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没事?”江慕天脸色满是犹疑,他明明就看见她似乎跌得不轻。
“应该没事吧。”宋芯蕊晃了晃手脚,好像有些疼,但貌似是没有骨折什么的迹象,管他呢,先休息一会压压惊要紧。而且,这一输,她心里凉了半截,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说完,也没理会江慕天的一脸担忧,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躺了下来。
良久,发觉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半睁开眼,见是江慕天坐在了身边。
“宋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样很危险,要是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出大事。”
“现在不是没什么事么?”宋芯蕊倒是不以为意。
“看来你真的是很看重这次的事。”江慕天脸色忽然变得严肃,“可我不明白,宋姑娘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是为了天下的黎明百姓。”哎,这话说的,真是一身正气啊!连宋芯蕊自己都默默地感动了一把。
“其实我们想到都是一样呢!”江慕天有些无奈地笑笑,忽然又话锋一转,“算了,你躺一会缓缓劲。”
大致是因为阳光充沛,却又因为是在山间,并不炙热的缘故,宋芯蕊这股劲一缓便缓了很久,因为……她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快到下午,而江慕天也并未叫她,只是静静坐在旁边,不知是在打盹还是沉思。
宋芯蕊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标致地不得了的身影轮廓。由于刚刚缓过劲,之前因为骑马而被跌落的斗志,现在又自发地回了来,宋芯蕊恨不得双手抱住帅哥庄主的大腿,将写着敬王罪状的簿子强塞给他,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人家:“庄主大人,求求您,求求您就看一眼吧!”
但鉴于这种行为的直接后果,就是极有可能被江慕天一脚踹飞,她只得忍住了这种狗急跳墙的行为。
“我们回去吧!”江慕天见她醒过来,便起身,优雅地拍了怕衣服上的尘土。
“哦。”宋芯蕊悻悻地点头,却在看到自己之前骑的那匹马时,忿忿地抱怨了一句,不争气的家伙,连自己唯一的希望都给弄破灭了。
而当她再次跨上马时,才蓦地发觉,那一跤似乎摔得不轻,全身酸疼地厉害,不知这是不是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
回到天下第一庄,宋芯蕊停下马,刚跳到地上,却发觉一股疼痛从脚步延至全身,眼见着就要倒地。
幸好江慕天眼明手快,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她:“宋姑娘,你似乎是真的受了伤,晚一点,我让庄里的大夫来给你看看。”
宋芯蕊点点头,一声谢谢还没从嘴里出来,陌清便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冒了出来,从江慕天手中拉过她,一脸担忧状:“芯蕊,你怎么了?”
“我……没事。”宋芯蕊忙摆摆手,却由于这个动作,牵动了更深的疼痛。
“江慕天,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蹙眉看了看她,又转向江慕天,语气里全是愠怒。
“都怪我不好。”江慕天倒是一脸坦然,还颇有些自责的样子。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来马,不怪庄主。”宋芯蕊拉住状似要爆发的陌清,心里愈发郁闷,这庄主本来就不好搞定,这美男可不可以就不要再添乱了。
陌清一双清冷的褐色眸子,扫了一眼江慕天,扶着她说:“先回屋内,我看看你到底伤到哪里了?”
“行行行。”她现在全身疼得只快龇牙咧嘴,要是真伤筋动骨了,可算是亏大了。
被陌清扶着歪歪倒倒走了几步,江慕天忽然从后面走上来:“宋姑娘——”
宋芯蕊本想转头,却因为太疼,只能停下脚步微微扭了扭脖子:“嗯!?”
“那本簿子……”仿佛是犹豫了下,“你让我看看吧!”
咦!?
