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对方是在威胁自己,也是在暗示自己和他已经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很快的,王子胨见对方毫无反应,便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现在犹豫不决,可是你也不想想,你当初已经烧了那些帐本子了,便已经我们的人了,若是林钦差知道了此事,难道还能轻轻的放下,把你给饶了不成?我看,你还是识相一些,可别闹出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笑话来了。”
林如海算计着此时自己应该有的表现,然后按着自己的心性,摆出一副惊恐万状的模样:“你、你不能这么做!”
“我不能怎么做?又是怎么不能怎么做?”王子胨见对方中计,心中大快,笑道:
“你若是如了我的愿,我必会保你,日后那位遂了心意,也必会记得你的好处,助你飞黄腾达。若你不愿,让林钦差知道你做的好事,对我等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即使没有证据可以指证你曾经做过这种背主忘恩之事,可是林钦差安能不怀疑你?而他一旦对你存了疑心,日后安敢再用你?一旦他不敢再用你,日后你又有何前途可言?”
王子胨的一番话中,或诱之以利益,或胁之以性命,或迫之以前程,或逼之以,虽说是攻之心计,那利益之说也不过是一句空话,能否兑现也还未知,偏生又合情合理,让林如海也不禁惊之愕之。
索性林如海毕竟是林如海,而非是那真的为了一时之思而烧掉了修筑黄河堤坝的帐本子的艾禛,否则怕也只能屈从了对方。
另外,林如海原先对于王子胨是有些小瞧的,在接触的日子里,总觉得对方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一个草包纨绔子弟,如今方知自己竟是走了眼。
又或者,他身后有人帮着出主意,教他应该怎么应付自己……
想到这里,林如海禁不住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站在王子胨身边,一付毕恭毕敬模样的,被派来暗杀自己的男子。
想来,能被王子月腾信任,并将暗杀自己的重要任务委派给对方,想必是王子腾的心腹了。
而一般能成为主子心腹的有三种人。
一种是愚忠的,但凡主子的吩咐,无不尽力而为,即使是要牺牲自己的性命令也再所不惜,甚至于连自己为什么要死,都不会去追问。
而另一种可以有自己的心思,但他又足够聪明,也足够机会,知道怎么做才能帮着主子把事情给完成。他可以贪生怕死,但有这么一个聪明的下人,想必做主子的也不会轻易舍得他去死的。
最后一种却是上面两种加起来的,他聪明,但对主子足够的忠心,知道什么事情可以知道,什么事情不应该追究,懂得难得糊涂四个字该如何运用,但该舍去自己的性命去忠诚于自己的主子的时候,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这三种中,最后一种是最为难得的,但也并非找不到,但面前这个能成为官场油条子的王子腾的心腹的男人,会是第三种吗?又或者说,是第二种?
若是第二种的话倒还好些,起码有足够的利害关系,未必不能把他给拉拢过来,然后从对方口中寻到王子腾的弱项。
但是,如果对方是最后一种,那就只能让他牺牲了。
林如海心中暗藏杀机,但面上却一付惊慌失措的模样。他低下头,装作犹豫的思考了一会,终于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我可以帮你把人带到驿馆里面去,但林大人怎么说都是我的上官,我出卖了他,却不能随意的害了他的性命……”
说到这里时,林如海又犹豫了一阵,方才说道:“这样吧,到了驿馆之后,我寻个借口让他去见林大人,但之后又怎么做,我却不会再管了。”
“那……”王子胨拖长了话尾,随即不着痕迹的歪了歪身子,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男子,见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才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你寻个借口把锦衣带进去之后,还要记得把那林如海身边的侍卫都调走,好方便锦衣行事。”
锦衣,正是被王子腾派来刺杀林如海的男人的名字。
林如海才知道对方的名字,本来还想着为什么自己从没有在王子腾身边见过他,或者听说过对方的存在,但在听到锦衣这个名字之后,便恍然大悟了。
锦衣夜行,亏得王子腾有这个心思,竟能把人藏得这么深。
不过,也因此,才能显出这个锦衣是一个奇兵。
“好,我会想想该如何做的。”林如海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时间太晚了,你们且再等几天,我好寻个借口再把这个锦衣给接进驿馆里去。”
说完之后,他便要走,结果又被王子腾喊住。
“你此刻要走,我也不拦你,毕竟你在外头呆得太久,若有人问起,你却没个好理由的话,也是平白惹人疑窦而已。不过,你且记得,我毕竟是范县的县令,在这里呆太久也不好,要让人发现的话我也不好解释,所以你也不能拖得太久,免得我等得着急了,干出了什么事儿的话……”
王子腾冷笑一声,道:“你可就别怪我了。”
“我知道了。”林如海停住脚步,听着王子腾把话说完之后,恨恨的说:“最迟后天,我会来找你的。”
第79章
第二天时,林如海就来了。
林如海给出的借口很简单;那就是让锦衣装作申冤的百姓;然后由‘艾禛’领着进驿馆。
这个借口是最稳妥的了;而且进退得宜;若是‘钦差大臣’果然出了事故;而锦衣被揪了出来,然后艾禛也随后被揪了出来;也不担忧什么,因为他可以说是被骗。
