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我的第一个问题便是:“你是人吗?”
“我是。”我忙回了过去,对这样的问题我断不敢含糊。
“你多少岁?”
“单身,却不是贵族。”我反问,“你呢?”
“你猜”
“十八。”我又忙补了一句,“因为我想你一定美的像朵花。”
好一会过去了,她没有回讯息。我啜了口茶,早就凉了,冰冷的感觉到增加了我的耐性,等着。半个小时过去了。她的头像在闪动,我忙点开来。
“我有个姐姐,她的网名叫夕阳。”
我对她刚才的沉默很不满,回了一段:“古人赞女性之美,常以花喻之,娇艳欲滴,方倾国倾城。孰知,花之盛与否,决于肥料。肥料亦多以粪便取之。故,花之美应粪便多。小姐你貌美如花,当……”
“你骂我懒?”
“小生岂敢!”我偷笑,复又觉骂她懒人屎尿多有些过分,又回了一句:“夕阳无限美,朝阳更生百媚,只不知金鸡如何个好法?”
“看你也似乎读过几年圣贤书,再猜。”
“金鸡?顾名思义——京妓。”
她下线了。
一公司白领竟被糟蹋成这样,我不觉对自己的言语感到龌龊,有些后悔了,似乎太对不起亚兰姐了——我的救命恩人啊。
一星期后。
北京的夜好美。漫步街头,当真心旷神怡。
我离开了亚兰家,是偷偷的离开,我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偷偷的。我必须去找海浪和辣妹儿,偷偷的走倒省去了解释的麻烦。她是个极富热心肠的人,这样的人与罗嗦是紧密不分的,我怕罗嗦。还有她那个白领妹妹金鸡,一个不曾见过面的家伙,说她家伙一点也不为过,她太过刁钻,太过古怪,生活又是日夜颠倒,每天晚上七点之后在网上是找不到她的人影的,而白天她又会不停歇的泡在网上。所幸我是个无业游民,倒可以奉陪。
“我哪会骗你,昨天我都瞧了,精彩!”
“我都不怎么相信,大庭广众的会脱衣服?”
“今天兄弟就是带你来开眼界的,进去。”
“得多少钱呐?”
……
是两个民工在嚷嚷着,进了对面一间酒吧。我抬头看了看那门顶上耀眼的招牌:找朋友。
找朋友?我笑笑,鬼使神差的也进去了。这里面是个不足一百五十平方米的空间,除了一个吧台就是几组桌椅。淡淡的光线里漂浮着低音区皇后蔡琴的一首《恰似你的温柔》,如此天籁之音却和空寂交集,倾听的人寥寥无几。那两民工进了一条甬道,我忙跟了上去。出了甬道,里面又是一片天地。狂劲的摇滚乐下拥挤着嘈杂的人群,猜拳行令、欢呼呐喊,好不热闹。看那T型台上,妖艳的女人正随着音乐而肆意扭摆着她们的肢体,一件件的褪去那薄如蝉翼的衣衫。台下的人群几近疯狂,那些肥头厚面的阔佬们挥舞着他们熊一般的手掌,摇晃着酒瓶,随着那些女人们无限煽情的身体也褪去了身上仅有的衬衫,显露出恶心的肚大腰圆。台上的女人们开始发出低低的呻吟,消魂蚀骨的声音浸淫着整个空间,丧人心智。不知道谁的声音,台上的女人们低低的呻吟逐而变大,狂野的嘶吼,嘶吼中褪去了仅有的纹胸和内三角,彻底的赤裸裸。
一阵狂歌乱舞之后,台上赤裸裸的女人们便像一件件卖物依次接受着台下男人们疯狂的报价和台边一个半老的女人的最终拍板。半小时过去了,火爆的现场静止了,剩下的只有那些没得到女人而发牢骚的男人在摔杯砸椅。那老女人便吩咐服务生将大家分别请进了旁边的几间KTV包厢。
“喂,大家都瞧瞧,这里面咋来了两位农民兄弟?”一个中年男人挺着个啤酒肚子晃趔趔的走到那两民工面前,大着嗓门叫道:“你们两个老实交代,是不是农民兄弟?”
