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处,著交与九卿严察议处,其同审理此案之学士噶敏图,及总督噶礼、总漕桑额,著一并议处具奏。”
旬月之后,圣旨再度到了江南,只这一次,是特旨着张鹏翮回京,原案着交桑额、噶敏图、噶礼三人会审,旨意中却并未申明张鹏翮是回京待勘,抑或转委他任,九卿所议更无结果。
回京后康熙传见,言及噶礼参劾之事,道是噶礼说什么张伯行操守不好,以福建任上至杭州盘费仅止一两,沽名钓誉;又陈鹏年挑唆张伯行,寻衅报复刘翰、张增荫等人;更有甚者,复提起当年河工参劾案内所应赔补之银,旨意免追后,私自留用淮徐道刘延吉对众官所征之银两。奏对之时,康熙虽和颜悦色,娓娓道来,并未依着噶礼这般曲意捏造来问罪,可跪在当场,也着实令他心惊肉跳。
出得宫来,回想康熙独独只是让自己具奏,可两江情形他早无不详尽的写明了,如今到底还要具奏什么?难不成真是信了噶礼的鬼话,要自己上个服辩折子不成?这一遭,张鹏翮实感寄身危楼一般,满心的惴惴难安,却不知如何区处才好。一俟想及这事儿,便打心底里往外突突地直冒寒意,不得已,他只好做一回不速之客,向这会子一准儿在如意室中念佛的那一位求教去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督抚之争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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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胤禛眉头微微一蹙,苏培盛就知这位主子怕是心里不愉,忙道:“主子,奴才们也不曾想给主子添乱。可张大人今儿的说辞,是……,是与主子还有十三爷谈禅。也不知道张大人是怎么张罗的,楞是请动了十三爷。这会子十三爷也在西花厅上侯着主子呢。”胤禛不由苦笑,这位张大司农说是位实诚人,不想玲珑心思竟是一分不少,连着三日寻上门来。第一日亲自送经书,胤禛避而不见,只着人回礼送了一部宋版余氏勤有堂刻欧体《法华经》。第二日,倒是不做不速恶客,先递了帖子进来,说要与胤禛这位户部的管部阿哥说部务,可胤禛既是有意避见,自是又推托了去,这回子可好,生生搬出了胤祥出来。旁的人便罢了,这位弟弟眼下可是难得出一回宫门的主儿,难不成连他一起晾在外面?胤禛苦笑摇了摇头:“祥弟跟着掺合什么,这府里,原先一天他都得来几遭,进内院只怕比谁都熟,偏生这会子装相扮生同运青一并等在花厅,倒教我为难。”苏培盛不晓得是想到了什么,只是掩了嘴笑,直到胤禛瞥了他一眼,才道:“奴才觉得好笑得紧,明明是张大人说要谈禅,可十三爷才和张大人说了几句,奴才见着张大人便用袖子掩了,打了好几个哈欠。”胤禛念及此景,亦是展颜一笑:“祥弟怕是早知他意,虽说做了个顺水人情,可总顺不下这气,眼下只怕不消遣他一回不会罢休。”
胤禛果然所料不虚,入得花厅,便见张鹏翮一脸的尴尬,额间的汗亮晶晶的,看到胤禛来,如释重负一般,立身欲礼,道:“给王爷见安。”胤禛忙扶了,转向胤祥,笑道:“你们却是谈的什么禅,竟把大司农为难成这般?”胤祥笑嘻嘻打了个千,这才起身道:“四哥怎么不由分说只是怨我?运青既说要来论禅,小弟又岂能违了他意。否则,运青那十坛青梅状元红可不就打了水漂?”张鹏翮顿时面上现出赧色,道:“咳,十三爷说笑了,早听说十三爷甚爱此酒,此番回京便顺带备了一些。”胤禛自不愿让张鹏翮难堪,淡淡一笑,指了让两人又座了,方道:“方才二位所说之禅为何,可愿教我?”胤祥挑了挑眉,多少有些捉狭,道:“倒也不是禅语,无非是论‘物不能累其性,境不能乱其真’一句。”胤禛闻言便知雅意,侧首再看张鹏翮,轻轻叹了口气,道:“运青,不是我这两天敷衍着不见你,实你有些着相了。胤祥这句话,怕也是在点拨与你。”
胤禛自不愿让张鹏翮难堪,淡淡一笑,指了让两人又座了,方道:“方才二位所说之禅为何,可愿教我?”胤祥挑了挑眉,多少有些捉狭,道:“倒也不是禅语,无非是论‘物不能累其性,境不能乱其真’一句。”胤禛闻言便知雅意,侧首再看张鹏翮,轻轻叹了口气,道:“运青,不是我这两天敷衍着不见你,实你有些着相了。胤祥这句话,怕也是在点拨与你。”言罢,立起身来,又向张鹏翮道:“你且安坐,我部里还有些公文要批阅。”与胤祥一点首,笑道:“十三弟,你且陪陪运青,能开解世人三千烦恼,也是修行不是?”