但有一点,那就是林如海需要王子胨的表态;说明锦衣不会把他给出卖;只能说是骗了自己。否则自己若是被捉,必不会把吝啬于把自己与他们的联系给曝露出去的。
能从艾禛这边得到进入驿馆的途径,在王子胨看来已经是件意外之喜了,哪里还能对对方的态度是否生硬恶劣呢。毕竟王子胨虽然有意识的就来找艾禛,但他也原先只想着要试一试,若不成,他也不会真的为难对方,毕竟人留着还有其他的用处,所以他还在思考着是否有其他的途径接近林钦差呢。
谁知道,这个艾禛竟还真有些急智。
所以,对于这个艾禛,王子胨从原先的,打算用光就丢的打算立时就打消了,反而觉得对方的用处比现在更大了许多,便是冲着这一点,王子胨也不会让人把他给捅出去。
更何况这艾禛长相极其俊秀雅丽,便是不用他,只是摆在面前光是看着,也是一件美事。
不过,现在能起到作用,更是让人觉得欣喜。
王子胨让锦衣随着艾禛的安排行事,自己则打包行李赶紧回范县去,免得林钦差遇刺之事,被有心人察觉到自己在开封的话,那就大事不妙了。
而锦衣办事,身为主人的王子腾向来是放心的,那么王子胨只是按照王子腾的意思行事,所以本着对王子腾的信任,他压根就不担心锦衣会失手,即使失了手,王子胨也不会担心锦衣会把自己,把王家给曝露出来。
就在王子胨带着自己那贴身的几个仆从赶回范县时,林如海也带着锦衣来到了驿馆。
驿馆的人早就得了林如海的话,也早就晓得跟在自家钦差大臣身后的是意图来行刺的,所以尽管心中防备,但面上眼中却没有一丝泄露出来的,只做茫然未知状,笑着问道:“艾大人,你后面这一位是……”
“啊?他呀。”林如海面不红气不喘,招了招手把锦衣给拉上前来,让大家仔细看他的脸。“他是我在范县认识的,原是一个粮店工人的亲戚,只是他那位亲戚因为有个才来投奔的,相貌柔美的未婚妻子,却被那范县县令王子胨看上,强抢了去。
后来他那亲戚想去越级告状,被濮阳的知府折辱了去,又告知了王子胨,才害得他那亲戚一家家毁人亡。而那未婚妻子也不堪受辱,跳井而死。”
说到这里时,不管是林如海还是那看守驿馆大门的下人都是一付不胜欷嘘的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那下人等了一会,见林如海并未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又看他仿佛要继续往里走,终于明白了对方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了。可是事儿才听到一半,那下人也还不知道事情接下来怎么样,所以终究是没憋住,忍不住的问了出口:“那接下来呢?那一家人就都死光了?”
“可不是嘛!”林如海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可是他们一家人是全没了,但好歹还有好些亲戚,纵使一个两个的会惧怕于官府的权势不敢轻举妄动,但总还是有看不惯的。这位乡亲就是那一家人的亲戚,又听我说是钦差大臣麾下的,因此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特特儿的赶到开封来,求见钦差大臣,想求着林大人给他那亲戚一家一个公道。”
“原来如此啊!”那下人恍然的点了点头,随后忙让了让身子,用手指指着里头说道:“那你们还在这门口耽搁什么?还不快些进去?今日林大人正好在驿馆里没有出门,可是晚点儿就不知道了,毕竟前些时日林大人就说过想去黄河岸边看看那些修筑好的堤坝,所以再不去的话,怕就耽误了事儿了。”
锦衣如愿以偿的进了驿馆,随着林如海往被收拾出来的书房而去,见他让自己停下就乖乖的停下,见他让自己走就乖乖的跟着走,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钦差大臣的书房。
林如海让锦衣在外头等候,千万不要随意的乱跑,而他自己则要先进书房一趟,与钦差大臣说上几句。
锦衣欣然应允。
只是锦衣想到自己待会儿就能见到自己要刺杀的目标,总觉得事情顺利的不可思议。
他漫不经心的摸了摸自己藏在袖中的匕首,头一次开始有点紧张。以前,锦衣帮自家的主子干过很多的暗地里的事,就连杀人也不是没做过,但是这一回杀的人,与以前的那些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都是没法子比的,而且这人的身边守卫森严,一旦动了手,不管能不能得手,怕是都没法全身而退了。
而锦衣也不认为王子腾会救自己,因为这会让人察觉到自己是他所派来的。
他知道,此行,自己已然成了弃子。
可即使如此,他也有一往无前的理由。
紧闭的书房的门再次打开,锦衣低着的脑袋微微抬起,耳朵也动了一动,就听到引自己进来的,自称为艾禛的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进去吧,林大人有事要与你亲谈,我就先走了。”
然而,就在两人相交而过的时候,对方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小心一些,不要轻举妄动。”
本来该是让人觉得窝心的话,但锦衣却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心中的警惕之意也更盛了些。
锦衣小心翼翼的走进了书房,然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了。
而林如海则一脸淡漠的招来了覃小军,告诉他已然可以去传钦差大臣遇刺,而刺客当场正法的假消息了。一想到很快就会接踵而来的那些所谓的消息灵通的人士,林如海暗自庆幸着不用由自己去应付。
锦衣此刻已经中了迷香昏迷,想必也已经被穆风转移到隔壁的房间去了,林如海早在之前就晓得迷香的效果应该能持续至少一个时辰,便不急着去审问他。
更何况锦衣是王子腾特特儿挑选出来的心腹,虽然帮着他做过好些龌龊事儿,但林如海却没真的想过从他口中挖出那些事儿,可总归是要试试看的,否则,与那坐以待毙又有何不同?
