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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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荣耀-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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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总,系上安全带!”陆欣突然叫道。
“什么?”我没听清她说的话。
“系上安全带!”她大声命令道。
我急忙系上安全带,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车子倏地加速,我的身体被惯性重重地压在了椅背上。
“出了什么事?”我大声叫道。
可是陆欣根本不理我,超过了一辆黑色轿车,这才略略放慢了车速;但是她突然刹车,又急打方向盘,让车子横在了路中央。透过车窗,我看见那辆黑色的林肯正以极高的速度向我们扑来。
“完了!”这是我最后的念头。时间不容许我做出任何反应,我只能惊恐地看着那个庞然大物逼近、逼近……我甚至能看见那辆车的司机同样惊恐的表情……然后是撞击、爆炸、烈火、尸体……
几秒钟后,我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那辆车几乎是擦着我们的车身冲进了路边的一块松软的菜地里。
时间凝固了一会儿,从那辆车上跳出两个彪形大汉,对着我们破口大骂,他们边骂边从兜里掏着什么东西,向我们冲来。
陆欣居然还笑得出来:“再见了!不陪你们玩了!”她将手伸出车窗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发动了车子。
“你疯了吗?”我终于勃然大怒了。
“怎么,刚才你害怕了吗?”陆欣轻松地说,“要相信我的判断能力。”
“去你的判断能力!如果你不想活了,没有人阻拦你,但是请你不要把别人也拖下水!”我气愤难平。
“我已经给他们预留了足够的时间,他们肯定不会撞上来的!”陆欣自信得过了头。
“就算他们没有撞上来,万一他们翻了车,死了人怎么办?现在算你运气好,他们既没有翻车,也没有死人,但是你能保证他们不去报警吗?你就等着坐牢吧!”
“坐牢?你懂不懂法律?而且他们根本不敢去报警!难道你没看出来,那是唐胖子的车?”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车?有这种车的又不是他一个人!”
“难道你忘记了上次他们差点让我们撞车的事吗?当时我就把他们的车牌号码记了下来。哼,我对他们还算是客气了,如果我在水田旁边把他们拦住,那就有得瞧了!”
真是个记仇的小女人!我懒得再和她说话了!我发誓以后再不让她开车,让柳依来开,或者我自己考一个驾照。
到了度假别墅,我气呼呼地下车就走。
才走了几步就听见陆欣在喊:“吴总,你的包子。”
转过身,看见她举着食盒向我示意。
“要不要我送到你房间去?”她问。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来吧。”我走过去,接过了食盒。
一声长长的汽车喇叭声震荡着我的耳鼓膜,声未绝,车已到了我的身边。
是那辆黑色林肯!
原先见到的那两个彪形大汉和那位司机从车上跳下来,把我和陆欣围在中央。他们的动作干脆利落,看来是训练有素。
“怎么,想打架吗?”陆欣满不在乎地说。
我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凭什么有恃无恐?难道她以为这些人会心慈手软,不屑于对弱女子动手吗?她的社会经验还太浅,“好男不跟女斗”的规矩对这帮人来说根本行不通。
唐青树也从车上下来了,他穿了套运动衫,走路不紧不慢,不怒自威。
“吴老弟,你这是想要我的老命呀!”他说。
“唐哥,这件事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我说。然后又对陆欣说:“陆欣,这里没你的事了,去把车子停好。”我虽然很气恼陆欣的所做所为,但是决不忍心看到她被人殴打的惨状。她的身体是那么纤弱,怎么经得起他们一拳?
“你们给我滚开!这事和你们无关!谁敢来这里瞎搀和,不要怪我对他不客气!”唐青树的司机对着几个闻风赶来的保安吼道。看来他对刚才的事已经憋了一肚子气,只要唐青树一声令下,他就会立刻向我们动手。
“唐总、吴总,你们看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想大家一定是误会了吧?”保安队长陪着笑说。
“你们都不要吵!”陆欣站到了我的身边说,“这件事是我做的,而且事先并没有请示吴总,所以你们要怪就来怪我。不过如果不是上次你们给我开了玩笑,也不会有我今天给你们开玩笑。大家各开一次玩笑,算是扯平了。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也要斤斤计较,你们这帮大男人的肚量也太小了吧?”
唐青树笑了:“吴老弟,这就是你的司机吗?挺有个性嘛!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她叫陆欣,是我的助理。”我说。
“嗯,不错,不错,我要是有这么个干女儿该多好!”唐青树用他那双圆圆的眼睛打量着陆欣道。
“喂,你不要占人家便宜!什么干女儿?干妈还差不多!”陆欣道。
我真是被她气坏了,这个时候还要挑起口舌之争,只会把事情越搞越糟。
然而唐青树却出人意料地说:“嘿嘿,刚才还说我们没有肚量,现在咱们两个来比比看谁的肚量大。”
说这话的时候,他煞有介事的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陆欣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才对嘛!”唐青树笑道,“一个女娃子整天凶巴巴的,担心将来嫁不出去。”
“哼!要你管!”陆欣的表情生动,大有女儿娇态。
“好了,这笔糊涂帐就这么算了。我们是不打不相识,越打情越深嘛!”唐青树转向我说,“吴老弟,其实这次我是专门找你打球来了。”
“打球?打什么球?”我没料到这件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解决了。这个唐青树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打网球怎么样?”他说。
“打网球我不会。”我说。
“那么高尔夫球?”
