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从容抚慰,赐给阿睦尔撒纳驷舆之乘,亲自和他比赛射箭骑马,并且以蒙古语询问他准噶尔
部变乱的始末。清朝皇帝的雍容气度和威严,让边远部族来客大开眼界。
有大臣提议应让阿睦尔撒纳留待军营待命,而让他的妻子儿女移居到清廷指定地区。
乾隆不予采纳,认为此举会让刚归顺的人寒心。为了显示其信任,乾隆修订派兵计划,裁剪原来的喀尔喀兵和绿营兵丁,代之以阿睦尔撒纳的厄鲁特兵。让阿睦尔撒纳任定边左副将军,率所部出兵北路,还特别赞赏他沿用昔日旧旗的请求。
一切似乎都显示乾隆对阿睦尔撒纳信任有加,但青依在旁听乾隆平时的说法,知道这不过是他“以准制准”策略的执行,他让阿睦尔撒纳等新降的兵打头阵,完全是将他们做枪使,为了减少自己满洲兵的伤亡。
而对于阿睦尔撒纳其人,乾隆早就说他“诡诈反复,全不可信”。
接见完阿睦尔撒纳等人,乾隆继续留在了避暑山庄,说以前都是夏季来此,现在冬季驾临,发现景色也别有妙处,要游览几日才回京。
于是,他带着令妃四处游览。此次来避暑山庄,是为了国事,所以嫔妃们都没有来,只有深得圣恩的令妃敢请求乾隆带上她,而乾隆居然也答应了,可见乾隆对这位年轻的妃子的确是另眼相看的。
这日,天气晴朗,蓝天丽日,之前下过的一场小雪基本消融了。
乾隆携令妃一同攀登磬锤峰。
此山位于避暑山庄的西北边,山顶上有一挺拔峭立的石柱擎天而立直插云端,上粗下细,形如洗衣用的棒棰,故康熙皇帝赐名“磬锤峰”,俗称“棒棰山”。而青依一看就想起了广东丹霞山的元阳石。这块巨石卓然挺立,远望的确壮观,难怪古代称为“石挺”。
山路崎岖,加上积雪消融,道路十分难走,令妃娇呼连连,乾隆不时要英雄救美,但次数多了,也就倦了,让两个太监抬了软轿抬着她上山。
沿途景色和夏季来时的确大不相同,乾隆大赞不虚此行。
“皇上,你看旁边的山峰上有一个白色的大蛤蟆!”令妃指着南边说。
乾隆一看也笑了:“这雪下得可妙了,给石蛤蟆换了件新装。”
上到半山腰见一那棵巨大的桑树已经落尽树叶,树枝上缀着些白雪,又是一景。
继续往上爬,山势更陡峭,抬软轿的太监不能走快,渐渐地落在了后面。
青依和叶蓁紧跟着乾隆往上爬,但渐渐地也吃不消了。
“不行了,我要歇一会儿,”叶蓁说道,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上去,“青依你继续跟着皇上吧,带着这玉泉山的水,看看皇上是否口渴要喝。”
青依点点头,接过装水的葫芦,喘了一口气跟上去。实际上,她也累得很,连话也不想说了。
她只想追上前面的一个侍卫,让他将水带上,她可没有本事跟上乾隆。
乾隆回望山下,见只有几个侍卫跟着自己,其他人都掉队了,便缓下了脚步。不一会儿,见青依慢慢地爬了上来。他便停住脚步,在石头上坐着等她追上来。
等了好一会儿,青依才气喘吁吁地走到他面前。
“皇上,你……你口渴……要喝水吗?”
乾隆看着她因为激烈的运动而通红的脸蛋,忍不住微微地勾了勾嘴角。
“朕看你更需要饮水。”
“不,我不用。”青依将葫芦递过去,乾隆不接。
“还是你先喝吧,听到你喘息的声音,朕都替你难受。”
青依看了看葫芦,实际上她也挺想喝一口水的,但装水的葫芦只有一个,她哪能让乾隆喝她喝剩的水?
