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忙忙穿好T恤衫,即使卧室里只有他自己,也跟做贼的似的低着头扑到床上拉起被子捂得严严实实。
五分钟后钻出来,大口喘气,脸红得不像样子。从床头抓来手机,看一眼时间,十点半了,医师应该还没睡呢吧?
想打过去……那就打呗。
温小北缩回被子里。接通了,听着铃声响,“铃~铃~铃~”
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微微震动起来,陈仓看了一眼来电提示:笨蛋一号……抬手示意要出去接个电话。
陈将军绷着脸,“会议时间不许开机!”
陈仓起立,立正敬礼,“报告首长!是负责监视目标的眼线来电汇报情况,申请批准接听!”
陈将军眯起眼,“去吧!”
坐在陈仓旁边的裘睿冷笑一声,“既然是汇报工作,不如开免提我们大家都听听。”
陈仓理都不理,完全当没听见,大踏步走出会议室。
三所的头子若有所思,冲裘睿使了个眼色,“小球儿跟过去听听,咱们继续。”
坐在会议桌末席的蔡飞看了裘睿一眼,默默的伸出脚。
裘睿绊倒了,五体投地。
蔡飞跳起来去扶他,“裘上校,没摔着吧?来,我扶着你。”回头冲一桌子看过来的领导摆摆手,“首长们继续开会,没事没事!”
趁大家没反应过来,一阵风似的把裘睿架了出去。
出门左转。因为右边是楼梯间,医师必然去那儿接电话。
裘睿走了两步反应过味儿来,挣开,“你干嘛?!”
蔡飞很真诚的看着他,“不干嘛。”
裘睿用声波探测到陈仓在楼梯间,正想走过去,蔡飞横过来一步,差点儿撞上。
裘睿向左,蔡飞也向左,裘睿向右,蔡飞亦步亦趋。
裘睿火儿了,一把揪住蔡飞的脖领子把人薅到面前,压着声音:“你给我躲开!”
蔡飞反手攥住他的手腕,油嘴滑舌,“那您得先放开我啊,您抓得这么紧,我怎么躲?”
裘睿松开了手。
蔡飞猛的一推把他摁在墙上,自从跟随陈仓后再没暴露过的街头痞子本性袒露无余,掐住裘上校的下巴,说话都是从牙缝里滋出来的,“不该好奇的事儿不要好奇,不该问的不要问,军人守则啊,裘上校。”
裘睿眯起眼,毫不示弱,“放开!”
蔡飞狞笑。
“我让你放开!”
“你们俩干什么呢?”接完电话的陈仓从楼梯间拐了出来。
这俩人的姿势……难道?陈仓抬起眉毛。
“没干嘛,我就是和裘上校交流一下感情,亲近亲近。”蔡飞松开裘睿,还特别狗腿的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拍打了一下肩膀上蹭的墙灰。
裘睿瞪着他。
研究所里果然都是怪物!变态!神经病!
陈仓收敛了眉梢眼角的春意,一本正经,“赶紧回来开会!明天开始就要进入高度戒备状态,亏你们俩还有闲心干这个。”
蔡飞听了立刻跟着回了会议室,只有裘睿还呆呆的站在走廊里。过了十秒钟才反应过来,什么叫“有闲心干这个”?他们刚才干什么了?“这个”又指的是什么?
会议室的门开了又关。
裘睿回到座位的时候首长们已经定下了作战计划。
“全力追回被盗取的血清样本!不惜一切代价。”
43、第四十三章
陈仓按下门铃,通话器里很快就传出温小北的声音,“医师?”
