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风静静的看着断浪落拓的背影,他知道以雄霸的霸道、文丑丑的刁钻,断然没有轻易放过断浪的说法。断浪应该是被强制赶往杂役住的房间吧,聂风很担心断浪受到委屈,可是他无力违抗雄霸,把话挑明也只会让断浪更屈辱。面对第一个朋友遭受的委屈,他只能视而不见,状若不知。
断浪…
聂风紧紧攥住拳头,他头垂得低低的,细碎的刘海遮住眼神的暗淡。
步惊云驻足,远远看着聂风投落在阳光下的影子,沉吟许久,说:“我想庆祝。”与他同行的孔慈微微讶异,顺着步惊云的目光望向伫立在暖阳下却悲伤莫名的聂风,随即露出浅浅的笑容——云少爷,其实是个内心温柔的人呢。
孔慈去邀请聂风庆祝的时候,聂风蹲在角落里揪着绒绒的嫩草,对于孔慈的邀请兴趣缺缺。见聂风依旧是垂头丧气的模样,孔慈与他并排而坐,柔声说:“笑容才是最适合风少爷的表情,孔慈希望风少爷高兴起来,也不要辜负云少爷的心意——是云少爷说要庆祝的唷。”
聂风惊讶的抬头,孔慈正俏皮的眨着眼,逗得他弯唇一笑。
孔慈拂去衣裳上沾着的细碎草叶,朝聂风伸出手:“那么,我们一起庆祝吧。”逆光里是孔慈明媚的笑容,聂风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将孔慈的手握住…
是日,和风拂绿一片草色,野鸭抚掌拨弄溪水。
洋洋暖意沐浴着秦霜、步惊云、聂风、孔慈四人——
秦霜手执牵引风筝的线,一边跑着,一边转动线轮,孔慈跟着秦霜的动作又笑又跳,欢声叫着:“飞起来了,飞起来了!”;聂风蹲在火丛旁烤着野味,听着孔慈银铃一般的笑声,偶尔扭头望她,眉眼也染着笑意;步惊云则坐在栅栏上,一条腿屈起踩着木桩,一条腿晃荡在半空,以极随意的姿势雕刻手中的一截木头,时而冷眼瞥来,眸中闪动的不知是怎样的倾诉。
忽然,孔慈欢喜的叫道“呀,是小兔子!”,追着草丛里的灰兔跑开了。秦霜仍旧牵着风筝,腾不出手脚替孔慈追兔子,便唤聂风一声:“风师弟!快来给孔慈逮兔子!”聂风闻言放下手中的野味,正含笑着跑过去,却见银光一现,步惊云飞射一刀,自聂风面前掠过,那只灰兔子便躺在草丛里不再动弹。
聂风唇角的笑容一僵,耳畔是孔慈悲伤的哭声,他扭头看步惊云,哑声道:“云师兄,孔慈是想要和她作伴的活兔子,而不是一只死掉的兔子…”
步惊云收起手里的刻刀,静静的看着聂风。他不在乎孔慈想要活兔子还是死兔子,他只是不懂为什么聂风要去替孔慈追兔子…逮到一只兔子能怎样?不论是老死还是杀死,反正不可能陪伴孔慈一辈子,这样的东西,何必强求?
只是,步惊云习惯不说,聂风习惯不问,所以在两厢静默中,无言。
6第六章
……前情回顾……
步惊云收起手里的刻刀,静静的看着聂风。他不在乎孔慈想要活兔子还是死兔子,他只是不懂为什么聂风要去替孔慈追兔子…逮到一只兔子能怎样?不论是老死还是杀死,反正不可能陪伴孔慈一辈子,这样的东西,何必强求?
