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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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殇-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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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天才小心地提醒说:“马老板,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马民和揣摩那话中的意思,又打量了一下罗天才。那意思是,你今儿是怎么了?罗天才是马民和在窝儿矿的心腹之一,不到三十岁,是马民和手下最机灵的一个,心眼最多,不然,也不会叫这么一个名字。罗天才是窝儿矿人给他起的绰号,他的真实名字除了财会做工资时候写一下,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护矿队值班表上写的都是“罗天才”三个字。 
马民和用眼神示意他把门掩上。 
“你绕什么弯子?有屁就放。” 
罗天才说:“马老板,我说了你可千万别生气。我觉得,你说的那个高人其实是给你出了个歪主意,那是往里面漩你呢。”   
煤殇 二十一(2)   
马民和一怔:“你说仔细了,别遮遮掩掩的。” 
“咱们绑了范平,那等于是把自己往局子里送啊。范平一旦报了警,那警察还不抓咱们?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罗天才没提后来范平从那间屋子里神秘消失的话题,那是他和大头办的一件丢人事。 
“哎呀,你这么说还真提醒了我。”马民和惊出了一身冷汗。罗天才说得太有道理了。他想,我马民和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不是罗天才提醒,差点上了苏仝的当。他早感觉到了苏仝的阴险,可还没有切切实实地体验到,这回就算是领教了。苏仝外表文雅,内心狠毒。绑范平的主意是苏仝想出来的,苏仝的意思是把范平绑了,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不敢再到处去胡说八道。然后,把这事传出去,在窝儿矿敲山震虎,一石二鸟,何乐不为。让谁来传递范平挨打的信息呢?马民和想来想去,觉得佐拉最合适。佐拉和大个李他们搅和在一起,范平的事佐拉不可能不和大个李他们说,这一说,他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但后来,佐拉对范平的那一记背摔,忽然让他改变了主意。他当时完全是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感觉,那感觉模模糊糊却又十分的强烈。于是,马民和决定带走范平,甩掉佐拉,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范平做掉。马民和策划的应该是天衣无缝,可那天晚上范平竟然从那间屋子里奇怪地蒸发了。 
范平现在哪儿呢? 
有两种可能:一是范平被警察解救了。如果这样的话,那现在公安局应该有所动作。正像罗天才说的,那是绑架罪啊,是够他们喝一壶的;二是被道上的高人弄走了。范平在春河开饭店也多年了,认识那些七七八八的人也不少,把范平弄出去,可以用范平做筹码,敲他马民和一杠子,那也是可能的。他觉得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如果是警察解救走的,那警察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饭店的服务员报案?他考虑再三,觉得可能性不大。再一个可能就是佐拉是警察,是公安局的卧底。但他又马上否定了这个念头。佐拉那样子像警察吗?佐拉能做警察,那罗天才和大头也能做警察。警察是什么样的,佐拉是什么样的,他的那几个警察朋友,整天装深沉,绷着个脸。佐拉呢,一副小白脸的样子。佐拉也不像道上的人。道上的人狠着呢!可佐拉关键时刻却狠不起来。他对范平那一记背摔,看着狠,其实力气并不大,但那一招一式确实漂亮。 
佐拉到底是不是警察,马民和也不敢轻易下结论。他试探过佐拉,也在暗中观察和了解过佐拉,可一直看不出什么问题。 
仔细想来,佐拉来窝儿矿后,吩咐他做的几乎都能做得像模像样,可马民和觉得自己实际上一直是被佐拉牵着走。佐拉在他眼里就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因为佐拉的背景太复杂了,几乎无法了解和渗透。 
不过,他脑子里又有了对付佐拉的设想。可眼下他还不能实施,因为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办。 
他走下楼,大声问道:“何佳冰在吗?” 
何佳冰应声从餐厅里出来,用餐巾纸拭着嘴巴。 
“你有事儿?” 
