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亲事
宁致远的剧变,宁昊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以前他希望儿子能长大,能成熟稳重,但现在他如此冷漠持重却不是他这个做父亲想要的。
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他就不该把那个安逸尘留在府里。
“三日后便是个黄道吉日,到时候迎娶乐颜,致远你意下如何?”
也许娶亲过后,有了妻子,致远的性情会好点,宁昊天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一切单凭父亲做主安排。”
娶亲?宁致远自嘲般的一笑。
男人这辈子的大事便是成家立业,他自然也想过成家一事,只是想的时候还小,加上爱玩,便没怎么多考虑,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喜欢、愿执手一生的人,却无法办婚事。他曾经更是单纯的想过,如果可以和那人一直开开心心的走下去,哪怕没有子嗣没有婚礼也行。
“如此也好。”宁昊天本以为宁致远会不同意,结果他如此干脆应下,反倒是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有些回不过神。
不等宁昊天再说什么,宁致远又道:“那致远就先退下了,这婚事也该告诉乐颜一声。”说完他漠然离开书房,整个人都透着冷意。
老福站在一旁,叹道:“少爷怎么会变成这样?”
婚事也该告诉乐颜一声……
这话说得简直霸道,言下之意便是,不管安乐颜同不同意这门婚事,她都必须得嫁进宁家。
看着盛气凌人唯我独尊的儿子,宁昊天恍惚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不由叹息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乾隆送陈家洛佩玉上之刻字,出自《书剑恩仇录》借用下哈)
是谁太痴情?为了一人,生生掩埋自己真实情绪,变得不像自己。
是谁太聪明?千般计算,结果算漏了自己的感情,陷入两难之地。
躲在书房门听完对话的宁佩珊打了个寒颤,她没想到如今的哥哥也变得和爹一样,他们自说自安排倒是没什么,可那婚事也是乐颜的终身大事,怎么可以就这么随随便便被他们决定了?
想到懵然不知的安乐颜,宁佩珊心急,来不及多思考什么,立刻就把这事告诉了她。
“宁致远他疯了?他为什么要答应啊!”安乐颜很想撬开宁致远的脑袋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谁知道啊,哥哥他一定是疯了!乐颜,你快逃吧!逃出宁府就好了!”
安乐颜心思一转,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说要去收拾东西翻墙出去。宁佩珊立刻就道要去门外帮她放风,结果这厢刚出门就被一人逼得连连倒退。
“佩珊?你回来干嘛,还不快去帮我看看你哥来——”
安乐颜的话音戛然而止,她看到宁佩珊倒退回来,而那个逼退宁佩珊的人赫然是宁致远。
“为什么你也想要逃跑?”唇角缓缓翘起,宁致远阴沉的脸逆着光出现,“是我宁府招待不周?还是这里风水不好?住进来的人都想跑?”
咽下唾沫,安乐颜抱着怀里的包袱,不敢说话。
“哥!你和爹在书房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为什么要乐颜嫁给你还不和她商量?那是她的终身大事啊!你什么时候学得和爹一样霸道了?”
宁佩珊的振振有词在宁致远眼中极为可笑。
“我这不是来和你们商量了吗?”收起阴沉笑意,宁致远恢复了几分正常。
两姑娘心情放松了些,敢情这人有大部分的因素都在吓她们。
宁致远是变得阴沉了些,但要说刻薄冷酷还稍微不够格。
他答应要娶安乐颜一是因为宁昊天好面子,害怕那日之事传扬出去,成亲时会宴请诸多宾客,若他安排成功,那他爹就再也无暇顾及丢面子一事。
二是他自己还几分赌气,宴请的宾客之中,有他安探长一份。
……
“什么?!”
“啊!!”
待他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后,安乐颜同宁佩珊惊呼着叫出声。
“哥,你没开玩笑吧?你居然要破坏自己的婚礼?”
“小霸王,你不要逗我好吗?”
宁致远的话太过吓人,安乐颜和宁佩珊都不太同意。
她们两人咋咋呼呼,你一言我一句的,宁致远听得头疼,揉揉太阳穴,喝道:“都给我安静!”
她二人静下来之后,宁致远才又道:“要么你嫁给我,我们空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等眼下事情过去,你一纸休书休了我,不想这样,那么就听我的,我会安排人在你悔婚后保护你,到时候你回你的家,不必理会我爹。”
“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霸道?”指着宁致远,安乐颜气得有些结巴。
“两个法子,二选一,不然别怪我不念旧情。”宁致远眯眼笑笑,以往的单纯全然不复。
听起来第二种方法不好,毕竟是个姑娘都不愿意嫁人之后还被休,哪怕是她休的,也不行!太毁名誉。
若是悔婚,听起来就不错,反正魔王岭的姑娘被嫁给不喜欢的人,有个性在喜堂上悔婚的也不在少数,她不是头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安乐颜妥协的选了第一个。
宁佩珊听得这心里毛毛的,如此这般的真的好吗?
