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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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殇-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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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天无所事事,忍不住寂寞,去外面找了一个小姐,却没想到一觉醒来,不但小姐不见了,而且把它藏在旅行包里的四万块钱也卷走了。 
他出来后,沿着县城往乡下走,在乡下漂泊了两天,最后在一个乡下的养鸡场落了脚。 
那鸡场的老板对他还不错,日子过得不好不坏,可他越来越想家,想小路,更想陆雯洁。他最担心的是陆雯洁不知道他还活着。现在陆雯洁在西村和秀一样是个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那窝儿矿惦记陆雯洁的人不少,连顺子看陆雯洁的眼神都带着色光,只是碍着他,没人敢过分,只能在心里想入非非。可他死了,陆雯洁能守着寂寞吗?能经得住死缠烂打的纠缠吗? 
他想到回家,又犹豫不决。他回去了,马民和肯定不会放过他假如被警察发现了也不会放过他。 
过了大约半年后,农村闹起了禽流感。鸡场的鸡全被宰杀。养鸡场关闭了,他决定偷偷回去一趟,把陆雯洁接出来。 
其实,那天陆雯洁在春河看到的那个背影就是杨天意。他回来后,没敢回窝儿矿,在春河游荡了几天,想先打探打探消息。他得知马民和还做着窝儿矿的矿长,直到矿难的事没有败露,可他不敢贸然地闯进窝儿矿。 
回去的那天夜里,看到窝儿矿,看到西村,他哭了。到了熟悉的家门口,他看见了月光下那折射着亮光的大大的喜字,他蒙了。他想悄悄地离开,可又想知道陆雯洁到底又和谁结婚了,就摸进了院子。见屋子里只有陆雯洁一个人,他推开门进去。陆雯洁看见杨天意,惊骇地张不开嘴,半天才问:“你是鬼还是人?” 
杨天意说:“我没死。” 
陆雯洁又问:“这半年多你跑到哪儿了?” 
杨天意鼻子一酸,说:“在广西呆了半年。对了,你和谁结婚了?” 
陆雯洁说:“你不认识。” 
杨天意有点不信:“他不是窝儿矿的?” 
陆雯洁说:“他是窝儿矿的护矿队长。” 
杨天意说:“那护矿队长不是白广吗?” 
陆雯洁说:“他是你走后来的。” 
杨天意觉得陆雯洁在骗他。他想,那个人他一定认识,按照家乡的习俗,陆雯洁怎么也得为他守一年才能再嫁的。这时,佐拉喊陆雯洁开门,杨天意吓坏了,仓惶地翻过院墙跑了。他没见到儿子,但他从陆雯洁嘴里知道了一个令他感到天塌地陷的消息:儿子得了白血病。 
他一口气跑出西村,跑到了白天看好并已经在那里隐藏了一下午的石窑里。他坐在漆黑的石窑里,想到了小路,他号啕大哭。可刚哭了了两声,怕被别人听见,他不敢哭了。他没见着小路,就像丢了魂儿。 
他在家时,小路常骑在他脖子上玩耍。 
想到他或许会被抓去坐牢,甚至会被枪毙,他的心瑟瑟发抖。儿子要知道他是杀人的恶魔,会怎么想?即使现在不懂,可儿子总是要长大的,长大了又会怎么想?儿子是他的精神支柱,所以他才不辞劳苦地给儿子种了那株石榴树。那石榴树比儿子长得快,也长得高,他盼望着儿子像树一样地茁壮,却不知道儿子正可怜巴巴地躺在医院里。 
后来,他离开石窑再次回到那两间靠自己的双手一砖一石地搭建起来的白房子里,他知道现在回来无疑是在冒险,可他太想看到儿子了,就在他和陆雯洁为救儿子而将要付之行动的时候,那个夺走他妻子的人又一次用枪抵着了他的脑门,破坏了他的计划,若不是陆雯洁,他大概已经在看守所里等着审判了。   
煤殇 三十二(4)   
他饿了,出去到地里掰些玉米,又捡了些干草和树枝把玉米烤熟,把烤熟的玉米放在石台子上,什么时候饿了便咬几口。 
这天,天刚亮,他突然被人踢醒。他睁开眼睛,看见马民和用手中的猎枪抵在了他的脑门上。 
“马矿长,你咋在这儿?” 