马民和看了她一眼,说:“跟我回春河。” 
“刚回来怎么又要走?”何佳冰百思不解。 
马民和说:“你准备一下。事情紧急,上车我再告诉你。” 
何佳冰匆忙回去取了小包,上了越野车。马民和驾着车,风驰电掣,一路无语,到了别墅区已经是夜色朦胧。 
何佳冰突然明白了,嘴唇颤抖着央求说:“大哥,我求你了,你别再让我去了。那个苏老板简直就是个恶魔。” 
马民和咬咬牙说:“我也没办法啊。为了咱们的将来,你就再替大哥遭一回罪吧。只要咱们度过这个难关,大哥就是做牛做马也要好好地待你。我看你进去,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那和用刀子戳我的心一样。”说着,马民和竟拭了下眼角。 
何佳冰失声痛哭,肩膀抽动,浑身颤抖。   
煤殇 二十一(3)   
沉默了片刻,马民和轻轻地拍了拍何佳冰说:“好了,好了,进去吧。你记着,让他帮着查一下范平的下落。你告诉他,窝儿矿对范平的事吵得很凶,没有我们预计的那样,对我们很不利。该怎么办,让他想想办法。” 
何佳冰抹着眼泪下了车,走进了那个亮着灯光的别墅里。马民和按下电动车窗玻璃,望着何佳冰的背影,冲着车外狠狠地吐了口痰水。 
何佳冰按了下门铃,出来开门的是苏仝。他穿了件高档睡衣,手里夹了支雪茄烟。见着何佳冰他的眼睛一亮。进了房间,他锁死门,牵着何佳冰的手到宽大的沙发上坐下。 
厚重的窗帘徐徐地拉上了。 
何佳冰的目光有些慌乱,甚至是一种条件反射般的恐惧。她在苏仝这里除了身上累累的伤痕,什么都得不到。苏仝虽然失去了做为男人本应拥有的力量和自信,可他对女人那种不厌其烦几乎变态的折磨,在何佳冰身上发泄了出来。何佳冰痛苦地俯在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厚重严实的帷幔,似乎绝望了。 
不知为什么,何佳冰的脑子里竟然闪现出了一张佐拉的脸,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 
苏仝问:“你怎么哭了?” 
何佳冰说:“我没哭。” 
可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大滴大滴的,像断了线的珠子。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 
何佳冰哭出了声,开始声音很大,渐渐地又变成了小声的呜咽。 
苏仝显得无可奈何,围着沙发不停地打转。他体内淤积的欲望之火一点点地熄灭,最后变得像刚从冰柜里取出的矿泉水一样冰冷。他弯腰捡起扔到沙发后面的衣服,叹了一口气说:“你走吧,我让他来接你。” 
何佳冰抬起头来,掠了下挡在眼前的凌乱的头发,惊异地望着苏仝。“你今天怎么了?” 
苏仝又点了一只雪茄烟,坐到何佳冰的对面,吐了口烟,慢条斯理地说:“这是我想问你的。” 
“还不许人家有心情不愉快的时候?”何佳冰撒娇道。 
苏仝干笑了一声。 
“好,好,可以啊。不过要是谁欺负了你,你得和苏哥讲。是不是马民和又惹你生气了?” 
何佳冰边穿衣服边说:“是啊,马哥他心里不高兴,就拿我撒气。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能不知道?” 
苏仝不屑地问:“他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 
何佳冰说:“范平找不到,他着急上火。” 
“哦,为这个,”苏仝说,“你回去告诉他,那个范平就不用找了。你就说我说的,一只小蚱蜢翻不了大船。” 
何佳冰说:“马哥是担心他落在警察的手里,想请你摸摸情况,在春河没人比得了你苏哥的面子。” 
苏仝机警地转动眼球想了想说:“好吧,我让那些关系摸摸。你告诉马民和,看好矿上的事儿,别的就不用操心了。有什么风吹草动,我来摆平,你让他尽管放心。” 
何佳冰穿好衣服,坐到苏仝的旁边,头倚着苏仝的肩膀,做出一副亲昵的样子。苏仝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茶几下面摸出一个精致的礼盒,说:“你自己打开吧。” 
何佳冰问:“什么呀,苏哥?” 
