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殇》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煤殇- 第3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佐拉沉思片刻说:“还是先留在你这儿吧。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万一有什么意外,你要把它交给市公安局的黄杰队长。” 
大个李的手颤抖了一下,点点头。 
接着佐拉又说:“杨天意回来了。” 
大个李平淡不惊地又点了下头。“嗯。” 
佐拉追问:“你早知道他没死?” 
“是,但我没想到,他还会再回来。” 
这时,秀回来了,两人便噤了声。 
秀笑着问:“你们两个大男人在屋里还销着门?陆雯洁还没回来,去哪儿了?” 
佐拉说:“去市医院了。” 
“哦,我说呢,你咋跑到我家了。” 
大个李说:“你去弄点菜,我俩喝点。” 
“好好,你们等着,马上就好。”秀便去摘菜做饭。 
俩人边吃边聊,一直聊到天黑, 佐拉起身告辞,大个李送佐拉出来。 
大个李站在黢黑的夜幕下说:“佐拉,我不太懂那些法律,就算大哥求你,杨天意能活着出来也不容易,你们放他一马吧。要知道,你这一放,那救的可是一大一小两条命啊。”   
煤殇 二十九(1)   
佐拉望了眼满天的星斗,踽踽前行。从草里惊起一只蚂蚱或别的什么昆虫,在他眼前一闪,又飞到别的草丛里去了。 
静谧的夜晚,许许多多不知名的昆虫的叫声,在寂静中更加的响亮。 
一条狗突然从黑暗中窜出来,冲他狂吠。他下意识地摸到腰间,腰间是空的,他没带着手枪。他想,有枪也不能用啊,他忙弯下腰做了个捡石头的样子。狗慌忙跑掉了。 
佐拉想,该把那支枪带在身上了。马民和已经试了枪,准备战斗了,所以佐拉也得把枪带在身上,不仅是防身,他得去战斗。那支枪还在衣柜底下,他一直没带在身上是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现在,大个李已经知道了他的警察身份,他已经不需要再隐瞒了,还可以让大个李配合他作些事情。再说,那支枪总放在柜子底下也不安全。他记得上警察学院的时候,老师说过,枪是警察的第二生命。 
佐拉把那支枪从柜子底下拿出来,揣进裤兜,往陆雯洁家走去。 
陆雯洁家的屋里黑着灯,院门从里面闩着。佐拉翻过西边的院墙跳进院子。他转身的时候碰到一个铁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屋子里的灯突然亮了。 
佐拉忙压低声音说:“你把门打开,是我,佐拉。” 
陆雯洁却不开门,也没应答的声音。接着,屋里传出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佐拉用劲把门撞开,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屋子里的地上。等他站稳,竟看到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正惊惶失措地望着他。 
“杨天意!”佐拉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并迅速地从裤兜里掏出枪来,直逼杨天意,枪口离杨天意的脸不到一尺。 
杨天意傻了,眼睛里露出万般的无奈和恐惧。 
“求求你,佐拉,你放了他吧。”陆雯洁哀求道。 
佐拉仍然逼视着杨天意,说:“他现在是警方抓捕的犯罪嫌疑人,我必须把他带回公安局,接受调查。” 
陆雯洁扑通跪在地下。 
“佐拉,我只求你这一次。你放了他吧。” 
佐拉目不斜视,无动于衷。 
陆雯洁双膝着地,又向前挪了挪,双手抱住佐拉的腿。 
“杨天意,把手举起来,放在脑后。”佐拉抬高声音说,“陆雯洁,你站起来。大个李也这么求过我,可我不能放了他。只要杨天意配合警方的调查,主动投案,才是唯一的出路。不然,谁也救不了他。杨天意,我们相信你是被马民和逼着做的,你掩埋的那些遗体,可都是天天在一起的工友。” 
杨天意慢慢地举起手来,一点一点地向上移动,面无表情。 
陆雯洁再次哀求:“马民和一直在找他,想杀了他灭口。你们也抓他。他从井底下活出来不容易,你放了他不行吗?” 