“是我,开门吧。”
铁艺大门咔哒一声打开了,推门而入。一阵风卷起还没来得及清扫的落叶,陈仓的视线顺着叶子看去,立刻被那棵枫树吸引了。
红得如此绚烂的枫叶让人无法忽视。再看旁边,依然青翠的草地,向日葵成熟饱满,粉红色的丰花月季还有一个最近才添置的乳白釉陶制大金鱼缸。
视线之内,一片浓墨重彩。
陈仓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简绍雍家的院子。诚然,庭院的布局很精致,花朵鲜艳,树姿提拔,但显然不太符合他的口味儿。
处处都带着人工雕凿的痕迹,过度平整的草地在陈仓眼里是死气沉沉,修剪成椭圆形的花丛美则美矣却缺少生命力。
有时候这些布局和摆设最能反映主人的品位和个性。陈仓不是觉得这是简绍雍没品,只是和自己不是一个路数而已。
温小北已经打开房门,笑眯眯的说:“医师,正好一起吃早点。蔡大哥呢?没一起来么?”
陈仓弯下腰拾起一片掉落在脚边的枫叶。
“昨天晚上蔡飞把裘睿惹毛了,今天一大早上校大人就钦点蔡同志过去‘协助’调查,我都担心他凶多吉少。”
“啊?裘上校这么小心眼儿啊!”温小北挠头,看着陈仓递来的树叶,“给我这个干嘛?”
“可以夹在书里当书签,干燥之后你要是有闲情逸致还可以在上面抄录一首诗……”陈仓勾起嘴角很有点儿调笑的味道,“最好是情诗,写得工整一点儿,然后送给我。”
温小北没发现这是玩笑话,眼睛一亮,实心实意的说:“好呀!”拿起树叶仔细瞧,“哎,这里有个小虫子洞,我去捡几片漂亮的。”
陈仓心里一暖,忽然觉得跟小北在一起完全用不上那些虚的,只要实实在在的对他好就够了,抬手扣住他的腰,“何必什么都追求完美,我倒觉得自然的就是最好的。”
“你说的不仅仅是叶子吧?”简绍雍穿着套头毛衫配休闲裤,站在门内招呼,“这么早来也不进屋,难道外面空气好?”
陈仓踏进玄关。只会对温小北展现的柔情全部隐藏,翻书似的一变脸,针锋相对,“你怎么不穿你那骚包的绸子晨袍了?难道改走居家好男人路线?”
简绍雍一笑,“人的爱好总是会变的,我的变化尤其快。”
陈仓换上专门给他预备的拖鞋,“我就不喜欢随意改变,比较恋旧。”
简绍雍耸肩,“我还是更推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陈仓也耸肩,“新的来了也不见得是好的。”
两人面对面站定,身高相当,对视中彼此分毫不让。
“陈医师,话不能说得太满,有些东西好不好只有试试才知道。”
“简先生说的有道理,但就怕试过了才知道不好,想回头才发现已经晚了。”
“我做事儿从来不回头,但我会拐弯,就算一步走错,想绕回来也不是不可以的。”
“既然如此,还何必去绕?”
“不绕怎么知道另一条路行不行得通。”
陈仓挑起一边眉毛,“听起来似乎是那么回事儿,不过太不实际。很多时候看着是捷径,走过去才发现兜了个大圈子,何必呢?”
简绍雍洒然一笑,“就当看风景喽~”
莫名其妙的对话在继续。站在旁边的温小北满脸茫然,完全没听懂这俩人在说什么。又听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去准备早餐的好。
拐进厨房,温小南已经热好了牛奶。看见只有哥哥一个人进来很好奇,“先生和医师呢?”
温小北撇嘴,“在门口打哑谜呢。”
温小南赶紧撤掉思维屏蔽,片刻后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他们俩会吵起来,还好还好。”
温小北帮忙摆好牛奶杯,搓了搓手指按在烤面包机上开始烤吐司,“你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了吗?反正我听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他们肯定是在什么事儿上意见有分歧了,但这也不用说谜语吧?还说得特起劲儿特高深的样子。我就不喜欢这样,有什么直接说嘛,神神秘秘的。”
温小南犹豫了一下,舔舔嘴唇,“哥,我大概知道为什么。”
“哦,为什么啊?”
