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没说话。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情绪包围住我们两个，我感觉喘不过气。怪笑两声，问他：“你这是嫌我搞得场面太脏了？下次我会主动收拾的，或者，我们可以研究怎样把现场弄得像是宾馆一样干净整洁。”
他没回答，这给了我一种我自说自话的错觉，尴尬转变为怒火。他这是要和我拆伙？我紧盯着离我有五步之遥的格林，想着我该死缠烂打把他留下来，如果不……不知道有没有把握把他永远留在这里。
我正神游天外想着怎样改装房子的细节，格林终于开口了：“我只是希望你能保持理智。你的手段在我看来太过残忍，我想这会成为你的标志，有暴露风险。”
原来他在担心我。我瞬间理解了，于是轻松一笑，说：“那我可以适当调整，随机而发，”看他那副不相信的样子，只好摊摊手，“那么由你来监督我？”
格林点头微笑。看来我们达成了协议。
哦，再没比这更美好的事了。让争端和分歧见鬼去吧。
我想了想，这才有些意识到他的目的，说：“嗨，你不会就是想要我听你安排吧。”有点太拐弯抹角，不像他直率的风格。
格林笑容加深，回答说：“反正我目的达到了，我可不想再和你打一架。”
谈话就此结束，关掉灯一起上床睡觉。身侧没什么动静，可能格林是很快睡着了。我真羡慕他这种万事烦恼都影响不到睡眠的本领。像我现在就睡不着。
其实我有些猜到他谈话的目的。那天在夜里看不太清，而且当时沉浸在快感中，临走之前没完美解决目标也是因为太过兴奋。别怀疑，当肾上腺素传遍全身的时候，再理智也会出错。后来拍摄有现场照片，确实称得上“触目惊心”，连我这个当事人都吓了一跳。
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了。我这双手，真的有这种力量吗？也许不是我干的？当时我在想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也许当时，真的是另一个人在。
我抱住自己的脑袋咬着牙努力不发出声音。那里面像是有什么迫不及待想要出来，在里面敲打着挖着。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穿着白大褂的格林戴着金丝边眼睛，从护士手里接过一个小钻头。我摸着自己的脑袋，这才发现头发被剃光了。格林拿着钻头打开开关，按住我的脑袋打了几个孔，我的头骨嗡嗡震动着有点发麻。接着格林对我微笑，他就把我的脑袋壳给打开了，无数的黑色飞蛾从里面飞出来，他拿着镊子，从我的脑袋里取出黑色的蛹，一个、两个、三个……堆了一盘子。我发狂地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口里有什么东西在扑腾，我张口，飞蛾们鱼贯而出。我受不了弯下腰呕吐。
醒来的时候我捂着隐隐作痛的头，想着里面是不是有飞蛾在吸我的脑子。
下午陪小布丁玩儿的时候她捏着一只蝴蝶给我看，我夺过来就把它踩死扔垃圾桶了。
小布丁默默盯着我看，那双大大的蓝色眼睛像是在控诉我的疯狂行为。我不痛不痒低头看报，直到格林提着一瓶热水走过来，看我们这个样子，问：“怎么了？”
我哼唧一声没说话。格林又看小布丁，小布丁转而默默盯着他，于是他完败了。
格林挨着我坐下，他把热瓶子放长椅上问：“发生什么了布兰德？你知道小布丁从来都很乖的。”说着他对着站在旁边瞪着蓝眼睛盯我的小布丁挤眼。
于是我把自己的担心讲了一遍。
格林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说：“啊哈哈，布兰德，你怎么会相信这种奇怪荒诞的梦啊，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你不是九岁你十九了哈哈哈。”