苏仝说:“你肯定喜欢。” 
何佳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镶嵌着心形玉坠的钻石项链,这不是一般的钻石,是那种价格昂贵的南非钻石。 
何佳冰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苏仝刮了下何佳冰的鼻子问:“你不是喊着要走吗?” 
何佳冰说:“除了你这里,我哪儿都不去。苏哥,你别让我回窝儿矿去了。行吗?我时时刻刻地陪着你。” 
苏仝故意玩笑说:“你刚才不是还哭鼻子呢。” 
何佳冰摇动着苏仝的胳膊说:“你讨厌。” 
第二天早上,苏仝从被窝里爬起来,看了看表,摇醒还在熟睡的何佳冰说:“起来吧,你该回去了。” 
何佳冰呢哝着说:“人家再睡会儿吗。”   
煤殇 二十一(4)   
苏仝说:“听话。过些日子,就不让你回去了。好吧?” 
他颇显得潇洒地向上推了推眼镜,抬起左手的食指点了点屋顶,说:“你放心,我要你成为这个别墅的主人,可我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所以,我这心里呀,像罐了铅一样沉重啊。” 
“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何佳冰说,“依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我怎么知道你喜欢我?” 
苏仝眉毛一挑:“你自己知道。” 
何佳冰说:“问题是我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苏仝驳斥说:“那是你心里还想着马民和。” 
何佳冰苦笑了一下:“我想他?” 
“哦?这么说,在你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长得什么样啊?很年轻,他喜欢你吗?”苏仝其实是试探她。 
何佳冰摇摇头,否认道:“没有的事儿。” 
苏仝莞尔一笑:“你能骗过我的耳朵,可你骗不过我的眼睛,想在我面前隐藏什么,你还嫩了点儿,还得修炼几年。大哥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大哥是替你高兴,我知道,你不喜欢马民和,也不爱大哥,这些大哥心里都明白。大哥知道你心里有人了,尽管大哥知道你恋爱了心里会很难受,可大哥一样会理解你。能说说他吗?” 
何佳冰摇摇头,又点点头。 
苏仝问:“能告诉我他是谁吗?没准儿,大哥还能帮你参谋参谋,你说是吗?” 
何佳冰又摇摇头。 
“不好说?” 
“他叫佐拉。” 
“佐拉?”苏仝一怔,“哦,你说的就是在你们窝儿矿做护矿队长的那个佐拉?” 
“是他。” 
“你怎么会喜欢上他?我听说,他身上有案底,公安局正满世界地抓他呢。他自己都没有安身之处,你跟着这样的人能有幸福吗?” 
“我就是喜欢他。” 
佐拉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他看了眼旁边那空了的被窝,知道大个李已经下井上班去了。 
昨天晚上下班后,大个李从秀家端回来几道菜。佐拉说:“把赵玉龙喊来吧。” 
大个李叹了口气说:“他不在家,去平河县城的一个砖窑里背砖去了。那里危险小点,可挣钱少,家也回不了,住在砖窑旁边的草棚子里,也挺苦的。咳,人呀就是这个命,走来走去,砖窑,煤窑,总离不开这个窑字。大概,我们这辈子的命就和这煤窑连在一起了。” 
佐拉问:“那个川娃子刘大勇还去老赵家吗?” 
