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传来了哄笑和零星鼓掌的声音。他们想不到有人敢和邢教授唱反调。
我继续往下说：“伯乐的儿子连一匹普通的马都没见过，可是他的爸爸却无视这一基本事实，一味向他灌输寻找千里马的高深理论，甚至连一张千里马的草图都吝啬得不肯画，你叫伯乐的儿子如何去找千里马？这个故事说明了什么？不正是说明了如果我们的教育只知道生搬硬套枯燥的理论，而不联系实际，那么只能培养出一群饭桶吗？我们要问一句：这是谁之过？”
如雷的掌声打断了我的话。
待掌声稍停，我又说：“我要请教邢教授几个问题：在中国历史上发生过多少次文艺复古运动？它们与文艺复兴有什么本质上的共同点？从中我们可以看出人类社会发展的哪些规律？”
邢教授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这个问题太大了，不是我们今天上课要讨论的内容。欢迎你下课后再和我交流。”
我得意地笑了笑说：“如果邢教授回答不出来不要紧，我替您回答。中国历史上比较著名的文艺复古运动有三次，第一次是以元稹、白居易为代表的新乐府运动，第二次是以韩愈、柳宗元为代表的古文运动，第三次是以欧阳修、苏轼为代表的北宋诗文革新运动。这三次运动与文艺复兴在本质上的共同点都是名为复古，实为创新。它们之所以不约而同地采用复古的形式，正是因为人类社会每一次伟大的变革都会遭遇巨大的阻力，改革者们不得不采取种种方法为他们的行动排除障碍。但是变革的力量终究是无法阻挡的，所以人类社会才能不断进步和发展。”
更为热烈的掌声让我得意忘形了，我继续说：“为什么我们学校有那么多课程不受学生欢迎？这能怪我们学生不求上进吗？不，这恰恰说明了我们的教育制度已经不能适应新时代的需要，到了必须改革创新的时候了！如果我们的老师们没有勇气进行这种改革，那么我们学生也许会向古人学习，发起复古运动来推动社会的进步！”
“好！说得对！”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那时的我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说出来的话咄咄逼人。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邢教授，如果您代表的是过去，那么我们在您身上看不到任何辉煌！”
话音刚落，掌声又起。这一次掌声整整持续了三分钟，有不少人伸手过来要和我握手。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几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因为相隔较远，我看不清邢教授的脸色的变化，但是他的尴尬和气愤可想而知。
那一堂课一下课，我就被人群包围住了，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等到他们想起问我的姓名的时候，我已经逃之夭夭了。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虽然不乏精彩的回忆，但还是平淡无奇的居多。终于熬到了大三，可以趾高气扬地当大师兄了。同寝室的几位兄弟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时，他们的兴趣爱好已经统一了，每天晚上就寝的时候，已经听不到如雷的酣声和吵吵闹闹的打扑克声，取代这些声音的是他们都躺在床上兴致勃勃地交流恋爱的经验。原因很简单—；—；他们都已经有了女朋友。至于我嘛，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所以他们几个商量好了，要帮我解决历史遗留问题。
“有没有女朋友真的那么重要吗？”有一次我问。
“当然重要！否则将来我们回忆起我们的大学时代，那就一点甜蜜的感觉都没有了。”他们回答。
“你们真的决定要和自己的女朋友终生厮守吗？”我又问。
“那就不一定了。”
“这算不算是欺骗人家的感情？”
“何必那么当真呢？其实那些女孩子比我们更明白，只要一毕业就是劳燕分飞的结局。但是人总要有一点感情寄托吧。”他们全力开导我。
但是我不以为然。
不久后，学校举办了一次大规模的辩论赛，我虽然没有参加，但是把辩论赛的冠军队—；—；国际经济系队得罪了，然后就认识了这个队中的最佳辩手杨蔚和池若婵。
又过了一周，就发生了我替严教授代课的事。虽然我尽力隐瞒自己的身份，但在学校的调查下，终于还是东窗事发了。当时的舆论对我很不利，校党委书记和学校大多数教授主张给我最严厉的处分。他们给我定的罪名是“严重扰乱学校正常教学秩序，煽动学生罢课，制造师生对立”。这其中的任何一条罪名都可以让我坐上几年牢。我开始害怕了。
幸好，我碰上了一位开明的校长。他一听说我的事就说：“怎么，我们学校的学生中还有这样的人物？快去把他叫来，我要认识一下！”
就这样，我战战兢兢地来到了校长办公室。
“你就是吴勤勇吗？”他的第一句话很严厉。
“是。”我小声回答。
“你不是电子工程系的吗？怎么自己本专业的课程没学好，就敢跑到其他系去炫耀？”
“谁说我没学好？我连大四的课程都学完了！”我不服气地嘀咕。
校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如果我把全校所有的课程都交给你来教，你能教几门课？”