我绷着脸看着格林笑得胃疼，默默捏起拳头正要给他个教训，却听他说：“哎小布丁呢？”
说话间小布丁已经摇摇晃晃走过来了，她手上捏着我刚弄死的蝴蝶，翅膀脏兮兮的剩了半边，腹部瘪瘪死的不能再死了。
“我来。”格林示意小布丁把蝴蝶放地上，蹲下和她讲“蝴蝶和死亡”之类深奥的人生话题，不知道她听懂没。反正她也不会说太多话，谁都不清楚。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正一起聊着，小布丁突然发话了，她用勺子指着碗里的煎蛋，说：“蛋、鸡、飞。”她说的很慢，但是发音很准，没有小孩子普遍口齿不清的问题。
Maeve很高兴，鼓励她说：“再说一遍宝贝。”
小布丁又重复一遍，这次语速快了：“蛋、鸡、飞。”说完她视线落到我这边，我立刻又不好的预感，毕竟今天才欺负过她。
但是她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Reid他们当然也注意到了，清楚来龙去脉的格林倒是不吭声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我瞪了他一眼，Maeve只是继续鼓励着小布丁开口说话：“宝贝，说出来，说出来，不要怕错。”
小布丁低头看着碗里的煎蛋，缓缓吐出一个音节。
“但是？”Maeve重复着，有点不明所以，但是她接着又对小布丁说，“很棒，再试一次？”
在Maeve耐心的鼓励下，她终于又断断续续说出了三个音节，我们已经确信她说的是“蝴蝶”了。
我无聊地喝着汤，听Maeve耐心地安慰小布丁。谁知道她小小年纪竟然会告状呢。
到晚饭结束的时候，小布丁已经能完整地发出四个音节了。和格林一起告别，要关门的时候，我似乎能听见她说：“蝴蝶……死……”
格林一出来就哈哈大笑：“你倒霉了，让你欺负我们的小公主。”
我若无其事地弹弹袖子，说：“格林我们来比一场。”
一路打打闹闹回到家，刚冲澡出来，就听见格林喊：“布兰德你快来看！”
我凑近电脑屏幕，正看见匡提科的当地新闻头条“复仇案新进展”。
往下拉，警方透露受害人一直坚持声称作案有两名嫌疑人，但根据现场调查这条线索并不成立——有与之相对的妻子的证词作比较；而且主治医师判断病人精神状态不好（说真的任何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下肢没了都不会太好吧），警方决定保留受害人证词的公正性。这是一个小开头，更劲爆的还在后面。
警方利用现场留下的照片、名字，查出这些都是三十年来莫名失踪、离家出走的10岁以下儿童，统一特征是金发碧眼性格害羞内向。于是他们得出结论，这位主要受害人多年来残害儿童，是个恋童癖。以此为目的还在他们家里地下室翻出了证据——那些孩子们丢失前所佩戴的物件或者玩具。警方号召市民们，近三十年来孩子离家出走失踪未归的家长都可以前往警局去认领。
受害人反是杀人魔？这个消息把网络都给炸开了，议论纷纷，声讨最多。并有大群志愿者为那些可怜的父母们组织成一个团体，势必要把杀人魔送上电椅。
我还注意到，警方发布的犯罪嫌疑人信息改动了。原本是35至45岁白人女性，现在成了35至40岁白人。年龄范围收缩了，性别却模糊了，发生了什么？警方发现了什么？
这时我想起了什么，和格林默默对视。他开口说：“是Reid。”我点头。唯有如此了。
地方案件FBI是不能擅自插手的。前一段Reid仅仅通过记者大肆胡扯八道就看出了一些疑点，肯定是向当局发了邮件或者打了电话。我甚至可以揣测一下当局警探收到建议是有多排斥和反感，但他还是看完并且采纳了一小部分。
感谢人类的劣根性。
“但是动静这么大，FBI会出动负责那男人的案件了吧，去找孩子们的尸骨。”我忐忑不安地说。
“对。但是别忘了，FBI也只能接这一个案子，原案件他们没有插手的余地。”格林微笑，“分工明确效率高，但是也间接帮了我们。”他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成竹在胸，自信极了。