“你跑回来干什么,你不想活了?走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 
“钱丢了,我在外面呆不下去了。” 
马民和怒火中烧,心想,这些靠不住的家伙早晚会把自己毁了,推向死亡的悬崖边缘。他后悔当时动了恻隐之心,没把杨天意一块儿干掉。现在必须当机立断,杀掉杨天意,免得留下后患。 
杨天意哀求他:“马矿长,你放了我一码吧,我儿子得了白血病,我不能死,我得去救儿子。” 
马民和冷笑着说:“你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救儿子,你怎么救?我放你走,警察能放了你吗?与其坐在监狱里等着警察枪毙你,还不如我把你了结了,这样你还死得痛快一些。你说呢?” 
杨天意流泪了:“求求你放了我吧,你是这窝儿矿的大老板,你放我回去一趟,给我一个月的时间,等陆雯洁怀孕了,我就离开窝儿矿,再也不回来了。真的不回来了,我发誓,只要救了儿子,你还做你的老板,我还去过我逃亡的日子,咱们永不相干。” 
马民和想,杨天意大概还不知道他现在和他一样,也开始了逃亡的生活,已经不再是那个在窝儿矿一手遮天,颐指气使的马矿长了。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可他又必须杀了杨天意。一旦让杨天意落在警察手里,他马民和就真的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他坚信,警察没有掌握他的全部证据,证据不足,法院就没办法给他定罪,他可以把这些事儿都推到这些死人的身上,他只能落个失察失职,监管不力的罪名,那个罪至少可以保住他的命。只要保住命,他还有可能再翻身,再有机会出来做老板。 
他耽搁的时间太长了,这简直是在浪费时间,他的枪口始终对着杨天意的脑门子,他得尽快结果了他。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这时,山坳里隐约地传来警笛的蜂鸣,由远及近,由弱变强。马民和的手明显的颤抖了一下,杨天意也愣怔了一下。那警笛的声音又渐渐有要远去的意思。杨天意斜乜了一眼马民和,看着马民和那惊慌的眼神,他明白了马民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到了什么样的处境,他突然抓住枪管,向上托起,猛地站起身,一脚蹬到马民和的腹部。马民和措手不及,被踹倒在地上。杨天意上前抢过猎枪,向马民和的脑袋狠砸下去。马民和忙躲闪,枪托重重地砸在了马民和的肩胛骨上,疼得他惨叫一声。 
杨天意用枪口指着马民和的脑门。 
“马民和,跟我玩枪,你差远了,打我爷爷那辈子开始,我们杨家就玩猎枪了。现在,该轮到我来结果你了。”杨天意冲马民和的脸上啐了一口口水。 
“你听见那警车的声音了吗,你不敢开枪。”马民和抹了一把啐到脸上的口水,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向石窑外面走去。 
杨天意举起枪,瞄着了马民和的后脑勺。他的手微微颤抖,看着马民和瘸腿远去的背影,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煤殇 三十三(1)   
苏国洞和夫人去海南休养,偌大的屋子里冷清下来。 
苏莎闷闷不乐地靠在沙发上。 
父母走后,苏仝也不回来了。 
林律师还在执著地给她发信息,发那种读了脸红耳热的信息。她的手机不时响起来信息的提示鸣音。她没有心情,也没有兴致读这些信息了。她和林律师的关系发展迅速,林律师已经郑重地向她求婚,他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谈婚论嫁的日程上来了。这些都是父母去海南走了以后的事儿。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苦苦地琢磨一件事,越来越感觉到她被调出专案组这件事很蹊跷。就因为她和佐拉的感情纠葛,把她调出专案组,太牵强。她了解佐拉,佐拉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就算是佐拉变了,变得无情无义,凌霄天局长也不会因为个人感情问题就把她调出专案组。另外,她觉得父母这次去海南也很蹊跷。市委项书记亲自登门说,这次调研非他这个前市委副书记带队不可。现任的市委书记亲自动员爸爸去休养,难免有点小题大做。 