胤祥也被胤禛之语引得一笑,道:“四哥可记得欠我个人情。合着张大人是来向四哥讨主义,佛经四哥也收了,这会子倒成了小弟的造化?”胤禛笑而不语,转身离去。张鹏翮见胤禛离去,方重重叹了一声,道:“临行之时,王爷的告诫犹在耳旁,可…,四爷怕是恼了我去。眼下又是这般情势,十三爷说的极是,我确是乱了方寸。”
胤祥收了笑意,坐定,自顾自用盖碗将漂浮于上的三两根茶梗拨开,方才开了口,道:“四爷若是恼了你,眼下只怕你也坐不在这里。不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运青目下已然是卸下了钦差的差事,何必再趟这遭混水?”张鹏翮重重叹了口气,道:“若这事只关系张某个人前程,断不敢就此叨扰王爷和十三爷的。只那位制军,分明就是卯定了陈北溟,竟是个不死不休的架势。北溟这人,一身才气,却又生就是宁为玉碎的脾性。十三爷您也是知道的…。”胤祥稍一蹙眉,道:“张大人这事做得稍欠思量呵。”见张鹏翮面露不解之色,胤祥又道:“话说得虽有些重,运青且不妨一听。”
张鹏翮一脸郑重,道:“还请十三爷指教。”胤祥摆了摆手,道:“这倒也谈不上,无非是运青你身在山中而已,倒比不得旁人看得清爽。你与陈鹏年有旧,怕噶礼早就了然于胸,既然你落了后手,自然就步步为艰。即是带了朋党之嫌,眼下你越为陈鹏年讨公道,只怕局面就越糟,倒莫如守个默字诀,对你对他,都是好的。你自己方才还说,告诫犹在耳旁,那日我四哥所言之圣心为何,运青怕是还没琢磨明白?”张鹏翮苦笑着点了点头。“天心莫测,在下只是凡人尔。”他一时只听得‘落了后手’、‘守个默字’入耳,满脑子里只是来回轮换着一幅噶礼笑吟吟擎来康熙硃批的模样,片刻又成了上谕申斥,他心中不免竟将此比做了妻妾相争的境地,这些酸涩滋味,又哪里是眼门前这天潢贵胄所能感味的?张鹏翮不禁又摇了摇头,叹得一句,“山内山外,孰外于天?”
此言一出,便是胤祥心内也是泛起一阵苦涩,默了一发,方道:“听说噶礼又在参劾陈鹏年贪腐?”张鹏翮长叹一声,道:“正是,前日里皇上还召我讯问当时审理此事的情形。照噶礼的说辞,江苏司库几年内亏空十余万两,俱为一应官吏侵蚀。陈鹏年如今是署理藩司,这不分明要将这泼天的罪过安在他身上?照说我是陈鹏年座师,当为避嫌,然养德者必养其心,若我不说上几句良心话,又有何面目再立于世人之前!陈鹏年为官清廉,家无余财,宅子里连得仆佣都雇不起,还是请了自己的亲族子弟洒扫打理。他家如此形状,不信那噶礼便丁点不知。司库欠银,由来已久,偏说陈鹏年贪腐,噶礼所诉真真是欲加之罪!只现如今噶礼深得圣心,劾奏之本竟是没有不准的…。”分说之间竟是动了意气。
胤祥见状,忙劝了一杯茶,开解了两句之后,见张鹏翮略有些颓然地靠坐于椅上,胤祥到底心存不忍,悠悠望着窗外,似是无意道:“算来也有九年多了。运青可记得阿山江南迎驾旧事否?”张鹏翮一怔,似有所悟,胤祥又道:“皇上素是体恤臣工的。曹棟亭和李煦两位何以兼了巡盐史这些年,运青多少也有耳闻罢。”话既至此,张鹏翮岂能再有听不懂的道理,双掌一阖,面上终是露出些笑意,道:“多谢十三爷的点拨。”胤祥却是打了个哈哈,道:“不过是些旧事酒话,张大人切莫当真了。”张鹏翮立起,略一躬身,道:“鹏翮这便告退。下回若有好酒,再与十三爷说些酒话。”胤祥摆了摆手,道:“去罢,日后自是少不得要讨你的酒喝。”待张鹏翮离去,胤祥便朝内院行去,望着久候在院内的胤禛扬声道:“明明是阿哥的主意,却偏生把小弟撂在了前面。光是老张那十坛酒可是不够,今晚上必得叨扰哥哥一顿好的,若再只有素斋,小弟可是不依呵。”
