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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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逃犯-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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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在车门,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恍惚之间,她又看见孟磊了,背景是高中的校园,一群学生在草坪上嬉闹追逐。

    段考刚结束,大伙提议到郊外烤肉。殷虹再怎么坚强,父亲的过世和公司产业接二连三被阴谋夺走,毕竟是一大打击。它的成绩每下愈况,看到考试卷上成片问题解不出来时,她只感觉自己像在波涛中挣扎的一截舢板。段考的前一天晚上,高进德带着众人到她家耀武扬威,恐吓她乖乖让出股权,否则便如何如何。

    那段傍徨无助的日子,她非但无法静下心来念书,连带的也把脑袋里原有的东西一股脑儿志得干干净净。

    班导告诉她,长此下去绝对考不上大学,说不定连专科的边儿也摸不着。

    孟磊每天仍笑咪咪的陪在她身旁,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考试题目有多简单,他飞快作答完毕还有时间打个盹,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落落寡欢。他始终不知道她面临了怎样大的压力,他愉悦的神情对她的失意无疑是一大讽刺,虽然他还是迟钝得体会不出。

    全班同学中,只有王玫珍和邱秀娟足以和他比拟,他们兴奋地对照答案,欣喜于自己的表现时,殷虹只能远远的靠边站。缄默中,愤恨、嫉妒与痛楚汇成的洪流,在她的胸臆间冲激奔窜。

    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吗?当殷虹把揉烂的考试卷去在桌上,跌落地面时,孟磊怔愣的问:“你不好好读书,都上哪里去了?”他责备得理直气壮。殷虹是他的小女人,他有权也有责任照管她的一切。

    “我没心情,根本静不下心来。”

    “不要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他分明应该了解她的心,可他没有。优渥顺遂的成长过程,使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视为理所当然。

    “我不想跟你说话,让我静一静好吗?”回到家中。她把自己锁在房里伏桌痛哭。她变得阴睛不定,偶尔喜欢招蜂引蝶,跷课到外头厮混,对人生失去期望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孟磊以为,他把书念好,考出好的成绩,再指导殷虹,拉拔她一起上进,她肯定会心存感激,并对他投以崇拜的眼光;错错错!简直是大错特错,他神采飞扬,出类拔萃的表现刺痛殷虹其实高傲的心性,他提到邱秀娟和王玫珍等人时不经意脱口的赞美加深了它的妒火,并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们两人之间最严重的一次误会,就足发生在那次郊游烤肉的时候。前一晚,孟磊和它约好了过来接她,谁知直到第二天快中午了还不见他的人影,只好硬着头皮赶往他家门口。按了半天门铃。走出来一名不知是他的那房亲戚,疑惑地说:“他出去啦!有个女孩子打电话来,他讲完电话就匆匆忙忙跑出去了。”

    殷虹听了,万般不是滋味,他们明明说好的,即使要做她鸽子,至少也该知会一声呀!本来已经够火大了,又受到重重一击。女孩,哪个石头缝蹦出来的女孩?

    自尊心强烈受损的她往回走了几步,突然决定到郊游的地点去看看他怎么自圆其说?她拦了计程车,一路风驰电掣到“外双溪,走在崎岖且坎坷的山路上,秋天的狂风带着讪笑和戏谑似地掴着她的脸颊。她想到孟磊曾告诉过她:“野外踏青,山林比海边吸引人,因为举日便有奇花异草,深不可测的峰峦叠嶂;每一转矩就有一份生意盎然,一份特别的惊喜。”

    殷虹只感到特别的累特别的愤怒,难走的羊肠小径将她五味杂陈的心,蕴酿成天怒人怨的一股强大风暴,他曾对着她发誓,要一生一世对她好,要守候着、呵护着她,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但如今英明的“战士”反悔了,弃她于不顾了,她S…曰个“白雪公主”该怎么办?显然在成反的路上,还付更多温柔美丽的公主,等着也期望着更诱惑着他,要他前去捍卫,该如何是好呢?