“我也不会。”
“保龄球?”
“不会。”
“那你会什么球?”
“乒乓球。”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唐青树的三个手下放肆地大笑,大概是笑我太老土了,同时也借此机会出一口恶气。
唐青树也在笑:“乒乓球啊?那好办!打乒乓球和打网球是同一个道理,只是网球的台子大一点。我来教你打网球吧!”
我不便推辞,只得说:“好吧,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一套衣服就来。”发觉手里还提着个食盒,就做个顺水人情道:“这是一些点心,在酒店里可买不到,请你们尝尝吧。”
“是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唐青树大大方方地接过了食盒。
我以为唐青树只是说说客气话,但等我换完衣服来到网球场的时候,他正坐在休闲椅上津津有味地吃着包子。
“怎么样,味道如何?”我问。
“不错,不错!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的包子啦!”他赞不绝口。
“那就多吃一点吧。”我说。
“好的,好的。”他将手伸进了食盒,却不见拿东西出来。
我往食盒里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唐青树也发现不对,探头往食盒里一看,惭愧地说:“不好意思,我怎么把包子都吃光了。”
“不要紧,不要紧!”我连声说。
他支开了身边的两名手下:“你们两个去车子里拿两套球拍来,让吴总挑一挑。”
他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我说,又不愿让手下听到。
“你说实话,”等那两名手下走远,他直盯着我问,“你和何清秀是什么关系?”
“什么何清秀?”我尽量掩饰内心的震惊。
“别装糊涂了,我刚才吃的包子是何清秀的手艺,这你骗不了我。”他很有把握地说。
我只得实话实说:“何清秀是我妈的同学,算是我的阿姨。不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是隆隆超市的总经理。”
“这么巧?”
“就是这么巧。”
“看来,我的希望要泡汤了!”他沮丧地说。
“是什么事?”我问。
“你也知道我在上次的集团会议上夸下海口,要给何清秀一点颜色看。但是这个何清秀诡计多端,我用尽了所有办法,这营业额还是超不过她。所以我特地来找你帮我想点办法。”他说。
“可是我对超市管理一窍不通啊!”我推辞道。
“你就别谦虚了,当初你对房地产不也是一窍不通吗?”他说。
“可是……”
唐青树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有顾虑,嗐;,何清秀怎么会是你阿姨呢?”忽然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其实也不要紧啊,我只是让你帮我挽回一点面子,对她又不会有什么损害,你说对不对?”
我犹豫了。
似乎是为了增强我的信心,他又说道:“再说,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你只要告诉我方法,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来执行,你的何阿姨是不会怀疑你的。就算你帮大哥一个忙好不好?”
现在我的身边危机四伏,如果能够争取到唐青树的支持,会省掉很多麻烦。我不禁有些心动了。
“那,你要保证不伤害我的何阿姨。”我说。
“我保证!”唐青树毫不犹豫地说。
“那好,我就试试看吧。”我说。
“哈哈,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嘛!”唐青树高兴地用他粗壮的胳膊圈住了我的肩膀说,“走,我们打球去!”
第二十九章 谋杀
    慢性谋杀比谋杀更可怕。
前天,有两位《中国经济时报》的记者采访了我。他们对我提出的“三月包换,三年保修”的承诺颇感兴趣,认为这在全国的房地产界都是首创。好久没有在别人面前卖弄口才的我,乘机胡吹乱侃,大谈商品房的售后服务问题,指出当前国内房地产界存在的种种弊端,接着联系WTO和国民经济发展的前景,总结了国内房地产发展的三种前途。当然,我也没有忘记吹嘘自己的公司一番。我知道,他们的报道一旦刊登出来,就等于向我们颁发了通往全国市场的通行证。
兰亭房地产的发展正处于一个性命攸关的战略转折点,我将带领我的士兵们向哪一个方向前进,这是我必须思考,而且必须尽早拿出答案的问题。
一个好的决策可以挽救一个濒临倒闭的企业,一个错误的决策可以搞垮一个兴旺发达的企业,所以决策者必须慎之又慎。
就在这时候,痛苦降临了。
也许是《中国经济时报》那篇报道的功劳,市政府突然对我们这家规模并不大的房地产公司关心起来了。我们必须在三天之内交出一份详细的企业发展报告、一份两年来本公司参加国家卫生城市建设的档案、一份关于如何迎接房地产入世的理论总结。市长办公室的金主任亲自来我们公司视察,对我千叮万嘱,让我一定把这些工作做好,这是我们公司的荣誉,也是全市的荣誉,因为不久中央和省里会有检查团来,市里已经把我们列为必检单位。
我不得不从各部门抽调了十几位精兵强将,连夜加班准备材料。说“准备”,其实就是伪造,而且还要伪造得不露痕迹。例如报告中涉及的各种日期就必须与日历一一核对,不能与节假日冲突,不能与公司的常规活动冲突,不能与市领导的日程安排冲突。好象市长今天是去省里开会,你却写他来公司视察,那就是罪莫大焉。
