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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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殇-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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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殇 二十七(2)   
何佳冰走后,佐拉一个闪念,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难道那个马民和后面隐藏的高人是苏仝? 
这是真的吗? 
这个情况太重要了。马上汇报吗?他犹豫不决。 
四周是那么的沉寂,没有一丝的动静,雾气已经完全散尽了。太阳光以它强劲的张力冲散了雾霭。飞鸟开始在空中翻飞、觅食,小昆虫也舒展开了自己卷曲了一夜的身体。 
秋风起了,徐徐的,却吹散了灯笼草的羽绒一样的花果,那随风飘扬的花絮,像雪花飘飘。是的,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 
杨天意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回不回西村已经毫无意义了。但他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陆雯洁家的那条巷子。 
上班的工人们不断地从他身后的那条羊肠小道向矿井走过去。可奇怪的是,他没看到大个李,再仔细看那些工人的脸,才发现大个李还在井下,他们那个班是夜班。 
佐拉在草甸子上坐着。苏仝和苏莎交替地在他脑海中出现。他知道专案组成立了,苏莎以检察官的身份进入了专案组。所有专案组的成员除了不知道佐拉在窝儿矿,几乎都知道了这起被隐瞒了的矿难。全面的调查工作一夜间展开了。为了增加调查的技术含量,进一步提升证据收集的准确性,经请示市委同意,从市煤监局又选调了两名政治业务都可靠的工程师进入专案组,其中就有先期去窝儿矿调查过的那个老吴。 
专案组共有十二个人。除检察院的三个人和煤监局的两个人外,其余都是公安局的,佐拉在窝儿矿取得突破性进展后,可以从刑侦、经侦支队随时抽调人,但佐拉的名字不在专案组的名单里。 
佐拉在草甸子上呆了多半天,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他还是没看到大个李。他不时地回过头来向矿井那边望望,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可这样的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大个李带着几个矿工火急火燎地过来了。 
“又出什么事儿了?”佐拉琢磨着。 
佐拉截住大个李问:“你们慌慌张张地是怎么了?又出事儿了?” 
大个李说:“刘大勇死了。” 
“井下又出事故了?” 
“没有,刘大勇死在冒儿山了。是从冒儿山上掉下来摔死的。” 
“怎么发现的?” 
“山顶上值勤的武警战士发现的,就打电话报了警,平河县公安局给矿上来了电话,让矿上派人去辨认看是不是我们的人,罗天才去那儿看了,是刘大勇。” 
“那人呢?” 
“公安局拉走了,说要等到查清了才能领回来火化。但从现场看,就是从山上失足掉下来的。” 
“他去冒儿山干什么去了?” 
大个李扫了眼周围的矿工后才说:“谁知道啊,回去再说吧。对了,你也该请我到你家喝几盅去。”大个李指的佐拉家就是陆雯洁家,佐拉终于在窝儿矿有家了。 
佐拉却为难了。他和陆雯洁是假结婚,把大个李带回陆雯洁家,陆雯洁肯定会配合他,像秀对他一样地对待大个李,可现在的问题是杨天意回来了。大个李和杨天意曾经是朋友。 
怎么办? 
在去陆雯洁家的路上,大个李边走边说:“刘大勇是被你佐拉弄死的。” 
佐拉突然停住了脚步:“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这种玩笑话传到别人耳朵里就可能会是真的了。” 
大个李重申道:“我没开玩笑,是被你弄死的。” 
佐拉似乎想到了一点,但仍然不相信,就自语道:“他怎么会知道?” 
大个李说:“他一定是听赵玉龙老婆说的。” 
佐拉还是不能相信:“赵玉龙老婆怎么知道的?” 