右首的那个民工打哈哈点头,左首的那个听的心里不舒服,说:“你喝多了,舌头都粗了,说话我都听不清楚了。”那男人拍拍胸脯,打了个酒嗝,舌头打拌道:“你交代是不是农民兄弟,想喝花酒?叫小姐?”那左首的一掌拍在面前的矮几上,怒道:“你他妈的口水喷了我一脸了,滚开!”那男人后面涌上去几个年轻的,拿了酒瓶子却叫那男人推开了。
“你,会不会唱哥哥的沉默是金?”一个麦克风忽然伸到我面前来。
我低头吸了口烟,抬起脸瞧了瞧她。一个完全具备东方女性美的女子,柳叶弯眉,明眸皓齿,粉面朱唇,‘轻施粉黛,淡扫娥眉’可谓是恰到适中的妆饰,美而不妖,俊而不媚,这样的面容控制了我的眼球。她放肆的笑,我依然坐着,吸着烟看着她,很坦然。
第二章 混沌 (下节)
她用麦克风顶了一下我的额头,说:“你到底会不会唱?”
我将嘴凑上前去,吐出一口烟吹在她脸上。她很高兴的笑,清清脆脆的声音,美妙极了。
我还是接过了麦克风。
一曲下来,我得意的往沙发椅上一躺。她一直坐在我旁边,静静的倾听,我岂能不得意?她微笑着站到我面前,接过麦去,一扬手,狠狠的扇了我一耳光,声震四座。我鼓了鼓有些发麻的腮帮子,岂肯忍受这般侮辱,举掌欲还击,哪料房间里几十双眼睛虎虎生威,瞳孔里充斥的尽是期盼。想必这帮个龟孙子都想着要英雄救美,个个蠢蠢欲动,我孤立一人,斗起来岂不被他们大卸八块,挫骨扬灰。想想还是收了手,如此倒引来一片哀怨之声。挨这一巴掌,值!
“唱的这么逊,也敢出来秀?!这社会——”她醉醺醺的往我身上倒。
我匆忙中揽住了她的腰,一股少女的体香扑面而来,熏的我全身酥麻。我侧脸凑向她耳际,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故意的,小骚货。”她哈哈大笑,一把将我推开,冲着麦克风叫道:“我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她指了指我,“这小子刚才叫我小骚货。”
那男人提了个空酒瓶子晃到我面前,舌头直打卷:“小兄弟,你知不知道她是我的妞啊?”他用手勾了勾对面坐着的两民工,叫道:“农民兄弟,过来!”那俩人早领教了他老大的威风,忙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那男人咧嘴说道:“农民兄弟说说,这么个美人儿,这小子竟说她是个小骚货,你们说该不该打?”左首的那个落井下石,连连点头道:“我看他都傻傻的,懂个俅,打!现在改革开放,年轻人都不听话了,该教育教育,打!”旁边一个忙拉了拉他,插话道:“我看这小兄弟多喝了两杯,算了。”那男人闭着眼嚷嚷:“我黄山讲的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着打!”一啤酒瓶砸下来,我头破血流,满腔的怒火烧的脑袋一阵晕眩。就着手上的半截香烟猛吸了两口,一手撑着沙发椅扶手站了起来,沉声喝道:“老子碍着你屁事了!”手上的烟头猛戳向他脸颊,烫的他杀猪一样的叫唤。不等他的那些手下围攻上来,我猛吼一声,撞开那俩民工,抢出门去了。
几个小时后。
我在酒吧门口栏住了她。
“你谁啊?”她一身酒气,推了我一把。
我胡乱揩去脸上的血渍,干笑道:“忘记我了?小骚货。”
她揉了揉欲张欲合的双眼,说:“想报仇?”