    殷虹辛辛苦苦、汗流挟背地,总算在小溪旁的尽处找到同学们的笑声。最令她勃然大怒的是爽约的孟磊此刻看来竟是快乐无比,他和邱秀娟站得很近,不时因她说了些什么,而笑得眉飞色雏。殷虹正踌躇要不要打断他们的话,上前找他理论,忽然瞥见笑盈盈的邱秀娟用竹签插了一粒肉丸子殷勤地送进他嘴里。她脑内一轰,咬着牙转身便走。

    “嘿!殷虹,你上哪去?”赵赋文大声一喊。溪边嘈杂的声音全静下来,孟磊竟全无愧疚,一脸欣喜的走向前。“怎么这么晚?又赖床了对不对?”他把烤得香喷喷的内丸子递给她,却被她一手打掉。

    “你这是干什么?”孟磊张大黑瞳,惊骇于她粗鲁无礼的举动。

    她真想冲上去给他一巴掌,可理智勉强遏止了冲动的情感。

    “问你呀!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很卑劣。”她不在乎孟磊移情别恋,真的,她自己很清楚,她并不适合他,为了两人好,不如就此打住,谁也不火谁。

    但感情的事不是说断就能断,更不能用这种方式教她措手不及,难堪的独自承受后果。“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相信你。”怒吼的声看虽刻意压得极低,仍传进伫立在身侧,包括赵赋文、苏旭、王玫珍几个人的耳朵里。

    孟磊自觉无辜,更没必要忍受她突如其来的指责,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臂,唤道:“喂!你不要没头没尾的,有话就说清楚。”

    殷虹旋过身子,秀眉微扬,冷冷揪着他。“事实摆在眼前还要说什么?祝福你,祝福你们一起掉进十八层地狱。”她从来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尤其在爱情的小小框架里,她绝对是小心小眼且贪得无厌的。

    孟磊被莫名其妙指责得好不恼火,他停住脚步,盯着殷虹的背影,又急又快的隐入繁花草丛中,一遍又一遍的自问,要不要追上去拦住她。不!他没有错,错的是她,他没必要为莫须有的罪名接受这样无体的对待。

    是赵赋文告诉他,殷虹临时决定和邱秀娟一起去逛街。结果邱秀娟在车站等了两个小时还不见她的人影,幸好他尚未出门,才能及时去把她接过来。该生气的是他和邱秀娟,殷虹凭什么发火?

    “她大概忘了我们约定的时间,以为我失信没去,才会那么光火。”邱秀娟满怀歉意地移近孟磊身旁,眼光却下意识地瞟向赵赋文。两人沉默地交换了一个别人不易察觉的眼色。

    “不用理她。错了就错了,不能因为她爱耍大小姐脾气,就什么都得让她。”

    他固执地留在烤肉会场,和殷虹隔空生闷气。

    “小俩口闹瞥扭啦?”苏旭看大伙全走开了,摇摇晃晃地摇到孟磊旁边坐下。

    “她就那个样子,晴时多云偶阵雨,永远教人捉摸不定。”他恨恨的,把一罐烤肉酱整个打翻在土司面包上,引来女同学的一阵嗔怪,“不难懂啊!你载着别的女孩过来,害她一个人“跋山涉水”,她心里当然不高兴,换作是王玫珍,不赏你两巴掌才怪。”他们的初恋同样生涩,也同样甜蜜。

    唯一的差别是,孟磊和殷虹乃情投意合,真心相待,他和王玫珍则混含了许多难以启齿的、肉体上的相互吸引。

    “什么我害她的。是她告诉赵赋文不想出来烤肉,叫我不必去接她的。”

    “她有事干么不直接跟你说,反倒要透过赵赋文传话?你和殷虹要好,除了班导,全班谁不知道?为什么邱秀娟会认定你一定有空可以载她过来?”苏旭虽然生就一副粗线条,做什么都大而化之,不拘小节,但此刻分析起事情,竟然头头是道,彷如醍醐灌顶,浇得孟磊心智顿时清朗澄澈起来。

    他心思单纯,甚少怀疑过他人的动机。赵赋文只一通电话他就傻气地信以为真,忘了该打个电话向殷虹求证。难不成赵赋文真的向他撒了谎,故意制造这场误会?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旭瞧他到这节骨眼了还一脸茫然,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以为全世界就你眼光好,懂得欣赏并追求殷虹?拜托,你的聪明才智都给孔老夫子啃光啦?”