只是,步惊云习惯不说,聂风习惯不问,所以在两厢静默中,无语。
……正文……
雄霸收聂风和步惊云为弟子,自然要教授武艺。
校场是天下会普通会众练习拳脚的地方,雄霸在校场上受过会众的叩拜后,就将秦霜、步惊云、聂风领到一个偏僻的大殿前,分别传授他们天霜拳,排云掌和风神腿。而断浪,他甚至连进入校场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洒扫的时候驻足,偷瞄那么几招。
秦霜年纪稍长步惊云和聂风,被雄霸收为入室弟子已有几年,天霜拳入门招式风霜扑面已练得纯熟,前四式也已经习得。雄霸将天霜拳第五式霜冷长河使了一遍,便要秦霜自己去练习,他则教步惊云和聂风入门。
“排云掌第一式流水行云讲求掌法浑圆连绵,如水流般畅通无阻,令对手无反击之力。”雄霸给步惊云讲授了排云掌的精髓,再将招式耍了一遍,一掌拍起荷花池里千万层水浪,其势浩大,甚至将天上云层排挤开来。纵是步惊云面冷如此,也不由露出惊叹之色。
见排云掌如此了得,聂风也不由跃跃欲试。雄霸叫步惊云自己参悟着,便与聂风讲解风神腿:“风神腿第一式捕风捉影,以轻功身法为主,乃风神腿法中入门精要,练成此式者速度无影快若流星。”他又演示给聂风看,只见雄霸腿快如风迅疾狂扫而去,殿上的铺砖悉数裂开,其威力自然不可小觑。聂风不等雄霸示意,就自行推演起来。
雄霸见秦霜、步惊云和聂风三人都勤于习武,不由露出欣赏之色。他且在一旁看着,偶尔指点一二,也让三人受益良多。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断浪洒扫的工作从校场一直延长到这偏僻的大殿殿前,他偷偷窥伺着这三门武艺,夜里偷偷到山洞里自行推演。
习武的时光枯燥且漫长,聂风和断浪各自努力着。有时候聂风也会兜着吃食物什去找断浪,他们还是会凑在一起说说话,过过招。一年的时间,在安静平和的过去了。
在这一年里,聂风深受雄霸宠爱,直教旁人眼红。
要说雄霸一心为创雄图霸业,何故待聂风格外用心?
一来,聂风看起来年纪还小,又不知他父母身死的关键,是风云二人中较好掌控的那个。二来,相较于年长沉稳的秦霜、寡言早熟的步惊云,聂风的小模样小表情是最讨喜的。因此,雄霸对聂风的宠溺绝大部分都出自算计,却也有小部分出自真心,已算是聂风的福气了。
聂风平日提一些小要求,雄霸都会纵容。然而这次——
雄霸双手负于身后,来回在堂中踱步。文丑丑小心翼翼的替他打着羽扇,却扇得雄霸心烦气躁,一掌拍来。在文丑丑的瑟缩中,一张雕花黄木桌案塌陷下去,碎成几块。
“哼!聂风、聂风。看来是近些时日过分宠他,竟向我提这等要求!”雄霸衣袖一扬,手再次负于身后,紧紧攥成拳。文丑丑见雄霸怒气愈盛,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杵在原处垂着脑袋不发一言。
偏偏这样,还叫雄霸注意到他,出声问道:“聂风请求去凌云窟拜祭聂人王,此事——你怎么看?”文丑丑心里暗暗叫糟,只怕雄霸迁怒于他,便揣摩着雄霸的心思道:“这,风少爷既是我天下会的人了,自然不该念着旧时…”
雄霸意味不明的一声哼,文丑丑脑袋一缩,又续道:“只是、只是这风少爷求的是拜祭先父,帮主不许他去,恐叫他寒了心,”文丑丑垂着头不敢看雄霸一眼,却还能察觉雄霸冷冷的目光,他不由加快语速道:“风少爷如今还惦念其父,也可见是个有孝心的人,帮主若将这份孝心利用得好…须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生父既已亡逝,那份孝心更当付诸帮主身上,尽心辅佐帮主一统天下!”