一种犹如金光乍现的喜悦砸向了宋芯蕊,她用尽全身力气,身残志坚地转向江慕天,又从身上掏出那本簿子,眼睛里差点饱含了深情的泪水,颤颤抖抖地开口:“我就知道江庄主是个深明大义的英雄。”
江慕天皱了皱眉,接过簿子:“我只是看看,并不代表会相信这里面的东西,也并不代表会改变我的初衷。”
宋芯蕊抹了一把疼出的汗:“无论庄主你会选择怎么做,你能看这本东西,我就已经很感激很感激了。”
“你好好休息去吧,待会让大夫给你看看。”
宋芯蕊乐呵呵地点头,又乐呵呵地让陌清扶着自己回了房间。
没想到这一跤摔得还真是挺值。
要知道江慕天同学这么富有同情心,早就该用上苦肉计了。
庄主的困惑
擦了点天下第一庄秘制的跌打损伤药,一觉醒来,竟然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有劲了,一口气上五楼都没问题。
不过,古代是没有五层这种高楼大厦似的建筑的,所以宋芯蕊没机会用爬楼的方式验证这药的功效。只左三圈右三圈扭了几下检查了番自己的健康状况。
检查完毕,确定自己确实无碍之后,她便一脸神清气爽地跑去找江慕天,看庄主大人对那本书写敬王罪行的簿子,有什么读后心得。
与宋芯蕊相反的是,早上的江慕天却十分神不清气不爽,见到宋芯蕊一脸春光灿烂,脸色更是风雨欲来的样子。
觉察到气氛不对的宋芯蕊,赶紧在隔他两米的距离处打住,犹犹豫豫举起手挥了挥:“庄主……早……”
“什么破玩意儿……”江慕天冷冷瞥了她一眼,挥手将手中的簿子砸过来。
宋芯蕊反应不及,整张脸就那样迎接了呈加速度飞行的簿子。由于江慕天是名副其实的武林高手,随随便便的一挥,基本上杀伤力十足。宋芯蕊只觉得自己被这簿子砸得摇摇晃晃,脑子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金光闪闪。
好不容易站稳,她看着落在地上,四分五散的簿子,戚戚然不解地问两步之遥处,状似暴怒的庄主大人:“怎……怎么了?”
江慕天的眼神像淬了剧毒的飞镖样抛过来,冷冷喝道:“你以为我会相信这本破玩意儿写的东西吗?皇上齐王以为派个你这样的女人来,就能说服我么?”说完,又像对着自己下决心般说,“我绝对不会改变主意,也……绝对不会背叛敬王。”
“江……庄……主……”宋芯蕊不太明白江慕天的怒意,不相信就不相信,可这大庄主的反应是不是太激烈了点?
江慕天却是不看她,语气依旧很不友善:“既然江某和宋姑娘道不同,如果宋姑娘没其他事的话,收拾一下,我待会让人送你们出庄。”
这就赶人了?
宋芯蕊还在错愕之中,江慕天已经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从她面前走开了。
“哎哟!”在原地愣了一会,宋芯蕊方才觉得额头隐隐剧痛,一股热热的东西似乎慢慢流了下来。
下意识摸了一下,伸出手指一看,竟然一手红色。
啊!?
原来挂彩了。这大庄主下手也太狠了点,不就是给他看了写着个敬王罪行的簿子么,就算是诽谤,他也不应该下此毒手。再说,两国交战不杀使者,她宋芯蕊充其量算是个使者,他用簿子砸她,岂不是有违君子协议。
胡思乱想了一阵,宋芯蕊感觉血流到了脸上,脑子也是愈发混沌,为了大白天的不影响观瞻,她只得捂着头往回跑,好歹在离开这劳什子山庄前,也要处理一下。
你个爷爷的,江慕天。那么大的劲儿,不会被砸出了脑震荡吧!
捂着脑袋还没钻回屋子,就在门口撞见了陌清。想起他大伤未愈,估摸着身上还带着创伤药,赶紧空出一只手朝他招了招:“陌清,我头上弄了点伤,你那有药吗?给我点。”
“伤?”陌清飞快挪到她面前,急切地问,“你受伤了?”
“嗯。”宋芯蕊胡乱点点头,跑进屋子坐下,才放开捂着头的手,“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很严重?”
其实流血并不算太多,但宋芯蕊手刚刚抹了几抹,整张脸就糊了一大片,有些惨不忍睹,将不明状况的陌清吓得不轻:“芯蕊,流了这么多血,到底怎么回事?”