父母走后,哥哥苏仝也不回家来看看,更没给她打过电话,不知道整天在忙些什么。想到苏仝,她忽然把父母离家、自己离开专案组这两件事儿联系起来了。这真的是巧合吗?特别是她离开专案组这件事,凌霄天没有做出任何的解释,只说让她暂时离开一段时间。这也不像凌霄天一贯的工作作风。凌霄天讲话从来没有那么拖泥带水过,所以她认为的那个因为“感情纠葛”的理由显然站不住脚。难道是……?她不敢想了。她用凉水洗了一把脸,重又坐回到沙发里,呆呆地望着屋顶。 
一定是苏仝出事了。她不敢往这方面想,却又强迫自己去想。可苏仝能出什么事儿?那个专案组的任务是全面调查窝儿矿!难道苏仝与那次矿难有关?不可能。苏仝是春河建安贸易公司的总经理,怎么会和窝儿矿矿难联系起来?她摇摇头,刚坦然了一点,脑子里却又出现了她打佐拉耳光时佐拉古怪的表情,像在隐忍着某种难言的痛苦。她抓起电话,急切地拨着佐拉的电话,刚拨完,她又放下了电话。 
她穿好衣服,走出家门,开车来到苏仝的别墅前。她把防盗门擂得山响,却毫无反应。 
里面没有人。 
苏仝确实不在家。此刻,他正独自坐在常去的那家酒吧,默默地盯着手中转动的高脚酒杯。柔和的烛光照在他那张深成的脸上,镜片后面的眼睛显得有些虚肿,眼神疲惫,但目光依然深邃。 
苏仝得知父母双双被动员去了海南,马上猜到了什么,于是,苏仝第一次登门拜访了父母的老朋友凌霄天。凌霄天热情地接待了他。他们坐在沙发里,毫无实质地聊着天,天南地北,海阔天空。直到走,苏仝也没提及父母去旅游的原因,凌霄天也没说什么。从凌霄天家出来,苏仝越琢磨越觉得有问题,他似乎嗅出了什么味道。 
他想,公安局大概是注意上他了,或者已经开始对他进行调查。 
他心情郁闷,连续四天没去公司上班,公司上下陷入一片混乱,银行那边也冻结了公司的账户,他手下不停地给他拨电话,却始终是关机。 
他想给马民和打个电话,问问窝儿矿那边的情况。他对窝儿矿始终是遥控指挥,尽量不在窝儿矿露面,这又促成了佐拉在窝儿矿的卧底成功。如果苏仝在窝儿矿露了面,必然会见到佐拉,那样,这个案子能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很难说了。他想了想,放弃了打电话的想法。这时,他又想起了何佳冰。何佳冰的突然失踪,对他来说,犹如雪上加霜。 
何佳冰知道的事太多了。这个女人,在他面前像温顺的绵羊,甚至屈辱都能默默地咬着牙忍耐,尽管他看出何佳冰很有心计,绝非一般的只会打情骂俏的风尘女子,可他全然没看出来,她正在策划一场大手笔的计划。 
如果不是警方提前行动,没有佐拉的冒险卧底,何佳冰策划的那个大手笔的行动计划就会成功,何佳冰就会取代马民和矿主的地位。何佳冰利用与苏仝纵情的机会,窃取了建安贸易公司的账户密码,然后在离春河最近的清远市注册了一家佳佳物流配送公司,准备把窝儿矿转入到建安贸易公司的一大笔资金通过转账的形式,转移到清远市的佳佳物流配送公司名下。那时,她拥有的财富就不是那百分之五的干股了,而且,她也意识到窝儿矿的日子每况愈下,崩溃已经为时不远了,到那时她也许连百分之五的干股也成了泡影。   
煤殇 三十三(2)   
她从苏仝的别墅出来,乘出租车连夜赶到清远市,银行一开门,何佳冰就走进了营业大厅办手续。但营业员告诉她,昨天下班以前建安贸易公司的账户已经被春河那边的银行冻结。 
苏莎开着车走出别墅区时,发现下起了小雨。雨纤纤的,像飘散的水珍珠,她停住车,探出头,任由雨滴飘洒在她的秀发上。细小的雨滴飘散到她的脸上,凉丝丝的。她懵懂的意识忽然清醒了一点。 
雨渐渐地大了起来,车前的挡风玻璃很快被雨雾弥漫了。 
苏莎把头缩了回来,摇起车窗,打开雨刷器,又打开车里的音响,启动了车,一边听着那激烈的摇滚音乐,一边漫无目的地把车开了起来。她不想回家,可又不知道该去那里。 
