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都愣着，我又补充了一句：“都挤在这里干什么？回去计划一下该怎么庆祝吧！”
“吴总，我们是不是先开个会？”万和平说。
“开会？不必了吧？我们都有很多事情要做，别把事情浪费在这种小事上。”我说。
经理们陆续离开，最后离开的陆欣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喂，你没事吧？”
“你希望我有事吗？”我反问道。
“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陆欣赌气地说，“反正上法庭的人又不是我！”
“你错了，我正准备委任你担任公司的全权代表……”
“我不干！”我的话还未说完，她就跳起来向门口逃去，在关上门之前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不干，你另请高明吧！”
我脸上的微笑也在关门的那一刹那敛去了。
有人要陷害我们，这是确信无疑的了。
两年前，兴州市房地产的龙头老大—；—；中冠房地产就是毁在一场官司中。其实他们也有点冤：他们建造的那幢楼发生沉降、倾斜、开裂的罪魁祸首是过量采集城市地下水。这件事本应由周边的用水单位负责，可是中冠房地产在事件中处理不当，在法庭上咄咄逼人，导致了与业主们的恶性冲突，有多人在冲突中受伤，各种媒体大量的负面报道使该公司一蹶不振，记得当时我和邻居们在讨论这件事时，都觉得他们活该。虽然最后媒体澄清了事实，但已经于事无补了。
我之所以积极处理东升小区事件，就是为了避免出现这种局面，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官司还是找上了我们。
我一直无缘见面的对手—；—；长德房地产的主帅毕海此刻在想些什么呢？这份“建筑质量引纠纷兰亭地产成被告”的报道是不是他的杰作呢？
打官司是一件绝顶麻烦的事，这种旷日持久消耗时间和精力的制度足以让一个懒汉精神崩溃，所以我早就将它列为我的“五怕”之一。我曾经和一位法律界的朋友谈起建立“速审制度”的事，他说我的设想很好，但在现阶段不可能被采纳。我问为什么，他说堡垒不是一天建成的，要推倒它有那么容易吗？我说，难道我们等不到那一天吗？他说可以等到。我问什么时候。他说：“等你当上最高人民法院院长的时候。”
所以，我不准备打这场官司。况且，就算打赢了又怎么样？赢了官司，输了市场，等于是自取灭亡。
我又认真地将这篇报道看了一遍，发现文章的作者对法律条文的熟悉程度远超过一般的记者。
打官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篇报道。
我发现，从我跨入商界大门的那一天开始，我变了，变得胆小了。以前多么出格的事我都干过，现在却只靠卖弄一点小聪明混日子，难道这就是商界的生存法则？我还是以前的那个一心想拯救愚昧众生的我吗？
我必须要成功，不是小小的成功，而是惊天动地的成功。从中学时起一心想写，却因为偷懒而没有写成的那本《懒惰哲学》也应该提上议事日程。只是现代人对哲学已经不太感兴趣了，所以在这之前应该先写一本《懒惰改变世界》，以我自己的成功现身说法，这样才能引起广泛的共鸣。
对，就是这样！前两回合和长德房地产的较量只是不疼不痒，现在也该玩一把大的了！我要用最省事的办法给他们一个教训。
我想起了一位在日报社工作的老同学。
在他的帮助下，我很快知道了这篇报道是一位“打抱不平的热心市民”提供的，除此以外没有更多的线索。但是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除了长德房地产，谁还有这份“热心”？
这一天，我遇到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那位名叫丁雨的律师又来了。
“丁小姐来找我有什么事？”我一点也没有让她坐下的意思。
“我想请你吃饭。”她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为什么？”我冷冷地说。
“因为你帮我打赢了我的第一场官司，”她认真地说。
“第一场官司？这么说，你并不是一个有经验的律师。但在我看来，你比那些有经验的律师更厉害！”
我讽刺道。
“你太过奖了！不过我要纠正一个错误—；—；我并不缺乏经验，只是以前我更多的是给别人当助手，这一次可是靠我一个人的努力。”她说。
“还有我的努力。”我自嘲地说，“为了帮你打赢这场官司，我的公司已经损失了十万元，只怕还要继续损失下去。”
“你不会再损失什么了，因为你已经挽回了公司的形象。”她仍不知难而退，“如果你不怕有损你总经理的形象的话，能不能陪我这位小律师吃一顿饭呢？”
“原告的律师请被告吃饭似乎有碍司法公正吧？”我尽量保持克制。
“原来你还是记我的仇啊？”她的眼神似在嘲笑我没有风度。
“我记仇？”我将那份报纸甩在了桌面上，“我还有必要再说什么吗？”
她拾起报纸看了看，疑惑不解地说：“这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明白！我真没想到你还敢再来！”
“你是说这篇报道是我写的？”
“当然不是你写的，但如果没有你这位热心市民提供线索，这篇报道怎么写得成呢？”
她凤眼怒睁，直直地瞪着我，就好象我冤枉了她。