想了想,她拔掉葫芦塞子,举高葫芦,对准自己张大的嘴灌了下去,但技术欠佳,刚喝一口就被
呛住了,水洒得衣襟上都是。
“咳咳——”
乾隆帮她拍了拍背后,说:“笨死了,朕让你这样喝水了吗?看看洒得一身都是!不想让朕吃你的口水吗?以前不就早吃过了?”
“咳咳——咳——”
青依咳得更厉害。调戏啊调戏,赤^裸裸的调戏啊,老男人的脸皮果然不是一般的厚。
乾隆抓过她手中的葫芦,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又塞回终于顺过气来的青依手里。
“我们在山顶等她们吧。”
说罢,举步向前。青依连忙跟上。
路上,乾隆不时拉拉落后的青依,很快就来到了锤峰落照亭。
等了好一会儿,令妃的软轿才来到。
令妃看着青依陪着乾隆一起坐在亭中,面色暗了暗。
“皇上,你为了要走那么快?害得臣妾一路好追。”她笑着走向乾隆,乾隆拉她一同坐下。
“朕怕太迟看不到这锤峰落照的美景了,你看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如果再迟一些,我们下山时就会天黑看不清路了,那太危险。”
只见夕阳西照,红紫漫天,与地面上松柏上的白雪相映成趣,比之夏季之景更加美丽。
他们只逗留了一会儿,便起身下山。
令妃经过青依身边时说:“青依姑娘真是好体力啊,居然跟得上皇上的步伐。”
青依回答道:“咱们做奴才的,主子走到哪里,我们自当竭力跟到哪儿。奴婢是个粗人,力气倒是有些。”
“那麻烦青依姑娘扶本宫上轿可否?”
“当然可以。”
青依伸手扶着她的手臂,却见她将另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隐约感觉她尖尖的指甲在自己的手背上画了两个阿拉伯数字“12”。
青依抬头看令妃,果然见令妃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当晚的十二点,也就是子时过半,青依悄悄地从烟波致爽的住处走往令妃住的云山胜地。
但刚从烟波致爽的院子里出来,就见春恩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她将一个纸条塞到她手里,低声说:“照上面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青依回到房间,打开纸条来看,将上面提到的事情都仔仔细细地设想了一遍,发现自己还要准备好些东西,才能确定万无一失。
离乾隆启銮回京还有三天,她要好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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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要启銮回京了,今日她们有很多东西要收拾。虽然在行宫的各处寝宫里,乾隆的用具一应俱全,但他特别喜爱的一些物品要一直携带着,例如他常穿的那几件衣服,碧玉狼毫笔,汝窑粉青色釉茶具等。
他喜欢随身携带的小物件很多,她们都担心收拾漏了,都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而他今晚还要用的东西还不能收拾。
乾隆礼佛完毕,来到四知书屋读书,青依在一旁为他磨好墨。他提笔写了一首诗,然后推敲着里面的诗句。
“此处究竟是用‘晓’好,还是用‘晨’好?”他喃喃自语,“你说呢?”
却没有听到青依的回答。
他转首看见她真面朝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朕早就说没有哪个主子能够使唤你,果然没有说错,——在朕面前当差,居然也会走神,对主子的话不闻不问。”
青依回过神来:“请皇上恕罪,我看见窗外有一只小鸟停在树枝上,一时好奇,看得出神,没听到皇上的问话。”
“天气这么寒冷,树上哪来的小鸟?”乾隆也走到她身旁探头看。
“已经飞走了。我也是觉得奇怪才一直盯着它看。”青依轻轻退后。
乾隆盯了青依一眼:“你是在骗朕吧?又那么巧恰好飞走了?”
“我怎么敢欺骗皇上,这只小鸟可能是天寒缺少食物而天黑时还在觅食,它本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的,它又飞走了又有什么出奇的呢?”
“灯笼的光亮居然能让你看见树上的小鸟?”乾隆越来越觉得她是在找借口敷衍自己。
“好吧,可能根本没有小鸟,是我一时眼花而已。”青依退让地说。
乾隆轻哼,坐回案前,继续琢磨自己的诗句。
“再给朕磨些墨。”
青依一边磨墨,一边注视着吟颂诗句的乾隆,心里五味杂然。
这就是历史上的乾隆大帝,与她印象里的那个历史人物差别极大,但却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有感情的人。他的理想和抱负,他的自信与自大,他的才华与风雅,他的喜怒和哀乐,她都深深地体会到了。
这几年的相处,让她深刻地认识了这个帝王,了解了这个男人。
她的确心动了,但她却无法相信这就是爱情。因为这几年里他简直是她的世界里惟一的男性,惟一可以去爱的对象。这就不是绑架的爱情吗?