文丑丑一番话说尽,雄霸却只是沉吟,许久才道:“依你之见,应该让聂风去祭拜聂人王?”文丑丑不敢托大,只俯身道:“区区愚见、愚见。”
雄霸一阵沉默,在文丑丑心里狂呼糟糕的时候,他却爆出一声大笑:“哈哈哈,好、好。今日,我就依了你的愚见!”文丑丑先是松了一口气,脸却皱得更苦了。
唯恐聂风此行有个变故,会牵累他这个出主意的人,文丑丑忙打着扇子向前,谄笑道:“帮主英明!不过风少爷毕竟年纪还小,须得有人替他把持,此去凌云窟路途不短,怕…”
雄霸眼含深意的看文丑丑一眼,摆手道:“既如此,便唤霜儿陪他前往。”
秦霜乃雄霸的首徒,一直视雄霸如亲父。雄霸自然放心秦霜能够监视聂风,不让聂风起反心逃心;又能保护聂风,免受江湖路上的风波阻挠。
文丑丑一贯以雄霸之命是从,当即拜道:“帮主英明!”雄霸却无心听文丑丑的这些虚话,摆手道:“你下去下去,去通知聂风早做准备,明日即可启程。”
待文丑丑告知聂风,说雄霸允了他的请求时,聂风喜不自胜道:“太好了,我要去告诉断浪,叫他明天赶早起来!”文丑丑手忙脚快的将聂风拦下来,眯着眼睛笑道:“风少爷,帮主是叫你明日与霜少爷一起启程,可没说要捎上那个打杂的。”
聂风的身体顿时一僵,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他垂眉喃喃一身:“这样啊…”随即抬头朝文丑丑笑笑,不带真心实意的那种,嘴上客客气气的说道:“有劳文总管前来告知。”
文丑丑最擅察言观色,见聂风脸上喜色褪尽,不由心说:那个叫断浪的倒也幸运,好歹有聂风一心待他。文丑丑一贯会讨好人,聂风脸色不好,他再呆着也是讨人嫌,便摇摇扇子道:“风少爷贵人事忙,丑丑就不打搅了。”
聂风将文丑丑送出门,却不立刻回转,而是径直去了杂役房找断浪。
杂役房里的仆人们见了聂风,忙停下手中的活计,凑过去谄笑道:“风少爷好!您今天怎么…”聂风摆手打断他们的话,问出断浪所在就急匆匆的赶过去了。
聂风步速极快,又没有回头,因而不知道那些谄媚的脸在他转身之后换做不屑,嗤笑道:“嘿,好歹是帮主的徒弟、天下会的风少爷,居然和个打杂的往来密切,也真是不顾身份!”明显酸溜溜的话,因为过分嫉妒,竟忘了自己也是个打杂的,和断浪无二。
聂风找到断浪,是在一排柳树前。断浪手持扫帚,却并非洒扫,他不断变换腕力和步位,将柳树干当做目标,每一下扫过去,都抖落一地柳叶。聂风停步,在断浪身后静静的看着,看着断浪在这一年的努力下渐渐强大。
“谁!”断浪若有所觉的回过头来,凌厉的目光却在看见聂风的那一瞬间柔和下来,他将扫帚撑在地面,朝聂风挥手:“是你呀,聂风!”
聂风走过去,从断浪手里夺过扫帚,笑骂道:“居然拿柳树做靶子,你这一下下打过去,一地的残叶,还不得自己来扫。”
断浪却笑了,笑得眉眼都散开来,他打趣说:“我这哪里是自己扫?就是料到你今天要来,我才这么做,给你这个闲散的‘风少爷’添点事做!”
“我哪里是没事做,每日除了练习武功,还要跟随师傅了解一些天下会的内务…”聂风将落叶扫做一堆,正欲说些什么,却听断浪的声音冷冽下来:“那就不要来。”在聂风错愕的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断浪舔一舔嘴唇道:“既然你忙得很,那就不要来看我了。”
聂风不懂断浪的情绪为何变得如此之快,他愣怔许久,才哑声道:“为什么?”
断浪不理聂风,他背过身,露出修长有力的腰背。聂风不懂断浪为什么不肯面对他,又追问道:“为什么不想我来?”回答聂风的,只有长久的静默。
聂风不是个强硬的性格,但这并不代表他会顺从断浪这样无头无尾的抗拒。聂风几步跑上前去,将断浪的肩膀握住,强迫断浪转过身与他对视,垮着脸问:“我来看你有什么不好?你说啊!”