大个李说:“其实也怨我,有一次和赵玉龙喝酒,我把冒儿山藏宝的事儿说了。我说,佐拉这个人讲义气,不贪婪,等找到宝物了一定有你一份,到时你还愁什么,我也是想安慰安慰赵玉龙,这些日子他一直很消沉。” 
佐拉终于明白赵玉龙被马民和开除的原因了。那就是交易,刘大勇和马民和之间的交易。当马民和知道,赵玉龙打刘大勇的原因是刘大勇把赵玉龙的老婆睡了。他想到的就是让刘大勇从赵玉龙老婆嘴里打听佐拉和大个李到冒儿山去的目的。他们三个是好朋友,赵玉龙或许知道一些情况。而刘大勇的条件是把赵玉龙开除,逼赵玉龙离开窝儿矿,他以后再到赵玉龙家就少了双眼睛,可以毫无顾忌,也是对赵玉龙打他的报复。马民和慷慨地送给刘大勇一个安检员的职务。刘大勇就更给马民和卖力气。   
煤殇 二十七(3)   
赵玉龙被逼得背井离乡到外面去打工,他老婆和刘大勇几乎天天在一起了。一天午后,刘大勇又来到了赵玉龙家。他问赵玉龙老婆:“上次我让你打听的那件事儿你问了吗?” 
赵玉龙老婆大概是忘记了,懵懂地问:“你问的什么事儿啊?” 
“咳,就是上次我让你问大个李和佐拉的那个事儿。”刘大勇叹了口气。 
“哦,想起来了,”她突然一脸神秘地说,“你猜佐拉和大个李去冒儿山干什么去了?佐拉和大个李是去冒儿山找宝物去了。” 
刘大勇有点不信:“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说:“当然是真的,我啥时骗过你。” 
刘大勇相信了,可脸上还是那种平静的样子,故意笑了笑说:“他们那是想发财想疯了,天底下哪有那样的好事儿。” 
关于冒儿山的事儿,刘大勇没对马民和讲,有几次马民和问起冒儿山的事儿,刘大勇就搪塞说:“我问过了,那天佐拉和大个李真的是给赵玉龙采山果去了。他们要想把我从赵玉龙家彻底撵出来,他们得先把赵玉龙的病治好才行呀。不然,他们管得住赵玉龙的老婆吗?”刘大勇从此再也睡不踏实,冒儿山开始在他心里生根了。 
于是,过了一些日子,他趁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摸到了冒儿山,按照佐拉和大个李走的路线,从笔陡的南坡攀登上来。当他爬到那个叫鹞子翻身的地方时遇到了难题。鹞子翻身是爬上山顶的最后一道坎,那次是大个李踩着佐拉的肩膀,然后又前拉后拽的才上去。刘大勇事先预备了一根绳索,他把绳套挂在岩石上面的红果树杈上,又把带来的那把小铁锹插在后背的裤带里,往上攀登。 
他快攀到岩石顶上,枯死的树杈突然发出断裂声。依刘大勇的敏捷也能快速攀登上去,化险为夷。可这时他看到了不远处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顿时慌了神,整个身体连同绳索一起跌入山底。 
佐拉说:“以后宝物的事儿就不要提了。那冒儿山根本就没有宝物,那都是别人谣传的,以后冒儿山那地方就不要再去了。” 
大个李说:“那次你带我去冒儿山,那和真的似的,这会儿又没有宝物了?你是想独吞吧,佐拉,我没想到你这么贪,你太不够朋友了。以后,我没你这个兄弟,你也别认我这个大哥。” 
佐拉没想到大个李竟会对他产生这样的看法,可他无法向大个李解释。 
两人快要走出草甸子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呯的一声,像响枪的声音。回头一看,大头用一支双筒猎枪击中了一只在草甸子里觅食的野兔,那野兔并没有一枪毙命,滴着血在草甸子上狂奔,大头一路追过去,气喘吁吁地拎起野兔,像故意炫耀似的向佐拉这边晃了晃。佐拉这才发现,大头这儿还有一支黑枪呢!除了这支枪,窝儿矿还有多少黑枪,这可是下一步采取行动的隐患啊。 
“你先回宿舍吧,我去宿舍找你。”佐拉丢下大个李向大头走去。 
大个李愣怔了好半天,才冲着佐拉的背影骂道:“我等你!你滚吧,我凭什么等你,老子现在才看明白,你是个什么东西。” 
野兔浑身是血,已经一命呜呼。草甸子上那火药味似乎还没有完全散尽,沉闷的枪响还在旷野中回荡。 
“你好枪法啊。”佐拉啧啧赞道。 
大头不屑的样子:“还中吧?” 
“常打猎吗?” 