一个被绑架的女子爱上绑架者,因为那是她惟一可以依靠的对象。
她记得曾惊鸿一瞥地看过一部台湾的电视剧,里面的刚成年的侄子质问他年轻的小婶娘:“为什么你偏偏要和他?”
“他”指的是这个大家庭的大家长——大伯,这个家里惟一的成年男性。
小婶娘哭着说:“我的世界里除了他,还能有谁?”
无法迈出深深庭院的小婶娘连私通的对象也没有得选择。这是多么悲哀的事!
她不相信自己是真正地爱上了他。也许这一切只是未经情事的她被已是成熟男性的他诱惑,一时情迷而已。
所以她绝对不会留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一篇倒V的文,我的文永远是慢热的。记得《花木兰》倒v时,有个亲说最喜欢自己看的文是倒v的了,因为证明自己看文有眼光。希望现在看到这一章的你们也是开心的,谢谢支持!
出逃
第二日清晨,乾隆用过早膳后启銮回京。虽然,这次的随员远不及秋狝时多,但加上来恭送圣驾的王公台吉们,避暑山庄前的半里路上也全是人和马车。
“东西都带齐了吗?”叶蓁问。
青依和采萧都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说:“都带齐了!”
“还是打开行李,看看万岁爷的随身之物有没有遗漏吧。”
采萧和青依于是一件件行李解开来检查。
突然,青依低低地惊叫了一声:“啊,完了,我忘记将万岁爷最喜爱的碧玉狼毫笔收起来了。”
叶蓁有些生气:“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忘了收起来呢?”
“因为昨晚皇上就寝之前还用它写诗了,我将它清理干净,就随手放在搁笔洗上晾着,想着干了时再收起来,结果忘了。”
“是放在四知书屋吗?现在我马上叫太监跑过去取吧。”
“沈姐姐,还是我自己去取吧,我一去就能找到,换了别人,还不知道找到何时呢。”
“那好吧。”叶蓁看着还在和阿睦尔撒纳谈话的乾隆,以及他们身后那一溜王公台吉,说:“快去快回!”
青依应了一声,回望了乾隆一眼,一溜烟地朝避暑山庄的大门方向跑去,身上的烟紫撒花夹袄一会儿便融入了路上来回走动的宫女群里。
采萧咕哝:“青依她怎么总喜欢穿宫女的衣裳,万岁爷不是早就特许我们在平时可以自己的穿衣裳吗?”
青依一路小跑,跑到一架马车前停下,车里下来一个穿着同样衣裳的宫女,那个宫女的身形和她很相似。她朝避暑山庄大门快步走去,而青依则上了那辆马车,换上车里早就准备好的墨绿色团花夹袄,这衣裳和下等宫女的衣裳有几分相似。她又将头发打散了,编成了两条麻花辫垂在耳边。
下了车,她朝队伍后方一辆极不起眼的小马车走去。马车车座上坐着一个一个年轻的车夫,约莫二十几岁,眉毛粗黑,鼻子微钩,有几分戾气。他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青依,青依拿出怀里的粉红丝巾轻轻扬了扬。
他边撩开车帘,让青依进去。
这时队伍中传来一声马的嘶叫,一匹马不知为何不肯前进,还扬蹄想要将马车掀翻。
众人纷纷探头观看。
就在这时,青依坐的马车朝侧面行驶,渐渐脱离了送行的队伍。没有人发现不妥,以为那只是送行的车辆,用来运送物品的。
当马车脱离众人的视线,便急速地狂奔起来。
叶蓁和采萧久候青依不至,便有些焦急了,派了太监去问山庄门口的侍卫,得到的消息是刚才的确有一个紫衣的宫女进去拿落下的东西了。
她们便只有耐下性子等待了。
过了一会儿,乾隆也已经结束和王公台吉的谈话,来到了她们身边,看见她们有些焦急的样子便问:“怎么了?一副没有经过大场面的样子?”