……
三日后便是成亲日,根据魔王岭成亲的风俗,接下来安乐颜就不能与外人接触,又因她本就住在宁府,大概要被送去外宅,在某个地方关三天。
想着会被关在屋子里三天,安乐颜就觉得自己要发霉了。
宁致远说会把事情安排得周祥,可安乐颜不敢全权相信,她自然要有自己的思量考虑。
惠子曾经无意说过,香的最高境界是能从无形化为实物,比如控制他人,比如说催眠他人。
安乐颜单纯善良,自然不懂惠子那句话中深意,在她心中,香就是香,能愉悦他人,这便是好香。
“怎么了?如此急?”惠子好笑的看着这个好像在被追杀的姑娘。
从宁府溜出,一路奔到惠子香铺的安乐颜来不及喘口气,就急道:“惠子你这里有没有可以控制人的东西?”
惠子面色一变,声线略微压抑,问道:“你要哪个做什么?”
叹气,安乐颜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你当真要和宁致远胡闹?”惠子难掩惊色,诧异道:“你若嫁给宁致远,便是宁家少奶奶,为什么不同意呢?”
“大概是因为爱情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安乐颜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
“我对宁致远是有点好感,但那只是有点点好感罢了,达不到喜欢和爱的程度。况且我知道他不爱我的,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那样我实在是害怕,受不了。”她伸出根小手指,掐了点指头,意思便是对宁致远的好感也就这么多了。
惠子默然,安乐颜的心情她能体会到,要说遭遇她们也相仿,但她没有安乐颜的洒脱和平和,她曾经动过心思。
若不能留下他的心,那么留下他的人也可以。
惠子带着安乐颜去了香铺最里的房间,从个抽屉里取出瓶淡粉色的香。
“这瓶香是我精心调出的催眠香,人闻了不到一分钟就会倒,你拿去应急是没问题的。”把香交给安乐颜,惠子接着又道:“不过你还要去洗一个香水浴,那样使用这香时,才不会被它给催眠。”
拿着淡粉色香水正好奇端详的安乐颜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立刻催促道:“那快让我去洗洗。”
惠子笑着应下,她从小便是洗香水浴的,香铺里就有现成的香,把香滴进热水澡桶里,不过片刻就能让安乐颜去泡。
安乐颜泡完澡,穿衣物时,惠子觉得空气中似乎弥漫了花香。
“你身上有好香的体香啊!”
“嘘!”安乐颜似乎很害怕她说话大声把这事张扬出去,她四下打量,见的确无人,这才悄声道:“其实我打从生下来开始身上就有股奇特的香味,洗了澡过后味道最为浓郁,我娘说这香味尽量不要让别人闻到,更不能告诉别人我是天赐香女。”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对天发誓!”惠子浅笑,左手举起,做出发誓手势。
“哎呀!”安乐颜忍不住笑起来,忙着将她举起的手拉下来,“不用那么夸张啦!我们都是好姐妹!说这些就见外啦。”
闻言,惠子唇边的笑容愈发柔媚,眼里精光却是不断的闪烁。
魔王岭最初之所有会有那么多少女失踪,就是被他们香会拿去提取体香,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天赐香女……
诡异念头刚一升起,惠子就忙着摇头,将它抛开。
乐颜是她的好姐妹,她不能那么做。
谁的成亲时
出了惠子香铺,安乐颜只得回宁府,找她娘的事她倒也想过,就是怕她担心,毕竟作为老一辈的人思维可能很固守,她悔婚的举动绝对是大逆不道。
想着回了宁府又可能会被盘问去了何处,她更头疼,怪不得宁致远会想出这么极端的方式对抗他爹,真真是被压迫得久了,脑子都会出问题。
“乐颜?”安秋声的声音充满了惊奇。
当苦着脸的安乐颜从自己身边经过时,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安逸尘对他说过,安乐颜与宁致远在宁府内被限制行动,是不能离开府门半步的。
“师父?”安乐颜回过头立刻脆生生的喊了出来,见自己没认错人,她立刻小跑两步挽住了安秋声的手臂,激动道:“师父,你怎么在这里?”
天知道她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到安秋声了,真是想念得不得了。
“听说捕房撤了宁府门前的把守,我过来瞧瞧。”安秋声笑笑,随意扯个谎,遮掩过去。
恍然大悟,安乐颜刚想说明白明白,但不知想到什么,神情霎时为难起来,嗫嚅半响,才小声道:“师父,我能问一下,安大哥他到底是怎么了吗?怎么会和宁府闹成那样?他和宁少爷不是朋友吗?”
这话问得安秋声无言以对。
“师父?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啊?”不明白他怎么沉默了,安乐颜观察着他的脸色,轻轻开口又问了句。
含糊着,安秋声十分自然的道:“他那么大了,想做什么也不会完全告知与我,这事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是很清楚。”
垮下脸,安乐颜哦了声。
宁致远是一提起这事就黑脸,全身气息变得生人勿进,宁昊天她不敢去问,以为见到安秋声能弄清这事的前因后果,结果呢,还是不了了之。
见宁府就在不远处,府门口好像也有人发现她了,安乐颜忙道:“那师父,我先走了!”
