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赵君,什么的事?”
“桥本先生,这雨已经连下了两天了,道路泥泞不好再开工,这种天气下根本不能将路面夯实固定,工作效率大大下降。况且这许多日来我们劳工没命的干活,不少人积劳成疾带着严重的病情,再干下去会出现大规模死亡事件,我想这对你的工程进度也没有什么好处。”
桥本四郎皱起眉头看着这个为劳工请命的工头,稍稍带点不耐烦的回道:“赵君,你想怎么样?”
“停工休息一天。”赵青山直视着桥本的眼睛,面无表情的“请求”道。
“你的要求太过分了!”桥本提高了声音。
“我这也是为你考虑。”赵青山也稍稍提高了声音,坚持自己的观点,“我想你们修路肯定也有工期,就算你不考虑我们的生死,但你这样把我们的人都累趴下,或者说都累死,你短时间补充不上新的劳工,修路工程就要迟滞,这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桥本感觉自己对这些劳工够好的了,他很不满意赵青山的口吻,他用救世主般的口吻打岔道:“我已经提高了你们的粮食供应,你们在我的手下死亡率大大下降,状况比2大队监管的那批人好多了,你怎么不说这件事!你们难道不知道感恩吗?几个人生了病就要求休息,这是消极怠工!我可以随时按怠工条例把你们抓起来统统枪毙!”
“呵呵!我想桥本先生搞错了一件事。”赵青山忽然冷下脸来,冷冷的回击。
“嗯?”
“我不否认你比2大队木谷那人多了一点良心,你在一个星期以前提高了给我们劳工的粮食额度,使我们饿死的人数大大少于2大队那边的劳工,但是你要说这就可以使我们感恩,这岂不是本末倒置奇谈怪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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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不是软柿子
桥本四郎听完最后的音节,面色变得不尴不尬。桥本当然知道劳工在被看管压迫之下,身上淋着冷雨,肚中半饥不饱的情况下工作心情是愤怒的,但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善举”后,这群中国人的怒气还会有多大,他想了解一下。
桥本低下头思索几秒钟后缓缓坐到了行军床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对着还站在门口的赵青山摆摆手说:“你的坐。”
赵青山闻言也不客气,上前两步拽过把木凳,在距离桥本几步远的地方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警觉的看着桥本,盘算着应对之策。刚才的话估计对这个桥本有刺激性,这家伙不发怒反倒客气起来,打的什么鬼主意?
桥本道:“哦?奇谈怪论?赵君,你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愿闻其详。”
赵青山轻蔑的笑了,“桥本先生因为多给了我们一点粮食就要我们感恩?这是哪家的道理?你莫要忘了这些粮食是谁种出来的?是我们中国人!我们中国人种的粮食自己吃不到嘴里,被你们强征暴敛抢了去,最后你们倒要装出主人一样的嘴脸来施舍,让我们像叭儿狗一样围着你们转,这完全就是本木倒置,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桥本大楞。他完全没有意料到赵青山竟然“肆无忌惮”点破事情的关键,说日军掠夺说日军横征暴敛,这是大逆不道。
“赵君你你……”桥本有些气急的抬起右臂,用食指指着赵青山,脸皮红一阵白一阵儿,“你胆子太大了,你这是反日宣传!我一声令下,你就得横尸当场,你难道不怕死吗?”
赵青山表情不变,“早死晚死一个样,就你们这样使用劳工的方式,等工程完工了估计我们也死得差不多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桥本早已瞧出这个赵青山是个悍不畏死的主儿,这也是他对这个中国人怀有一丝敬重的原因。
看到桥本发呆犹豫,赵青山忽然威胁道:“你现在杀了我,我的那些兄弟会马上采取报复措施。”
“你威胁我?你在威胁一个大日本帝**官?而我这个军官恰恰能掌握你们的生死……”
桥本变得恼怒,唾沫横飞还要斥责下去,却不料被赵青山直接截住话头。
“是的没错!我是在威胁你!”