“青依去为皇上取碧玉狼毫笔,现在还没有回来。”
“她去了多久了?”
“小半个时辰了。”乾隆的面色有些阴沉:“叫太监去催她快点回来,我们就要启程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派去的太监回来了,说四知书屋根本没有人,在路上也没有碰到青依姑娘。
乾隆的面色变得阴沉起来。
“你们都去出去寻找青依姑娘,记住不可打草惊蛇。”这几个侍卫都是乾隆座下武功最高强的。
过了不久,几个侍卫陆续回来复命,说没有找到青依姑娘的踪迹。
乾隆面黑如墨。
“叶蓁,去四知书屋查看一下,看看有何异常之处。”
“吴统领,去将刚才回山庄找东西的那个宫女找出来,带过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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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依坐在马车里,心里忐忑不安,不时瞅一瞅正在挥鞭赶车的马夫。
“大哥,请问您贵姓?”
“我姓陈名俊杰。”马夫回头瞄了青依一眼答道。
“陈大哥,听说你是春恩的堂哥?”青依记得春恩曾说过自己姓李。
“堂哥?对,远房堂哥……”陈俊杰看着青依笑嘻嘻道,“你是春恩的姐妹,不必如此生分,你
就叫我哥哥吧。”
青依答:“我还是叫你陈大哥吧?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我们先去前面的陈家村,等过几天我再带你去城里。”陈俊杰一双眼睛始终在青依身上打转。
“那太谢谢陈大哥了,请小心驾车。”
青依往车厢里缩了缩,伸手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棉靴。幸好,东西都还在。
过了约一个时辰,马车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庄前停下来。
“下来吧!”陈俊杰叫道。
青依掀开车帘,正想跳下车,陈俊杰一把将她抱下地,一身的酸臭味熏得青依想呕。
她站好了,他的手还在她臀部上摸了一把。
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从泥瓦房中走了出来。
“阿杰,你好多天都不回来,今天总算回来了,种子买回来了吗?”
“种子没有买,倒是给你买了一个媳妇回来。”陈俊杰将青依推到老妇面前。
老妇吃惊地看着青依:“阿杰,你从哪里带回来这位姑娘?看她衣裳光鲜、细皮嫩肉的,必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怎么肯嫁入我们家呢?”
“我陈俊杰就是交了好运了,天上掉下来一个好媳妇给我!”说罢,他伸手朝青依面上捏去。
青依一手挡开:“陈大哥,我不知道春恩是如何和你说的,但我想你肯定是有所误会了。”
“误会?”陈俊杰大笑,“春恩那个丫头告诉我只要我将你带走,你就是我的人,找家青楼将你卖了,钱都归我。哥哥看你水灵灵的,像刚剥的葱白,我怎么舍得送你入青楼给人糟蹋呢?”
青依设想过可能会遇到的情况,没想到真是遇到最坏的一种设想。令妃可真是狠啊。
“春恩为何要如此害我?”青依落下泪来。
陈俊杰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安慰道:“莫哭,莫哭,哥哥以后一定疼你。不知春恩那丫头怎么害了你,她只是对我说你得罪了主子,主子要将你活生生打死,她好心救你一命。但这丫头的话
哪里做得准?自从离开承德,就没有看过她家人一眼,没有给家人一分银子,心可狠了。”
青依止住了泪,泪眼汪汪地问:“你真是春恩的堂哥吗?”
“哪里是堂哥,我们只是同乡,她有一日偶然碰上我,叫我一声哥哥而已。”
“我知道陈大哥是好人,”青依抽噎道,“嫁给陈大哥我也愿意,但没有明媒正娶,我死都不会跟你的!”
她退后一步,拔出头上的银簪对准自己的咽喉。
老妇人见平白冒出一个媳妇来正喜不自禁,连忙叫道:“姑娘,你放下簪子,咱们好好说话,我们家虽然穷,但只要姑娘肯嫁,我们陈家决不会亏待姑娘,有饭吃就决不会饿着姑娘。”
自己家里穷,儿子是个游手好闲的人,又好赌,二十好几都还娶不上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