    孟磊这一细想,暗叫不妙。昨晚赵赋文一再叮咛他不必打电话给殷虹,那不是作贼心虚,怕谎言被拆穿了是什么?邱秀娟也真是的,居然跟他合演双簧,一起骗他!人家赵赋文起码还有一个“情逢敌手”的正当理由,她图的什么?

    寻思至此,偶一抬头,恰恰迎上那双深情依依水汪汪的大眼睛,原来她也是孟磊没解过这等复杂的多角习题,也不想卷入诸多是是非非的纠葛里。他只在乎殷虹,爱的也只有她一个,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她。跟她好好的赔个不是。

    完了,她包准气疯了,才会误会他,大吃这种一点也没必要的飞醋。他越想越急,干脆挥别众人,骑着苏旭的机车,生平头一遭违反校规地火速赶到殷虹家。

    经过市场,他还停车买了一束香水百合,心想殷虹看在花的份上,说不定火气就消了一大半。

    没想到,她大小姐二话不说,接过百合直接扔进路旁的水沟里。

    那次,他们足足有两个月没讲过一句话。两人个性都掘,争执起来谁也不让谁。

    他们的恋情就这样结束了吗?

    十九世纪有位法国作家说!“痛苦可以使人成为诗人,而一种可能挽回的内疚则让人成为玄学家。”

    那么,痛苦和内疚加在一起,会让他变成什么?

    他实在摸不透殷虹的心,一点小小的误会,也能生那么久的气。在她面前,他有一种沉重的无力感。

    这段期间最大的改变还是殷虹,她变得好认真,用功得令大伙疑云四起。在此之前,她的字典里保证找不到“好学不倦”这句成语。

    学期结束时,她总平均高达八十五分。当班导把班上的成绩单交给他要他拿回去分发时,他几乎被那几个蝌蚪似的阿拉伯数字给吓呆了。为了她学业的突飞猛进,他在熙熙攘攘的走廊上,旁若无人地笑了起来。

    为了奖励她,他决定再退让一步,跟她重修旧好。

    放学后,他一路盘算如何启齿,如何说抱歉,一路紧随她的身侧,在巷弄的转角处,心如擂鼓地唤住她。

    “我们讲和好不好?”

    殷虹咬咬唇,只迟疑了三秒钟,即扑进他怀里,哭得泪眼婆娑。“你这个坏蛋,那么久不来跟人家说话,害人家以为……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

    孟磊心口一暖,也不顾偶尔走过、飘来惊诧眼神的路人,当街吻住她如花的唇瓣。两人缠绵悱恻的眸中只有彼此,只有情意浓浓。

    “暧哟!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会不会长针眼?”王玫珍尖拔的嗓音,冷不防地从街尾的大榕树下传来,吓得孟磊和她急急分开。

    和王玫珍同行的还有苏旭、赵赋文和邱秀娟,但除了她笑嘻嘻地和殷虹挤眉弄眼,调笑他们色胆包天,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且严重违反学校的重大规定之外,其他三人均是一脸索然和隐隐酸酸的妒意。

    假使当时王玫珍也暗暗对孟磊有意思,她为什么仍能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

    是苏旭弄错了,还是她心机特别深,懂得以退为进,隐瞒自己的心意,好掩人耳目?殷虹委实猜不透。她低声一叹,发现赵家已经到了。

    “你进去吧!我……我在这儿等你。”苏旭似乎担心着什么?眼光闪闪烁烁,说话也吞吞吐吐。

    “既然来了,何不一起进去把真相问清楚?”