我估算了一下，实话实说：“如果每一门课程你给我三天时间准备，我想80％应该没有问题。”
校长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好小子！我作为一校之长都不敢有你那么大的口气！”
然后，他一连问了我几个关于高能物理、生物技术、国际贸易、文学、法学、史学、哲学等专业的问题，我答对了90％。他又沉默良久，最后说：“好吧，你回去等处分吧。”
两天后，学校召开了行政扩大会议，专门讨论我的事。会议形成了两种意见，一种是必须给我处分，以维护学校的威望；另一种是给一个警告就行，要保护有创造性的学生。现场的争论非常激烈，要保我的除了校长之外，多是有留学经历的教授，出乎我意料的是，被我奚落过的邢教授也站在支持我的这一边。但是他们这边的人数较少，如果投票表决的话，我就死定了。最后校长说了一句：“如果我们开除他，就必须告诉所有的人开除他的原因，这不就等于承认我们的教授教学水平还不如一个大三的学生吗？对这样的事大肆渲染难道很光彩吗？”就是这一句话救了我的小命。
—；—；这么机密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呢？那都是我的馆长老朋友一字不漏地告诉我的。
第二天，我就被叫到校长室写了一份检讨书了事。
我和校长谈起了学校在教学中存在的一些弊端。校长说：“你说的这些东西我全知道，虽然我是一校之长，但有些东西不是我想改就能改的。”我这才明白，原来校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后来，我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讨厌我的那些教授预备在毕业论文答辩的时候给我一点颜色。我着急了。这么辛辛苦苦地读了四年，却不让我毕业，那我的将来就算毁在他们手上了。不得已，我开始巴结这些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重要人物。方法很简单，我有意拿一些浅显的问题向他们请教，以此证明我比他们“笨 ”。我知道这样的作法很可耻，但我有什么办法呢！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学会了虚伪，学会了奉承，可偏偏又学不像，所以一走上社会，还是得罪了不少人。
终于毕业了，学校想让我留校当助教，我回绝了。我很清楚，当了助教，要熬到猴年马月才能修成正果。如果学校直接聘我当教授，我还会考虑一下，但这是不可能的，即使可能，我也还要冒着得罪更多人的危险。不，我已经不愿再卷入这深不可测的旋涡中了！
当然，我还可以去考研究生，但我的水平已经比研究生高了，我不愿再把生命浪费在这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我和若婵商量好了，一毕业就结婚，我们要自己去开创崭新的生活。
第二十一章 告捷
“也许我应该重新找回在大学里那种敢和教授分庭抗礼的勇气，但是商场比大学复杂得多，仅仅有勇气是不够的，还应该多一些人和，多一些集体的智慧……”我沉思着回到公司，眼前的情景让我几乎以为走错了地方：一间间办公室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现在应该是正常上班时间呀！他们该不是和我玩集体失踪吧？
我急忙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一眼就看见了陆欣。
“人都到哪里去了？”我劈头就问。
“到四楼去了！”陆欣回答。
“到四楼去干什么？”我感到很奇怪，四楼以上的楼层都没有租出去，所以一直闲置着。
“你来迟了，没看到那种场面。今天一上班就冲进来几百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差点把我们办公室的门挤破了。开始我还以为是我们的房产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所以住户们全都找上门来要讨个公道；或者是有人要和我们过不去，所以到我们公司来闹事。”
“有这样的事？”我的心跳加速。
“刚开始我紧张得不得了。后来才听万和平说他们是来买房的。”
“买房的？”我如释重负地问，“买什么房？为什么不直接去售楼部？”
“就是我们开发的经济适用房嘛！我们在当地的售楼部还没建好，他们就等不及了，冲到我们公司来吵吵嚷嚷、你推我挤，就是抢劫也不用这么着急呀！”陆欣的表情生动，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然后，在你们的劝说下，他们才很不情愿地走了。是这样吗？”我猜想道。
“不对！他们现在全在四楼。”
“哈，这是谁出的主意？真够聪明！”
“是柳依姐！她看到这种情况，立刻建议把所有人请到四楼去。我们都觉得这个办法好。然后柳依姐发现人手不够，就把各部门的人都叫去帮忙。只留下我在这里等你，还有一个保安负责看管各办公室的财物。 ”
“那些部门经理也那么听话吗？”我笑着问。
“为什么不听话？谁说得对，就听谁的。”
“这个柳依……真没想到！”我一脸笑意。
陆欣又伸手递给我一个文件夹。
“是什么？”我问。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领导给你写的条子。”陆欣说。