桥本真的呆住了。这一个月来赵青山对他虽没有卑躬屈膝,总是表现的不卑不亢很正常,从来没有敢当面对他如此不恭与火爆。他疯了吗?
反常即为妖啊!
桥本强自按耐住胸中的怒气,变换了一种腔调问道:“我杀了你,你的兄弟就要暴动?你能确定?”
“那就不牢桥本先生操心了,其实我死不死的无关紧要,你如果还这样不顾劳工死活不让我们休息的话,不管你杀不杀我,我们总有一天要暴动的。”
赵青山轻易的将话题转到了要劳工休息问题上,不回答他的兄弟们是否已经准备好了暴动的问题,这让桥本摸不到头脑不敢轻易作出判断。
如果劳工真的酝酿暴动,无论劳工们成功与否,都将影响到桥本四郎的前程,暴力反抗没有不死人的,自己这方也要遭受人员损失。暴动成功了劳工会跑掉,暴动不成功为震慑他们还要清理掉一批人,总之激起劳工暴动的后遗症很多,不仅要死日本人,工程进度也要大大下降,自己受到上司处罚是一定的。
桥本拿自己面前的赵青山没有办法,为了缓和矛盾只能稍稍退让了一步。
变换了数个表情之后,桥本终于对着帐外喊进来一个士兵,吩咐他通知现场监督的监工头目收工一天,并撤回公路两边密林里“守护”劳工的日军,让他们也休息一天。
赵青山看到目的已经达成,抬脚就向帐外走去,刚一转身就听桥本喊道:“慢走!”
“桥本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赵青山站在凳子旁边,作出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态问道。
桥本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慢慢开口道:“我们认识一个多月了,我感觉到你与众不同,我可以多了解你一些吗?”
赵青山坐了下来,架起了二郎腿,脸上现出嘲弄的笑容,哧了一声说道:“了解我什么呢?”
“赵君的日语说得很好,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据我所知,那些日语学得好的统统都愿意为大日本帝国效力,帝国也给了他们优厚的待遇,而你为什么不去政府找点事情做,反而会成为劳工?”
“这个告诉你也无妨,家父曾经留学过R本,我的日语就是跟他老人家学的。”
“哦?这么说你的父亲也是对帝国有好感的人喽?”
赵青山回道:“不!”
“不?”
“家父告诉我他之所以去日本留学,是为了师夷之长以制夷!请原谅师夷之长以制夷这句话我不会用日语说,你能听懂吗?”
“懂的,你父亲说他去学习我们的优点,目的是为了打败我们。”桥本有点不自然的说道。
“你的古汉语也不错!”
“嗨依,承蒙您夸奖。”
桥本习惯性的低头表示感谢,每次听到表扬,桥本都照例作出谦逊的表情。不过抬起头后看到赵青山微笑的脸庞,桥本却忽然感到沮丧。
这好像……?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感谢一个中国人的夸奖?
赵青山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从衣兜里小心翼翼拿出油布包裹的烟丝和一条黄草纸,旁若无人的搓起纸烟来。
为笼络劳工中的头目,桥本特意给十几个队长发了一块肥皂和一点烟丝。
赵青山自顾自道:“至于你说的那些学日语学得好的人都为你们效力,我看不见得吧!谁又知道你们那里有多少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呢。至于我为什么成了劳工?还不是因为你们乱捕乱抓,拿中国人不当人看嘛。”
桥本脸一红,“赵君请不要避重就轻,据我看来你肯定不是一个简单人物,我们交个朋友好吗?”
“呵呵!朋友让我同一个R本人做朋友?”赵青山停止搓卷烟抬起头来不无调侃的说道:“我怕侮辱了这两个字!如果我答应了你,我的弟兄们也不答应我。
“那我就杀光你的弟兄。”桥本忽然变脸,“他们死光了,你就可以同我做朋友了吧?”