“就是……嗯……”温小南想着这话该怎么跟哥哥说,花了点儿时间组织语言,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简先生既不帮研究所,也不帮元夜他们,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之前听蔡大哥说过,高阶异能者基本都是保持中立。”
“如果简先生明明知道元夜那些人想干什么,但他假装不知道,甚至还偷偷给元夜他们放水呢?”
温小北摸了摸下巴,“那我必须电他。”
“哥!”温小南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简先生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放他们一马,或者说是借用元夜牵制研究所。”
嗯?有问题!
温小北发现弟弟的话茬有点儿不对劲了。刚才还是疑问的口气,两句话不到就变成肯定句,就好像简绍雍真的这么做了似的,或者说,简绍雍已经这么做了!
抬起眼盯着小南,“他牵制研究所干嘛?研究所招他惹他了?”
温小南也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急着辩解道:“没招也没惹。哎呀!”烦躁的挠挠头,“你知道研究所正在弄那个异能血清吧?哥,你想想看,血清研究出来会干嘛?让普通特种兵拥有特异功能,或者制造更多的异能者来填补大战之后的损失?这根本就是不对的!”
温小北很好奇小南怎么会联想到这么多?但一琢磨就明白了,必然是简绍雍告诉他的。
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口气也硬起来,“我问过医师这件事,他当时跟我说他是军人,只需要服从命令。我是不懂干嘛要研究这个血清,但我信医师。”
看小南还想张嘴,又补上一句,“就像你信任简先生一样。其实我觉得咱们不应该瞎猜,你和简先生想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实。”
哥哥的话一下就把温小南堵了回去。
他信简先生,哥哥信医师,血清到底要用来做什么?他们确实也只是猜测。
但长这么大,无论做什么哥哥都是顺着他的,突然被刺了一下,不高兴也是必然。心里不痛快,口头上就想找回来,声音跟着飙高,“你的意思是我和简先生杞人忧天?!”
温小北惊讶的看着他,“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是啊,他这么激动干什么?温小南的声音顿时降了一个八度,“我、我很激动吗?”
“是啊。”温小北的手虚虚的扣成拳,敲了敲弟弟的脑袋,“果然跟着简先生学坏了吧?老实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元夜那帮子人要干什么了?”
“没错。”回答温小北的人正是简绍雍本人,斜斜的倚着门框,“从钱进踏进门的第一步开始,我就知道他是元夜那边的人,就是通过他我才知道元夜打算干什么。”
“小超人!”温小北无比惊奇,转头看着陈仓,“他竟然是元夜的卧底?他不是不久前才被咱们抓回去上学习班的吗?”
“没错。但在他被送进研究所之后,咱们出外勤去捉穿行者的消息就泄露了。”陈仓狡黠的冲温小北眨眨眼。
又说:“钱进摆的那个算命摊子不少赚钱,在异能者里算是经济条件不错的,一直以来都是踏实本分。但他突然犯规,还恰好被负责监控的侦查员发现,这不是太巧合了么?”
取一只碟子把面包片拿出来,陈仓熟门熟路的打开冰箱拿出一包芝士片,一边撕包装一边说:“当时我和裘睿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功夫琢磨他,好在蔡飞在事发不久就发现某些可疑的迹象。你给钱进带的那些零食就是我们顺藤摸瓜的线索,你也知道,在研究所里任何一件外来物品,哪怕是一个零食包装袋也是很显眼的。蒋天辉那些人眼睛比老鹰还毒,鼻子比猎犬还灵,所里看着大,终归是空间有限,更不用说到处都是监控。所以,我让蒋连长他们去查,两天不到就把钱进给挖出来了。”
温小北瞪大眼睛,“呼!听着跟侦探片似的。”
陈仓撑着桌子向前倾身,点了点他的鼻头,“一个随手扔在三号实验楼垃圾桶里的太妃糖糖纸就把钱进出卖了,这充分说明乱扔果皮纸屑的危险性,懂?”
