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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房门那边响起，程雪儿转头看去，见到程家声正靠在门扉上，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感觉到头越来越痛，便抬起手轻揉额角。程家声见状，遂关上房门，走到床边，先把手上的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来，伸出手替她按摩两边的太阳穴。程雪儿舒服地发出一声呓语，闲起眼睛享受那份难得的宁静。
程家声一直按了有十来分钟，才问道：“好些了吗？”
程雪儿点点头，“可以了，谢谢你。”
他这才停下手，拿起床头柜上面的杯子交给她。“喝了这杯参茶，可以解酒的。”
她接过来，揭开杯盖，轻轻地吹了两口，才举起来喝着。
趁她喝参茶的时候，他走到窗前，猛地拉开了窗帘，强烈的阳光顿时令整个房间变得明亮起来。
“我怎么回来的？”她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他呼吸了一口早上的清新空气，然后转过身深深地凝视了她许久，才慢慢地回答道：“是沈沉送你回来的。”话音刚落，见她喝茶的动作陡地一顿，他立即便猜到她在担心些什么，遂冷冷地接着说：“放心，我并没有对他怎么样，而且现在还不是时候。”
程雪儿眉梢一挑，疑惑不解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到时你自然会明白。”他收起嘴边的冷笑，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如果你觉得精神好些了，就赶紧换好衣服，回去上班。银行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处理。我在楼下等你。”
她默默地听完他的话，将杯子放回到床头柜上，在他打开房门时叫住了他。“我今天不想回银行，我有些私事要办。”
是去见程家华，抑或是沈沉？这两个人不管是谁，都是他最不想见到却仍然活在这世上的人。程家声的左手紧紧地握住门把，手背上的青筋因为愤怒而越发清晰可见，但他并没让这股火气迸发出来。既然她对他们这么关心，他就随了她的心愿。于是，他压下心里面的怒火，淡淡地说了句：“随你的便。”便大步地走出了房间。
十来分钟以后，程雪儿梳洗妥当，换好外出的衣服，也离开了卧房，到车库里取出自己的喜美跑车。在她坐进汽车里面的时候，程家声也出现在房子的大门外，身子斜斜地倚靠在门扉上面，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将车子驶出大宅，眼中突然迸发出两道冷洌的光芒。随即，他的唇边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急忙也上了自己的汽车，尾随在程雪儿的后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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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沈沉就来到席芷薇的公寓，与程家华商讨这几天来公司的状况，顺便拿一些文件给他签字。自从“美华”公司创立以来，但凡是重要的文件，都必须有他们两人的亲笔署名才能生效。这样一来，既能保障公司的利益，又可以杜绝某些职员心生歪念。事实证明，在这五年间，公司从来没有损失过一桩生意，而当初制定出这个制度的沈沉自然是功不可没。所以，程家华一直都很欣赏他，常说他们是公事上的好拍档。
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时间也到了中午，厨房里已经传出了阵阵的香味，原来是席芷薇正在准备午饭。沈沉边收拾桌上的文件，边斜睨了程家华一眼，忍不住调侃了他两句：“你可真是有福气，居然能让一双拿枪抓贼的手为你下厨。”
程家华回头望了望在厨房里忙碌着的席芷薇，会心地笑了下，随后也问沈沉：“那你呢？与你的那位进展如何？”
“还可以吧！”
“仅仅是‘还可以’吗？”
“这种事急不得，要慢慢来。”关上公事包的锁扣，他从沙发上站起身。“好了，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我先走了。”
“哎，留下来一块儿吃吧！”
沈沉含笑摇摇头，“我还有事。”
程家华哈哈一笑，恍然大悟地轻拍他的肩膀：“那就不耽误你了，再见。”
原本正在厨房里做菜的席芷薇听到沈沉要离开，急忙走了出来。“沈先生，你要走吗？”
“嗯，本来很想试试你的手艺，不过我今天还有约，下次吧！”
沈沉微笑着与两人道别，随后便走到门口，才刚打开门，立即怔住了。“雪儿？”
门外站着的人正是程雪儿，她的手高举着，原本是想要敲门的，但见到沈沉之后，她脸上的表情急速转变为惊讶，居然就忘了放下手。实在是因为没有料到居然会在这里撞见他。如果她事先知道他也来找程家华，她一定会另外找个时间上门。可是现在想后退是已经不可能了，只能鼓起勇气面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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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儿，快进来！”沈沉兴奋地将她拉进屋。“你怎么会来的？”
程雪儿对他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然后转头看向程家华，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他吊高的手臂，“你的伤……”
“已经好多了，谢谢。”他定定地看着她，淡淡地说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做。”
程家华的嘴角绽开一个满含嘲弄的笑容，表现得仍旧十分平静。“你何必道歉，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你的职责，不是吗？”