安秋声点头,低声嘱咐了句好好照顾自己。
安乐颜跑向宁府,带起了一阵香风。
鼻子动动,安秋声仿佛闻见了什么。
人在行走时,衣衫难免带起风来,空气便有了流动,对于嗅觉灵敏的安秋声来说,完全可以闻到因洗澡而变得浓郁的体香。
这熟悉的味道。
安秋声骇然的瞪大了双眼,看着前面那道倩丽的背影,陷入深深的难以置信中。
“我的,女儿……”
安若欢。
她是上天赐给安秋声、香雪吟的宝贝。
出生便身带异香的天赐香女,这样的女孩儿在魔王岭数百年的历史中都屈指可数。
那年香雪吟逃婚后,他们便去了上海。香雪吟用自己的私房钱开了间小香铺,夫妻二人日子过得还算安稳,后来有了女儿,一家三口日子更是幸福。
十二年前的安若欢,不到八岁。
那年也是香海农的五十大寿。
香雪吟为尽孝道硬是不顾安秋声阻拦,从上海回了香家,香家位于魔王岭之樱花镇,是樱花镇中的炼香大户。悄悄给父亲拜过寿后,香雪吟本想尽快离去,结果遇见了同来为她父亲拜寿自小便相识的白颂娴。
遇见白颂娴过后没多久,他夫妻携女三人尚未走出魔王岭便见到了宁昊天。
当时宁昊天来势汹汹,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吓得大哭,忙不择路逃命之时,竟跌下河流,没了踪迹。
再后面的事,便是他夫妻二人被带走,香雪吟饮下毒酒,素云放走被囚禁起来的他。
往事一桩桩,往事一件件,历历在目,心疼落血,这叫安秋声如何不恨?如很不怨?
当时安若欢落入河中,安秋声以为这个女儿也随她娘而去,如今看来,当年安若欢并未死,反而好好的活了下来,长到现在这么大。
怪不得从初见他便对这女孩儿有好感,怪不得他愿意拿出一直藏着的香家香谱,怪不得有这么多怪不得,原来那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极大的喜悦淹没了安秋声,他迫不及待的找到了安逸尘,把这事告诉于他。
“爹!乐颜真的是我妹妹若欢?”乍听之下,安逸尘也不由连连抽气。
时隔多年,他早已不觉得妹妹会活在世上,从小到大他一直都以为妹妹同娘亲一样都去了另外世界,如今再听妹妹消息,他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激动,恨不得立刻找到安乐颜,告诉她,他就是她的亲哥哥。
“若欢天生带有体香,那个味道很独特,闻过就不会忘记,况且她是我女儿,我一见到她便很是亲切,这个是不会错的!”安秋声十分笃定的道。
既如此,那应该就不会错,安逸尘紧张道:“那我们要尽快和妹妹相认,她现在还在宁府内,千万不能让宁昊天知道她的身世!”
提起这个,安秋声愁了起来。
“宁府守卫越发森严,逸尘你可有法子进去把乐颜带出来?”
安逸尘摇头,想起一些事,胸口隐隐作痛,同宁家人闹翻,与宁致远的关系如同水火,除非必要别说是进宁府了,就连宁府门口都不应该去。
“那就只有等。等乐颜什么时候再从宁府里出来。”
……
这一等便是三日。
安秋声天天去宁府门上候着,不见安乐颜再出来,反见宁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看这样,似乎是要办什么喜事。
临近午时,在捕房的安逸尘才收到一纸喜帖,描金鸾凤朱纸。
安逸尘来魔王岭这些日子,倒也参加过别人的喜宴,他料想这又是哪家娶媳妇嫁女儿的,便不甚在意的打开瞟了一眼。
宁家?宁致远?
当看清上书所写字之字,安逸尘手一抖,红艳喜帖从指间跌落至地。
按理说喜帖发出之日距离婚日得提前很长一段时间。可宁家这婚事太紧,喜帖基本上是婚礼头一天发出,而宁致远胸口那股气憋得慌,更刻意让下人把发给安逸尘的喜帖拖到当日。
宁致远成亲了!
安逸尘被这几个字砸得头晕,好半响功夫才想起去看喜帖上的另外一个人。
安乐颜?
见是安乐颜,他蓦然想起前些时候的那件事,发生了那种事成亲算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若不是这些日子他头疼,被扰乱了思绪,他怎么也不会忘记把那事告诉父亲……要是让父亲知道了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女儿嫁给了自己的仇人之子,怕是会气得吐血。
忍着心里钝痛酸涩,安逸尘急急赶往宁府。
这里已是张灯结彩,宾客来往,热闹非凡。
“逸尘!怎么办?我听说乐颜要嫁给宁致远?”安秋声见到安逸尘赶到,觉得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冲过去,目眦欲裂。
莫说此刻的安秋声慌了神,安逸尘更是毫无主意,他的整个思维都被‘宁致远成亲’这件事给打断了。
他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却没想到这事真实发生的时候,自己远远没有想象中的坚强,看着红绸锦缎,听着震耳鞭炮,他浑浑噩噩。
“爹,我一直都忘记告诉你,乐颜前阵子和宁致远好像就发生了关系。”
“不管这个!”安秋声只急道:“你一定要把乐颜带出来,不能让她同宁致远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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