    “我刚刚说的就是真相,”苏旭神色仓皇地。“餐厅十点就开工了,抱歉,没法送你去机场。”

    殷虹眼看劝不了他,是以不再勉强。“再联络了。”

    “唔!”苏旭关上车门,又摇下车窗,殷殷地嘱咐她。“记得,无论到了哪里,都必须跟我保持联络。”

    “我会的,”她把所有离别的话全咽回肚子里。只报以一抹淡然的笑,让老友知道她撑得住,也保证会过得很好,菲佣玛莉引她走进院子,即听见一串悦耳的笑声,是玫珍的女儿采采,她惊慌地从房里跑出来,还不时回头张望后面陪她逗乐的人姜野。随着姜野跨出门槛的则是笑容可掬的玫珍,多么写意的甜蜜家庭,殷虹突然因为自己的闯入感到懊恼不已。她来做什么呢?玫珍在电话里明明哭得肝肠寸断,怎么这会儿全换了样?菲佣告诉她,赵赋文几天没回家了,赵老太太一气跑回南部探亲顺便消消火,家里现在就只剩玫珍和采采。

    所以姜野才特地赶来相陪?

    这一幕全是玫珍精心安排的?

    她呆愣在花丛的后方,采采童稚天真的笑声。无情地刺痛她原该无动于衷的心。这一刻,她把姜野和孟磊合而为一了。她害怕失控,害怕伤心,于是毅然决然地冲出庭院,奔向马路,没入倾盆而下的雨帘中。
第六章
    直到傍晚还不见殷虹到来。玫珍和孟磊数不清打了多少次电话,姥姥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我到她住的地方看看。”孟磊耐不住性子,驱车赶往市区。在他和殷虹越过那道藩篱以后,他已经认定他们就将相守一辈子了。

    他可以不计较她的过去、她的无情,只要殷虹还爱着他。他是为了她才活到现在,也是为了她才再度回到台湾,当赵赋文告诉他,爱上殷虹这种女孩注定免不了经历一场灾难时,他只有苦笑。谁说不是呢?但他不在乎,他就是热烈而渴切地要她,身不由己地爱她。

    情为何物?缘为何物?这回他不会再让殷虹轻易的从他身旁跑掉。

    姥姥前来应门,见是孟磊脸面马上拉得跟马一样长。

    “她走了,到美国纽约去了。”

    “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没聪她提起?”孟磊一脚抵住木门,制止姥姥将门合上,“你是她监护人还是丈夫?她到哪儿都得跟你报备?”因为葛尚华的关系,姥姥对他也充满敌意,孟磊不明白她夹棍带棒的讽刺究竟什么葱思,也没闲功夫问清楚,他只想知道殷虹的下落。

    “给我她在纽约的住址,好吗?”

    “不好,”姥姥用鞋跟踩住他的脚板,逼他退出门外。“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给你?”

    “喂你”姥姥不理会他的追问。“砰!”一声将大门关上。孟磊不相信她说殷虹临时决定出国暂居的事,这么大的事,她没理由不跟他商量,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错,可他怎么也想像不出来。

    再度机械式地敲着门,不锈纲门空空荡荡,没有回应,他颓然地,沿着墙面跌坐在通道上,脑海里浮现各种可能发生的景况。人在烦恼处,什么都往坏的想。

    外头,大团大团乌黑的浮云在天空簇拥、聚集、翻滚,云层压得低低的,压得人透不过气。看来又要落雨了。

    他那样枯坐不到十几分钟,即引来左右邻居的侧目,是个满脸雀斑的女士,怯怯地问:“你找殷小姐吗?”

    “是的,我在这,等她回来。”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等她?”她加大嗓门。“那你可有的等了。今天快中午的时候我看到她提着两只大箱子出来,好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孟磊心底一沉,急着又问!“你还看到其他人没有?”

    “没有,就只她。”她补充道!“当然还有一位计程车司机,是计程车司机吧!不过,很少见到那么帅的司机就是。”她暧昧她笑了笑。

    孟磊的心霎时冷了半截,竟忘了向那位女士道谢,失魂落魄地走回楼下的座车。这个变故形同睛天霹雳,击垮了他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信心。她又想像八年前那样,再次将他推入阴暗的谷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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