佐拉说:“杨天意,马民和也听说你回来了,正派人四处找你。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只有投案自首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杨天意仍然沉默不语,把两手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脑后。 
“转过身去。”佐拉继续命令道。 
杨天意顺从地转过身,背向佐拉,身体在微微颤抖。他想,这下是彻底玩儿完了。不过,这也算是一种解脱,可以结束他的逃亡生活。这半年多,他一直过着四处躲藏漂泊提心吊胆的逃亡生活。他过够了,该结束了。 
他想,如果他没有逃亡,陆雯洁也不会移情别恋,去和站在他面前并用枪逼着他的这个小男人结婚,而且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竟是要抓捕他的警察。 
刚才,陆雯洁只告诉他自己又和别人结婚了,却没告诉他这个人是警察。他有点恨陆雯洁,他后悔了,觉得自己就不该回来。 
佐拉用左手从裤兜里摸出手铐,准备把杨天意铐起来。 
陆雯洁已经站起来,惊惧地望着眼前这两个男人,一个杀气腾腾,一个惊恐畏惧。一个是自己的丈夫,一个是自己钟爱的情人。她的内心充满矛盾。 
佐拉正要给杨天意戴上手铐,突然后脑勺被什么东西重重的一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煤殇 二十九(2)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枕着陆雯洁的臂弯,躺在她的怀里。陆雯洁抱着他,低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垂下来的秀发正好遮住了佐拉的脸。佐拉赶紧下意识地一摸,手枪还在,他放心了。他用手撑了下地,想坐起来,却摸到一根擀面杖。陆雯洁就是用这个擀面杖把他击倒的。他抓着擀面杖懊恼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说:“你这下是把我害死了。” 
他根本没想到陆雯洁会给他重重的一击。 
陆雯洁的头发拂过佐拉的脸,她的面孔也从佐拉的脸上移开,她突然低下头,对着佐拉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一口。 
“佐拉,我恨你。恨死你了。” 
佐拉痛得哎哟地叫了一声,说:“你放开我。咳,也许我是不该回来,我更不该是警察,可这些全发生了,全是真的。” 
陆雯洁松开嘴,抬起头,失声哭了,抽泣着说:“你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小路就有救了。” 
说着,陆雯洁的脸上飞起一片红晕。佐拉明白了他来之前这个屋子里正在发生着什么,只是被他突然的出现而中止了。 
他想,我不该撞门的,应该耐心地等陆雯洁打开门,或者等杨天意出来的时候再抓捕他,那样,就会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他沉默了,陆雯洁也沉默了。 
佐拉有点后悔,像真的做错了什么。 
他仍躺在潮湿的地下,陆雯洁靠在那并不很高的炕壁上,头抵着炕沿,抚摩着佐拉的肩膀。佐拉没有挣脱陆雯洁的拥抱,任陆雯洁默默地抱着他。 
在佐拉被击倒的那一刻,杨天意首先听到的是身后沉闷的一声噗响和一声本能的哀叫,接着一个身体扑在他的身上,他猛的一惊,下意识地转回身来,他呆住了,陆雯洁手里抓着擀面杖也呆住了。杨天意看到了佐拉掉在地上的那支手枪。陆雯洁从杨天意的眼神中明白了杨天意想要做什么,她迅捷地把枪抓在手里,后退了几步,举起枪对着杨天意说:“我已经害了他,你不能再害他了,你赶快走吧。” 
杨天意似乎不甘心,可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他沮丧地走了。 
佐拉懊悔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陆雯洁用力抱紧佐拉,哽咽着说:“佐拉,你别折磨自己,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杨天意。杨天意不该做下那些事,我也不该放跑杨天意。” 
佐拉说:“我当时满脑子想着抓住杨天意,没往小路那里想,没想到杨天意可以给挽救小路的生命带来更大的希望。你说,以后杨天意还会回来吗?” 
陆雯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想,你对他这一惊吓,他是不敢再回来了。” 
佐拉问:“他没说这些天他躲在哪里?” 
陆雯洁说:“没说。他本来想回来看看就走,他要我跟他一起走,我没让他走,我也不会跟着他走。我走了,小路怎么办?” 
佐拉又问:“你知道他是不是参与了焚烧和掩埋遗体,他对你说过吗?” 