第二百八十九章 督抚之争 (十五)
更新时间2011…7…11 9:55:31 字数:2259
康熙四十九年九月,张鹏翮府。
张鹏翮细细看了一遍管家呈上的礼单,略一斟酌,全数划了去,另拿了一纸薛涛笺,运笔写下了了一项:施注苏轼全本一套,大佛顶首楞严经疏解蒙钞明刻本一套,三十年陈桂花酒十坛,西洋茶具六套。递于管家,笑道:“十三爷开府,送那些个俗物徒犯忌讳,又不及这些个讨巧。”张鹏翮这些日子心情很是不错。那日与胤祥的一席话,让张鹏翮茅塞顿开。张鹏翮隔日便着贴身仆役送了一纸私信给张伯行,寥寥几句,只透着一层意思,要张伯行参陈鹏年藩库亏空,另附有一副市井小图,草草几笔,勾勒出一枚石子,器皿之上一只欢跳的小鼠,颇有几分趣味。不及几日,便见了部议张伯行参劾陈鹏年“司库尚有亏空一十六万两、扣收无著”折。算着时日,竟是和自己那封信差不多时间发出的,张伯行已然是想透了其中关窍,不谋而合地行此投鼠忌器之策。果然,户部议覆,着张伯行会同噶礼确查议奏,康熙朱批亦是由原审大臣张鹏翮等逐款审明、定议具奏。
再过了些时日,康熙又召张鹏翮觐见,询问案情。张鹏翮自然是诚惶诚恐,伏地之时,只说查核之下,确有巨额亏空,地方官员愿将俸工逐年扣除,以补诸项亏空。康熙听了,又问张鹏翮是否有官员提及此亏空与南巡之事有关,张鹏翮知道此事是个马蜂窝,谁若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去,来日必有大祸临头,自然矢口否认。康熙于是取了一份曹寅的折子给他看,言语之间,多少有些唏嘘,提及自己几次南巡,江南地方官员借机肆意那用,以致亏空。如今昔年任事之人离任者已多,若将因公那用等项责新任官赔补,颇为于心不忍云云。陈鹏年之事,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陈鹏年之事告一段落。张鹏翮算是放下了一桩大心事,正琢磨着如何不着痕迹答谢胤祥,正逢着胤祥开府,岂能不上些心思。
管家躬身一面称是,一面问道:“明儿老爷去十三阿哥府上亲贺么?”张鹏翮摇了摇头,道:“这倒不必,有些事,心意到了便好,情分也不在这上头。若招摇了,反倒是给十三爷添乱。”
让张鹏翮所料不及的是,他固然不想为胤祥招事,可麻烦却还是寻上了胤祥。照着原来胤祥所想,约是除了一众兄弟宗室之外,开府之日,并不会有太多人道贺,可不曾想,竟是宾客如云。刑部尚书齐世武、刑部侍郎卞永誉、礼部尚书贝和诺、工部尚书陈诜、礼部侍郎陈元龙、九门提督托合齐等齐齐汇聚他府上,送的礼亦是不薄。在这其中,除了陈元龙外,余下人等尽皆与太子一系多少有瓜葛。与胤祥平素里就有些交情的,如回京述职的漕督桑额、护军统领马尔赛、吏部尚书富宁安一众,本也进府道贺,可见了如此阵仗,稍坐了片刻,便各自寻了由头离去。在这其中,又数马尔赛与胤祥的关系最好,临去之前,特地借着辞去之际,凑在胤祥耳边道:“十三爷留意些,这番光景若让有心人看了,没准给爷招祸。”胤祥看着正堂之内的熙熙攘攘,面上露出一丝苦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他们去罢。”果不其然,席间果然有人透出些话风来,这热闹光景真就是那位太子二哥的手笔。约是胤礽觉得胤祥此番开府之时因着康熙的厌弃,得银太寒碜,府邸规制亦是惨淡,如若就这般冷冷清清的办了,一则显得自己薄情,二来与胤礻我得封郡王风光开府相较也不会太过逊色,特意差遣了这些子嫡系重臣来撑撑场面。