“但愿吧，”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明显轻松许多，“你知不知道藏尸地点？”
“哦，给我和目标单独相处一天的时间，我就知道。可惜，”他摇头，搓了搓手指头，“之前是怕打草惊蛇，现在是彻底没机会了。”
“嘻嘻，可是我知道。”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
猫爷扔了一颗地雷~~~~感谢猫爷的支持，看后台有点小兴奋呢么么哒~名字略攻~
这两天风真大，艾玛出门一趟差点把逛街的妹子刮跑了，抓住妹子的手被扇了一巴掌大骂老娘的丝巾刮跑了还拦。哈哈哈哈_（：з」∠）_脸好疼。
妹子略攻
第73章 第 73 章
73。
于是我在格林诧异的目光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且一再强调是我自己的猜测。“你知道，我没法说出是为什么，但它就是这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了。”我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辜，避免遭受格林追问的风险。
“听起来确实……不错。”格林摸摸鼻子，犹豫中选择了一个比较折中的单词，像是要照顾我的自尊心。
“哦，时间会告诉我们对错的。”我微笑，心中却是自信满满，事实一定会按照我的说法去进行的。
格林点头，又继续专注于网页上的新闻。我不由得冷了脸，不断摩挲着手指头。
他丝毫没有感受到我情绪的激荡。五年前我们之间的心有灵犀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了，虽然在一开始回来的时候我就在怀疑，却正是在刚才确认。如果是以前的格林，他会兴致勃勃和我讨论至深夜，或者嘲笑我的异想天开进而以各种理由来推翻我的结论。
格林变了，还是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杀了我的格林？
时间不由我多想，溜得飞快。
复仇案的进展慢得犹如龟爬，从一开始的头条变为社会版角落的豆腐块，每天报道最新动态。
警察忙着查案，而我，却要忙着考试。
跑了一周，终于把需要参加的考试都过了一场。燥热的天气实在让人受不了，我检查一遍就提前交卷，出来的时候黏糊的热浪瞬间逼得我汗流浃背。
我甩掉热汗戴着棒球帽遮阳，前方有人叫我。我一抬头，正看见格林靠着车子对我招手。
真是我的救星。
我奔向格林。他的白肤衬着墨镜显得有点苍白，白衬衫紧贴着肌肉，高大的身影略显瘦削，我真担心他会忽然受不了太阳的炙烤而昏倒，虽然这种担忧只会点爆他的怒火。
他打开门先一步上了副驾驶座。我只好上了驾驶座，解开衬衫擦着臭汗，格林对着我暴露的胸膛吹着口哨，一脸调侃的意味。
我正享受着冷气的天堂，懒得理他。利索地启动车子，犹听见他在耳边说：“看外面瞧你的美女。”
“什么？”我一踩油门，车嗖得冲出去，格林因为安全带的保护下在座位上弹了几下。他一副头疼的样子，摆摆手说没什么。
我瞥一眼外后视镜，似乎看见一片颜色鲜亮的衣摆脱出视野。微微一笑，瞧见格林扭头看窗外的风景，于是问：“今天怎么出来了？你不是实习吗？”
格林闻言大叫：“我们上个月不就商量好了吗？一起毕业旅行。”他气呼呼松开衬衫上边的两颗扣子。
看他暴躁的样子，我好笑地说：“我确实是考完了。但是你昨晚才跟我抱怨你们实习的竞争简直像自然界一样残酷。还是你已经成为了物竞天择的牺牲品？别告诉我，你竟然拼不过那个只有你肩膀高的女孩！”回想起上周去接格林遇见的那个健谈的华裔女孩，天哪，亚洲的女性体型都是那么娇小吗？
格林鄙视地看着我，说：“我再强调一次，她是医院里负责带我的骨科专家，不是我的同事。”
我望着前边的情况，快速旋转着方向盘拐过弯道，回答：“哦，是我的错。你知道，你站在她旁边，你就老了许多。”