断浪抬手打掉聂风掐在他双肩上的手,目光沉静的看着聂风,“你是高高在上的风少爷,而我只是天下会的一个打杂的,不要再来加重我的不平衡心理了聂风,等我什么时候能和你比肩而立,我还是你的好朋友。”
闻言,聂风笑了,他说:“等到那个时候,我不会再稀罕你了。”
断浪的眼睛缓缓缓缓的瞪大,聂风却视若无睹,他将扫帚塞到断浪手里,强作淡定说:“断浪,我知道你很辛苦,所以想陪伴着你,给你鼓劲,可是你却总在和我较劲。我以为朋友是互相扶持共同促进的角色,你既然是准备有了权势地位再来和我做朋友,我想,这个朋友也不必做了。”这短暂的一年,长大的不止你断浪,还有我…聂风。
7第七章
……前情回顾……
聂风笑了,他说:“等到那个时候,我不会再稀罕你了。”
断浪的眼睛缓缓缓缓的瞪大,聂风却视若无睹,他将扫帚塞到断浪手里,强作淡定说:“断浪,我知道你很辛苦,所以想陪伴着你,给你鼓劲,可是你却总在和我较劲。我以为朋友是互相扶持共同促进的角色,你既然是准备有了权势地位再来和我做朋友,我想,这个朋友也不必做了。”这短暂的一年,长大的不止你断浪,还有我…聂风。
……正文—
断浪在做梦,他清楚的知道这是梦,因为梦中的聂风是他前所未见的决绝。聂风的神色淡淡的,口吻淡淡的,眼神却冷冷的,他嘴唇翕动着,说了什么?
——断浪,等到那个时候,我不会再稀罕你了!
断浪蓦地惊醒。他直坐而起,手攥被褥,狂喘粗气,那瞪大的双眼甚至凶恶可怖,可是他的内心却是从未有过的惊惶失落。
忽听门外有人叫道:“断浪,快起来干活!”
断浪这才从梦中抽离,手忙脚快的穿衣洗漱,推门而出。门口的人不耐烦的嚷嚷着:“哟,你终于出来了?还像大少爷一样要人三催四请呢…”断浪却理也不理,从那人身旁擦过,洒扫工具都不拿,就这么火急火燎的走了。
断浪急匆匆的赶去找聂风,可是聂风不在屋内。是练功去了?还是随帮主熟悉内务去了?断浪胡乱揣测着,想起昨日聂风笑着说自己很忙的样子,还是介意得很。
回廊那头,步惊云和孔慈并肩走来,断浪忙闪身躲避。
脚步声渐渐近了,只听孔慈忧心不已的说:“也不知道风少爷此行会不会有危险,真让人担心。”步惊云面无表情的回她一句:“有霜师兄。”
孔慈拿手指绞着衣带,不依不饶道:“可是,都没有人照料霜少爷和风少爷的生活起居!”步惊云睨她一眼:“他们不是去游玩。”
步惊云眼神凛冽,孔慈却浑然不惧,她咬着嘴唇犹犹豫豫的说:“可是、可是风少爷他,他去凌云窟祭拜先父,一定会很伤心的…我却不能陪在他身边。”孔慈最后一句说得极轻极轻,脸颊却染上了晕红。步惊云看着她羞涩的样子,眼神沉了又沉。
孔慈又说了些什么,步惊云随意听着,并不予以理会。他们两人一个人说,一个人听,渐渐行远。断浪从拐角处走出来,一拳捶在柱子上,含泪吼道:“聂风——明明约定了一起去凌云窟的!可恶!”
与此同时,聂风与秦霜并辔骑马,正在赶往乐山。
自天下会到凌云窟,不远不近,亦有一段距离。至于赶路,有紧赶、慢赶之分。秦霜因为随聂风祭父,遂征求聂风的意见,哪知一连叫唤几声,聂风都痴痴出神没有回应。
秦霜心细如发,见聂风心神不定,就不去打扰,体贴的给聂风留以梳理情绪的时间,放任马儿在官道上慢行。
未行几里路,夕阳已落,天色将昏,二人只能在距天下会不远的小镇暂住一晚。见秦霜仍是澹然似水的模样,聂风不禁羞愧,翻身下马的时候扯住秦霜的衣摆言辞恳恳道:“霜师兄,聂风明日一定认真赶路!”
回顾一年里,聂风逐渐成长为雄霸合格的弟子,天下会优秀的风少爷,秦霜已很少见聂风那双杏眼里漾出水泽的模样了。今天再次得见,秦霜不由心里一软,温声道:“赶路不需认真,风师弟随意便可。”
秦霜总是这样温柔,会念及聂风第一次骑马,给他送来治疗擦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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