她听完后不禁一愣，随即也颇觉得讽刺地低笑了起来。然后，她看到站在他身旁的那位美丽、高挑的女子，多少也猜出她的身份。程家华察觉到程雪儿的目光落在了席芷薇的身上，他不敢确定她此行的目的，遂提高警觉地握住芷薇的手，稍稍挪动了一下脚步，挡在她的前面。而芷薇从程家华的反应上，也看出了他的担忧，遂抱紧了他没有受伤的手臂，蓄势待发。显而易见，他们两人都试图要保护对方。程雪儿看在眼里，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酸楚。
“你一定是席芷薇小姐吧！我是程雪儿。”虽然有点嫉妒两人这么亲密，但她还是友好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程雪儿？席芷薇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抬头看向程家华，他微微颔首，证实了她的想法。于是，她淡淡一笑，和气地说道：“幸会，程小姐。”
正当三个人自顾自地交谈时，站在一边的沈沉也冷眼旁观着眼前的这一幕。听到他们的对话，显得是那么地熟络。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正陷身一个迷团中，原本一些很清楚的事情刹时间变得迷悯起来。一下子，眼前这两个那么熟悉的人，竟让他觉得陌生。他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眉头也越皱越紧，终于，他忍无可忍地开口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雪儿被他问得愣住了。进屋以后，她一直刻意地忽略他的存在，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愿意面对必须向他坦白的这一刻。但是，她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事实上根本不可能逃得掉的。要说的仍然得说，有所差别的只是迟早的问题。然而，一旦这个时刻来临，她却无从开口，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把对他的伤害减到最低。
沈沉却已经等不下去了，“我记得我并没有介绍过你们相识，而听你们刚才谈话的语气，却分明早就认识了。”说到这里，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的脸色迅速地阴沉下来。“我想知道，我在这出闹剧里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低沉、威严、满含怒火的声音，显示出他想要得到的答案是不容有欺的。
“沈沉——”程家华想要向他说出一切。
“还是由我来说吧！”程雪儿打断程家华的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到沈沉面前，望着他愠怒的面孔好一阵子，才缓缓道出真相：“你知道的，我是程雪儿，美藉华人，美国乐天银行香港分行的副总经理。此外，我还有另一个身份。”她停顿了一下，察觉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双手渐渐地紧握成拳，知道以他这么多年的律师的经验，已经逐渐猜到了事情的始末，但最主要的部分还是得由她来讲明。“我是一个杀手，美国的乐天银行就是我们整个组织的总部，而我来香港的目的除了要建立我们的另一个联络点之外，就是要除掉老爷子程乐天的眼中钉，也就是家华。”
话说到这里，一切事情都豁然开朗。沈沉顿时震惊地后退了几大步，拼命压抑住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原来你一直都在利用我。你知道我是家华的搭档，所以才给我机会，让我接近你，然后利用我对你的信任，来达成你的目的。”他沉痛地述说着，眼中的那把火越烧越旺。“这么说，你哥哥程家声也和你一样罗？难怪他那晚会用那样的眼光看我。你们根本就是狼狈为奸，一兵之貉。”他直勾勾地盯住她，感觉自己的心正被她刺了一刀又一刀，已经是千疮百孔，血流如注。他痛苦地摇着头，愤怒地对她大吼：“我对你一片真心，而你却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上。程雪儿，你欺人太甚。”
见到他这么伤心，这么生气，程雪儿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一阵一阵地抽痛起来。尤其当她发现他看她的眼神竟是那么的冷漠，仿佛不曾认识过她，这更加让她感到恐惧。她慌乱地冲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心急如焚地辩解：“沈沉，我虽然对你隐瞒了我的真正身份……”
“不要再说了。”
“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玩弄过你的感情……”
“住口！”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冷漠。
“事实上，我一直都很清楚你对我的心意，我会给你机会，实在是……实在是我的内心也渴望能有人全心全意地为我付出……”
“住口！住口！住口！”他大吼着甩开她的手，愤怒的目光定定地逼视着她。“你的甜言蜜语对我已经没有用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不会再给你机会来欺骗我、耍弄我，甚至任意践踏我的真心、我的感情。你听着，从今天开始，我和你一刀两断，我以后都不要再看见你，你马上给我走。”说完，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硬拖着她走向门口。
她被他抓得很疼，但肉体上的疼痛却远远比不上心灵上的震撼。这么长时间的交往，她从没有见过他像今天一样发这么大的火。她仍想解释，可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就已经打开大门，并把她用力地推出门外，力道大得险些让她撞在墙上。等到她站稳时，他已经重重地关上了大门。她急忙冲过去，连连敲打门板，嘴里不停地叫着：“沉，你开开门，听我解释啊！”
“我说过我不想再听你的甜言蜜语。你给我走，滚！”门里面发出一声怒吼。
