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蕊,我有点饿了。”
“芯蕊,我想喝水。”
“芯蕊,我觉得有点热。”
……
宋芯蕊觉得自己就像个由陌清声控的机器,只要他一开口,无论她是在打瞌睡还是神游,都一定会立马弹起来,精神百倍地跑上前实施五星级的周到服务。估摸着,要是将这精神放在工作中,她保准能成为全国劳模。
当陌清叫道“我想”,而后面自动省略时,则是意味着美人要解决生理问题。这是宋芯蕊当前最郁闷的一桩事,你说你长得跟个天仙似的,咋就不能彻底点,真成为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弟弟呢?还非得要她干递夜壶倒夜壶的脏活累活。
如果只是伺候人也就算了,宋芯蕊最不能忍受的是,元气大伤,又跟阿童木成为亲戚的陌清,连性情都大变,粘人的功力,连小三岁孩童都要对他汗颜。只要她离开他范围三米以上,保管他那幽怨的男声便会在这石室内哀怨响起。或者,他睁开眼,发现她不在自己的视线中时,立马就会惊慌失措起来。
于是,宋芯蕊在伺候他吃喝拉撒的同时,还要时不时哄着他,短短两天时间,她明显觉得自己同时在扮演护士佣人老妈子和老妈多重角色。只不过,哪有谁家孩子会对老妈时不时明送秋波的,想她宋芯蕊累得身心俱疲,还得提高警惕抵挡住这秋波的诱惑,生怕一不小心就泛滥成灾,被淹死在陌清的眼波中。
她有时候甚至想,陌清这天见犹怜的小模样,到底是故意做出来的呢?还是故意做出来的呢?还是故意做出来的呢?
好在这种情况随着陌清的身体好转,也很快好了很多。
第四天晚上,服侍他睡下,正想着好好喘口气休息一会。林紫夜忽然急匆匆从外面进来,一脸紧张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又将她拉在一边,低声附在她耳边:“小王爷这两天一直在找你。他……好像已经怀疑到我这边了。”
宋芯蕊这才想起,自己是偷偷摸摸跑来宫里的,这一消失就是四天,似乎真是有点说不过去,估计乔云浪早就暴走了,没准还由此殃及池鱼连累了可怜的吴玄。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又怎么能扔下陌清跑到乔云浪身边去呢?
“芯蕊,其实我早就猜到你和小王爷的关系,只不过我哥哥他……”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陌清的身体要紧,只要你不说,他肯定是找不到这里来的。等陌清好了,我再随便找个理由回去跟他解释。”
说着,她还转头看向了床上。而这一看,才发觉,陌清不知什么已经醒来,正静静地看着她。
林紫夜也是怔了一怔,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仿佛是过了许久,陌清忽然缓缓开口:“芯蕊,我没事,你去吧,别让你师父担心了。”说完,他甚至还勉强露出了个笑容。
宋芯蕊有些受不了他强颜欢笑的样子,心头一酸,跑过去凑到他面前,自己却也作出一派轻松的模样:“谁管他担不担心,现在你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这样的话,却让陌清只觉得心里涌上一股悲哀,是啊,现在他最重要,因为他受了伤,因为他很可怜,所以现在他最重要。那么,等过了现在呢?他还有多重要?她的心……始终还是系在另一个身上吧?
他闭上眼睛摇摇头:“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你先去给你师父做个交待,等我好了,再来见你。”
“也好。”林紫夜的声音这时在身后响起,“齐王的大权都已经交在了小王爷手中,我们还是不要冒险惹到了他,毕竟……还得靠他挡住敬王那边。”
哎,这长公主,果真不是一般人,都这种时刻了,还不忘你争我夺的那点破事。但由此可知,她和乔云浪确确实实是没有什么特殊关系的,这让宋芯蕊抽空小小暗爽了一下。爽过之后,又恨不得抽自己一大耳瓜子,这种时候,她怎么还能顾着自己和乔云浪之间的事呢?
