过人啊。”
两个人一路无话,快走到家的时候,刘婶家的傻蛋又忽然从角落里跳了出来:“花花,你回来啦。”直把花花吓了一跳,那两桶永远都不会擦掉的鼻涕让花花直反胃。花花连惊吓带恶心,再也忍不住了,瘫坐在地上一阵恸哭。
田叔看了更是不知所措,赶忙进屋把陶妈妈叫了出来。
陶妈妈一看她这个样子也吓了一跳,把花花扶回了房间,给她换了干净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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