谁来主持这个伟大的造假工程?我这个缺乏经验、缺乏想象力的总经理肯定不能胜任,所以我委任沈弘章全权负责。我的如意算盘是给他们鼓鼓劲,然后回酒店睡觉。但是沈弘章不让我走,说是有很多文件需要我的签名,有一些文件甚至还要和前任总经理季守诚协调,而且我最好留下来鼓舞士气。我让新上任的副总经理余立身代我签名,可是他说总经理的签名不能伪造,而且一些重要数据必须由我拍板,以便在领导来视察的时候,能够对答如流。他自己则自告奋勇,安排人手布置公司的环境,进行全面的卫生扫除。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留下就留下吧。在我熬红了眼睛,在心里将市长骂了几万遍之后,我们的工程终于完工了。
材料上交市政府第二天的凌晨一点,我被电话叫到了市政府。
市政府灯火通明,人员来来往往,让人觉得好象这就是正常的办公时间。
金主任将材料递给我说:“你们的材料要重新修改。你们公司作为我市民营企业的代表,发展速度是很快的,但你们提供的数据太谦虚了,太谦虚了。市领导对你们这样的民营企业其实是很关心的,但是他们太忙,挤不出时间到你们公司现场办公,这一点要请你们体谅。今天市委郑书记还亲自过问了你们公司,说要向全市的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推广你们的经验,你们可不能辜负领导的期望啊。好了,我马上要开个会,就不和你多谈了,希望你能在明天,哦,不,现在已经一点多了,应该是今天,今天之内把材料修改好。我在这里先感谢你对市政府工作的支持了!”他重重地握了握我的手。
我不得不在凌晨两点把累了三天的得力干将们招回公司。他们一听说要重新修改材料,一个个怨声载道。我向沈弘章转述了金主任的话,然后说:“我们提供的材料已经很详尽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说我们太谦虚。”
沈弘章却说:“我明白了。他是暗示我们要充实数据,例如将两千万改成五千万,百分之五十改成百分之六十。还要增加一些市委市政府大力扶持民营经济,为我们排忧解难的典型事例。”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我气愤地说,“市委市政府什么时候关心过我们?现在还要我们造假,万一检查团把这份材料和我们的帐目一核对,那不就原形毕露了?”
“你放心,那些检查团的老爷们才没有闲工夫查我们的帐,他们没有查帐的专业知识,何必给自己找麻烦?”沈弘章信心十足地说。
我气得要吐血。我们这么做跟那些印假钞、卖假烟的造假团伙有什么分别?跟那些拐卖妇女、儿童的人贩子有什么两样?
沈弘章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安慰我说:“这年头造假的又不是我们一个,这个社会上除了骗子是真的,什么都可能是假的。”
“好一个除了骗子是真的,什么都可能是假的!”陆欣笑嘻嘻地说,“我怀疑沈弘章也是假的,我看他一定是女扮男装!”
大家嘻嘻哈哈了一阵,又开始专心“工作”了。
天亮了,修改材料的工作也已经接近了尾声。当打印机吐出最后一页材料时,大家都松了口气。
我请大家吃完早餐,柳依驾车先送陆欣回去,然后送我回酒店。一路上,我们看到了很多忙碌的人群。
有人在修缮街道两旁破损的公共设施,有人在用鲜花装点花圃,有人在驱赶在街边摆摊的小商贩,那些闲置的工业用地旁一夜之间竖起了各种公司的大招牌。
那些忙碌的人们和我们一样,正在被谋杀。生命是我们自己的东西,谁也没有权利强迫我们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别说三天,就是一秒种也不行!那些强迫我们做事的人,其实也不愿意做这些事,但是还有地位比他们高的人强迫他们这么做。所以这是一场连环谋杀!虽然一时三刻不会要我们的命,但是看看那些对这种事习以为常,只敢在背地里发几句牢骚的人们,他们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正在逐渐丧失。
我们为什么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呢?那些热中于检查的大小官员们,不愿意花时间办实事,只关心城市的高楼大厦增加了多少,纸上的数据提高了多少。匆匆检查过后,皆大欢喜是领导们,那些真正辛苦出力的人却在盼望着检查团早早离开,好让生活尽快回到正常的轨道。我真想对所有受苦受难的人们大喊一声:“偷懒吧!不愿被谋杀的人们!”可是,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又怎么去拯救众生?
“你生病了吗?”一只手贴上了我的额头。
我抬起头看到了柳依关切的眼神。
“我没事,你开车吧!”我说。
“还说没事,已经到了,你还不下车。”她说。
“哦。”我应了一声,跨出了车门,继续思考我的问题。
我走进了房间,不知为什么柳依也跟了进来。
“你一定累坏了,赶快休息吧!”柳依说。
“好。”我应了一声,坐到了沙发上。
一条热腾腾的毛巾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接过来擦了擦脸。
“你快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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