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呆呆地看着那扇阻隔了他们，永远无法再开启的门，终于流着眼泪转身离去。而一直紧靠在门后面的沈沉，听到门外传来她低低的隐泣声，心里不由猛地一痛。当听到她的脚步声逐渐远离，最终消失时，他终于忍不住打开门跑出去，却只能见到刚刚阖上的电梯。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大叫，狠狠一拳捶在身旁的墙壁上，眼泪止不住地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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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死亡逼近
电梯停在了大厦底层的停车场，程雪儿先是怔忡了片刻，随即便沮丧地走了出去。她慢悠悠地来到自己的车子旁边，打开手袋拿钥匙，却怎么也找不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收拾起慌乱、无措的心情，重新翻找，总算找到了车钥匙。上车以后，她熟练地发动起车子，驶出了停车场。才刚开到路口，正巧遇到一天当中的第一次交通高峰期，车子都排成了一条长龙，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着。程雪儿好不容易才挤到这阵当中，紧接着就一动也不能动了。她索性拉起手刹，耐心地等待，从前的往事却趁机进占了得以清闲下来的脑子。
她想起小的时候与家华、家声一起玩乐的情景。那时，他们之间没有仇恨，没有情感的纠葛，有的只是兄妹之间的舐犊情深。两个男生都对她关怀备至，处处护着她，一旦她被欺负了，两人总会为她出头，而每一次都免不了脸上带着瘀伤地跑回来。然后，他们慢慢长大了，严酷的训练磨灭了他们身上的血性，也磨灭了三个人之间那份毫无杂质的纯纯的感情。家声总是跟家华过不去，两人时常较劲。而很多时候，她十分清楚自己就是他们竞争的原因。再后来，他们都到了足以独当一面的年纪。家华开始全心全意扑在工作上，不再像从前那般热情。而家声也变得阴险、狠辣，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大哥。他看她的眼神也逐渐变得狂热，最终导致了他与她之间……想到这里，她越发烦燥起来，焦虑地从手袋里取出香烟，却发现不见了打火机。她低咒了一声，打开储物箱想找火柴，却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当场呆住了。
那是个透明的盒子，里面装着一个十分精致的领带夹。看到这个领带夹，她的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出一副画面，那是一个礼拜前发生的一幕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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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程雪儿与沈沉约好一同到医院去看望那个小女生，但因为她的车子送去保养，所以他到银行来接她。由于他经常都来银行——照他的说法，是去视察防盗系统的安装进展程度，实际上，却是因为能经常看到她——接待小姐多半都已经认得他了。因此，根本无须通报，他就可以直接进入她的办公室。不料，才刚打开门，就见到略显凌乱的办公桌以及正在找东西的程雪儿。
“你在找什么？”他把公事包放在茶几上，走过去看了看。
“我的一支耳环不见了。”她头也不抬地回答。
“是什么样的耳环？”
她抬头瞄了眼桌面，拈起笔筒旁边的另一支递给他。“喏，就是这个。”
他接过来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支镶有珍珠的耳饰。他笑了笑，把耳环放回桌上，轻松地说道：“不用找了，我知道在哪儿。”
“你说什么？”她停下来，抬起头看他，口气里充满了疑惑。
他慢条斯理地从上衣内袋里取出另一支耳饰，跟原来的那支并列放在一起。“你第一次到我公司来的时候落下的。”
“谢谢。”她高兴地收起一对耳环，才猛然记起他刚刚似乎是从内袋里拿出来的，也就是说他一直都把它放在贴近心口的位置。她惊讶地看向他，接收到他笑容里包含着的情意，脸庞冷不防地红了。她轻咳了两声，故意转开话题。“我们可以走了。”
他忙收起贪看她的目光，“好，那走吧！”
在他们等电梯时，沈沉突然问：“那对耳环，可以送给我吗？”
“呃？”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样回答，愣愣地望着他。恰好这时电梯到了，她忙低头走了进去。沈沉见她不语，以为是她不愿意把耳环送给他，不禁觉得有些失望。
后来，他们看完小女生出来，上了他的车以后，她才回答了他的问题：“那对耳环是我干爹送我的生日礼物，对我很有纪念价值。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另外送一样东西给你。”
他听了很高兴，忙不迭地点头。
……
程雪儿的思绪从过去拉回到现实中来，看着盒子里面的领带夹，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领带夹两天前才刚刚做好，本来想在这几天交给他的，想不到却发生了这种事情。现在，她也不知道这领带夹到底还能不能送出去。才想着，后方的车辆不耐烦地按响了喇叭。原来车阵已经在向前移动了，她急忙放下手刹，开动车子。渐渐的，阻塞的交通恢复了正常。她稳稳地控制着方向盘，正预备加大油门，却发现仪表盘上的水温表在缓缓上升。她赶紧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来打开了引擎盖，便看到水箱正往外冒着白烟。她急忙从后尾厢里找出几瓶矿泉水，先淋过水箱的外部，让温度迅速地降下来，接着才往水箱里面加入清水。弄完之后，她正要关上引擎盖，冷不丁地发现发动机上吸附着的微型追踪器。她转念一想，随即脸色大变，低叫一声：“糟糕！”取下追踪器扔到地上，狠狠地踩碎了。然后，她飞快地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