正准备再次开口严词拒绝公主大人的提议,陌清却又悠悠开口:“紫夜说的对,我们绝对不能腹背受敌,何况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诶?原来陌清对这些事情也是了解。想来也是,他大概早就同林紫夜他们有过密谋吧,毕竟……他才是这件争斗当中,最重要的一环。
想着,宋芯蕊只得点点头:“那我先离开几天,等有合适的机会,再来看你。”
陌清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走到门口,宋芯蕊忽然想起什么地回头,对着看似入睡的陌清说:“陌清,本该属于你的东西,我一定会帮你拿回来。”
陌清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嘴角,仿佛在冷笑。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江山么?可是,她知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其实并不是这些。
宋芯蕊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只觉得自己正儿八经说完这句话,心里都不禁狠狠虚了下。这大话似乎说的真有点过了,她一穷二白无权无势,甚至连点像样的武功都没有,又靠什么帮陌清?
可如果真的帮不了他,她心里恐怕会一辈子觉得自己亏欠了他。
罢了,也只能指靠乔云浪了,但愿那家伙能争口气,先把敬王干掉,然后真如他自己所说,坚决不去争这宫里最高的那个位置,那么到时,陌清顺理成章地坐他的该坐的位子,也就皆大欢喜了吧。
说到乔云浪,她一时间也有点头大。莫名消失了四天,不知道他会不会气到扁她一顿。
唔,该找点什么借口呢?
一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宋芯蕊整个人狠狠叹了口气。在地下室待了几天,没烂掉,也差不多发了霉。最主要,这些天,她因为陌清压抑得很是厉害,整天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实在是忒难受。
幸好是晚上,又经公主大人指点,出宫很顺利。只是到了王府,就有了点麻烦。之前住的那几天,她完全是属于秘密入住的状态,活动范围只限于那处别院,除了乔云浪手下的几人,其他人她根本不认识。想从王府正门进,也就压根是不可能。倒是可以让人通报,可又怕闹出点什么麻烦,她已经很麻烦了,现在是半点麻烦都不想再沾上。
所以还是决定哪里来的哪里去,干脆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之前那处墙爬回去。
只可惜墙太高,没了绳子,愣是蹭了半天,才好不容易爬上去。双手还不幸光荣挂彩。当然,宋芯蕊也顾不得这么多,赶紧钻回去才最要紧。
不幸的是,刚跳下墙,歪歪扭扭站稳了脚,就听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几个打着火把的侍卫冲了过来,把她围住:“什么人?”
靠,这里不是王府的死角吗?怎么黑灯瞎火地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人了?
为了不被误伤,宋芯蕊立马举起手:“自己人,自己人。”
侍卫明显听不懂她的话,领头的一个正准备冲上前,将她制住,忽然一个人从后面急匆匆冒了出来:“宋姑娘,你去哪里了?”
“吴玄。”见到来人,宋芯蕊总算松了口气。
“都下去吧。”吴玄对众人挥挥手,走到宋芯蕊身边,“你这几天到底去哪里了?小王爷都快急死了。”
“那个……我……”宋芯蕊吞吞吐吐,她还没想好该用哪套糊弄人的说辞。
不过,吴玄显然没有要听她的解释,反正这解释也该是对小王爷说,只是招招手:“走吧,赶紧去见小王爷吧。”
因为吴玄很是匆匆忙忙,宋芯蕊也只得匆匆忙忙。两人匆匆忙忙来到住处,整个宅子灯火通明,远远就听见乔云浪不耐烦打发下人的声音。
“小王爷。宋姑娘回来了。”这厢吴玄的声音却更加洪亮。
走进正厅,吴玄和宋芯蕊很默契地停下脚步站在门口边,因为他们都感觉到了房内山雨欲来的气势,吴玄倒是聪明,见势头不对,便继续他的匆匆原则,退了下去。
此时的乔云浪站立着正对门口,一双眼睛停在宋芯蕊身上,开始仿佛还有些不可置信,但随即就腾腾地冒起了一簇簇火焰,整张脸也铁青地厉害。
良久,忽然咬牙一字一句吼道:“宋——芯——蕊——”
“有。”宋芯蕊被这气势如虹的一声震得抖了三抖,下意识冒了一个字。
“你竟然还敢如无其事地回来?”说着,乔云浪已经疾步走了过来,步子重的,仿佛地面都在轻轻摇动。
宋芯蕊一边暗道完了完了,这人声色俱厉起来,实在是忒可怕,还是保命要紧,于是忙不迭转身,朝乔云浪挥挥手:“那我这就走。”
可这才半明媚半忧伤地转了四十五度,整个人就被揪住,她只得退而求其次抱住头:“不要打脸。”
半响,却不见有下一步动静,撑开手指,从指缝间瞧了瞧眼前,乔云浪还是铁青着一张脸,只不过好像刚刚的失控稍稍缓和了点,终于……还是松开了揪住她衣领的手。
“说——这四天,是怎么回事?”乔云浪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却还是低沉得可怕,“你骗了吴玄的令牌。我以为你是去皇宫看陌清,但是到了皇宫才知道,陌清早就不在。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是一时贪玩,跑到什么地方玩得兴起,忘了回来?”