“聪明。”我伸手要去拽她,只觉眼冒金星,头重脚轻,一时辩不清方向了。
她趁机踹我一脚,跑开了。
第二天醒来,我睡在一张床上。雪白色的被褥;雪白色的床单;雪白色的枕套,整洁明亮的房间,我又回到了亚兰姐的家?只是这空旷旷的房间除了这么一张床和床上的被褥外,什么也没有,淡淡的那种女人香味却不覆存在。我坐了起来,只感脑袋被什么勒的死紧,一摸却又是绷带,白色的绷带。
“醒了?!醒了就快滚!”她从里边的洗手间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的,身上只围了一块浴巾。我能看见她白皙的脖颈和香肩,美丽的女人就是一块浴巾也能烘托出无穷的魅力,让人无限遐想那浴巾更美妙绝伦的背后。我揉了揉发胀的眼睛,蹦出一句:“小骚货。”她不耐烦的道:“你怎么翻来覆去就这一句,可告诉你了,昨天晚上不是我菩萨心肠把你带回来,你早死马路边上了。”我盯着她说:“你害的。”她剁了剁脚,气呼呼的说:“是你小子胆大包天,黄老大他就是这里黑道上的王,你是第一个敢犯他的,还用烟头戳他的脸,等死吧你!”我嘴里干的厉害,懒的与她争辩,掀开被子下了床。她跳到我面前,问:“干吗?”我一手讲她拨开,说:“你不是要我滚吗?我也懒的在这。”她上前抵住了门,撇着嘴说:“实话告诉你吧,黄山他调了四百多手下正满大街的找你,这一出去必死无疑。昨晚上要不是你走狗屎运还在酒吧外面没离开,早叫人砍成肉酱了。”我冷笑,说:“你不是黄山的女人嘛,怎么还会给我谋生路?”她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那杂种一大把的女人。”我站了一小会便觉腿软,回床边坐了。她说:“你衣服里的两千块钱我没收了,就算抵房租。这是308室,以后别走错门让别人抓了当贼。”我瞪了她一眼,说:“渴了。”她也瞪一眼,甩门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仔细的想闻出一股美女的香味,淡淡的体香。我总认为,越美的女人身上越能散发出与众不同的香味。这是香水店里所有商品无法媲美的。这种体香主要来自与女人的发线、腋下和私处,而发香又取决于头皮性质和相匹配的洗发水及神经末梢的保留性和持久性;腋香颇为重要,汗腺分泌的恰到适中则是它生香的关键所在;私处相形之下却显逊色,它的美妙取决与男人,得道之时,便成一支独秀,所向披靡。可这张床上,除了被套里面淡淡的新棉花味,钻入鼻子的便只有无声无息的空气,兴味索然。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她肯定回来了,买了水回来给我止渴。打开门来,却见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我脑中轰的炸出一个念头:她出卖我了。他见着我也是一脸吃惊,先发制人,我一脚踹出,踢了个空,他倒挺机灵,侧着身子躲了开去。待我挥拳时,他忙抱住了我,叫唤道:“我是客人,有预约的。”我住了手,带着不解让他进了房间。
他大咧咧的往床上一坐,诡异而邪气的笑道:“兄弟,你倒挺勤奋的,伤成这样了还不乖乖在家歇着。呵,她也够能耐的,这样整法没两年就得发了。”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便没作声。他脱了外套,趴在床上做起了俯卧撑,一边问我:“她一次收你多少?”我想也没想就回了他一句:“两千。”他张大了嘴,好半天没合拢来,笑笑:“兄弟你真幽默。”
她推门进来了,手里拎着一袋早餐。那男人见了她,一骨碌跳下床来,双手就开始不停的在她身上游移,嘴里直梦呓样的哼叫……
我混沌的脑袋刹的明白,看着她冷冷的笑了。一个下贱的女人!我愤怒,又不知从何怒起,又有些感伤,只是有一些,不为社会风气、文化低俗;也不为礼仪廉耻、思想败落;更不为嫖客猖獗、妓女泛滥,只为老天所赐与她的天生丽质。她为什么不是一个丑八怪?那样,就不会有我现在这不知该从何怒起的愤怒。
那男人一张嘴在她身上不停的乱啃乱咬,再恨不能将两只已撑到极限大的鼻孔再撑大一些,他呼吸太急促了,叫我看的有些不忍,只要瞬间的呼吸不畅便会让他窒息而死,不过看他那样卖力;那样狂野;那样不惜一切,就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她只不时的向那男人耳中呼出热气,浑圆白皙的大腿娴熟的在他搭了帐篷一样的跨间轻轻的来回摩擦。