她想到了佐拉,似乎也理解了佐拉。也许佐拉是对的,是她误解了佐拉。 
如果苏仝真的都参与了这个案子,佐拉在窝儿矿就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困难和危险,甚至还有情感的折磨。 
她感觉很懊悔,为打佐拉的那一记耳光懊悔了,为一次次地刺激佐拉懊悔了,想着想着,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她没有去擦。幸亏她没和林律师发生什么,否则,那将是她一生永远抹不平的伤痛。 
但她的内心又十分矛盾。苏仝是她的亲哥哥,一奶同胞,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苏仝深陷囹圄。可她又能做什么呢?一切都似乎太晚了。她去找苏仝,既有澄清事实的意思,也想劝苏仝去自首。可她吃了个闭门羹。她隐隐地感到了事态的残酷和复杂。她想给远在海南的父母打电话,可又不知道该向他们说什么。她想打给凌霄天打电话证实这个事实。她和哥哥是凌霄天看着长大的,她犹豫了片刻没打。凌霄天让她回避,其实就是对她的一种保护,用心良苦。她想,凌霄天对案子一清二楚,能做到的凌霄天已经做到了,连父母去海南的事儿,肯定也是凌霄天的主意。 
雨越下越大,雨刷器不起什么作用了。她慢慢地把车开到自己家的楼下时,她的眼泪再一次流下来。她的眼前出现了那个扎满小眼儿的鞋盒子,出现了那只受伤的小鸟,出现了瞪着生气的眼睛推了她一把的苏仝,和因为打妹妹而挨了父亲揍的苏仝,大学毕业时还显得腼腆羞涩的苏仝,以及做了老板的苏仝。一连串的苏仝迎着风雨,错动着缓缓地向她走来。 
她坐在车里静静地呆着,那摇滚音乐还在车里剧烈的回响。她突然听到有敲车窗的声音,接着一个头发滴水的女人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苏莎警惕地望着她:“你是谁?” 
“我应该算是你嫂子。” 
“嫂子?我怎么没见过你,你不会是那个叫夏雪的吧。” 
“什么夏雪?我叫何佳冰。” 
“我怎么没听说过你?” 
“那是你哥没告诉你,我坐出租车跟着你从别墅一直到这里,你家住这儿?” 
“你想干什么?” 
“你是检察院的?” 
“那又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 
“你为什么跟着我?” 
“你既然是检察院的,那我跟你谈了问题算不算自首?” 
“你是哪儿的?” 
“我是窝儿矿的,说我是秘书也成,说我是办公室主任也成。” 
“你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你是苏仝的妹妹,我打听过了,你和苏仝不一样,你还是那个秘密专案组的成员,所以我找你,我只问你,我这算不算自首。” 
“你如果是交待问题,当然算自首。” 
“自首可以从轻处理吗?” 
“是,那是国家法律规定的法定量刑情节。” 
“现在可以谈吗?” 
苏莎想,自己已经不是专案组的成员了。她想给佐拉打电话,可又一想,佐拉还在不在窝儿矿了,把何佳冰交给佐拉会不会产生负面的影响。于是她把电话直接打给了凌霄天,她问:“凌叔叔,你在家还是局里?”   
煤殇 三十三(3)   
凌霄天说:“我在局里。有事吗?” 
苏莎说:“窝儿矿有个叫何佳冰的你知道吗?” 
凌霄天说:“知道,我们正在找她。怎么了?” 
苏莎沉思了一下说:“她和我在一起。” 
凌霄天吃惊地问:“什么,她和你在一起?” 
苏莎说:“是,我给您带过去。” 
凌霄天说:“我派人去接你们。” 
苏莎看了眼何佳冰说:“不必派人接了,我直接把她送到局里,她是去自首。” 
何佳冰竖起耳朵听着,使劲地点点头。 
苏莎和何佳冰到市公安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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