温小北听明白了,点着头说:“所以,你和裘上校,陈将军,蔡大哥早就推测出元夜打的什么主意,简先生和小南也是早就读到了钱进的思维,等于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其他三个人都有点儿尴尬。
温小北眯着眼挨个看了一遍,“怪不得小南跟我振振有词的,刚才还抬杠。”
温小南立刻缩到灶台前去煎培根。
温小北哼了一声又瞪着简绍雍。此人脸皮甚厚,还能报以微笑。
最后瞄向医师。
陈仓的耳朵动了一下,眨眼,生硬的转开话题:“简绍雍和你弟弟知情不报是因为他们俩反对研究异能血清,正好半路杀出来一个元夜,自然乐得有人给研究所捣乱。作为中立者,这种行为已经算好的了,你没见过那些专门爱挑拨离间借刀杀人的前辈呢。”
温小北立刻被新话题勾起好奇心,“哎?他们干嘛要这么做?”
这回不仅是他,连温小南也好奇了。
简绍雍展开思维屏蔽阻止了小南去阅读陈仓的记忆,很明确的表示:好好听人家陈医师讲故事,不要什么事儿都用特异功能,那会丧失很多乐趣的。
陈仓果然开始科普,“有的人是为了浑水摸鱼,趁乱达到自己的目的。有的是不满意官方或某些人的做派,推波助澜。我记得有一个最差劲的,单纯就为看热闹,唯恐天下不乱。”
“那……这些人现在呢?又开始捣乱了吗?”温小北觉得研究所的人真苦啊,典型的上下都拿他们开刀,受的夹板气都无敌了。
陈仓摇头,“死的死,收山的收山,都是过来人了,知道有些对抗永远都不会结束。所以目前只剩下一个青壮派还保持活跃度,”陈仓转向简绍雍,“是吧,简先生?”
简绍雍很有风度的颔首而笑,“您谬赞了。”
“这不是夸你呢。”陈仓神色间透着一股轻松劲儿,“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曲曲折折的玩儿那点贼心眼子,不就是想把温小南一直留在身边不回研究所吗?实话告诉你,以他目前的能力,就算你哭着喊着想把他送回去,研究所都不敢要。”
简绍雍从裤兜里摸出烟盒,点上一支,“如果我不仅仅只是想达到这个目的呢?”
陈仓神色一滞,“你还想干什么?”
简绍雍悠然的吐出一口烟,“其实你我心底里反对的东西是一样的,只不过你是有公职在身,我是偶尔顺水推舟多管个闲事儿。”
简先生说的没错,这屋里所有人都对异能血清持敌对态度。温小北和温小南阅历浅年纪小,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也想不到那么深,只是身为异能者自然而然产生的抵制情绪。
简绍雍正如他自己评价的,他是个自私的人,无论发生什么首要想到的是最心爱的人和他自己。其它那些乌烟瘴气的事儿,能顺着推一把就推一把,成了最好,不成就当看热闹。所谓相应国家的号召,重在参与。
至于陈仓。家庭的原因,成长的环境以及参军后的职责所在,把他那个容易鸡血上头的愤青灵魂镇压得永无翻身之日,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睁一眼闭一眼偷偷放个水。
于是,大家的意见似乎取得了统一。
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和谐起来。
陈仓咬着温小北亲手给他制作的“爱心牌”乳酪煎蛋三明治,“我不可能完全相信元夜。难道你能保证他不会说一套做一套?血清肯定要去追,人我也肯定要去抓,这东西绝对不能掌握在他手里。”
简绍雍喝着温小南亲手给他煮的“浓情牌”鲜牛奶,“即使他拿到的是赝品,你还要去抓?陈仓,有时候我真是看不透你和你老爸。”说着又耸耸肩膀,“不过,如果你们俩不是这种自虐的扭曲性格,当年我也不可能放你家老头子一马。”
自虐?赝品?
温小北伸长了耳朵。可惜简绍雍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