胤祥心内不豫,故而多吃了几杯,一席下来,很是有些醉意,晕晕沉沉地仰倒在竹榻上,恍惚之中,似乎有人轻轻将一袭夹袍盖在身上,强睁开了眼,正迎着胤禛关切的目光。胤祥急忙坐了起来:“四哥。”胤禛见他醒了,面上却带出了几分责备之意:“怎么自己也不晓得好生照顾自己?这是什么天气,还睡在竹榻上,连件衣服都不盖,赶明又引发了病根可怎么是好。张瑞是怎么当差的,再如此,倒不如我拨两个府里得用的人过来伺候。”胤祥嘿嘿一乐,道:“前几日又是哪个夸张瑞懂事识体,主子不唤绝不生事的?四哥这般计较的性子,如今掌了户部,真是物得其所,人尽其才,我大清之福呵。”惹得胤禛也再不好掉着脸子,也是一笑:“也就是你,成日地村我。”看了一旁案上的礼单,却是脸上又阴沉了下来:“今儿这事,我听说了,断不曾想到二哥出了这昏招,只怕连累的你不轻。”胤祥倒是一脸恬然,道:“原来四哥都知道了?左右我的境遇已然如此,至多,皇阿玛再把我送回宗人府里吃几年闲饭,倒也乐得一个清闲。”胤禛晓他有几分赌气,却也不便再多劝,只叹了口气,道:“二哥现下里的境遇也是不易,他能对你如此有心,想来确实承了你情的。”胤祥默然点了点头,半响,才道:“如今诸位兄长之中,也就是四哥和二哥与小弟亲厚,便凭着这一桩,就算有什么挂落,我也认了。”胤祥随意拨动着手腕上的佛珠,又道:“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四哥,你觉不觉得我开始有些开窍了…。”胤禛拍了拍他肩上,不忍再提这一茬,便刻意转了话题,道:“可写了请安折子给皇阿玛了?“胤祥面上浮出一丝酸楚,道:“前些日子刚递了一份谢恩的折子,为着开府的事,皇阿玛也不过是批了‘知道了’。请安之事,四哥不是得了旨意要随驾么,我就和在京的弟兄们一道署名罢。”
胤祥等人的请安折子到热河行宫之时,正逢着康熙在烟波致爽殿东配殿内有一搭没一搭地翻阅着折子。适才宴饮蒙古诸部王公,饶是康熙早年身子骨打磨的好,几个时辰怀德蒙古部下来,精神亦有些不济。顾问行将新呈入的折子放在一旁,康熙随意瞟了一眼请安折子,批硃了三字“朕体安”。看到下面又是一本胤祉的折子,取过笑道,“哦,三阿哥独进的折子?该不是背着别人,又寻着法子问朕讨猎得的黄羊?”取过才看了几眼,脸色一时肃然,再取过刚才那份胤祥请安折子,翻看了足足一刻,提笔在上面写下了一行:“胤祥乃不大勤学忠孝之人,尔等若让任之,必在一处遇着他,不可不防。”
第二百八十九章 多事之“秋” (一)
更新时间2011…7…17 23:22:59 字数:3556
康熙五十年的夏日似乎特长些,临近八月底了,晌午的日头虽不比酷暑时候白得刺眼,可也是能将人炙烤的难受,再加上五六月以来,京中并直隶、福建等处连降暴雨,比起往年来,今岁上苍真可谓是不吝下赐,故而河水泛涨更是甚于从前,就胤禛知道的,不单总河上,京部、省抚也都是加意小心。还有胤祥,虽然是大病甫过,身子也渐好转,可终究是心病更甚,精神头儿愈发萎靡了。这些日子里,凡此种种,都令他生出些莫名的焦灼来,每每笼罩在心上挥之不去。
半月前,格格钮祜禄氏给他添了个行四的小阿哥,固然是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