宋芯蕊放下手,期期艾艾对上乔云浪的脸,想了想,忽然呜的一声,猛地扑到乔云浪怀里哭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让乔云浪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刚刚看到她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猜想这几天应该不是遇到什么危险,心里还偷偷松了口气。可这下,他才松下的一口气,又倏地提了上来,忙将她拉开,扶着她的脸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又遇到那次晚上那个人了?”
娘的,这家伙难道真的就这么想她被人强X么?不过转念一想,那个恐怖分子不就是陌清么,而且这几天她还确实是跟他在一起。没想就这样被乔云浪一语成真,心里不得不汗了一把。
“不是。”想是这样想,她还是要昧着良心说假话,说完假话,又说真话,“我确实是去看陌清了。”
“她不是早就离开了么?”乔云浪有些疑惑。
“我找到她了。”顿了顿,宋芯蕊一咬牙,“陌清……她死了。”她可不是在诅咒陌清,而且她说的也算是实话,美女陌清从此消失,重生为美男,说死也不为过吧。再说,她现在只能找个让她看起来比较伤心的借口,好躲过乔云浪这一劫。
乔云浪捧着她的脸,定定看了她一会:“芯蕊,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的毒已经蔓延到心脏,奄奄一息。我这两天一直在她身边守着她。”她还真是实话实说,只不过后半截又要进入谎话环节,“今天我刚刚把她埋了。”
“陌清到底是什么人?”乔云浪看了看她,好像是思索了片刻,又问。
宋芯蕊犹豫了一会,才说:“她就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一剪梅。”
“原来。”乔云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将她揽入怀里,“你回来就好,别难过了。陌清不在了,不是还有我么。”
宋芯蕊暗暗舒了口气,虽然用陌清的死换来自己的一时安宁,很有些不厚道。但总比被乔云浪暴扁一顿要划算许多。
她其实并没有真的哭,但是当乔云浪的手在她后背轻拍着安慰她时,竟然真的勾得她心头一阵酸。
几天下来的压抑,终于让她嘤嘤地哭出声来。
陌清所做的一切,好像让她猛然间负重累累,那些仿佛是强加给她的愧疚歉意不忍和心疼,如同将她困在一个死巷,窒息到恐慌。即使自己觉得自己很无辜,可到底还是不可能事不关己地跳脱出来。
所以,四天下来,她真的觉得身心都好累,似乎只有靠在这个怀抱里,才会轻松一点,安心一些。
狗血的身世
虽然乔云浪没有计较宋芯蕊莫名消失四天的罪名,但实际上还是给了她惩罚,因为……她被禁足了。
也就是说,除了住的这处别院,宋芯蕊哪里都不可以去。而看管人,自然就是将功补过的吴玄同学。当然,之所以这么做,乔云浪是出于安全考虑,毕竟大战在前,他实在容不得宋芯蕊再给他添点什么乱。
只是,这于宋芯蕊来说,却实实在在是件头大的事情,陌清还身在宫中,虽然不至于生死不明,但经过了这么大的变故,他一日没有好起来,她的担心便一日都不会消下去。
为了给自己争取点自由空间,她只能想法子讨好乔云浪。
花言巧语估计是没啥用处,宋芯蕊只得来点实际的。她没什么特殊本领,不过倒是从她老妈那里学得一些做点心的手艺,勉勉强强能做得几样香酥小饼。
只可惜,这香酥小饼成功出炉,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等到她准备贿赂的人,而是等来了人家老爹。
虽然住在齐王府,但宋芯蕊并不太喜欢见到齐王,没办法,代沟问题。
她一见到齐王进门,下意识地就想将点心藏起来,却不料还是慢了一步。
齐王还是那副淡淡的笑脸,刚进门,便微微吸了吸鼻子,笑问:“什么东西这么香?”
