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云和蔺隽之护着各自怀中的小女人慢慢地走出了这片人间地狱。
“你还走得动吗?”蔺隽之搀扶着青依的一条胳膊。
“还行……吧。”实际上她双腿发软,举步维艰。
她抬头看了一眼蔺隽之,发现他额头上布满点点汗珠。
“蔺公子,你没事吧?”街边的灯光昏暗,她看不清楚他的面色。
“我没事!”他浑厚的嗓音有些低沉,“要不要我背你?”
“不要!我还走得动。”青依连忙摇头。
蔺隽之沉吟了一会儿,说:“那我们慢慢走吧。”
“你让我在路边坐一坐吧,你能不能先去帮我找一找我的爹娘?他们刚才和我在一起的……”青依声音呜咽,竭力控制着自己直冲而下的泪意。
蔺隽之将青依扶到一堵墙下坐着。
“蔺公子,请你一定要帮我找到爹娘,不管怎样……”她说不下去。如果刚才他们和她一样还在土地庙前,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她不敢去想象那可怕的结果。
蔺隽之看着青依:“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真的不怕?”
“我不怕,请你快点去找吧。找到了来这里和我会合。”
蔺隽之深深地看了青依一眼,终于转身去找韩家二老。
青依心焦如焚,但她深深地呼吸了几下:“柳青依,不,韩依依,振作起来!现在还不到哭的时候。”
她扶着墙根站起身,在经过的人群中搜索,希望能够发现那熟悉的身影。
估计蔺隽之没有那么快回来,她便朝着与之相反的方向去寻找。刚才被人踩了一脚的右脚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痛,但她还是一瘸一拐朝前走着。
路上的行人都在找寻着自己的亲人,有些在焦急地呼喊,有些在痛哭流涕,有些幸运地找到了失散的亲人,都不禁抱头痛哭。
青依越往前走,越靠近回自己家的路,心里越是恐惧。如果走到家了,还看不到爹娘,她又该如何?
虽然她和韩家二老相处的时间还不足一年,但她心里已经将他们看成了自己在这里的父母,他们给自己的关怀,是自己在这个时空得到的最初的温暖。
“依依——”
“依依——韩依依——”
有声音在呼喊她,是那么地焦急,那么地担忧。
她朝着声音的来源大声地呼喊:“爹——娘——我在这里——”
两道身影跌跌撞撞地扑到她面前,一起搂住了她。
“依依,我的孩子啊……”韩大娘忍不住放声大哭。
韩老爹用手抹着自己脸上的热泪说:“老婆子,女儿不是好端端地吗?你哭啥啊……”
青依泪如雨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爹娘,心里感谢上苍的眷顾。
“爹,娘,你们都没事吧?”
“我们都没事,和你走散之后,我们想着人多难找,就直接回家去等你了,结果没过多久就听到街上的人说土地庙前出大事了,踩死了好多人。依依,乖女儿,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只是脚伤了,但没有大碍。”
“那我们快回去吧。”韩老爹说道。
青依这才记起和蔺隽之约好了在墙根下等。便带着韩家二老一起回到约定的地点,恰好见到蔺隽之回来。
“蔺公子,谢谢你,我找到我爹娘了。”
“那太好了,你们一家平安。”蔺隽之回答。
“蔺公子,听依依说是你救了他,真是太谢谢你了!”韩老爹感激地握了握他的手,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蔺隽之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青依这才发现他面色苍白,面上的汗比刚才还要多。
“蔺公子,你背上受伤了吗?”
“嗯……刚才被人踩了一脚。”
“啊?”青依想起他挡在自己身上的情景,如果他被人踩了,那就肯定不止一脚了。
她走过去扶住他:“蔺公子,我们先去医馆去看看伤吧?”
蔺隽之却一把抓住她:“你的脚怎么了?”