“都写了些什么？”我翻开文件夹，见到了十多张大小不一的纸条，都是工商、税务、房管等部门的小头头写来的。
“还不是让你在卖房子的时候照顾一下他们的亲戚朋友。”
“看来我们的房子成了香饽饽了！”我不无得意地说。
“还不只这些。我有两位朋友的朋友听说我在房地产公司上班，也托我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听说还有好几个人也和我一样，被他们的亲戚朋友烦死了。”
“别烦啊！有人来买房还不好？难道我们要把他们赶走？再说，你可是总经理助理，这个面子我可不敢不给。”
“你少来吧！你还是到楼上去看看，慰问一下他们吧！”
“不必了，我上去一搅和，他们的工作又要停下来了。还是交给柳依去指挥吧！”
晚上，我将各部门经理请到新芳菲大酒店吃饭，以示犒劳。但今天的大功臣柳依却说今晚有事不能去，大家都有些失望。当然，这一点点失望并不影响他们的喜悦心情。看到他们个个眉飞色舞的样子，我也很高兴。
魏政大大咧咧地说：“照这样下去，不出一周，我们就可以将房子全卖完啦！今天一定要多喝两杯！干房地产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沈弘章冷静地说：“如果这些商品房全部卖出，我们可以获得现金九千三百二十六万，当然，这里还要扣除给那些关系户的优惠。虽然我们的利润很低，只有12％，但是有了九千万在手上，我们就可以打一个时间差，继续开发其他的项目，这样，我们的利润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沈弘章的分析很精辟，我点了点头。
“我要求增加人手，不然像今天这样的事多来几趟，我们整个销售部都会累趴下的！”万和平说。
“我们工程部也不比你们轻松呀！”姜月芬也诉苦道。
“得得得，你们就别抱怨了，没有辛苦哪来的收获？只要这辛苦是值得的，就是再辛苦我也乐意！”魏政大义凛然地说了一通，转向陆欣温柔地道，“陆助理，我的话有道理吧？”
“有道理！不过这‘道’是‘道貌岸然’的‘道’！”陆欣挖苦道。
魏政也不生气，继续笑嘻嘻地说：“可惜我今天跑外勤，没有见到那种壮观的场面，听说还是柳小姐当机立断，才使混乱的局面得到控制。要不是柳小姐先走了，我一定把她灌醉了为止。”
陆欣道：“魏经理，我就把你最后这句话告诉柳依姐，她明天一定会好好答谢你的。”
魏政急忙道：“别别别，我只是打个比方，以表达我的崇敬之情，你不要当真嘛。”
陆欣抓住辫子不放：“究竟是打个比方不要当真，还是崇敬之情不要当真？”
魏政告饶道：“姑奶奶，不，姑姐姐，你就放过我吧！罚我喝三杯还不行吗？”
众人哈哈大笑。
自从柳依和陆欣来到公司后，总经理助理室成了最受欢迎的办公室，天天门庭若市，魏政就是总经理助理室的常客之一，不知道是因为他说话时口不择言还是因为太过喋喋不休，所以把两位助理都得罪了。
余立身突然发言了：“各位，今天大家都很辛苦，但我们不要忘了，我们能有今天这样的业绩靠得是谁？是谁力排众议买下了这两块地？又是谁制定了高瞻远瞩的销售计划？我们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
余立身的话让我听了很不舒服，但此时大家已经纷纷举杯向我敬酒，我只得笑脸相迎，饮下了这杯酒。
我转移话题对集团总部新派来的财务主管方黛玲说：“这一段时间大家都很努力，我看等房子卖得差不多了，就按照上次我定的比例给大家分红，也算是给大家鼓鼓劲。”
“好的，吴总。”方黛玲说，“不过我要提醒一句，我们此次投标向总公司借的1250万应该尽快还上，以免总公司的资金周转受到影响。”
“这是应该的。”我说。
方黛玲又说：“我还要再泼一泼冷水，扣除还总公司的1250万，再扣除马上要到期的1000万银行贷款，我们这次根本就没有赢利，相反还有1000多万的亏空，如果我们不能成功开发新的项目，我想后果大家都知道。”
“还有！长德房地产这次败在我们手里，一定不肯善罢甘休！我们要防着点。”陆欣说。
“不要紧！有吴总领导我们，这些问题根本就不成为问题。”余立身说。
我心里有些恼火，但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笑着说：“如果没有余经理和各位齐心协力，我根本什么事都办不了。所以我建议为我们在座的所有人干一杯！”
我知道房地产公司的领导层还远未团结在一起，要真正让他们互相信任、默契合作还要花费很多工夫，都说人心难测，要想得人心可不是三天两头就能办到的。要是天下的事真的有那么容易，那也就没有偷懒这一说了。
席间，陆欣接了两个电话，急着要走，姜月芬和方黛玲两位女士也说要走，我就让陆欣用我的宝马送她们回家。
剩下来的都是男人，大家也就不再讲斯文，喝酒、划拳、胡天胡地乱扯，我也跟他们一起胡闹。除了工程部新上任的副经理张永话不多外，大家都无拘无束。
我第一次喝得醉醺醺的。
第二天，裘正亲自通知我到集团总部开会。陆欣驾车刚到集团总部所在的那个街区，一辆黑色的林肯突然出斜刺里插过来，抢在了我们的前头，我们想要超车，但这辆车左摇右摆，很明显是在蓄意为难我们。突然柳依一个急刹车，没有系安全带的我差点撞到了前面的座椅。我火了，打开车门冲了下去。只见前面那辆车的司机也下了车，绕过车头，恭恭敬敬地为坐在后面的正主儿开车门。
“你们怎么开的车？”我质问道。
从车子里钻出来一个圆乎乎的胖家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