然后，她说出了那句让我后悔莫及的话：“吴总经理，我承认今天来请你吃饭是怀有私心的，因为我想让你聘请我担任贵公司的法律顾问。但我要郑重地告诉你，作为一名律师，我恪守我的职业道德，我不会为了金钱出卖当事人的资料，也不会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指控一个无辜的人！”
说完这番话，她将报纸甩回了桌面，将一个冷冷的背影留给了我。
两天后，《兴州日报》刊登了“建筑质量引纠纷兰亭地产成被告”的追踪报道，澄清了东升小区事件，对兰亭房地产积极维护消费者权益表示赞赏，同时不点名批评了某些不负责任的开发商，并用一大段的内容高度评价了长德房地产，认为长德房地产是兴州市最优秀的房地产企业。
全兴州市的房地产公司都卷入了这场风波。
第二天，《兴州日报》继续赞扬长德房地产，认为长德房地产是兴州市最让消费者放心的房地产企业。
我们公司的员工们对这篇报道冷嘲热讽，认为长德房地产收买了报社的编辑；我见到的一些房地产老总们则对这篇报道破口大骂。
第三天，《兴州日报》和兴州电视台报道了起诉兰亭房地产的三位业主和兰亭房地产达成庭外和解的消息，兰亭房地产在公布了综合验收合格证后同意退房。
第四天，《兴州日报》刊登了两封读者来信，指控长德房地产在房产销售中欺骗消费者和乱收费等问题。兴州电视台对兰亭房地产表示关注，因为这家公司在接受消费者退房的第二天就以高出原价一万元的价格卖出了那三套高档住宅。其中一位购买者还是来自香港的房地产评估师。
第五天，《兴州日报》和兴州电视台联合报道了兰亭房地产对消费者的承诺“三月包换，三年保修”，认为这在全国的房地产界都是一个创举。
第六天，《兴州日报》刊登了长德房地产给消费者的致歉信，表示对房产销售中出现的问题积极整改，同时宣布成立长德房地产业主协会，完善消费者监督机制。
此刻，我已经和柳依、陆欣两位美女徜徉在度假别墅泳区的碧波之中，开始我们的休假了。
清新的空气、暖暖的阳光和没有污染的碧水—；—；那是一种自然的美；身着泳装的柳依和陆欣在碧水中浮沉、嬉戏—；—；那是一种人间的美。欣赏美而不占有美，那才是真正懂得美。
我踏上了柔软的人造沙滩，预备喝上几口饮料，然后晒着太阳，美美地睡上一觉，这才不辜负这大好的时光。
“吴勤勇！”有人喊我的名字。
转过头，我看见了一位面带微笑的英俊男子，比我高了半个头，西装革履，是那种最讨女孩子喜欢的类型。他向我伸出了手，预备和我握手。
我认识他吗？他是我的同学还是朋友？不，我不认识他，但好象在那里见过他。是了，我见过他的照片。
“毕海？”我迟疑地说。
“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他握住了我湿漉漉的手。
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这位冤家对头，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们走走吧！”他说。
“请吧！”我努力摆出了好客的姿态。
但我立刻就感觉到了不自在。他穿得整整齐齐，像个准备战斗的士兵；而我却只穿了一条泳裤，浑身湿淋淋的，像只垂头丧气的落汤鸡。—；—；这算是怎么回事？
几个保安向这里跑来。我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
我领着毕海向我休息的地方走去，从沙滩椅上拿起一块浴巾擦干身上的水珠。
“请坐。喝点饮料吗？”我指了指旁边的另一张沙滩椅。
“谢谢。”他说。
我舒服地往沙滩椅上一躺说：“这样的天气真是难得的享受，我们就躺着说话吧。”
现在轮到他不自在了—；—；穿着西装、皮鞋往沙滩椅上一躺，简直不伦不类。他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的模样颇为滑稽。最后索性将西装上衣脱了，挂在椅背上，这才不那么难看。
“你知道吗？我一开始就低估了你，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可笑的是，我们长德集团的整个决策层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他将双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地说。
我知道他还有下文。
“我原来以为你能够做稳总经理的位置靠的是运气，但是这一次我才发现我错了—；—；你赢得太轻松了，害我得罪了不少业内的朋友。”他继续说。
“毕总经理的意思是……”
“叫我毕海好了！请不要误会，我可不是来和你开战示威的，我今天是诚心诚意邀请你加盟长德集团的。”他说。
“让我加盟长德集团？”我觉得他的话简直是在开玩笑，长德集团与兰亭集团势成水火，没有动刀动枪已经很不错，他居然亲自跑来挖人！他凭什么认为有成功的可能呢？
“不错，你并没有听错。”他侃侃而谈，“我们男人要做一番事业，环境和机会非常重要。在一个勾心斗角，人人自危的环境中是不可能有发展的，就算你获得了机会，那也只是偶然的、暂时的。我们长德集团在很大程度上摒弃了家族企业的种种弊病，充分尊重人才，给每个员工充分的发展机会。虽然我们可能会经受一些挫折，但最后的成功是必然的。”
“你是说兰亭集团是个勾心斗角，人人自危的地方吗？”我不以为然。
“难道不是吗？现在虽然有季兰亭给你撑腰，但是在兰亭集团内部有很多人是不愿看到你成功的，你越成功就越危险。”
我想到了季守诚，不得不承认毕海的话有一定道理。
毕海似乎看出了我的动摇，继续乘胜追击：“我们可以给你年薪一百二十万。”