大个李说:“老赵这一走,那刘大勇去得更欢了,几乎天天吃住在老赵家了。” 
佐拉说:“我们得找刘大勇谈谈。” 
大个李说:“这种事怎么谈?窝儿矿有句话,叫劝赌不劝嫖。在窝儿矿拖油瓶子、睡女人,那是像拉屎撒尿一样的平常事。再说,老赵自己也不行。我问过他,他自己都忍了。” 
佐拉很坚决地说:“老赵那是懦弱,我们得管。” 
大个李点点头说:“好,等个机会我找那个川娃子。实在不成,给他废了,让他这辈子就做太监。” 
佐拉提醒说:“你可不能对他动粗,更不能碰他一根毫毛,那样我们就没办法收场了。你找他先谈谈,他要一意孤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但犯法的事儿,咱们说什么也不能干啊。”   
煤殇 二十二(1)   
陆雯洁的眼睛透过百叶窗可以一目了然地望到院子里,可以把医院停车场里的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小路这一天似乎很不好。昨晚,秦莉特意留下来一直陪着她和小路,一晚几乎没睡,忙着给小路量体温、测血压、抽血化验。小路的各项化验指标均高出正常值的好多倍。秦莉很同情陆雯洁,可又恨陆雯洁,她觉得,陆雯洁使佐拉变得像着了魔一样。佐拉可以不认父母,可以不认她这个姐姐,可佐拉不能没有苏莎。她必须挽救佐拉,让他重新回到苏莎的身边。 
所以,晚上下班后,秦莉没回家。她给丈夫王子风打了个电话,说有个特护病人,让王子风去接女儿。她没提佐拉。她当然清楚,佐拉是警察,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到那个什么煤矿去,一定是去查一个非常重要的案件,他不告诉家里干什么,也一定是不便说。 
但秦莉无法理解的是,佐拉去执行任务怎么又扯进来这么一个叫陆雯洁的女人?这女人还带来一个得了白血病的孩子。 
这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冰雹。陆雯洁的眼睛再次转向窗外。停车场里的人四处奔逃,刚才还热闹的停车场马上清静了。冰雹打在地上、车顶上,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响声。 
她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冰雹中驶进了停车场。车里出来一个人,手忙脚乱地关好车门,慌张地向楼里跑去。那个人就是佐拉,她心疼不已,感觉那冰雹比打在她身上还要难受和痛苦。同时,她又感到一种兴奋和快乐。她准备好了毛巾,想等佐拉进来让佐拉擦擦脸和头发。可等了半天,却不见佐拉。 
佐拉哪儿去了? 
其实,佐拉刚走进儿科病房的走廊就被秦莉叫到了办公室。她一边关门一边对佐拉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喊你吗?我告诉你,我在为苏莎打一场爱情保卫战。” 
佐拉莫名其妙地问:“和谁保卫,保卫什么?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呀?” 
秦莉说:“就是和你,和那个叫陆雯洁的女人。你真的那么爱她吗?” 
佐拉说:“你根本就不了解情况,别在里面瞎搅和了。” 
“我搅和?我是吃饱了撑得难受,我这个人喜欢管闲事。”秦莉很委屈,她的一番好意和苦心,换来的是弟弟的不理解。 
佐拉说:“我和她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什么的。我在窝儿矿的时候,她帮助过我,我是知恩图报。陆雯洁和你说过吗?我的腿在窝儿矿受了伤,是她在医院里陪着我,照顾我。现在人家的孩子病了,难道我们就不能帮助她一下吗?再说,你又是儿科主任,照顾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秦莉根本不信:“真是这样?” 
佐拉说:“我没有必要骗你。我们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小路病得不轻,也许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这你比我更清楚。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秦莉犹豫了一下说:“可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佐拉想了一下,说:“什么条件?” 
秦莉说:“这儿有我,你就不要再来医院了,安心地去工作。有时间,你多陪陪苏莎。” 
佐拉笑了:“我就是想对你说这个呢!就是想把他们两个托付给你来照顾。我最近很忙,不可能在医院里呆着,而且这件事你还得替我保密。” 
秦莉说:“我明白,你就放心去吧。我会照顾他们的。不过,那住院的费用也很多的,很多。” 
“我知道。”佐拉听了,心中十分的酸楚。医院的消毒气味强烈的冲击着的他嗅觉器官,冲击着他的意识。他渐渐地变得有些伤感,像有无数条毛毛虫在他的心中蠕动。 
佐拉从秦莉的办公室出来,转身要到小路的病房去。 
秦莉故意喊道:“佐拉,你走错了,大门在右边。” 
佐拉说:“我知道在右边,我是去小路的病房。” 
秦莉说:“我说过了,小路和陆雯洁的事儿你不要管,有我在这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煤殇 二十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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