想从锦衣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林如海知道这是个难以达成的目标,所以这也会是个苦差事。
他现在需要好好的休息,然后才好打持久战。
不过,当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却看到徒君溥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正一脸严肃的盯着他手上的信瞧个不停。
徒君溥见到林如海时,叹了口气:“东瀛派了使者过来,父皇让我即刻回京。”他犹豫了一会儿,方才问道:“如海,你可愿随我一同回京?”
第80章
事实上;林如海当然不可能跟着徒君溥一起回京;毕竟河南这边的事儿还没了结,他若是平白无故的回去了,再加上之前传扬出去的关于修筑黄河堤坝的帐本子被烧的流言,便是有徒君溥和老圣人为其撑腰;这渎职的名声可就算是坐实了。
林如海也许谈不上爱惜自己的羽毛,可是也没有到对别人的污蔑都是无动于衷的地步;更何况他向来责任心极重;不把这贪污一案查出个水落石出;他也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徒君溥只能自己回去了;而他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林如海的安危问题。
索性;王子腾派来刺杀林如海的人已经捉住了,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再派另一个人来,所以倒也暂时不碍什么了。
于是,徒君溥也不愿意最后一个晚上,林如海却去审一个刺客杀手,只把他强留在身边,便是不做什么,单单看着也是好的。
是的,只是看看,因为两人虽然已经两情相悦了,但是对徒君溥来说很悲剧的是,林如海一直都对两个情人之间晚间特有的身心交流颇有点避如蛇蝎之感,这让徒君溥一直都觉得很沮丧。不过,对方是林如海,徒君溥也不能强迫他,所以每天晚上都只能各自睡各自的房间,便是偶尔有一次能捞到抵足而眠的权利,也不过是盖着棉被纯聊天罢了。
徒君溥隐隐的察觉到林如海为什么这么抵触这种本该正常的关系,不过是因为宫中那些妃嫔罢了。
徒君溥知道林如海有些洁癖,但在之前,他却没想到除了外在的洁癖之外,连精神上,感情上他也同样有着洁癖。
徒君溥可以承诺林如海,自己的宫中不会再进新人,而他自己也不会碰那些旧人,可是扪心自问,自己真的能守得住吗?
没有承诺也就算了,如果真的承诺了,又做不到的话……徒君溥知道,那个时候他与林如海的感情就到了临界点了。林如海固然能原谅他的背叛一次、两次、三次,十几次甚至是数十次,但这个原谅总会让人绝望崩溃,甚至于感到心累,最后,他们的感情就只能结束了。
所以,徒君溥不会轻易的承诺自己可能做不到的事情。
因为后宫联系着前朝,如果徒君溥的后宫不再进新人,那么要完成他在前朝的目的就会多些困难。如果徒君溥不再碰妃嫔,就无法再制作假像。
诚然,徒君溥可以只做假象,但是他却不能保证自己不会着了那些妃嫔的道儿。
虽然宫中严禁私相授受,可是真的有可能禁得住吗?
当然不可能!
宫女和太监可以严厉的管制,但是后宫那些家世显赫的贵女们在召见娘家人时,却不可能不收贡奉,徒君溥也不可能让人在这些娘家人进宫的时候都搜身,因为她们都是前朝大官的家眷,
所以徒君溥如果不想得到底下官员们的同仇敌忾,就只能在很多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因此,徒君溥无法跟林如海说,有了他之后,不会再碰其他女人。
与林如海在开封,虽然公务繁重,其中又有暗潮汹涌,但好歹是能够朝夕相处,二人之间也没有那些个无关的女子插在中间,即使是整日呆在这驿馆之中,不能出外游山玩水,但倒是难得的清静甜蜜的日子了。
可惜的是,这样的日子在明天就要结束了。
徒君溥以明日就要离别为缘由把林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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