“可能又扭了吧,不碍事。”
于是,韩老爹扶蔺隽之,韩大娘扶青依,一同去医馆治伤。医馆人满为患,等到快天明时才轮到他们。结果发现蔺隽之被踩断了两根肋骨。那时,蔺隽之已经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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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公子,今天是黄豆煲猪骨汤。”青依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
因为蔺隽之为她受伤了,所以她每天都过去兵器铺给他送补汤。
“猪骨汤?韩大娘想要以形补形吗?你的脚伤完全没事了吗?”虽然受了伤,但似乎他心情很好。
“嗯,我的只是小伤。”
蔺隽之想为青依倒杯茶,但青依比他更快地拿起了茶杯沏茶。
“你就别折腾了,骨头还没有长好呢。大夫不是叫你最好在床上躺着吗?”
“我已经躺了几天了,再躺下去,我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
青依笑:“人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断了骨头就是要好好呆着,你就当你是女人坐月子吧!”
“坐月子难道都不给人走动的吗?”
“那你就在院子里走动一下吧。”
青依将猪骨汤舀出来,给蔺隽之盛了一碗。他一口气喝尽。
“剩下的你晚上叫伙计帮你热一下再喝吧?——要不晚上我再过来帮你热一下?我看你店里这些天生意都很好,伙计都快忙不过来了。”
“没事,晚上人就少了。”
青依扶着蔺隽之起身去天井的小院子。蔺隽之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她,心里有些感慨。
实际上,没有青依的搀扶,他已经来院子里走过几个来回了。但是现在他愿意她这样搀扶着自己,两人的身体靠得很近,近得他可以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清香。
阳光暖暖地照在院子里,早秀的报春花已经结出了一串串嫩黄的花蕾。春天就要到了吗?
“元宵节就快到了,听说因为土地庙的惨剧,今年的花灯可能没有往年那么好看了。”实际上这是青依第一次在济南看花灯。
“是吗?可能只是去看的人少了,花灯还是一样会扎的。”
“喔,那就好,我还是很想去看的。”
蔺隽之回头看了青依一眼:“那天……不如我陪你去?”
“行吗?”青依实际上已经和韩家二老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们说什么都不愿意让她再出门。
“嗯,再过几天我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而且有了土地庙的前车之鉴,官府会派人管理好秩序,不会重蹈覆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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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那天,街上巡逻的衙役果然多了许多。
晚上,青依邀请蔺隽之来家里吃晚饭,一起“捏属儿”。
“捏属儿”就是用黄豆细面作捏生肖。是济南的传统风俗。各人都根据自己的属相捏出相应的小动物,小动物的背上都背一个灯碗,碗中盛油,再插上一根缠着棉絮的小棍儿,做好了就一起点燃,全家观赏。爆出灯花越大越吉利。
青依捏的是马,蔺隽之捏的是龙,韩老爹捏的是虎,韩大娘捏的是兔。
“隽之,你的龙背上还要安上菜叶子和谷子,这样才能五谷丰登啊!”韩大娘看着蔺隽之那条威风凛凛的龙说。
“哦,是啊,我忘了。”蔺隽之在龙背上插了了两片菜叶子,奔驰立刻变成了农夫卡车。
青依忍不住“哧”地笑了一声。
蔺隽之含笑望了她一眼:“你的马要驼的灯碗是元宝碗,你可别像我一样忘记了。”
“知道知道,刚才我娘不是说过了吗,金驹银猪驮宝来?”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他严肃、难以琢磨呢?现在看他不知多随和。
捏好生肖,吃过汤圆,青依便在蔺隽之的陪同下出了门。
街上虽然没有人日那天那么多人,但还是有很多人出来看花灯。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自己制作的花灯,有些还有灯谜,引得行人驻足竞猜。
青依慢慢地走着,欣赏着沿途的花灯。济南的花灯自然有自己的特色,但相比京城的富贵奢华,就显得暗淡了些。
青依不由得想起那些在圆明园看花灯的日子,那些堪称艺术品的灯笼,那个自负自恋的人,此时此刻又是谁陪着他看花灯呢?
蔺隽之走在她身侧,看她神思恍惚,却由得她沉默着。他很想打破这种沉默,但他不知道打破了沉默之后,自己还可以说什么。
于是,他们一路沉默着走到了趵突泉。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节,大家很多活动吧?我只能呆在家里%》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