我想起了季兰亭对我的知遇之恩，我能够为了这一百二十万就忘恩负义吗？不，这不是我做人的原则。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回答。
他沉默了一会儿，坐起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开出了更优厚的条件：“一百五十万年薪！我还可以把房地产公司总经理的位置让出来，我给你当副手。你有什么得力的助手也可以一起带过来。”
柳依和陆欣在远处担心地看着我。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我想起了与我同甘共苦的万和平、魏证、姜月芬、沈弘章、柳依、陆欣，还有那些兢兢业业为我们的事业努力着的普通员工们，我们齐心协力赢得了成功，我能够抛弃他们，去投降我们的对手吗？
毕海失望地站了起来，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我在商界混了这么多年，真正佩服的人没有几个，你是其中之一。我们都是同一类型的人，为了心中的理想，再大的困难我们也不会放弃。如果我们两人联手，不要说小小的兴州市，就是全省、全国、全世界都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他握紧了拳头。
我承认他的豪言壮语打动了我的心。如果我们不是站在对立的立场，这会是个很容易解决的问题。
他又缓和了语气说：“我知道这么重要的决定需要认真考虑，这样吧，我等你的电话。”
“不用考虑了！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我说，“我很感谢你的邀请，但是我有我不能放弃的责任，你也有你不能放弃的责任。如果我请你加盟兰亭集团，你会同意吗？”
毕海抬头望向天空，忽然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你说这是风动还是云动？”
“是心动！”我回答。
毕海哈哈一笑：“我可不是在考察你的禅学！我只是想说风动、云动都是表象，真正左右它们的是宇宙天体的运动，所以风动、云动都只是身不由己。我们如果成为对手，最后必然有一个人倒下，这是我不愿看到的。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所有的人都以为你风流成性，成天带着两小蜜招摇过市，只有我知道，自从你当上总经理后还没有碰过一个女人。”
※ ※ ※ ※ ※
2001年9月28日
上一章中的“传票”系“法律文书”之误。
这一次的更新是间隔时间最长的一次，很多读者天天来网龙的个人主页或发表网龙作品的网站，只希望看到《最后的荣耀》的更新，这让网龙颇为感动，也颇为歉疚。原以为忙过前一段后可以有一段休息的时间，正好完成《最后的荣耀》的写作，哪知道事与愿违，现在的网龙比以前更忙了。只有在这里请广大读者原谅了。
第二十七章 相亲
窥探别人的隐私算是“知己”吗？这是什么逻辑！
这是在恭维我，还是在威胁我？
我不由得看轻了毕海的人品，顺口胡诌道：“我可对你不怎么了解，但是你有一点我很了解—；—；所有的人都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对漂亮女人从来是不屑一顾，只有我知道你在外面金屋藏娇。”
我注意到他的肩膀颤动了一下。难道我猜对了？
“你说笑了！”他用平静的语气说。
“毕总，该回去了，有一些重要的法律文件等你看。”一名手上拿着文件夹的女子来到毕海身后，她的到来我竟然没有发觉。
“好的。”毕海答应着转过身来，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吴勤勇，你真是幸福呀！看看，我才刚出来散散心，就有这么多事等着我去办。”
“对了，忘记向你介绍，这位是我们公司新聘请的法律顾问丁雨小姐。”他向我引见身边的女子。
我这才看清了她的脸。
“您好，吴总。”她很得体地向我伸出了手。
我心里不是滋味，不得已握了握那只冰凉的手。
“好了，我要告辞了。”毕海也向我伸出了手，“如果你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他们走后，柳依和陆欣来到了我面前。
“他们刚才和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来捣乱的？”柳依关心地问。
“我还以为你们会吵架呢！没想到你们这么亲密，好象是早就认识的老朋友。”陆欣说。
保安队的队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惶恐地说：“吴总，是我，我，我太大意了，我以为他是来看房子的客人。我保证……”
“算了，这事不怪你，你回去做事吧。”我说。
可是，他并没有走，嗫嚅着似乎还有话说。
“还有什么事吗？”我问。
“我想……请公司扣掉我这个月的工资吧！”他低着头说。
我知道，按公司规定，犯了大错的保安人员是要被炒鱿鱼的。
“谁说要扣你工资了？我说不怪你就是不怪你，你还怕我出尔反尔啊？”我说。
“谢谢，谢谢吴总！”他感激地走了。
这该死的毕海，把我的休假都给毁了！
我换了套干爽的衣服，预备先美美地睡上一上一觉再说。可是手机又响了。
是老妈的声音：“阿勇，你在什么地方？要准备一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