“很多血么?”陌清的神情让宋芯蕊自己也惊了一惊,蹦起来抓过镜子,差点弹出了一米远。真的很多血诶,她不会真的是受了什么重伤吧?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仔细感受了一下伤势,估计应该没有伤及性命才松了口气。
旁边的陌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出了一个小瓶,凑到她面前,将她的头扶住,微微蹙眉轻声道:“不要乱动,我帮你擦药。”
“哦。”宋芯蕊晕晕乎乎坐下,让陌清大夫为她疗伤。
陌清的手指很柔很轻,全然不像粗鄙武夫的手,虽然只有右手,但丝毫不影响她为宋芯蕊擦药。
“啊!”虽然一直忍着痛,但被碰到伤口,宋芯蕊还是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很疼?”陌清的声音很轻。
宋芯蕊“嗯”了一声,抬眼正好对上那双褐色的眸子,这么近的对视,两人都是怔了一怔。瞬间,陌清那只擦药的手停了下来,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要将她看进心底深处。
片刻,宋芯蕊先反应了过来,刻意皱了皱鼻子,不着痕迹地朝后退了退,嘿嘿笑了两声打散不自在:“陌清,我脸上沾了这么多血,是不是很恐怖?”
陌清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眼光移向了她额头的伤口,继续替她擦药,又淡淡道:“这到底是怎么弄的?磕的还是摔的?”
“哪里?”宋芯蕊想到自己头上的伤,就不免有些忿忿,咬牙切齿地回:“都怪江慕天,不相信那本簿子就算了,还非得往我头上砸。他是谁啊,他是天下第一庄的大庄主诶,就算天下第一不怎么名副其实,可功夫也不可能弱到哪里去,我这么一武功菜鸟,能经得起他这么一砸吗?”
“你是说,你这伤是江慕天弄的?”陌清擦好药,语气变得有些阴戾。
“是啊。”宋芯蕊用袖子擦了擦脸上血污,不以为意地回,“等有机会,我一定得砸他个十回八回,连本带利讨回来。”
“哎……陌清……你干什么去?”刚刚说完,忽然发觉陌清神色不对,一声不响地拿着剑往外面冲,宋芯蕊赶紧一把拉住他。
“我去找江慕天算账。”陌清回地一本正经,让宋芯蕊差点一口气岔到。
“那个……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他也不是故意的。”宋芯蕊紧紧拽着陌清的衣服,生怕他头脑一热,不管当前局势就冲了出去。顿了顿,她又说,“再说,这里是天下第一庄,你要怎么算账?你现在打得过江慕天么?要是他知道你是一剪梅,还在桃花岛莫名其妙杀了他的得力手下,怕不是你找他算账,而是他找你算账了。”
沉默了会,陌清回头看她,眼神里仿佛有些不甘,似乎是犹豫了良久,才开口:“我正在练你给我的剑谱,过不了几天,我的武功就能同以前一样好,甚至比以前还好。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
他的语气认真到有些孩子气,宋芯蕊不得不心头一酸,心里筑的一道墙轰隆隆就倒了几块砖,不过酸过之后,还是将倒了的那几块砖又砌了回去。
正当气氛有些让人无所适从的时候,小红从外面无声无息飘了进来。先是星星眼状看了看陌清,又转为淡定的视线对上宋芯蕊:“庄主吩咐我送宋姑娘你们出庄。”
“行行行,我们这就走。”宋芯蕊被这种逐客令弄得极为不爽,不耐烦地挥挥手,连早饭都没安排,这江慕天也实在忒小气。
反正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干脆抬腿,豪迈地走了出去。
只不过走了几步,脑门又开始隐隐作痛。虽然她是阻止了陌清为自己报仇,但并不代表她真的有一颗博大宽容的心。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能当下就报了脑袋被砸伤的仇,那才是最痛快的。
想到这里,宋芯蕊不甘地停下脚步,问小红:“你们庄主人呢?”
“庄主在后花园。”
奶奶的,砸伤了人,还这么有闲情逸致,就算她今天不能砸回来,怎么着也要劈头盖脸骂这厮一顿。尤其是想到她这失败的说客生涯,更坚定了她临走前要臭骂一顿江慕天的决心。
“宋姑娘——你干什么去?”