“那你可以试试嘛!”赵青山满不在乎的回道:“你手里有1千全副武装的士兵,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这六千兄弟手无缚鸡之力,是任人宰割的绵羊,可能连死的时候都不会叫一声的,你们尽管去杀,他们一定不会反抗。”
这话听着别扭,赵青山是不是正话反说?桥本又糊涂了。劳工们到底有没有暗中串联起来要搞暴动?真是谜一样的事情。
想了一会儿,桥本终于灰心丧气,他实在是搞不定面前的赵青山,不知道赵青山说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桥本指着自己又指了指赵青山,“你我既然做不成朋友,但我们也可以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在自己职权范围内尽量给你们提供可以吃饱的膳食和不漏雨的住所,你要答应我在我管辖期间不要搞一些违反秩序的事情,要好好地工作,快快的完成铺路的工程。”
面对“强硬的”赵青山,桥本又一次被迫表现出妥协。桥本清楚的知道这些劳工绝不是软柿子,将他们逼急眼了真的会引发大规模暴动反抗。
临近另一个由东京联队2大队管理“保护”的工地上,由于对劳工凶残暴虐的压榨和迫害,近一月来发生很多起“斗争事件”,那些劳工表现出了顽强的斗争精神,为摆脱苦难,他们采取了灵活的斗争方式,有公开的,有秘密的,有单独反抗,也有集体暴动,谱写了一曲曲激昂雄壮的抗争悲歌。
劳工们的反抗有很多种形式,比如偷工减料、破坏生产工具,消极怠工、罢工、书写反抗标语,还有逃跑。
2大队那边隔几天就要杀几个人威吓劳工们,至于鞭打棒打等残酷的体罚更是家常便饭,但那边依然形不成“秩序”。
像2大队那种乱哄哄的暴力管理方式,迟早是要出事的,桥本四郎正因为害怕出事,所以不愿意采取过于严厉的管理,也正因为如此,他这边工地上劳工的反抗还不那么暴烈。
“你说的当真?”赵青山不相信的问道,“如果你真的提供充足的食物和药品,而且停止打骂侮辱劳工,我倒是可以考虑不闹事,起码在你任职期间,我们可以合作。”
桥本也很高兴,如果赵青山不是总想着逃跑或暴动,这对他是一件好事,只不过要对上级辩解这条举措时费点力气。
“嗯,是真的。毕竟你们的要求也不算过分,而我只需要一条完整的进山公路,我们各取所需好了。”
赵青山微微一笑,“那好吧,姑且相信你一回,请你马上给我们提供一顿白面吃,我的兄弟们总吃高粱米和苞米粒子还有橡子面,有很多拉不出屎都脱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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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 熔岩要喷涌
劳工的宿营地与工地相距约5华里,处于一片还算开阔的山谷中。为便于管理,劳工歇息的简陋的木刻楞房子都处于低洼地,这些临时劳工营里的房子都是劳工们用一天时间仓促修建而成,手工粗糙漏雨漏风,但鬼子却不肯再给一些时间让劳工们加固房屋,“盖”完房子的第二天他们就被驱赶上了工地,每天顶着星星出工带着月亮收工,再也没有时间体力和原料照顾自己的窝了。
鬼子的宿营地处于两面山坡上,为防范劳工逃跑,鬼子的军用帐篷几乎连成一线,由军用帐篷群代替铁丝网、围墙一类的防范障碍。两边山坡上照例部署了一些掩体,里面架着机枪严密的监视着劳工的动向。
临近中午时分,各个工地上得到通知的劳工陆陆续续回到了营地,在押送士兵与监工的吆喝声中分头钻进了窝棚和简易木刻楞的工房中。
监工权斗焕站在木桩上唾沫横飞的对着走过自己身边的劳工们喊:“今天桥本太君大发善心,准许劳工们休息一天,中午还有一顿白面馒头吃,每人两个看撑不死你们这些卑贱的奴隶,要感谢太君的仁慈,明天多赶出来一倍的工作才好。”
“啊呸!什么玩意!”一个“辅导工人”看到权斗焕又在那里舔鬼子的腚沟子,气不打一处来,低声恨恨的骂了一句。
“他呀?二鬼子呗!”另一个人听到骂声,鄙夷的接了一句。
不料二鬼子权斗焕耳朵很长,听到有人骂他,气势汹汹跳下木桩几步奔来对着发出咒骂声的地方,举起手中皮鞭劈头盖脸一顿鞭子抽来,挨了打的劳工中有人叫屈,辩解着不是自己骂的,大部分人都沉默着默不作声,任由权斗焕大发淫威。
权斗焕盯上了刚才抱屈辩解的人,用鞭稍指着他气急败坏的喊:“不是你骂的?那你给老子找出来是谁骂的,老子就饶了你!”