陆雯洁点点头,目光突然变得忧郁起来。 
“他会被判刑吗?” 
“嗯。但他如果主动投案,法院在定罪量刑的时候是会考虑的。如果他要一意孤行,一条道走到黑,只怕谁也救不了他。” 
“可他说,他还杀了人。” 
“杀了人?杀了谁?” 
“不知道,我问他,他不说。” 
“他为什么杀人?” 
“是马民和让他干的。他拿了马民和很多的钱。” 
“多少?” 
“十万。” 
“包括给你们的那五万?” 
“对,包括那五万。” 
佐拉皱起了眉头。他感到问题变得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了。开始的时候,佐拉只觉得杨天意能意外的复活,杨天意作为证人的意义远比他作为掩埋遗体嫌疑人的意义要大得多。可这一眨眼的工夫,杨天意竟成了杀人犯,成了罪不可赦的杀人恶魔。佐拉想,杨天意杀掉的大概是和他一起转移和掩埋遗体的那个人,就是那个警察一直在苦苦查找的第二个人。   
煤殇 二十九(3)   
这也就是说,抓获杨天意,是专案组的当务之急。杨天意的陈述和供词,将是公诉机关对马民和,甚至苏仝提起诉讼的最有力的证据,这样的案子才是铁案,才经得起推敲和考验。 
陆雯洁还想说什么,突然被佐拉用眼神制止了。佐拉站起身,感觉脑袋后面火辣辣的疼,肿起了大包。陆雯洁心疼不已,想摸摸看,手刚伸出一点,又缩了回来,连她自己都奇怪,那一霎那,她竟然会使出那么大的力气,将擀面杖抡到佐拉的脑袋上,一击就把佐拉打晕了。想起来的确后怕,如果陆雯洁下手再重点,佐拉就不是晕了,也许那一击就给春河市公安局打出一个烈士来。 
佐拉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指了指窗户外面。陆雯洁竖起耳朵仔细地听了听,却什么动静都没有。佐拉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猛然拉开那已经被他撞坏的木门,冲到外面。 
一条黑影从院门洞的顶子上跳下去跑了。佐拉推开院门,奋力追赶。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后来,那人实在跑不动了,踉跄着跌倒在地上。 
佐拉跑到跟前,那人正趴在草地上,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息。 
佐拉看清了那人的脸。 
“罗天才,你跑什么跑?”佐拉喝问道。 
罗天才仰起脸看了眼佐拉,没有吱声。 
佐拉又问:“你在监视我?” 
罗天才喘着气说:“我监视你个屁,你有什么好监视的,我是想看你和陆雯洁干那事儿,想听你说什么私房话。” 
佐拉冷笑了一下:“你看到了,你听到什么了?” 
罗天才说:“你他妈那窗帘挡得也够严实的,你留点缝儿也行啊。对了,你们这么晚了还没干那事儿呢,干什么呢?老子刚上到院门顶子上呆了一小会儿,你他妈就出来了。” 
佐拉当然不会轻信罗天才的解释,他担心罗天才看到了杨天意,听到了他和陆雯洁的对话。杨天意的行踪一旦被马民和发现,就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罗天才走后,佐拉又从西村悄悄地折回矿井。他没再回陆雯洁那儿,他甚至希望杨天意再回去,帮陆雯洁实现给小路生个弟弟或妹妹的愿望,用脐血去延续和挽救小路的生命,但他知道,杨天意回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至少,今天晚上他是不会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佐拉按照黄杰的指示,走到黄花沟坡地边的土路上搭一辆运煤车往春河赶。黄杰要他回来的原因是何佳冰昨晚又去了苏仝的别墅。最近他们反常的频繁接触,凌霄天和黄杰认为,对方一定是嗅到了什么味道。 
安排佐拉回来的目的,就是让佐拉把窝儿矿的调查情况详细地汇报,然后组织专案组的成员集体研究,针对存在的各种可能,制定出行动的预案。 
到了城边,佐拉下了运煤卡车,打了个出租车直奔武警支队招待所。为了保密和便于工作,专案组在武警支队招待所借了两套房子作为指挥部和临时办公的地方。 
他在这里意外的见到了苏莎。他们一个是刚来,一个是要走,这一来一走,便在招待所的走廊里不期而遇。苏莎阴沉着脸,似乎受了什么委屈。见到佐拉像没看见似的,擦肩而过。佐拉愣了愣神,觉得苏莎今天有点奇怪,忙侧脸喊了声:“苏莎。” 
苏莎停住了脚步,转回身来,返回到佐拉面前。 
他望着她。 
她也望着他,默默无语。 
她突然照着佐拉的脸上甩了一记很响的耳光,尔后转身愤愤地走了。佐拉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捂着脸,望着空空的走廊愣怔了好半天。 
那一记耳光,凌霄天和黄杰大概也听到了。房间的门正好半开着,佐拉和苏莎站的位置离房门也不远,耳光的声音很清脆。 
从昨天开始,佐拉到底是怎么了? 