“不打。” 
“哎呀,你不常打,枪法都这么准。那要常打,还不一枪毙命。你是窝儿矿的神枪手吧?” 
大头笑了:“窝儿矿是没几个玩儿枪的,不过,我还不能算第一,那杨天意活着的时候比我这枪法还准,只要举枪,那猎物没有从他枪口下跑掉的。谁知道那小子是怎么练出来的。” 
佐拉突然一怔,像自己已经被杨天意击中了似的。 
大头说:“走吧,回去吃点野味儿去。” 
“就那么一只小兔子,还不够你们吃的呢,我就不去了。”   
煤殇 二十七(4)   
大头巴结地说:“没别人也不能没你队长的。” 
两人走到离矿井不远的时候,大头把猎枪和野兔一起装进了一个大旅行包里,背在肩上。 
佐拉边走边问:“这么好的枪法,咋不出来多打打呢?” 
大头叹了口气:“这枪不是没户口嘛。” 
佐拉装作天真的样子:“那城里的狗得上户口,还没听说猎枪也上户口的。” 
“还说上户口?猎枪根本就不让你用,”大头自以为是的说,“现在公安局对枪查得最紧了,早些年,窝儿矿那枪可多了去了,后来公安局来人都收了,这支枪也是马老板前几年从外地弄回来的。这窝儿矿也就剩下这么一支宝贝了。” 
佐拉忙关切地说:“你把这枪拿出来,那马老板知道了还不骂你?” 
大头得意地一笑:“这就是他让我拿出来的,他说那些子弹存放了好多年,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了,让我找个僻静地方放几枪试试,我看见那只野兔心里就痒,正好试一试,也不白白浪费子弹。” 
佐拉听了大头的话,觉得马民和突然让大头出来试枪,大概也是别有用心,也许他嗅到了什么味道,只可惜,马民和手下的这些人也的确不成气候,那草甸子里面是试枪的地方吗? 
佐拉说:“哎呀,我看见你打着了野兔,一高兴就跟你跑来了。你那新婚的弟妹还在家里等着我呢,今天就不跟着你去了。我得回去啊。” 
“男人就是没出息。”大头咧开嘴笑了。 
佐拉回到草甸子中间,取出手机,与黄杰通了电话,把枪的事儿做了简短的汇报。 
黄杰说:“那支枪你一定想办法控制好,暂时可以不惊动他们。安全第一,不能做无为的牺牲。我们很快就要采取行动,你要密切注意马民和的动态。他可能嗅到了点什么,也许会有所动作,你在窝儿矿的危险会增加,实在不行,就撤回来。你听明白了吗?这也是凌局的意见。” 
“我会小心的。”佐拉说,“还有一件事,我建议苏莎离开专案组,她不适合上这个案子。” 
“你是怕你们的关系影响案子。放心吧,我接触过苏莎,我相信,她不会把你们的感情误会和情绪带到案子里来,再说,让苏莎离开专案组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那是检察院和市委的意见。佐拉,我可要提醒你,别把自己的感情带到案子里来。” 
佐拉说:“黄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你别说了,苏莎是一个非常称职的检察官。”黄杰打断了佐拉的话。 
“你听我解释完好吗!”佐拉急切地说,“苏莎的哥哥苏仝可能卷进了窝儿矿的案子,也可能是这个案子真正的幕后老大。但我现在还没有证据,这只是我的判断,可我们不能不朝着这个方向去考虑。” 
黄杰很震惊:“你是说苏仝是窝儿矿的幕后老大?” 
“可以这么判断,我正在找证据。对苏仝是否是幕后老大的证据,收集和查找起来可能会更艰难。”佐拉尽力克制着情绪说。 
“这个情况很重要,我马上向凌局汇报。” 
“这个情况先别告诉苏莎好吗?”佐拉几乎是恳求。 
黄杰想了想说:“我们会考虑的,但这个问题涉及的背景也许很复杂,我们现在预测不了这个案子的走向,也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但至少可以预知结果,你说是吗,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 
佐拉沉默几秒,仅仅说了两个字:“谢谢。” 
佐拉快到西村的时候,听到了女人的哭声。那哭声似乎是从赵玉龙家的院子里传出来的。赵玉龙家的门口围了不少人,大个李也披着件褂子在门口站着,佐拉走到门口,探头向院子里望了眼。赵玉龙家的屋门紧闭,看不到赵玉龙老婆。“丢人啊。”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赵玉龙回不来哩。”这话是疯癫的姚婆子说的,谁都没在意,姚婆子说的是疯话,疯子的话没人听,也没人信,佐拉却觉得姚婆子的话是有些寓意的,赵玉龙老婆这么一折腾,赵玉龙在窝儿矿就更抬不起头了。赵玉龙说过,他早晚是要离开窝儿矿的,他受够了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的滋味。当然,这也怨不得别人,谁让自己的老婆做了那见不得人的事儿了呢?   