趁着小红没反应过来,宋芯蕊忽然一溜烟朝另外的方向跑了去,一边跑还一边回:“我去同你们庄主告别。陌清,你等我片刻。”
由于天下第一庄大得人神共愤,宋芯蕊跑到后花园时,几近气喘吁吁,脑袋上的伤也是突突跳得疼。
看到凉亭坐着的人,心里头就更加郁闷,这庄主大人砸了人还一副悠哉的样子,一大早竟然还在喝酒。
只不过江慕天看到她,还是之前那幅怒气冲冠的样子,一个冷眼抛过来:“怎么?宋姑娘还没走?”
宋芯蕊倒也不怎么怕他,她自己的怒气还没处发呢。于是,她也学着他将冷眼抛回去,狠狠道:“江慕天,你凭什么对我乱发脾气?”说着一步一步走到他坐着的石桌旁,“就算你不相信那本簿子,觉得是皇上他们诬蔑了敬王,可也没必要迁怒于我吧?你是大庄主就了不起,就可以乱砸人?”
“嗯?”江慕天抬头望向她,仿佛有些疑惑的样子。
“怎么?不认账了?”宋芯蕊扒开前额的头发,指了指自己那处伤口。
“我刚刚砸到你了?”江慕天脸色稍稍缓了下来。
“当然,我脸上现在还有血呢。”
宋芯一脸蕊忿忿状,正想着找些什么刻薄语言骂这家伙一顿,江慕天却缓缓开口:“我刚刚在气头上,没太在意,伤到了宋姑娘,是在下的不对。对了……有没有擦药?”
等等,她还没想好怎么骂呢,这堂堂大庄主咋就这么道歉了?虽然一直知道江慕天算得上是个谦谦君子,可也别太谦谦了啊?不然,她的怨气朝谁发呢?
“那个……”宋芯蕊犹犹豫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居然近朱者赤,学了江慕天的君子状,挥挥手,“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既然庄主不是故意的,我也不好计较什么,我来就是同庄主你告别的。”
说完,默默对自己翻了个白眼,转身准备就走。
“宋姑娘——”忽然,江慕天叫住她,仿佛是犹豫了下又才接着说,“其实并不需要急着走,既然来了,不如同江某喝一杯。”
她现在可没闲情逸致喝什么酒,正想着怎么拒绝,江慕天又开口:“或者……我们可以谈谈敬王的事情。”
宋芯蕊只觉一道光闪过来,赶忙转过身,一脸讪笑:“能有幸和江庄主同饮,实乃本姑娘的荣幸。”
江慕天冷哼着笑了声,却没有反诘什么。
宋芯蕊这才发觉,大概是空腹饮酒,江慕天两颊隐隐有两片酡红。只不过,这一大早的就和自己过不去,有必要么?
“因为是世交,我从小就认识敬王。”江慕天忽然缓缓开口。
地球人都知道。
“八岁那年,我被天下第一庄的对手掳走,是敬王救了我。他因此伤了筋脉,两三年才完全恢复。”
这个……有待考证。
“他从小就教我,做人要仁厚,首先要考虑天下苍生。虽然我从来不插手朝廷官场的事,但我处理江湖事时,从未忘记过他的告诫。”
哎……到底是谁不靠谱?
“敬王对我来说,亦兄亦友,也是我一生中最敬佩的人。”
她总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敬王对江慕天来说就是个神,而在他昨晚看了那本簿子后,这个神在他心里忽然就岌岌可危了。他愤怒,正是因为他的信念动摇了。
对江慕天来说,他大概宁愿永远对这一切是一无所知的。
宋芯蕊默默叹了一句,原来江慕天大庄主跟她宋芯蕊竟然是一种人,都是习惯自欺欺的人。
“宋姑娘,你暂时不必离开这里。那本簿子上写的,我会自己查清楚。”
“当然当然,天下第一庄网布天下,要查清这些事情,想必就是几天的事情。等查清楚,再决定运送武器也不迟。”
江慕天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继续添了一杯酒,默默喝起来。大概……是在挣扎困惑吧?
宋芯蕊一时间,忽然觉得这天下第一庄的大庄主,其实……有些楚楚可怜。
秘密的交换
虽然对堂堂大庄主被假象蒙蔽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