一个爱他的女人,给了他沉闷的一击,将他击倒在地;一个爱恨交加的女人,又给了他清脆的一记耳光,令他懵懂迷茫,竟不知道这一记耳光缘为何处。   
煤殇 二十九(4)   
苏莎的事儿凌霄天和黄杰一个字都没提。佐拉觉得很反常。苏莎刚从这间房子出去,他们怎么能不提呢?他们肯定是怕佐拉尴尬。黄杰咬着半截铅笔头。 
佐拉把窝儿矿的情况做了详细的汇报: 
“从事故发生到现在,窝儿矿一直处于停产整改阶段。早在去年4月份,平河县煤炭安全监察局就给窝儿矿下达了停产整顿的通知,连存在安全隐患的问题和部位都写在了通知单上,但窝儿矿一天都没有停过产。我在窝儿矿老板马民和的办公室看到过这个通知单。马民和是一个没有任何资质条件的农民。他承包窝儿矿后,那些证件都是苏仝出面搞定的,这也可能是马民和与苏仝走到一起的原因。马民和看中的是苏仝的关系地位,苏仝看中的是窝儿矿丰厚的利润。我们在冒儿山下废弃的砖窑里发现了焚烧和掩埋遗体的证据。还有安全帽、顺子的毛衣等等这些也都是重要的证据,还有就是杨天意。” 
接着,佐拉详细汇报了昨天晚上在陆雯洁家所发生的一切。两位领导听到佐拉被陆雯洁用擀面杖打蒙了的时候,相视一笑,那意思肯定是与刚才那一记耳光联系起来了。 
佐拉汇报完后,问道:“苏莎来干什么?” 
黄杰说:“哦,是这样,我们考虑到对苏仝的调查,就和苏莎谈了话,要求苏莎回避。当然我们没有说是因为苏仝的原因,苏仝的问题,暂时不宜对苏莎说明白。看来,苏莎有些思想情绪,误解了我们的意思。当然,也有可能是对你佐拉的误解。” 
“你们要她回避,可又没有一个完全信服的理由,她当然会想不通。这也正常嘛。”佐拉明白了,那一记耳光其实就是苏莎对他的误会,苏莎可能误认为他向凌黄两位领导汇报了他们之间的感情矛盾,担心她会把感情情绪带进查工作中来,就选择了让她回避,所以才会对佐拉生那么大的气。 
就这个案子而言,如果专案组在苏莎与佐拉之间选择的话,只能选择佐拉而放弃苏莎。苏莎就是这么分析判断的。 
所以苏莎对佐拉的误会也属正常。 
而这一切的出现又缘于那个女人——陆雯洁。没有陆雯洁,他们之间的感情还会有裂痕吗? 
说话间,市煤监局的老吴进来了。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佐拉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怎么瞅着你那么脸熟啊?” 
佐拉笑着说:“我可认识你。” 
老吴又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摇摇头说:“想不起来了。” 
佐拉提示道:“窝儿矿。” 
老吴如梦方醒。 
“哦,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小矿工,我还向你了解过情况。你对我说,你刚来矿上,什么都不知道。”他说着,目光转向凌霄天和黄杰:“他是来举报的,还是你们找到的知情人?” 
凌霄天朗声笑道:“他这个矿工可不一般,他是带枪的矿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