煤殇 二十七(5)   
佐拉就猜赵玉龙老婆大概是知道刘大勇摔死的消息了。这个女人或许对刘大勇真的有了感情,否则,也不会这么毫不克制的放肆悲苦,那哭声听起来又像是唱歌,边哭边诉说,但佐拉根本听不清她在数落什么。 
“老李,你也过来了?”佐拉转回脸冲大个李打了个招呼,大个李没吱声,转过身拔脚走了。秀可能看出了什么,冲着佐拉将口水忿狠狠地吐到地下,也走了。 
佐拉从心底生出一种悲切,感到了一种苦闷和委屈。他想,只有尽快把案子破了,让窝儿矿那被隐瞒了的罪恶大白于天下,才是他唯一的选择。 
他一只温热的手臂环挽在了他的胳膊上,是陆雯洁。   
煤殇 二十八(1)   
佐拉的步子有些机械,甚至有点变形,就像穷人家的孩子过年穿了一件新衣服,却不敢走出家门了。陆雯洁仍亲昵地搂着他的胳膊,两个人像恩爱的夫妻,一路向陆雯洁家走去。 
准确的说是陆雯洁拽着佐拉的胳膊走回去的。他能感觉到身后有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们。 
如果杨天意不回来,不在窝儿矿复出,那么陆雯洁还会这么大胆地挽着佐拉的胳膊吗?陆雯洁是在向佐拉暗示什么,还是故意做给窝儿矿人看。 
回到院子里,陆雯洁主动把手从佐拉的臂弯里抽了出来,柔声问道:“晚上睡得好吗?” 
佐拉说:“还好。” 
陆雯洁说:“我一夜没睡,眼睛涩涩的就是睡不着。惦记你,也惦记小路。不知道小路在医院里怎么样了。” 
佐拉说:“你不用担心。秦莉一定会照顾好的。你今天到医院去看看小路吧。” 
陆雯洁说:“我是惦记他。就是怕影响了你们。”陆雯洁说了个“你们”,而不是“你”,其实内心很伤感,也很矛盾。她的意识总是在真实而又虚幻的境界中游离,那些人喝喜酒折腾胡闹的时候,陆雯洁喜极而泣,感觉就像真的是和佐拉结婚了,佐拉被那些人逼着在众人面前吻她的时候,她抑制不住的流泪了,那泪是甜的,是幸福的。人散屋静后,陆雯洁又从那梦幻中回到假结婚的残酷现实中来。 
佐拉说:“你去吧,不会影响的。我给你从矿上找个车,让他们把你直接送到医院去。这样能快一点儿,省得倒来倒去的麻烦。” 
陆雯洁说:“还是我自己坐客车去,太阳落山前,我就回来。”尔后,她又笑了笑说:“今天是咱们的新婚第二天,这地方的人讲究这些,我哪能不回来呢。” 
佐拉笑了笑,但没吱声。 
陆雯洁收拾完东西,佐拉把陆雯洁送上客运班车。两人谁都没提杨天意。佐拉本来想问些杨天意的事儿,几次话到嘴边都吞回去了。他知道,杨天意是陆雯洁心中的隐痛,杨天意的复活击碎了陆雯洁心中的梦幻,甚至最后一点希望,可杨天意的出现,又使绝望中的陆雯洁看到了小路生的希望。 
佐拉望着汽车尾部的尘土站立一会儿,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说不清是失落还是焦虑。 
佐拉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早一天突破,就可以早一天结案,早一天使窝儿矿的真相大白天下。 
有时候,他又常常感到孤独。那份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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