“啊——”的一声低吼,那男人就在自己的裤子里释放了。
他没有窒息,他活了,我庆幸。他也很快乐,满脸遗憾的快乐,可这毕竟是快乐,就为这快乐他毫不吝啬的留下了几张百元大钞。她心安理得的收进了口袋,只是看不到快乐。我庆幸之外也有些快乐,不为她的没有快乐,就为那男人满脸遗憾的快乐。我没有说话,她却漫不经心的留下了一句:“赚些外快。”
我望着窗外,想看看天。在我的认识里,天空是纯洁的,是毫无瑕疵的。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白白的,就像她床上雪白的被褥。天空本是苍蓝的,真不知道那白白的是不是云?记得小的时候爷爷曾跟我讲过,天下万物没有完美的东西。或许,这云便是纯洁天空里的瑕疵。那,她雪白的被褥呢?她整洁明亮的房间呢?她白皙而光洁的肌肤呢?我想的头都大了,那头上的绷带便渐渐显的紧了,勒的生痛。
第三章 色相 (上节)
3
无疑,她是美的,是让男人为之倾倒的。
我和她并肩走在街上,路过的男人们不是对她频频的行注目礼便是对我无尽的羡慕。我绝对的毋庸置疑是沾了她美丽的光,可就因为我有这自知之明才黯淡了脸上快乐的容颜,也就因为没有快乐的容颜才不致于被那些很容易会因嫉生恨的男人们一棒打死。
我怕死?
我不屈服于美,不屈服于财,可我屈服于生命。所以,我是怕死的。要是我生在战国时期或是抗日战争年代,我想我是经不住敌人的威逼利诱和严刑拷打便会屈打成招的,指不定我就当傀儡或做汉奸了。所幸,我是生活在这个没有战争没有压迫的新中国,自然没有人对我实施威逼利诱和严刑拷打,所以没有人知道我怕死。
“喂,她偷了我的包。”她一脸急切的指向前面一个女人。
我一个箭步冲出去,抓住了那女人,喝令道:“把包交出来!”那女人惊恐的看着我,大叫打劫。满大街的人围了上来,指指点点。我忙解释:“这女人贼喊捉贼,”那女人脸色煞白,嘴唇发抖。我忽然有个意识,她似乎少了一份贼的灵动和胆略,这是无法抹煞的。“她——偷了——她的——”我吱唔的指向人群外,她正向这边挥舞着手中的钱包,一脸得意的进了旁边一家大型商场。我懵了,顿如芒刺在背,抓着那女人的手好似被仙人掌扎到忙撒了开来。剩下的,只有那女人势如汹涌般委屈的泪。
我冲上去要质问她,不料她却反过头来质问我:“今天是4月1日,知道是什么节吗?”一个鬼脸将我喷火的愤怒击碎了,无影无踪。她搓了搓我紧绷着的脸,笑说:“我们玩个游戏,看谁在商场里购物的金额少谁就买单,时间三十秒。”我身无分文,还来不及说个不字,她已不见了踪影。
待我推着一辆装满各式商品的购物车出来,她早在收银台边候着了,手里只抓着一包护舒宝。该死的东西,我恨自己不能吃一堑长一智,还会被她第二次愚弄,可着实不死心,便低低的问了一句:“到底是不是金额少的买单?”她说:“我自信本小姐的国语还是讲的很标准的。”我用眼睛瞟了瞟她那包护舒宝,又看了看我这一大车的东西,胜券在握可心里却没来由的底气不足。人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指不定我就在她的海洋世界里被那看不清摸不着的针给戳着了,防不胜防哪!
“小姐,一共是八千二百五。”收银员报价。
我又懵了。她一脸欢喜的将一枚钻戒套在了右手食指上,在我眼前亮了亮,说:“拿钱(八千)。”顿了顿,“二百五。”那钻戒耀眼的光芒改变了我花样少男青纯的眼神,茫茫然的看着她,呆滞的目光中倒逼出了一种‘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大义凛然。
商场门外,我大大小小提了十几个包包。她眉头一展,屈指算来:“一个八千二百五,一个一百六零五毛,总共是八千四百一零五毛,零头去掉,还有那个房租给你打个五五折好了,这样你就还欠我七千四百一,人民币。很好记,七四一,气死你。”我惊叹她不仅有狐狸精的外表还有狐狸的精明,不过回头想想,女人们似乎都具备这样的能耐,与生俱来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