格林在旁边张牙舞爪大呼小叫：“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讽刺！你给我开慢点布兰德刚才转弯你差点撞到巴士！快快打方向盘，哦，我的上帝撞到刚才那棵树不仅我心爱的车要报废而且还得交罚款！你已经撞坏一辆了这辆新的我还没来得及交保险——”
我掏掏耳朵，打开音乐。格林真是，啰嗦的越来越像个女人了。“又不是我要开车。”我嘟囔着。
“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是你撞坏了那位律师公寓前的栅栏，而你，把我的驾照作为抵押。那个该死的顽固的老律师，竟然说除非我给他除三个月的草不然就告我擅闯民居。难道我真的要面临被告破产的风险去把驾照抢回来吗！”
我挠挠头，安慰他：“没关系，我会当你的司机的。”
格林绝望地看着我，小声说：“我真不该拒绝那位新同事希望当我司机的建议的。”
我心情愉悦地哼着歌，充耳不闻。
毕业旅行一开始就和Reid打过招呼了，我们当天下午带着行李和快餐迎着晚霞上路了。
“这两天会有个好天气。”我说，望着天边的绚烂云彩赞不绝口。
“好兆头，至少你没了逃脱责任的借口。”格林的语气还是不阴不阳的。
“我会如你所愿的。”我对他挤挤眼。
格林仰靠在车座上，无力呻｜吟着：“我绝对脑子里灌了蘑菇汤，不然怎么会和你这个家伙结伴出行。”
我挑眉：“后悔还来得及。”
格林瞥我一眼，恨恨咬着牙，解开安全带爬到了后车座，用毯子遮住上半身不说话了。
我从后视镜看见他背对着我的样子，噗嗤笑出来。
望着渐渐变暗的天色，星光初露，车两边的建筑物也越来越少，我们正在远离匡提科。
‘就算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格林可能刚开始是为了避免和我争吵，但他确确实实睡着了。我打开广播，调小声音，低沉的男声播报着维吉尼亚州附近的天气情况，想了想，我打开地图，确定了要走的路线。
我们这次毕业旅行，对Reid说是要旅游散心。其实真正目的只有我们两个才知道。
远离亲人，某些事做起来才最痛快。这对我们讲是一场狂欢。
夜色渐深，我没有减慢，保持着匀速前行。想着在后面酣睡的格林，心中就有一个念头支撑着我，要在他醒来之前到达那里。
晚上11点41分，公路两边的树木终于被零零散散的低矮房屋取代。我减慢速度，在一个闪烁着“旅馆”单词的房子门前停下，解开安全带下车，这才感到精神疲惫，腰部僵硬酸痛。我喊醒格林，走进旅馆准备开房，谁知还没走到收银台，就被格林拽住了。
“怎么了？我们先休息一晚，明天继续。”我舔舔干得起皮的嘴唇，摆摆手，实在累得不想和他争论了。
“我可以开后半夜，只要在关卡之前和你换一下就好了。”格林睡眼惺忪地插着兜，他甩甩头望着外面的天色，问，“这儿到哪里了？”
“下一个旅馆你们得开到明天中午了小伙子们。”坐在收银台后面打着哈欠的中年男人插话说，他探头看着外面，吹了个口哨，“你们长辈可真舍得，把这么一个漂亮姑娘交到你们手里，希望你们回来的时候她还性感如初。”
我看向外面停着的车不说话。格林买的几个车都是骚包的亮红色，说真的，我觉得这种颜色都是女人才会开的。现在我才发觉，也许格林的审美观还不错？
“来点吃的，不要干的。”格林对中年男人说，“我们吃完就走，再准备点三明治什么的。”
“哦哦，我去叫我老婆起来，让她给你们热点肉汤，面包要么？”男人站起来问。
“要，如果可以，希望有冰啤酒。”格林回答。
我瞥眼格林，坐进窗户边的椅子里，可以看见外边停的车。不一会儿格林来了，他掂了两瓶啤酒，瓶外面全是水珠子。我开了一瓶直接对瓶吹，格林却是倒进玻璃杯里才喝起来。
冰啤酒顺着喉咙灌进食道，进入胃里，瞬间冷意传遍全身，不停冒的热汗收敛不少。长出一口气，回神才发现格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