“王爷。”宋芯蕊悻悻地问安,不情不愿地端出手中的盘子,“我闲着没事,做了些小点心。”
“哦?”齐王饶有兴趣的走进,盯着盘子中的点心,脸上的浅笑,却忽然慢慢收了起来,又倏地拿起一块小饼,放进了嘴里。
本来,宋芯蕊还想着,没想到堂堂王爷,竟然这么贪吃,她都没邀请他,自己倒是不客气了。可是,下一秒,齐王却忽然抬眼盯着她,目光如炬,声音异常严肃:“这点心,你是跟谁学做的?”
“我老妈……”宋芯蕊下意识地回答,说完又马上意识到时代问题,慌忙改口,“我娘。”
“你娘?”齐王不可置信地摇头,仿佛是自言自语,“不可能,如果岱嫣还活着,怎么可能不去找洛川?”
怎么又扯上那什么前江湖第一美女乐岱嫣了?宋芯蕊忙不迭摆摆手:“王爷,您千万别误会,我娘可不是什么乐岱嫣。”
齐王还是很犹疑的表情:“这点心的味道,同岱嫣做的一模一样,何况宋姑娘长得同她又有五分相似,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说完,还感伤般重重叹了口气。
宋芯蕊知道这王爷大概有些触景伤情,虽然不知道老一辈的江湖事,但想来也简单不到哪里去。不过,既然都已经过去,她到也不觉得还有什么值得一直惦念的,想了想,便准备安慰一番眼前这位想不太开的蜀黍:“王爷,都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再多想也无益。”
“话虽这样说。”齐王竟然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当时岱嫣跌下了悬崖时,已有五个月的身孕,想来是肯定活不了的。但毕竟没见到她的尸首,这二十多年来,我的心里一直心存着残念,总想着她可能并没有死。”
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宋芯蕊忽然想起什么的拿起一块点心,问:“王爷,乐前辈做的这点心,叫什么名字?”
齐王愣了愣,像是思考了片刻:“似乎是叫什么超级……无敌小酥饼,呵呵,那时候的岱嫣。真是很孩子气呢。。”
这……怎么可能?宋芯蕊只觉得自己像被雷电劈中一般。这世界也他妈太狗血了!原来她和所谓的前江湖第一美女乐岱嫣还真的是有关系,而且还是密不可分的关系,因为……那根本就是她老妈嘛。原来这穿越是有家族传统的,想她宋芯蕊……竟是跨时空的产儿。
默默风中凌乱了一阵,宋芯蕊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深呼了口气,悠悠问:“不知道当年王爷和那个乐前辈还有李洛川前辈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个乐前辈到底为什么跌下悬崖呢?”
齐王皱了皱眉,仿佛是有些犹豫,良久才道:“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说给你听也无妨。”他深深叹了口气,“说来,这都是本王的错。当年本王同剑神李洛川,还有现在青风门卫于风门主是拜把子兄弟,情同手足。只可惜年少轻狂,一心想成为天下第一,为了得到剑神手中那本剑谱,失手将他的妻子我的弟妹乐岱嫣打落了悬崖。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
说罢,齐王竟然抹了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