叫屈的人后悔自己多嘴,一个劲儿的往人群后面缩,被赶来助阵的另两个监工连踢带打又踹了出来。
权斗焕决定拿此事立威,最近总有人在背后骂他,这种风气绝不可长,一定要拿出点厉害给这帮中国人瞧瞧,怎么说咱也是太君啊,俺们成为“日本人”都几十年了,怎么这些可恶的中国人就是不承认呢,背地里总管我叫“棒子棒子的”,多难听,多不尊重我。
“给我打!打到他指出来谁骂我为止!”权斗焕瞪起眼睛,努力做出凶神恶煞般的样子,指挥着另外两个监工劈头盖脸的抽打那个叫屈的人。
惨嚎声响起,劳工在地上翻滚着竭力躲避皮鞭的抽击,哭爹哭娘哭天哭地但就是不说谁骂了权斗焕,嘴巴硬是紧的很,他知道要是现在供出来,晚上他就完了,劳工们最恨叛徒,谁出卖同伴谁没好,轻者一顿胖揍,重者会莫名其妙失去生命。
“住手!是我骂的!”随着一声巨喝,“辅导工人”王兴民与陈思同时跨前一步挺身而出,“放了他!好汉做事好汉当!爷骂了爷承认!”“就是我骂了,你个二鬼子!”
王兴民与陈思几乎同时跃出,同时承认骂人者是自己,两人互相看看,懊恼的表情一下子定格在脸上。
哎呀老兄(老弟)你性子那么急干什么?这可好!本来一个人就能扛下来的事儿,非得出了两个人,这倒霉催的,其中一个人肯定要白白挨上一顿爆揍。
“好啊!又是你们这两个赤党!今天犯在老子手里可别怪老子不客气!”权斗焕气急败坏,他早就发现王兴民消极怠工,那个陈思还动不动破坏工具,一天要换三把锹。
是应该收拾收拾这两个家伙了,要不然劳工们都学他们俩那还了得?
“绑柱子上先来20鞭,我倒要看看是你嘴巴硬还是老子我的鞭子硬!”
赵青山的住所是劳工营里所有房子中最大的,上下两排大通铺一百多个人挤在这里。他此刻正皱着眉头听手下一个人汇报三天来劳工伤亡情况,因工地较分散,赵青山并不知道其他工地里出现的伤亡情况,一般情况下每隔几天就有人收集一些信息悄悄告诉他。
“2个重病不治死了,3个被塌方埋住,挖出来时人早就烂了,今天早晨我们大队的一个人陷到刚开化的水泡子里去了,也没救上来。”
劳工的生存环境极其险恶,他们不仅要对抗鬼子与监工的动辄打骂,还要应付无时不在的天灾、疾病和工伤事故。
坐在赵青山身边不远的一个豹头环眼的大汉有些焦躁的叫:“大哥!在这样下去实在是受不了了,跟你来的一百多弟兄都死了十几个了,两天一个两天一个,都死球光了还怎么越狱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